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會有任何問題?你確定嗎?”江華一臉懷疑地看著朱老頭,銳利的眼神貌似要透視朱老頭的心肝脾肺腎,從中搜尋出他真實的想法。
“相信我,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的!”朱老頭一拍胸膛。自信的神情,堅定的眼神,還有那花白的頭髮和唏噓的鬍鬚渣子,朱峰教授就如同漆黑深夜裡的螢火蟲一樣,放射著其名為“權威”的耀眼光芒。
不過江華讀了兩年大學後就已經不再相信任何權威人士了。
“我記得你上次也說過這句話,十分鐘之後鄭中尉就嗝屁了,還有上上次的李森……”江華絲毫不給面子地翻起舊帳。
“……呃,這個,你也知道科學試驗都難免存在風險,而且李森他們要轉移的目標載體本來就死亡太久,出現問題也是情有可原……”朱老頭難得的紅了紅臉,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兩秒鐘,“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你面前的這個載體是低溫致死的,經過修復身體各部件機能完全恢復正常,檢查顯示大腦也全部完好,甚至還留存部分記憶,更難得的是他還是個華人!這簡直就是天賜的機遇!”
江華再度打量那具躺在自己身邊手術台的屍體,心裡微微嘆了口氣。那是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有些扭曲,但看上去仍然無損他的帥氣。如果江華有這么帥的話,早就傍個富婆過上幸福的腐敗生活,也不會被朱老頭騙上這條賊船了。
“……所以說這次人格轉移的成功率是極高的,你就放心好了!只要冒一點點的風險,你就可以到另一個時代去成就一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事業!再說了,你也不想永遠留在華龍號上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吧?”
江華絲毫沒有“玻璃”的傾向,當然不想。所以他只好不安地躺到另一張手術台上,聽任朱老頭在自己的身上連線各種儀器。無意中看到朱老頭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他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可是現在被綁得嚴嚴實實,反悔已經來不及了。江華只好趁轉移開始前的一點時間,緬懷一下自己短暫的人生……
1984年7月30日江華出生於中國廣西某海濱小城,出生前家人沒有被金甲神人託夢,出生時也沒有天降彗星、滿室異香之類的祥瑞,所以他成長後也就是個很普通的男孩。
波瀾不驚的念完國小中學,又以一個很普通的成績考上了南京一所二流大學的法律系,在混跡了四年後,江華也和廣大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生一樣淪為失業一族。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不願回家鄉的他會在一兩年內找到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然後和一個稍微看得過去的女孩結婚,生下一兩個同樣平凡的小孩,在工作和家庭的雙重壓力下做牛做馬幾十年,最後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詳地死在自己的床上。
但就在2007年7月某個招聘會上,當江華走近一張寫著“南京807研究所”的桌子時,他的人生軌跡被狠狠地拽離了原先的方向。
江華還記得當時負責招聘的就是朱老頭。那個時候他正為找不到工作而極度鬱悶,看到這個應該跟法律不搭界的研究所居然也要法律專業的本科畢業生,他病急亂投醫就上去遞交了自己的應聘材料。那個自我介紹說是研究所朱峰教授的老頭看完材料,又問了他幾個世界法律史方面的問題,正好他還都知道,一一答完後朱老頭當即拍板聘用他。
看到這么順利江華反而起了疑心,就問起了研究所的情況和自己將要做什麼工作。對於江華的問題朱老頭支支吾吾的語焉不詳,只是給他大談待遇是如何的好,福利又是如何的高。不知深淺的江華被這個道貌岸然、一臉儒雅之氣的老狐狸忽悠得七葷八素,心想反正也不要求交押金什麼的,最壞的結果不外乎是做鴨子,一咬牙就在自己的賣身契上籤了字。
賣身之後的第二天江華就到掛著研究所牌子的一個小院裡上班。他每天要做的就是泡上一杯茶,然後按照朱老頭的要求上網蒐集世界法律史的資料。對於這樣輕鬆的工作和契約確定的待遇江華非常滿意,而他的新同事也越來越多,什麼專業的都有,甚至連考古的也沒拉下,讓江華很是懷疑這個研究所到底在研究什麼。
謎底在一個月後揭曉。
那時剛發了第一筆工資,大家摸著鼓鼓的荷包都以為是在做夢,在朱老頭宣布研究所全體員工第二天出海旅遊後,大家更是對朱老頭山呼萬歲、痛表忠心。可是上到那條名為“華龍”號的萬噸巨輪後,大家才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
一個叫李森的同事以他船舶專業的畢業證起誓,這條船鐵定是俄羅斯的核動力破冰船“符拉迪沃斯托克”號,不知怎地變成了現在的華龍號。船上除了船員外還有三十多個陌生人,從他們不苟言笑的表情和堅定有力的整齊步伐,不難推斷出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這些貌似軍人的壯男對江華他們表面上很熱情,可是江華他們都感覺到這些人其實是在監視大家。
在大家的揣揣不安中船出了公海。朱老頭召集所有的人到會議室開會,宣布的第一件事是要大家交出手機。看著堵住會議室門口的壯男們,大家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照辦了。
所有人的手機都被收繳後,朱老頭向大家介紹了兩個人。一個是衣著普通的中年人,名字叫方明——這時一個財經專業的同事驚叫出聲,大家才了解這個方明就是傳說中的大陸首富。而另一人是個紅光滿面的老頭,叫杜子云,來頭也不小,竟是中科院的資深院士。
看著這兩個大款和大腕,大家腦子裡的疑問更多了。
方明拿起話筒,給大家揭開了謎底。原來方明和朱峰、杜子云很早就認識,在方明奇蹟般的發家過程中朱峰和杜子云還起了很大的作用。作為回報,方明給朱峰和杜子云兩人私下的研究項目投入了巨額資金。就在一年前,朱、杜兩人的研究先後取得了重大突破。
朱峰研究的是大腦的構造。在砸下大量金錢後,朱峰成功的發現了人類大腦記憶的秘密。作為研究的成果,他研製出一台可以使用生物電流刺激大腦皮層,從而寫入大腦記憶的儀器,還給起了個超俗的名字:大腦刻錄機。這台機器可以把海量知識輸入人的大腦,簡直就是填鴨式教育下廣大芸芸學子的末世救星!如果不是它目前還有50%的幾率把操作對象變白痴,因而不能推廣普及的話,相信全中國的家長們已經把朱峰教授和關二爺一道擺進神龕頂禮膜拜了。
而杜子云研究的是時空蟲洞。在學術界流傳著一個猜想:著名的百慕達三角可能存在著可以通往另一個時空的蟲洞,所以才會發生這么多的飛機船舶神秘失蹤事件。這個猜想絕大多數的學者都不認同,只是當作外行人的異想天開而已,但杜子云卻深信不疑。經過他多年不懈的研究,終於在百慕達發現了一片可能存在時空蟲洞的海域。
這片海域常年被濃霧籠罩,還伴有強烈的電磁干擾。杜子云先後輸送了兩個機器人潛艇進去,都是在一陣強烈的震動後遙控光纜斷裂,失去聯繫。這種狀況更增強了杜子云的信心。他馬上聯繫方明,將情況一說,方明第一時間弄來了美國製造的最堅固的軍用光纜保護套管,再次輸送機器人潛艇進去。
這次光纜經受住了考驗。通過攝像機,杜子云和方明可以看到機器人潛艇到達一處同樣籠罩著濃霧的海域,而潛艇附近正好有一條三桅木制帆船的殘骸。採集了海水和帆船殘骸進行化驗後,杜子云最終確信機器人潛艇到達的海域是另一個時空的地球,時間只能大約判斷是1730——1760年左右,誤差多少不敢保證。
知道這個結論後,賺錢已經賺得極度無聊的方明冒出了個大膽的想法:組織一批人,帶著大量先進武器和機器設備去那個時空,也來試一下做開國皇帝或者國父的滋味!他很快就說服了杜子云保守這個秘密,還拉來朱峰一同參加。
考慮到保密因素和另一個時空的社會發展情況,方明把選擇隨行人員的標準定為毫無背景、沒有工作的普通大學畢業生,專業水平過得去就行,這樣一來已經夠用,二來可以避免引起太多的牽涉和國家機器的關注。於是,江華等人被光榮選中,懵懵懂懂的登上了這條前往百慕達三角進行異時空之旅的賊船……
方明講到這裡會議室里已經一片譁然。結合應聘後的種種異常情況,大家已經相信了方明所說的話。作為生在網路時代里、長在YY大潮中的新新人類,大部分人都是熱血上腦,一時間會議室里充斥著“到異時空去殺光倭寇!”“種馬萬歲!”“我要做開國元帥!”諸如此類的狼嗥。
等到眾狼嚎累了,餘下一小撮膽小怕事的現實主義者怯生生地敲起了退堂鼓。有人是孝心發現,痛陳家中雙親已是年老體弱,自己要留此殘軀贍養老父老母;有人則是戀姦情熱,當眾哭訴了自己與女友歷盡艱難、可歌可泣的愛情史,雙眼含淚深情長吟著“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還有人突發重病,滿頭大汗地在地上打滾,邊咳血邊用痛苦走調的聲音表明自己身染十級肺癆且有非典嫌疑,為大家的身心健康著想必須馬上送他離船……
看到這些人可媲美星爺的演技,朱峰強忍笑意拿過一疊秘密調查來的個人資料大聲宣讀:孝子的父母年方四十五且膝下還有兩個兒子;情聖自國小到大學縱橫校園十幾年從未失戀過——準確地說是從未戀愛過;重病垂死之人前兩天剛做了體檢,報告顯示他強壯得可以空手打死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