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BN:7531330334 ·國別:中國大陸
·版次:2006-04-01 ·出版日期:2006-4
·開本:32 ·精簡裝:平裝
·頁數:307 定價:32
書摘
褲襠巷這個名字實在不大文雅,叫起來也拗口,似乎總給人一種下作的感覺。小伙子出來追大姑娘,丫頭外面談男朋友,人家問起來,家住什麼地方?褲襠巷。說出來面孔上總有點難堪兮兮。其實,蘇州城裡稀奇古怪的地方名字多得很,狗屎弄堂貓屎街,照樣出狀元,住大老爺。褲襠巷原本不叫褲襠巷,叫天庫巷,響噹噹的名字。傳說很早以前,這地方地勢低濕,陽氣不足,老百姓里多有患風濕病的,唐朝周真人為民禳災,在此地建壇,一時間香火興盛。城裡城外不少人家貪圖這裡風水好,有仙氣,都來建房落戶頭,開店肆辦作坊,才有了這條街,取名天庫。天庫巷難得一塊風水寶地,來造房子落戶的人家,自然全是頭挑的貨色。頭挑的料作,頭挑的匠人,頭挑的格式,頭挑的做工,你比來我比去,你造三進我砌五進,你用陸墓金磚,我用黃楊紫檀,你雕梅蘭竹菊,我刻鳳穿牡丹。一時間深宅大院,雕花大樓,一宅宅豎起來,雕樑畫棟氣勢峻峨,磚雕庫門玲瓏剔透,鏤花長窗雕工精緻,著實水平,著實叫人眼熱。小巷在高牆大院夾峙中,愈發顯得進深、威風、氣派。自此,天P002庫巷日益發落,到唐朝白公刺史辰光,蘇州城裡老百姓唱蘇州城“蘇州七堰八城門,七塔八幢幾饅頭,三橫叫直泊舟航,三宮六觀十八坊”。
天庫巷方圓左右的老百姓唱天庫巷“入閭門,進火庫,外挑巷,巷挑井,店肆開,人客來,茶社酒坊鬧稠稠”。這種土裡土氣的民歌民謠雖說不如文官才子寫的什麼“朱戶千門室,丹楹百處樓”,什麼“市河到處堪搖櫓,街巷通宵不絕人”的句子有味道,但不過土也有土的滋味。
天庫巷經過幾朝幾代,到了明朝某年某月某日,一位巡撫大人路經天庫巷,天上下雨,地下潮濕,石卵子打滑,轎跌倒,巡撫大人從轎子裡跌出來,一手捂住額骨頭,一手捏牢褲襠,氣急敗壞叫了一聲“哎呀褲襠”。這個狼狽的跟頭和這句有失身份的話,偏巧被弄堂里一個煙花女子聽見,熬不牢“撲哧”一笑,這一笑,笑出一樁風流事流傳下世。老百姓不喜歡這位巡撫大人,便“褲襠褲襠”叫開來,嘲笑大老爺。褲襠巷裡現今的住戶,一到熱天乘風涼,就要聽喬老先生講這段故事,講得活靈活現,煞有介事。說是老古書上看來的,旁人沒有見過什麼老古書,雖是將信將疑,卻也沒根據反駁。
據說天庫巷被叫做褲襠巷之後,風水敗了,名聲臭了,街巷裡茶坊酒樓,饅頭渾堂自然不少,可是堂子、賭場愈加多,後來人稱褲襠巷十家店肆三堂子。說是那辰光,浪蕩公子賣X貨,滿弄堂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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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范小青,女,出生於上海松江,從小在蘇州長大。1978年初考入蘇州大學中文系學習,1982年初畢業留校,擔任文藝理論教學工作。1985年初調入江蘇省作家協會從事專業創作。現為江蘇省作協副主席,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 1980年起發表文學作品,以小說創作為主。已創作出版長篇小說十六部,中短篇小說二百餘篇,中短篇小說集八部,散文隨筆集六部,電視劇百餘集,總計一千多萬字。代表作有:長篇小說《褲襠巷風流記》《百日陽光》《城市表情》,中短篇小說《瑞雲》《顧氏傳人》《楊灣故事》,電視劇《費家有女》《幹部》等。前言
相傳,很久很久的遠古時代,在茫茫的大海中,有一天突然湧出一個小小的島嶼,人們把它叫做海涌山,海涌山便是現在的蘇州名勝虎丘,也便是蘇州地區最早的陸地。歷史走過了幾萬年,至公元前十一世紀,吳泰伯將中原文化帶到江南,在蘇州附近建立了一個彈丸小國,若干年後,泰伯之二十世孫諸樊遷都蘇州,築起名為“吳子城”的小城,又過若干年,闔問授命伍子胥擴大“吳子城 ”,建成了相當規模的闔閭城。於是便有了蘇州,有了這個古老而美麗的城市。
古老而美麗的姑蘇,人傑地靈。夫差稱雄而亡國,勾踐忍辱而復起,范蠡兩施的傳說,唐代詩人的吟詠,吳門畫派的丹青,唐祝文周的笑料,況鍾林則徐的清正,清朝的十七名狀元,等等等等,無不為這座人問天堂、東方威尼斯塗上一層又一層的亮色。
蘇州人傑地靈,蘇州歷來以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而聞名,無數文人騷客留下的文章典籍,大都以他們為主體。
然而,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只能是蘇州極小的一部分,蘇州的絕對量是芸芸眾生、市井小民,是他們的喜怒哀樂。
後記
當我睜開眼睛,學著看世界的時候,我認識了蘇州,認識了蘇州人。小時候,蘇州很大,怎么也走不到邊,八個城門,就像八個遙遠的童話。
長大了,蘇州很小,早已不復存在的城牆封閉了一個精緻美麗的古城。
許多人不知道蘇州,這不奇怪,全國至少有幾百個這樣的城市。
許多人仰慕蘇州,大概因為聽說過“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民諺。
可是我卻描述不出蘇州,儘管我是蘇州人。
大家說蘇州是個過小日子的地方,不是個幹大事業的地方;大家說在蘇州的小巷裡日子住久了,渾身自會散發出一股小家子氣。
而我,恰恰正是在蘇州過小日子,又在蘇州寫作,又住在蘇州的小巷子裡,便有一股也許令人討厭的小家子氣。
物以類聚,於是,我開始寫蘇州,寫蘇州人。
我不想誇耀或者詆毀蘇州,可我喜歡蘇州,喜歡蘇州的小巷,也許因為我身臨其境。我的窗前,一片低矮的年代久遠的蘇州民房,青磚黛瓦龍脊,開著豆腐乾天窗,或老虎窗;我的屋後,被污染了的水巷小河,古老而破陋的石橋,殘缺不齊的石階…… 我無意吹捧或貶低蘇州人,可我喜歡他們,尤其是蘇州低層人民。他們很俗,他們很土,他們卑賤,卻從來不掩飾自己。
所以,我寫他們,也總是實實在在地寫,寫的是真實的他們。
我不大信命,可我卻知道,我寫小說,很難讓人“冷不防”,不大可能使天下震驚,也許是命中注定。蘇州人從來都是小家子氣的,我也是小家子氣的。
應該培養自己的大氣,卻不能偽裝自己。當我還沒有練就三昧真氣,還缺乏大家風範的時候,我就是我,小家子氣的,不時露出些小市民的本相,鄉下人兮兮的,並且不以為羞恥,不知道這是不是蘇州人的特點。
似乎,蘇州人津津樂道於小康,而我則沾沾自喜於小家子氣,人們難免擔憂,如此,社會怎么發展?人類怎么進步?其實,這是一種錯覺。是的,蘇州人沒有梁山好漢的氣魄,可蘇州人有精衛填海、愚公移山的精神,蘇州人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他們的追求,他們的奮鬥。
自三國時期佛教傳入蘇州,對蘇州民風影響頗大,有人認為蘇州人佛性篤甚,這話自然是褒貶兼之。我以為,佛性與“韌”,似乎是有聯繫的。
蘇州人是很韌的。
蘇州人不會一夜之間富起來,蘇州也不會一夜之間變成天堂。蘇州人的精神和物質正在一天一天地富起來,蘇州人民正在一天一天地把蘇州建造成人間天堂。
蘇州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滲透了時代的新鮮血液,蘇州的每一個角落裡,都感受著變革的猛烈震盪。蘇州人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細碎的、煩瑣的、雜亂的日常生活,始終緊系在全社會的總命脈上。
在我的這第一個長篇里,他們擁擠到我的筆下,我無法抗拒。我試著把他們平淡的卻又是充滿活力的生活寫出來。
我忐忑不安地寫了。又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感謝出版社的編輯同志,作為第一個審判官,他們給了我熱情的鼓勵和幫助,使我有了勇氣把我的第一個長篇奉獻給讀者。
范小青 一九八七年三月於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