王勇(上海音樂學院教授)
我整理、研究、傳播上海老歌已經整整20年了,做上海老歌音樂會也有兩年多了 ,在不同形態和不同方向都做過一些嘗試。在這個時候。召開上海老歌專題研討會,是非常必要的。我們可以做些回顧,總結,檢討和展望。為了讓很多塵封多年的上海老歌能夠重見天日,我花費很長的時間,鑽到中國唱片公司的倉庫里,從上萬首歌曲中仔細挑選,再對選出的作品進行詞曲作者的考證,蒐集作者和演唱者的資料,撰寫歌曲的分析。為了讓這套合集既有歷史文化的價值,也有學術意義,我還採訪當事人的家屬,在圖書館裡研究各種史料。我儘量把上海老歌的演唱建立在近現代音樂史料的基礎上,並在主持過程中,將這些豐富的素材暴料給觀眾。
今天在座的都是熟人,是上海老歌音樂會的籌劃者、參與者、支持者。大家在台前幕後做了很多實際工作。我們這些幹活的人,可以從自己的角度來談談我為什麼要做上海老歌音樂會,怎樣把上海老歌音樂會做得更好。這裡年輕的同學們,可以談談你們更容易接受什麼樣的內容和形式,年輕的客群更需要什麼。我們做上海老歌音樂會,更多從中老年聽眾的角度去考慮。現在,上海老歌音樂會要開進校園,讓更多的青人年來接受,就需要認真聽取你們的意見。
楊學進(上海音樂學院教授)
我覺得真的要感謝很多很多的人。這兩年,我們一口氣在上海、廣東、台北等地舉辦近20多場上海老歌音樂會,錄製了愛儂上海——上海老歌CD,發表了上海老歌演唱研究系列論文,編撰了《上海老歌精選》專業聲樂教材,得到了很多熱愛上海老歌,熱愛上海的人的幫助。9年前,我在德國開完音樂會,接著去上海大學開。錢偉長校長要親自給我頒特聘教授證書,因為錢老身體的原因,就安排了我到錢教授的家裡。錢老跟我講,學術研究要打破三堵牆:學科之間的牆,老師和學生之間的牆,學校和社會之間的牆。我們這兩年所做的工作都是破牆而出的,都是研究者、演奏者、演唱者協同創新的成果。上海老歌和上海老建築一樣,是中西文化交融的產物。它就像流動的老上海,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土壤里長出來了枝與葉。很多優秀的上海老歌,就像是上海都市文化發展的一道車轍,是東方大都會的聲音形象,值得我們去傳唱。
褚保傑(上海輕音樂團團長)
3年前,我剛剛調到上海輕音樂團時,樂團的藝術發展方向和主營業務的方向還在摸索中。我也是在和王勇博士、資深記者楊建國一起探討樂團演出內容時討論到了《上海老歌》這個選題。起先,我對上海老歌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一些傳唱較廣的曲目。等真的進入到這個領域之後,才發現上海老歌真是浩瀚如海,幾百首曲目隨隨便便就可以拿出來。
在上世紀40、50、60、70年代,香港、台灣、美國、加拿大的華人歌手都唱過上海老歌,而上海反而沒有歌唱家來唱。有很多的歌,被港台歌手唱出來,我們還不知道這首曲目原來是我們上海創作的。我們將在2014年10月10日,11日到廣州召開上海老歌音樂會。廣州音樂圈的朋友們說,廣州的流行音樂有30年的歷史,改革開放以來,廣州出現了很多明星,很多名歌。然而,他們不了解,上海的流行音樂卻已有80多年的歷史。
我們今天唱上海老歌,其實是在補課。在兩年時間裡,上海輕音樂團和楊學進教授合作,已經演了10多場上海老歌。從客群來看,學生、白領、中老年觀眾都有。一場上海老歌音樂會,兩年可以演十幾場,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目前,在上海,兩年里要上演10幾場貝多芬交響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們把這上海老歌音樂會腳踏實地、認認真真的做下來,做出了影響,還要走出上海,走向廣州,走向台灣,走向香港,走向澳門,走向國外加拿大等地方。楊學進教授主編了《上海老歌精選》,將上海老歌的演唱提高到了學術層面的教學層面。我們感覺,上海老歌音樂會質量真是是一次一次在提高,上海老歌在上海文藝圈中的影響也在一步一步擴大。儘管我們沒有做上海老歌大型商業演出,沒有一上來就上演幾十場的,但是我們和楊學進教授密切合作,陸續在各個層面、各個觀眾群中推開,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也算我們對海派文化的傳播做出了努力。
屠巴海(上海輕音樂團指揮)
非常榮幸,我擔當了楊學進上海老歌音樂會的指揮。我已經十幾年不做指揮了。我做的事情比較雜,做過一段時間的音樂監製,又做過一段時間的演奏。褚保傑團長讓我來做楊學進上海老歌的指揮,我也不想這么快老下去,正好也可以恢復一下指揮的技藝。楊學進教授唱上海老歌,分了好幾個階段的。第一個階段是錄製CD,錄得非常好,非常專業。第二個階段是做音樂會。她的音樂會演出形式多樣,有的規模還比較大,反響也很好,報上經常報導。第三個階段是做鋼琴伴奏的教材,這種形式也不錯。
有人說上海老歌都是靡靡之音,這是不對的。上海老歌的曲目遠比想像的豐富。上海老歌中有很多藝術性很強的歌曲,有很多傳遞正能量的、表現民族氣節的歌曲。比如聶耳創作的《梅娘曲》和《鐵蹄下的歌女》。當年那些寫上海老歌的作曲家,培養了一批學生,這些學生後來替鄧麗君等人寫歌。他們寫出來的歌曲,感情細膩,旋律性很強,經鄧麗君一唱,風靡整個華語地區。
今天我們唱上海老歌,要把歌曲中的人性唱出來,把真善美唱出來。這也是我們今後歌曲整理、創作、演唱、演奏、傳播的方向。我們一邊唱上海老歌,一邊寫上海新夢,鼓勵更多的年輕人創作、演唱新歌曲,新歌曲一定要非常的人性化,唱到觀眾的心裡去。改革開放30多年了,上海有了自貿區了,成為金融中心了,以前的上海和現在上海是沒有辦法比的。我們可以創作更多的歌曲來歌頌美好的人生,美好的人性,美好的生活。
唱上海老歌,傳播海派文化,展現新上海人的風貌。其實,我是四川人,5歲不到來到了上海,在上海生活已經60多年了,我是一個新上海人。今天的上海人,不就是由我們這些人組成的嗎。浙江人、江蘇人、四川人,來到上海發展自己的事業,然後又到世界各地去開拓,成為一個世界人。這很好。上海是東西文化聚集的地方,有容乃大,不排擠人。你們大可放心,無論你從哪裡來,只要找到一個可以展示自己的地方,那你就可以說:我是上海人,我在為上海的文化做貢獻。上海的城市就有這樣的氣派,楊學進老師是雲南人,她不斷推廣上海老歌,提倡新上海人的精神。她教學很忙,但勁頭十足。楊老師的演唱,氣息運用越來越純熟,不同風格、不同類型歌曲處理得也很到位,帶有敘述性的歌曲也演唱也非常好。作為指揮,我很開心。
胡雪樺(上海戲劇學院教授)
中國歌曲與中國文化,是一個大題目,對我們今天在上海從事文化工作、電影工作、音樂工作的人來講,也是一個緊迫的任務。我們目前的歌曲創作,實際上是很落後的,跟國外比起來,還有很大的差距。怎樣改變這個面貌,需要專家們來研究。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對我們本身的文化更加關注。歌曲是唱給人聽的,一定要和現實社會、現實生活相關係,這樣的歌曲才有生命力。
文革剛剛結束,我那時還很小,我爸拿了一個卡帶,拎著一個三洋牌錄音機,把門窗都關好,我們一起聽鄧麗君唱的《何日君再來》。當時覺得這是天籟之音,世界上還有這么好聽的音樂。《何日君再來》就是一首上海老歌。
我是做電影、戲劇導演的。音樂在電影中非常重要。音樂給電影提供了血液,而電影歌曲實際上是血液當中最重要的血素。中國電影的起源地在上海,上個世紀20、30年代出現很多明星,也出現了很多膾炙人口的電影歌曲,即使電影情節被人們淡忘了,但是歌曲還是印在人們的腦海里,流傳在人民的嘴邊上。解放後也,出現很多了不起的電影歌曲,如郭蘭英、李谷一、劉歡、那英、孫楠演唱的電影歌曲,都留下了一個時代的深深烙印。
我剛剛看了《上海老歌精選》這本書,我覺得楊老師做了一項非常了不起的工作。這么多歌,每一首歌的後面都是有解釋,這點很重要。為什麼呢?我們要把歌唱好,也要把歌曲背後的故事講好。王勇教授和楊學進教授一個做主持人講故事,一個演唱歌曲,這個組合是很厲害的。王勇教授在唱片公司待那么長時間,一個人這么多曲子、這么多人打交道。他把《上海小姐》挑出來。這首歌內容也是非常健康的,既寫了優秀的女性、也寫了生機勃勃的上海。我們應該把這樣的好作品挖掘出來,傳承下去。
王勇博士今天講到,我上海老歌中的很多曲目是口傳的,是口頭文化。有了這本教材之後,就有了一個基本可以掌握的固化的文本。我們就可以在演唱、教學、傳播、融合方面做更多的工作。學校要搞產學研,我們可以把老師、學生和市場捏一塊。從學科發展、市場宣傳的角度來推廣上海老歌。
我常常對上戲的學生講,你們能進入上戲上學,都是百里挑一。能考進上戲的,都是天才,你要知道,你考進來之後,另外一個天才可能就進不來了,因為我們的名額有限。但很可惜,並不是所有上戲學生都是天才,有的甚至就是混進來的。我對學習不認真的學生說,如果對你所學和專業沒有敬畏心,沒有事業心,你就選擇錯了。為藝術的路很長,也很艱難。如果你換一所學校,換一個專業,比如去學計算機,畢業出來基本上有工作。但是,學戲劇這一行,沒學好畢業可能找不到工作。你一定要熱愛你的專業,對事業懷著一種虔誠之心,持之以恆的做下去,成為優秀的學生,否則的話,你就成不了氣候。當然,除了本身的努力,還要有運氣,能遇到機會,能抓住機會,然後才會湧現出來。我覺得,上海老歌對今天在座的上海音樂學院聲樂專業的孩子們,就是一個機遇。你們可以既要學唱民族歌曲,也要學唱上海老歌,藝多不壓身,多學一點總是好的。特別是現在,很多東西都是混搭的。唱上海老歌,對青年學生來說,是非常好的事情。既傳承了海派文化,也豐富了民族唱法。上海老歌中除了有流行元素,還有很多布魯斯,和爵士。黃豆豆練功從來不和他團里的人一起練,他和跳芭蕾的人一起練。他努力學芭蕾,但是他演出時,跳的還是民族舞蹈。
我有一個想法,把上海老歌做成音樂劇。這需要有一個像音樂總監一樣的人,把所有的好歌都選出來。上海老歌裡面悲歡離合的內容都有,我們設定相應的人物、情節和場景,把歌和劇都貫穿起來。比如說《夜來香》的首唱者李香蘭,她的人生曲折而精彩,她最後被判漢奸罪入了刑。她說她不是漢奸,她是一個日本人,在瀋陽長大,最後她被無罪釋放。就在李蘭香從黃浦江這裡乘船,準備離開上海港的時候,響起一首她自己唱的《夜來香》,她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還有一首歌叫《再見上海》。這些歌本向就很在戲劇性。上海要系統整理這些素材,創造出新的音樂劇。李香蘭剛剛過逝,吳茵茵也走了,只剩下一個姚麗了。這項工作要抓緊做。
什麼是上海?我們把“上善若水”、“海納百川”前兩個字連在一起就是上海。上善若水就是要追求卓越,海納百川就是要開放包容。楊學進老師是雲南人,彝族。當時她問我,她能不能唱上海老歌。我對她說,你肯定是能唱的。你不是唱的周璇唱的上海老歌,而是楊學進唱的上海老歌。上海文化的根基就是現代文化,和北京不一樣。北京是傳統文化、京城文化。七、八十年過去了,這些上海老歌依然還有生命力。好的藝術作品,是有靈魂的。
楊霖希(浙江藝術職業學院教師)
作為80後,我對上海老歌的感情遠沒有父輩那么深。但是自從開始編配上海老歌,反覆聆聽各種翻唱的版本,慢慢發現這些歌曲表現手法十分豐富,既有記錄人們喜怒哀樂的民歌小調,也有喚起民眾抗戰的激昂旋律,更有嚮往美好生活的抒情吟唱。我儘量運用新穎的和聲、時尚的織體,讓老歌貼近現代人的口味,同時又保留它當年的風韻與摩登。
唐吟(上海音樂出版社編輯)
楊學進老師主編的《上海老歌精選》,一共是收錄了35首歌曲,鋼琴編配都是新寫的,給人一種全新的感受。這本書配了兩張光碟,一張是楊學進老師自己演唱的示範盤,還有一張是伴奏盤。作為責任編輯,在過去一個月當中,我和楊學進、楊賽、楊霖希三位楊老師的合作是非常愉快的。他們嚴謹認真的態度也讓我非常感動。還有王勇老師,是上海老歌領域的權威,我說要他為本書寫序,他馬上就寫好發過來。這支團隊是高效的,是富有凝聚力的,都是熱愛上海老歌、熱愛上海文化的。這本書是我國第一本文譜圖音俱全的上海老歌教材,為上海老歌作為聲樂教學學科走入高校,走進課堂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礎。我們完全可以將它用於日常的教學實踐,開設相關課程,相信它一定會受到讀者朋友的歡迎。
柴建珊(大屏導演)
為了讓更多年輕人觀眾喜歡上海老歌,接受上海老歌。我們在音樂會中加入了大螢幕,配合演唱和演奏,播放一些老電影片斷和舊上海的風景。我們還在音樂會舞台上布置了一些小的實景,添加了一些小道具,如桌子,沙發,留聲機等,效果很不錯。
趙翎雅(上海音樂學院聲歌系2011級碩士研究生)
上海老歌有一種根深蒂固的音調,有一種特別的旋律感,有一些小味道,我們學生拿捏起來還是有一點困難的。民族唱法要求腔體共鳴很正統,很難唱出上海老歌那種特別的味道來。上海老歌音高並不是很高,大多數是淺吟低唱,越是這樣,越難以把握。我非常喜歡在上海老歌中運用一些新唱法
。最早的民歌是偏向於單聲道的,後來加入了美聲的混聲。最早也是新的嘗試,現在變成主流了。如果加一些別的唱法來唱上海老歌,是非常好的事情,我們也非常願意去學習。
王偉棟(上海音樂學院聲歌系2013級本科生,上海機場幹事)
雖然我是上海人,但我過去聽的大多數都是港台歌曲,真正接觸上海老歌,還是從楊學進老師的演唱開始。
《愛儂上海——楊學進上海老歌》CD,我聽了一年多。我很喜歡其中的《香格里拉》、《天涯歌女》、《永遠的微笑》、《夜來香》、《夜上海》,特別喜歡《如果沒有你》的配器和演唱。2013年6月,我在文化廣場聽楊老師的上海老歌音樂會,十分震撼。《如果沒有你》的音樂起來,文化廣場的音效和場景都是美侖美奐的,仿佛有一種回到老上海聽大型演唱會的感覺。
我曾經在《文匯報》上讀到楊學進老師寫的《我和“上海老歌”背後的故事》。楊老師提到是在一個初冬的夜晚聽到了一首《恨不相逢未嫁時》,開始愛上了上海老歌。這一點和我不約而同。這首歌給我的感覺是快要走進婚禮殿堂的人,從給她過去的故事寫的一封告別的信,不一定要嬌柔做作的去唱。我也聽過蔡琴、徐小鳳唱的版本,比較纏綿。楊老師唱得比較深厚,感覺很有力道。
楊老師在上海外國語大學開上海老歌專場音樂會,請我當嘉賓。我有一點小幸運,有機會和楊老師同台演唱《花好月圓》。我是學民族唱法的,平時幾乎沒有唱過上海老歌,心裡犯虛。到臨近上台時,我的手還在抖,韻律都掌握不好。老師不斷的跟我講《花好月圓》的感覺,要我一定要緊緊抓住第一句歌詞。
我很希望可以繼續參與上海老歌演唱的團隊,在幕後做一點小小貢獻,讓上海老歌、海派文化繼續發揚光大。
楊賽(上海音樂學院副研究員)
楊賽搞音樂文學的,對歌詞十分敏感,喜歡精準、細膩地解讀歌詞。我認為,歌詞是歌曲的靈魂,譜曲、演唱、演奏都是緊緊圍繞著詞意進行。中國至少有五千年的歌曲史,我們的《詩經》、《楚辭》、漢樂府、唐詩、宋詞、元曲都與中國文化息息相關,反映了作詞者、作曲者、演唱者的生命體驗。中國歌曲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應該微妙地傳達聲、情、意、韻。多如我們解讀《漁光曲》:“《漁光曲》描繪了漁民早上曬魚網、出海打魚以及捕魚歸來的場景,表現了漁民悲苦的生活。第一段,早晨的海灘景色迷人,雲兒在海空飄蕩,魚兒水中潛藏,一上一下,一實一虛,相映成趣。漁民在太陽里、在海風中曬漁網。這一場景要唱出漁船隨波浪起伏的感覺,把漁船四處飄散的空間張力表現出來。“輕撒網,緊拉繩”,一“輕”一“緊”,要細膩表現兩個動作的不同力度與不同方向。漁要唱出稅過重,漁人世世代代生活艱辛的悲憤、辛酸的感情。第二段,破曉漁船返程歸來,收穫欠豐,略帶倦意,頗顯無奈。第一、二段的結尾“爺爺留下的破漁網”要唱得溫暖、親切,對爺爺充滿懷念,對漁網充滿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