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評論
一生做個好人前言
提起匈牙利作家和作品，我們最熟悉的是詩人裴多菲，他的“生命誠可貴”的名句流傳甚廣。另一位我們不大熟悉、卻同樣有影響的作家是莫里茲·齊格蒙德，他是二十世紀匈牙利最偉大的詩人和小說家。
莫里茲一八七九年生於匈牙利蒂薩河畔切切鎮一個農民家庭，當過律師、教育部職員、新聞記者和編輯，足跡幾乎遍及整個匈牙利。他參加了匈牙利一八四八年革命、一八一八至一九一九年革命，渴望將法國一七八九年革命中人們追求的自由、平等、博愛思想帶給匈牙利人民。他懷著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從事文學創作，讓文學承擔推動社會變革的重任。從一九O八年起，莫里茲先後發表了短篇小說《七個銅板》、長篇小說《幸福的人》、《親戚》和《山托爾·羅查》。他提倡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復興，主張讓現代主義文學給傳統的匈牙利文學一個新的推動，將匈牙利現代文學躍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一生做個好人》出版於一九二一年，是描述一個少年藝術家成長曆程的自傳體小說。它以深刻細膩的筆觸向我們展現了一個純潔、高貴而敏感的小學生詩人的成長體驗，小說情節一波三折，可讀性很強。
故事發生在匈牙利東部的德布勒森寄宿學校。主人公米什是一個低年級的小學生，他遠離家鄉和父母，在一個陌生而新鮮的地方學習和生活。這個敏感而多思的孩子身上發生了許多足以震撼他心靈的“瑣事”：在一個冬天裡，他丟了帽子，一個人在校園裡徘徊；他收到了父母寄來的包裹，卻被高年級的同學私下打開；他揀到了一把小刀，卻擔心得睡不著覺；他利用課餘時間給人補課和讀報，掙到一筆小錢，卻無意中捲入了一起私奔案件中，並因被指控偷了彩票而受審……最後，米什痛苦地選擇離開德布勒森學校，帶著憧憬，帶著做人類導師的希望，帶著做詩人的夢想。
讀者很容易被故事情節吸引，被故事的氣氛、主人公的心理活動和小說的情感魅力感染，時有對自己童年的回憶和對自己內心的反觀。這本小說初讀起來，感覺輕鬆。因為它描述一個
寄宿的小學生的學習、生活、交友和課餘活動，講述了發生在主人公身上的趣事，其中有很多生動傳神、甚至令人發笑的細節描寫。比如，米什有一天收到媽媽寄來的包裹，宿舍里高年級的學生趁他不在偷偷將包裹打開，發現裡面有一塊“奶油”，就抹在麵包上全吃掉了，其實那是潤手油；米什到同學奧齊家裡做客時看到一個金髮大眼的漂亮女孩，隨即被迷住了，他渴望多看她兩眼，卻又羞得不敢抬起頭，只好逃跑，一路上眼前晃的都是那個女孩的倩影，晚上也是在對她的美好想像中美美地入睡……一口氣讀完後，我們又發現它很新鮮，很獨特，因為它引導我們走進一個富有個性的孩子的內心世界，我們發現——
米什有一顆稚嫩的童心，偶爾會放縱一下自己的天性，做一兩件調皮的事情。比如，蓋爾斯先生上課遲到時，他和奧齊跑出學校從窗戶偷窺老師宿舍的動靜，被老師逮個正著；為了報復偷吃“奶油”的博佐門伊，米什把他落下的精緻軍刀悄悄藏了起來；他不願意打架，但在忍無可忍的時候也會“拚命”，偶爾還會向同學發出打架的挑釁。這些都活靈活現地展示了米什的單純與可愛，他的心靈不是完全封閉的。
目錄
第一章
本章講述一個小學生的故事。他丟了帽子，光著腦袋在冰天雪地里走來走去，後來這個冷漠的世界里終於有人注意到了這種不正常的情況。
第二章
本章中，小男孩米什收到了家裡寄來的包裹，一下子成了學校里的名人，引起了大家的關注。他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但是他的天賦幫助他擺脫出來。最後他還找到了一份工作。
第三章
本章中，小男孩米什刻苦學習，得了“A”，交了兩個朋友，還收到了可以買彩票的錢。最後他成了一名家庭教師，並且小有積蓄：他寄回家兩個弗羅林，以回報父親寄給他的那一個弗羅林。
第四章
本章是前一章的續篇，但是有些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因為這就是生活，生活中的事情總是朝著與人們的期望相反的方向發展。
第五章
本章中，米什被牽扯進幾個家庭的生活中，耳聞目睹了和學校生活無關的事情，比如，他成了一樁“情書事件”的傳信人，這當然不是“國家規定的”課程的一部分。
第六章
本章中，米什發現了德布勒森惟一的一處歷史遺蹟。它不是城堡廢墟或者宮殿；不是大理石的，也不是青銅的；而是一簇小樹叢。這樹叢已經在一個老房子的窗下長了三百年。
第七章
本章中，令人驚詫的是，即使在一個受苦難的人周圍，一切也都歡欣如故，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如果生活中的痛苦沒有人分擔，那么活著就沒有意思了。
第八章
從本章開始，可以明顯地看出，米什不喜歡別人打攪他的生活，特別是在他有心事的時候。此時他希望一個人待著，考慮一些大的問題，而那些小問題就無足輕重了。
第九章
本章中，有一件事情即將發生，但只有上帝知道是什麼事。米什很高興，因為難熬的一周終於結束了，星期六到了；他的煩心事也應該隨著這一周的結束而結束了吧。
第十章
本章中，米什清晨醒來後迎接的不是快樂的星期天。他害怕往前看，卻鬼使神差地走上了一條他一般想都不會想到的路。
第十一章
本章中，米什非常痛苦地了解到通常只有成年人——掙錢謀生的成年人才知道的事。
第十二章
本章表明米什一輩子都會在一種極端混亂和絕望的危機狀態中從事自己的工作，就像他寫自己的第一首小詩的時候那樣。
後記
精彩書摘
走廊很寬很長，燈光明亮，地面上鋪著紅磚。米什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紅的東西，他很喜歡，盡瞥這種紅色染紅了他的鞋底，在他身後留下一路紅色的腳印。
米什趴在走廊的窗戶上俯視著校園。院子中間的小樹下面，有一口井。學生們今天下午沒有課。只有兩三個人在校園裡走來走去。井口鑲著的黃銅護圈閃閃發光，水管也一樣。這水管很有意思，讓他想起了四腳朝上的母山羊：如果有人來取水，把手往水龍頭上一按，水就會從十二個管眼裡噴湧出來。學生們常趴在突起的管眼上吮吸含金屬味的井水。
“我不應該承認有什麼油畫棒，”米什心裡想。沒有人知道他有新油畫棒；如果他把畫棒藏在隱蔽的地方，也不會有人發現。翻看別人的抽屜是不允許的。如果有誰從他的抽屜里拿出
畫棒來用了，宿舍長就讓誰再買一支來賠他。但是，既然已經自願讓出了油畫棒，他也就沒有補救的辦法了……
走到舊樓那裡，米什朝左一拐，就像小麻雀一樣單腿蹦著下了黑糊糊的樓梯。他心裡一點也不輕鬆。在二樓師範學院的練歌房前，他站下來，聽裡面傳出來的怪怪的歌聲。他非常想走進練歌房裡去，但只是從鎖孔往裡看了看。他一直搞不明白那首奇怪的歌曲到底是唱什麼的。然後，他從二樓順著樓梯跳到了一樓，像飛離籠子的小鳥一樣跑進校園。
米什住在宿舍里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此前的一年他寄住在一位老師家裡。今年他得到一份獎學金可以支付寄宿費，而去年他只是免交了學雜費。現在他已經走進了幽暗的校園裡，好像是從牧場給帶到了牲口棚子裡。
能寄宿在學校里米什確實感到自豪。他弟弟就不能來這裡上學，而且他父母還決定讓他到明年再回家，因為德布勒森離他們家太遠了。此時米什腦子裡充滿了作為一個德布勒森學生的
自豪感，他堅信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德布勒森更好的學校了。他掃視了一眼學校的樓群、圓柱子和柱子上隆起的奇怪的大頭像。這些光禿禿的、留著希臘式鬍子的頭像也是這個世界的一個構
成部分。柱子後面有一個小賣部，學生們在這裡買他們上午十一點鐘用的茶點：蛋卷和別的烤甜食、三明治和青蘋果。
米哈利從不在這裡買東西。他的兜里只有四十五個克萊澤。他正愁著還有一些衣服要洗，還不知道到哪裡去弄錢來付洗衣費。一想到這些，他就嚇得半死。
米什順著花園的圍牆往前走，邊走邊撫摸著一根一根的鐵欄桿。然後他穿過教堂花園，十分羨慕地看著那裡的大樓。
走在路上的時候米什為自己亂花錢而自責不已。他不應該把那個筆記本裝訂起來。但是如果沒有那個筆記本，他也高興不起來。不從糕點師傅那裡買小吃，不要李子和蘋果，也不是什
么壞事。但他不能想像沒有筆記本的生活。他要在裡面寫下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觀點，只留給自己看——只給自己。
米什到了植物園，園子就在學校附近。他不喜歡這裡，也很少來。每棵樹旁邊立著的小牌子讓他煩惱。牌子上面寫著這些植物的拉丁文名字，米什不認得這些字，因為他只學了一年的拉丁語。
米什想把注意力集中到書本上，但無法做到。他想起了那位慈祥的、面色蒼白的洗衣女工。上周末她把米什疊得整整齊齊的亞麻布衣服帶回家去洗了。
米什嚇得牙齒打顫。他記得在這一學期剛開始的時候，他曾經讓米哈利·桑德爾看過那個秘密的抽屜。桑德爾吹噓說他的箱子是最好的……箱子是他爸爸用過的，他爸爸在米什老家那個地方當教師。米什那時候炫耀箱子裡的秘密抽屜，是想表明他的箱子比桑德爾的更好。他們宿舍里每個學生，甚至還有二十一號宿舍的幾個，都曾試過這把鎖。為什麼箱子會讓他那么自豪呢?米什很驚恐地想像著一個瞬間：他們拉開他的抽屜——可能只是開個玩笑——刀子就露出來了。
天快放亮的時候，米什想出了處理那把小刀的辦法，然後就睡著了。早晨去給宿舍長打飯的時候——今天早上輪到他了——他要去商店裡買臘肉(宿舍長每天從附近的商店買三個克萊澤的臘肉)，順便裝著小刀，把小刀從下水道扔下去，讓它順著排水溝流走。他要在秋天扔西瓜皮的地方把刀子扔下去。
早晨醒來，米什看上去非常疲憊，臉色蒼白。納吉問他：
“小米哈利，你怎么啦?”
“沒事兒，”他回答道。
“你看上去像石灰水刷的一樣白!看醫生去!”宿舍長說。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不想去看醫生嗎?去!我可不希望宿舍里有病人!”
米什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低聲問道：“用我給你拿早餐嗎，利斯奈先生?”
“你還想替我拿早餐呀?去看醫生!穿上暖和衣服，九點就走!西斯科去領!”
米什發現他的計畫被破壞了。現在的問題是搜查何時開始。他們會在八點還是八點以前開始呢?——或再晚一點?他不敢離開箱子一步，他寧可先等一會兒，然後再去看醫生。
八點鐘同學們都走了，只有米什一個人待在宿舍里。他小心地打開箱子，急忙取出那把刀子，裝在褲兜里。然後他穿上棉大衣，圍上暖和的圍巾，走出宿舍。
他一邊認真思考著問題，一邊蹦下後面的木板樓梯。不扔掉刀子多美啊!如果把刀子藏在某個秘密的地方，到夏天他就可以拿回家了!但是能到哪裡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刀子藏起來呢?他雙手插在棉衣口袋裡，一隻手緊緊握著那把刀子。然後他低頭想著自己的問題，朝診所走去。
大夫是個老年紳士。應該喊他“閣下”，他希望孩子們能吻他的手。他的皮膚泛黃，頭髮像白貓身上的毛。他以開兩種藥而聞名：杏仁乳劑和輕瀉藥。西斯科曾趴在米什耳朵邊上說，他很願意替米什喝掉那些杏仁乳劑。
“好吧!”米什同意了，因為他不喜歡喝杏仁乳劑。
米什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診所里的，也不知道怎樣進的診療室——他太難過了。大夫住在主教府邸旁邊一所低矮的舊房子裡。裡面的房間都很矮，家具還不錯，手術室里擺放著一些
圖書和古怪的醫療器械。
米什激動得眼睛讓淚水給模糊住了。大夫摸了摸他的脈搏，檢查了一下他的舌頭，什麼也沒說就開了一個處方。他摸摸這個孩子的小臉，讓他去藥房拿藥。
他跟著奧齊走進大廳，他們倆——塊兒把大衣和帽子——那頂新氈帽——掛起來。牆上貼著綠布，綠布上面裝飾著鹿角和劍。他倆走回來的時候，奧齊的媽媽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您請坐。”
奧齊說話總是很講究禮節，這一點米什不喜歡。
米什坐下來，問：“你在這裡做功課嗎?”
“我的房間——”
這幾個字激怒了米什。“我的房間!”為什麼是他的房間?他掙錢給房間添家具了?他蓋的子?
“這是我的玩具，”奧齊說著領他進了一間更黑的屋子。“看!這是我的收。我的體育器械都在這裡。”
米什沒有看見多少東西，因為光線不是直接照進這間小屋子，而是從大房間裡透過來的。
米什驚奇地看著房頂的天花板，想著只有教室和公共場所的才會這么高。他家裡的房頂很低矮，他爸爸一舉起斧頭，斧子背就能碰到檁條，橫貫房頂的房梁低得連米什都能摸得到。要
是他家房頂再高點多好啊!他爸爸在家裡做雪橇滑板，刨花飛得滿屋子都是。他媽媽常提醒他說：“小心燈!燈!”他爸爸就非常生氣，沖媽媽喊：“別提什麼燈!打碎了再買一個。有的是賣燈的!”
但是米什不想談他自己的家庭。他決不在奧齊這樣的人家面前透露他家的困難。誰知道他們會怎么看他和他爸爸呢?他爸爸冬天做雪橇滑板。刨花很好玩，氣味好聞極了!他和弟弟們把腳埋在刨花里，在地上打打鬧鬧，不用擔心會弄壞家具——不像奧齊家裡，每一件東西都漂亮又值錢。
“你有兄弟姐妹嗎?”米什問奧齊。
“有一個哥哥，”奧齊漫不經心地回答著，把一大摞書放在了桌子上。這些書都是紅色封面的《少兒雜誌》。奧齊打開其中——本，指著自己寫的一篇文章，題目是《夏日的歡樂》。在這篇文章中，奧齊這樣描述他的莊園、小狗赫克托和他們家的馬：“當我騎馬飛馳過我們家的莊園低地時，可愛的小狗赫克托跟在我身邊跑著……”
米什瞪大了眼睛看著這篇文章——他有點嫉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