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刀》

《歲月如刀》屬短篇小說,由作者長笑1808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基本信息

《歲月如刀》屬短篇小說,由作者長笑1808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長笑1808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流浪在草原上的女畫家》《今晚無月》 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節選

歲月如刀

陽光如水,如村邊的小河緩緩流淌的水,輕柔的穿透了淺赫色的車窗玻璃瀉在身上,瀉在臉上,車裡淡淡的瀰漫著一股紫羅蘭的香氣,若有若無。
“執子之手”——呵,執子之手,四個字念了幾十年,幾十年都沒有往下繼續念的勇氣。不緊不慢的賓士車在寬闊的國道上切割著陽光,車內輕柔的薩克斯樂曲——回家輕易的就把家慶拉回到小河邊。
是司機的有意還是無意?
為什麼總扯不斷那股故鄉的情?是因為那裡有著童年的夥伴還是留著他過多的足跡?其實,家慶比誰都清楚,故鄉留給他最重的兩個字這幾十年都不敢提起。
最想說又不能說是個什麼滋味?
最想見又不能見誰有過體會?
雪艷”——這藏在心底幾十年的兩個字,盡管家慶的嘴上幾十年一次都沒有說過,但心裡卻永遠都有這兩個字的印跡。
“雪艷”——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一件印著碎花的小棉襖,兩條齊肩的小辮,那張蘋果一樣的臉怎么會越老出現的越清晰?
近乎於無聲的賓士車繼續在國道上滑行,留下的不僅有陽光還有曠野里的寂靜。

鄉間的公路過多的印下了鄉下人的坎坷,一輛半舊的中巴在嚴重的超載中緩慢地顛簸,車窗邊露著半張臉,花白的頭髮映襯著原野上的滄桑。車裡的煙味在瀰漫,還有大聲的咳嗽。但車裡裝載的都是滿足,三塊錢進一趟縣城,省去了在村里買的都是假貨的擔憂。
司機放起了音樂,一首縴夫的愛在嘶嘶拉拉的揚聲器和不斷大聲鳴叫的車喇叭聲中沒有人聽的清。
有人大聲的叫“雪艷”,已經花白了頭髮的中年婦女扭過了頭。花白的頭髮掩蓋了半邊爬滿了過多皺紋的臉,她回答完是去參加同學會後掛上了一臉苦笑,甚至也點上了一支煙。
在繚繞的煙霧中雪艷的眼前出現了一張年輕英俊的臉,永遠都是那件不和身的大褂子,永遠都是那一臉的壞笑
是家慶,是一個永遠都叫她驕傲的名字,但也是一個永遠都不能掛在嘴邊上的名字。聽說人家早就是那所大學的校長,就是她的兒子念書的那所大學的校長,還聽說他的媳婦是原來市長的閨女。兒子說他們的校長比縣長的級別都高。
她本不想來,連供兒子念大學都困難的地步還能去見誰?
都是為了兒子,那就舍了這張臉,但不知道家慶還能認的出來嗎?
她下意識地又抻了抻衣襟,一件特地買的新上衣的衣襟。

大奔還在不緊不慢的滑行。司機知道,沒有緊急的事情在國道上絕不能超過八十公里,每個首長都有每個首長的脾氣。
家慶本不想來,學校的事情每天都是一大堆。已經成了土財主的班長說連縣長聽說他來都要參加,況且雪艷也要參加。還說雪艷要單獨找他。
不用單獨,就是聽見那兩個字就夠心裡熱一陣子。
“去,一定去。”
呵,那張紅紅的蘋果臉,那件印著碎花的小棉襖,那兩條永不安分的小辮。雪艷,你還好嗎?
其實,和雪艷並沒有過份的親熱,只是偶爾一個眼神,碰巧兩句玩笑。但那眼神怎么就那么深呢?對視一眼就能熱的你混身發燒,就能讓你把臉紅到脖子上。怎么和老婆就沒有一次這樣的感覺?
忘不了的是那次在雪艷的家裡,雪艷正在梳頭,他玩笑的說他給她梳,想都不敢想雪艷竟答應了。那頭髮的柔,那髮際的香醉了的又豈止是他家慶一個?
不知道考上學進了城是一生的幸福還是不幸?反正永遠都沒有福氣捧起那張蘋果臉以最近的距離端詳她,這一生就只能面對那張永遠都激動不起來的臉。
但是,沒有今天的老婆能走上如今的崗位嗎?這就是命,就象雪艷,守著愛她的人,種上幾畝地,也應該是樂融融的。
不知道守著雪艷的那個幸福的男人是個什麼樣子。
不知不覺中車速更加慢了,家慶睜開眼,是縣城到了。坐直了身子,拉一拉西裝,畢竟這是衣錦還鄉。
還有雪艷,還有那么多的同學,都會為他驕傲的。家慶的臉上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本來就慢的中巴突然的熄了火,吐出了一大群已經擠累了的鄉下男女。司機在罵,罵他那車,罵這剛修了時間不長的路面。
有些焦急的雪艷望著縣城的方向,怕是同學們已經到了好多,不知道家慶能不能來。人家是校長,那么大的官管的事情肯定多的不得了。真的來了就舍著臉說說,看能不能把兒子的學費減免一些。相信家慶,家慶一定會管。中午的飯有的是發了財的出錢,不用她擔心,就是沒人出了還有家慶,這些她不怕。盼的是早點把飯局結束,好有點時間給孩子他爸抓藥,早了能趕上回去的汽車,家裡曬的糧食要等著收。人那,你要是忙碌的命就一輩子也閒不下來。象那荒涼的野地,到哪是個頭呢?等供的兒子畢業了,叫家慶幫著給找個工作,再求著孩子他爸的病早點好了,那就是神仙過的日子了。到了那時,一定要到省城看看家慶的家,看看家慶的女人長的什麼樣,準是天仙一樣,都看到了,就知足了。
這個家慶,打小的時候就有出息,人家是命好,多虧了和他沒成,要是和他成了也就帶累了他了。
她記得他曾經給她寫過四個字,但是四個什麼字記不清了,好象是要拉她的手的意思,在那個年代那還了得?這個家慶。
家慶,你還能認的出我來嗎?
等中巴的司機滾的滿身都是泥了的時候,終於打著了火,又在鋪滿了滄桑的路面上繼續著顛簸。

縣城最大的飯店,飯店大廳最顯眼的一桌主賓就是家慶,還真的請來了縣長和副縣長,同桌的幾乎都是有官銜的同學,土財主的班長萎縮在另一桌的角落裡,挨著家慶的旁邊空著,班長說留給雪艷。
家慶沒說什麼,但班長看的出家慶的滿足。但為什麼雪艷還沒有到?
幾十年沒見過面的同學有很多的認不出來,那一份份的滄桑帶來的是一聲聲的無奈,想想自己的頭髮也要經常去染,家慶的心不僅是感嘆。那一雙雙的手怎么都是粗糙?那本來青春的臉都有了歲月的刻痕,雪艷,你呢?那張蘋果一樣的臉是不是還那么漂亮?那雙深邃的眸子是不是還象海一樣?
雪艷,你不要變的太大吧。
不小的燥動聲中雪艷終於走進了大廳,紅著臉被班長拉到了家慶的身邊。
怎么會是無聲?是誰的手在顫抖?
真的就是雪艷么?
他真的發了福。
我的心裡怎么是這股滋味?
我千萬不要把眼淚流下來。

雪艷知道了同桌人的身份,要走。
家慶攔住了雪艷,但心裡也感覺到有些彆扭。家慶知道,這整整的一頓飯雪艷的眼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連縣長和她說話也需要提醒。
再也找不到那張蘋果一樣的臉,會說話的一雙眸子也變的暗淡。已經花白了的頭髮沒有了光澤,只能細看才能找到一點原來的影子。那是被放大了,扭曲了,已經嚴重的變形,但又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清晰,那么容易的就刻進腦海里,覆蓋了蘋果般的影像。
怎么沒了衣錦還鄉的自豪?那股榮歸故里的喜悅去了哪了?
家慶真的不知道雪艷的兒子就在他的學校,更不知道雪艷過的日子這樣的糟糕,但他暗暗地埋怨雪艷不該在這個場合提出減免學費的要求,但他又不能不豪爽的答應,連縣長都說縣裡也給予照顧,班長說他要狠狠的支持一下,彆扭了一頓飯的雪艷這時才有了笑容。
家慶就是喝酒,和縣長喝,和班長喝,和每一個認的出的與認不出的同學喝。大家都說家慶是海量,夸家慶最豪爽。
但這酒呀,今天怎么是苦澀的呢?

回去的路上家慶已經有些醉,本來就暈暈的頭還有些疼。他知道,現在雪艷已經去給她的男人抓藥,而他再過一會就要回到省城裡他那個寬大的家。
他開始後悔這次來參加同學會,這糟糕的心情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他更不知道那張蘋果一樣的臉還能不能清晰的想起來。因為在此時浮現在眼前的老是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一張典型的老太婆的臉。而從那張臉上讀出來的只能是滄桑,不再有激情。
“開快點!”家慶破天荒的對司機下達了這樣的指令,然後他重重的向著坐椅靠了下去,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眼角處湧出了兩滴淚珠。
他慶幸,自己考出了農村,他要快點回到城裡他那寬闊的家和明亮的辦公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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