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唐 於濆
詩詞正文
壟上扶犁兒,手種腹長飢。窗下拋梭女,手織身無衣。
我願燕趙姝,化為嫫母姿。一笑不值錢,自然家國肥。
注釋
⑴壠:田地分界的埂子,這裡泛指田地。
⑵下:一作“前”。拋:一作“擲”。
⑶燕趙姝(shū):燕趙的美女,泛指天下美女。燕趙多美女,故稱。
⑷嫫(mó)母:相傳為黃帝的妃子,很有賢德,但相貌很醜。
⑸一笑:封建統治者為博取美女的歡心,不惜一擲千金,故有“一笑千金”之語。錢:一作“金”。
⑹肥:富裕,富有。
作品譯文
男人們一年四季在田地里扶犁翻耕播種,他們種出了那么多的糧食,卻長年飢腸轆轆。
婦女們在家裡日日拋梭織布,她們織出了那么多的布帛,身上卻沒有一件像樣的衣裳。
我希望後宮佳麗和富豪權貴之家的妻妾小姐們能夠像嫫母一樣,有一顆仁慈善良的心。
如果君王及官吏們躬身節儉而不再醉心於博取美人歡心,那么國家自然就會繁榮昌盛。
作品鑑賞
此詩載於《全唐詩》卷五百九十九。下面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原總編助理、古籍室主任林東海先生對此詩的賞析。
這首詩前四句表現下層人民的饑寒,後四句表現上層社會的糜費;兩相對照,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社會中的不合理現象。全詩用的是對比手法,不僅前半首和後半首將下層與上層情況作了鮮明的一般性對照,而且前半首與後半首又分別用了不同的特殊對比手法,具體表現下層和上層的情況:前半首用的是“推理對比”,後半首用的是“轉化對比”。
前四句說:在田地里扶犁耕種的男兒,理應有飯吃,吃得飽,但是實際上卻挨餓;在窗牖下投梭織布的婦女,理應有衣穿,穿得暖,但是實際上卻在受凍。情理本應如此,而實際卻正相反,情理與實際形成強烈的對比;這種情理並非直接表現出來的,只寫出條件,由讀者推理,然後與實際情形對照,可稱之為“推理對比”。這種對比,讀者會對不合理現象發出“豈有此理”的感嘆,既能以理服人,又能以情動人,頗有藝術效果。
推理對比,早就有此傳統。《淮南子·說林訓》說:“屠者藿羹,車者步行,陶者缺盆,匠者狹廬,為者不得用,用者不肯為。”這裡就包含了推理對比。這手法在詩歌中普遍運用,如孟郊《織婦辭》“如何織紈素,自著藍縷衣”,杜荀鶴《蠶婦》“年年道我蠶辛苦,底事渾身著苧麻”,都是表現用者不肯為,為者不得用。宋張俞《蠶婦》云:“昨日到城郭,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這首詩歷來膾炙人口。它之所以能如此耐人尋味,也正在於採用了以理服人、以情動人的推理對比手法。表現生活中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不合理現象,多用此法。《苦辛吟》就用此法表現了食、衣兩方面的不合理情況。
後四句說:我希望燕地趙地的美女,都變成面目醜陋而德行賢惠的嫫母;那么,她們的笑,就不可能再那樣值錢,也就再不至於有一笑千金的揮霍現象了。這樣於國於家都有利,都會好起來。古時傳說燕、趙(在今河北省)出美人,這裡以美人之錦衣玉食,一笑千金,典型地表現出上層生活的糜費;詩人對此現象十分不滿,因而浪漫地提出這樣的假設:但願有朝一日,燕、趙所出美人,轉化為黃帝的妃子嫫母:貌美轉化為貌醜,無德轉化為有德,笑值千金轉化為笑不值錢。到那個時候,社會上富者窮奢極侈、貧者衣食無著的現象,也許可望有所改變吧。詩人馳騁想像,從現實的境界轉化為理想的境界。巧妙地用兩種境界形成鮮明對比,這種手法可稱之為“轉化對比”。詩人有意通過浪漫的想像來構成這種轉化對比,藉以批判上層社會的腐敗。
轉化對比也是傳統的對比手法,“滄海桑田”是自然界的轉化對比,通常被用來說明古今人事轉化的對比;李白《登金陵鳳凰台》“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則是直接表現古今人事的轉化:“吳宮花草”變為“幽徑”,“晉代衣冠”成了“古丘”,這也是一種轉化對比。此詩通過想像中的轉化,來構成轉化對比,在藝術效果上同樣能使所表現的形象鮮明而又突出,能使所抒發的感情宛轉而又強烈,富有藝術感染力。
作者簡介
於濆,唐代詩人。字子漪,籍貫不詳。公元861年(唐懿宗鹹通二年)進士,官終泗州判官。與劉駕、曹鄴等不滿當時拘守聲律和輕浮艷麗的詩風,曾作古風三十篇以矯時弊,自稱“逸詩”。其詩今存四十餘篇,頗多反映當時社會矛盾和民生疾苦之作。有《於濆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