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花樹

名稱;:《七色花樹》 作者;廖華歌;文體;散文.這本最新出版的散文集中的大多數篇章,都完全擺脫了廖華歌初期散文的寫作方法,即對於外部自然事物的綺麗描繪和浪漫遐思,而是像戴上了一副光學透視魔鏡一樣,直接進入了事物的內部,並在花木靈石、星月浮雲的內心世界裡神思妙想盡情遨遊;不少篇目甚至破天荒地使用了虛構、幻想、夢釋、禪思等本來屬於現代派小說的先鋒手法。

簡介

這本最新出版的散文集中的大多數篇章,都完全擺脫了廖華歌初期散文的寫作方法,即對於外部自然事物的綺麗描繪和浪漫遐思,而是像戴上了一副光學透視魔鏡一樣,直接進入了事物的內部,並在花木靈石、星月浮雲的內心世界裡神思妙想盡情遨遊;不少篇目甚至破天荒地使用了虛構、幻想、夢釋、禪思等本來屬於現代派小說的先鋒手法,在事物的內部和外部世界之間自由來去左舞右旋,把原本循規蹈矩寂靜生滅的自然萬物,寫得像人一樣有情有感有笑有泣,像人一樣能思能想能走能飛。有些奇花異草、珍鳥神魚甚至超越了人,可以穿越時空走出生命,隨心隨欲地變來幻去,隨心所欲地與古人和今人對話。這種對於低等生命的穿越時空出神入化的超驗寫法,在現在中國的散文中尚不多見。

評論

廖華歌的散文是詩性的散文:詩的語言、詩的意象、詩的妙思、詩的化境。這種散文中詩性的呈現,可能與她初期寫散文同時寫詩的經歷有關。她的腦海里對於楚辭漢斌唐詩宋詞的儲存之繁之多是令人驚異的。時至今日,我仍然清晰地記得她在給初學寫作者講課時,能夠一連不歇氣地半字不誤地背出數首十數首唐宋詩人或詞人的佳章名篇。在她的散文中,我們也能夠經常看到那些名詩人的名字、生平、佳句甚至軼聞趣事。正是這種與古典詩詞大家的靈犀相通、心心相印的貫通與交流,才使她的散文達到了不同凡響超凡脫俗的空靈境界。

讀後

人都是有想像力的。林語堂說,想像力使世界罩上一層美麗的面紗。傳說一個小偷路過黃瓜園溜進園中行竊。他手觸黃瓜暗想好大的瓜呀,偷回家,吃了瓜,留下種,明年催芽育苗,乾脆自家也搞個黃瓜園,早春二月,滿目青鮮的溫棚里滿園的黃瓜多棒!可得防小偷,啊?有人來偷瓜。快,抓小偷啊!他忽然大喊,驚動園主,把他逮個正著。

和一般人相比,文學家、藝術家更具想像力。因為藝術就像魚離不開水一樣離不開想像。薩特在他的《想像心理學》中指出,藝術是一種非現實的想像的創造物。想像力的高下甚至決定藝術品位的優劣。薩氏闡釋說,“藝術家不是把自己頭腦中的意象原封不動地呈現於人們面前,而是創造了這個意象的物質摹擬物。”而廖華歌的藝術想像力(文藝理論家又稱之為藝術感覺)似乎更豐沛、更奇異、更天馬行空。她所呈現給讀者的審美天空,因而也愈是虛幻、空靈、神秘、詭譎和富有魅力。這是我近日閱讀她的散文集《七色花樹》的第一感受。

就說魚吧。文學中對於魚或鰲的藝術想像已很不少,而人們的習慣定勢是先入為主,經典至上。比如,一些鯽魚,在一場天干地響的大旱之後,泉枯水竭,給擱淺在陸地的淤泥里,張嘴噓氣,十分無奈。彼此只好吐口水以救。這時一魚很哲學地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又如,李白去見宰相,自稱釣鰲客。宰相就問,你臨海釣鰲非同小可,以什麼為鉤線?答∶以長虹為線,以明月為鉤。又問,用什麼做釣餌?又答∶以天下無義丈夫為餌。出語驚人,時相悚然。還比如,在秋夜的葉尼塞河上,漁人用排鉤釣到一條水族的龐然大物鰉魚,幾經搏鬥,人魚俱傷,奄奄一息。從垂亡的魚王那黃眼圈黑眼珠的痛苦對視的冷漠眼神里,漁人得了神性的祈示,於是改弦更張人魚重歸自然,各得其所。

前一條出自莊子散文,第二條見諸宋人隨筆,後一條來自前蘇聯作家阿斯塔菲耶夫的《魚王》。此外還有姜太公釣魚、孟子魚我所欲也、安童生普希金的金魚美人魚之屬等,讓後來的作家很難在魚身上再翻出新花樣。但是,廖華歌在《歲月的風聲》中,以她獨特的藝術想像與詩性語言,活脫出一個新的靈智的鯉魚的藝術形象來。作者以第二人稱寫“她”在一棵大樹倒映的湖邊與一條鯉魚凝視的心理體察與禪悟。這條紅鯉“尾巴上有兩個銀灰的圓點兒”,“在水中游起來如一團紅綢”,“一雙目光流泄著憂鬱,甚至有幾分哀傷”,它的遊動“使水面騰起微微的細浪”,“還吐出一串串的氣泡”,那該是以它特有的語言在“與水的神秘對話吧?”紅鯉“在水面上的樹枝間穿來繞去”,在反覆苦苦的尋覓中,它也許“已身心疲憊,甚或遍體鱗傷,雖已明白枝頭沒有一枚果子,但它從不失望,更不放棄,依舊永無了時地繼續著這種追尋,且成為它特有的生命方式。”她對魚品讀出一種生命的哲示,“深奧玄妙得不可闡釋,已作為一種滋養,天長地久地滲進了她的生命深處。”這時樹上又落下一隻黃雀,與魚對視相語。她想,這魚,鳥,還有樹上的鳥巢“都應該是樹的果實吧?”於是她“也開始了虔誠的追尋”,是在“尋找最心愛之物,是在尋找歲月,也是在尋找自己……”

在《七色花樹》中,面對濾去塵囂的自然,置身於沙、河、井、泉、潭、山、崖、石、草、樹、鳥、蝶、雨、霧……作者都能頻頻發射超音波般的集束想像,讓“她”或夢或幻、亦真亦假、來去無蹤地以魂魄與彼物溝通,鑽探地老天荒,開掘大美大醜,啟悟社會人生。讓人披閱之中常常不由自主地暗吃一驚或是倒抽一口冷氣,默然思之。如《夢中的杏林》寫早春的杏林,“一棵棵的樹,猶如甲骨文里一個個人的形狀,默立垂首……它們都睡著了……聽不見春天的聲音……不僅對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且再也不用對這個世界和自身擔負什麼……忘卻了季節,也忘卻了煩惱,甚至忘卻了時間,不知陶潛,更不知白樂天……”她猜測杏林花開之時,“不僅吸引著蜂蝶和行人,也吸引了空中的飛鳥,它們是懸浮在大地上緋紅色的雲錦與彩霞……在這紅色的光流里,故事紅了,歲月紅了,連經年的傷痕也深紅了……在杏兒黃熟時……如此碩大半邊桃紅半邊梨黃的杏子,它們親密地擠挨在一起,組成一首動人的詩行。”她在品讀出杏們有人家自己的活法後,決不去摘下它們,“不忍心使這首詩的任何一個地方殘缺,哪怕是一個標點。”

第二點閱讀感受是,《七色花樹》文體上風格上有所圖新,作者在超越自己。有趣的是,這幾天我還交叉著在讀海南作家韓少功的長篇小說《暗示》。我全是把《暗示》當作散文來讀的,把《七色花樹》半當小說閱讀的。總在探索的韓少功將其小說寫得十分散文化,簡直就是散文。而廖華歌,不聲不響地也在對散文進行新嘗試,讓她的散文滲進了小說因子,加上她的詩性文筆,將幾種文學樣式弄成了一個連通器。

眼下正是萬物勃發的春夏之交。在人們熱愛生命的餘暇里,翻一下《七色花樹》,或許會給你增添若干的芬芳詩意與閒雅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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