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飛花謝小香》

《一片飛花謝小香》

“不管如何,還是得謝謝你,大伯。 “老爺爺,是你吧,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這回他卻回答道,是的,怕你跟著不肯走。

《一片飛花謝小香》《一片飛花謝小香》
一個十六歲的女子走出高牆來到變幻莫測的江湖
她遇到了善良的俠客
俊美的男子
古怪的殺手
還找到自己所衷情的愛人
但結果如何
卻要你自己去看了……

作者

熊熊

類別

玄幻小說

精彩賞析

她往包裹里塞了三兩件衣服,再將自己最喜歡的兩顆夜明珠、一支檀香木簪以及她平時中意的一些零碎小玩意兒悉數塞進去。然後她鄭重地往懷裡揣了兩包在沁芳齋買的粽子糖,塞好了,又掏出來,捏起一顆,對著燈光一照,只見糖通體晶瑩如玉,成四角形,仿佛是一隻小巧玲瓏的粽子,她張開小嘴,將糖啜進嘴裡,一股香甜在舌尖滋潤開來,謝小香眯起眼睛品嘗著,心裡卻在想,不知京都有沒有這么好吃的粽子糖

小香又小心地將糖包好了放進懷裡,歪著腦袋想,去闖蕩江湖還應該帶點什麼。

劍,她想,闖江湖一定要有劍。

夜過三更,江南四月,雨薄如煙。小香支起描花油傘,背著一隻青布包裹和一把雕花短劍,輕手輕腳地走進漫天細雨中,天暗如鴉翅,空氣中瀰漫著荷葉清淡的香氣。她憑著記憶摸索著到了馬廄,馬廄難聞的騷味掩去了好聞的荷葉香,小香皺了皺鼻子,可憐起她的阿寶來。

阿寶不是人,它是一匹青色的驢子。現在它正蜷縮在馬廄里做夢,粗大的鼻孔呼嚕呼嚕地冒著氣,當然小香是看不到的它冒氣的,但小香的師父看得到,他現在正斜斜地坐在謝家高高的護牆上,一手撐頜一手撐傘,通身黑衣,細風拂面,衣衫翩飛。他望著小香小心翼翼地打開柵欄對阿寶輕聲喊道:“阿寶,起來了,我們要上路了“

但阿寶沒理它,只是歪了歪兩隻長長的耳朵。

“阿寶,”她伸出一隻手摸到了阿寶的韁繩,用力一扯,將正在做夢的阿寶生生地扯醒了,它迷茫地站起來,一萬個不願意地扭動腦袋,翻動厚唇,仰頭便叫,只是還未來得及出聲,一顆石子飛了進來,“啪”地打在它的啞穴上,接著阿寶發現自己像一頭傻驢一樣張嘴空吼,只好踢踢腳,跟著小香出去了。

小香撐著傘牽著驢,順順利利地走到謝家莊大門口。大門沒有關,洞開著,但由於黑夜的緣故,前面漆黑漆黑的。她遲疑了一下,轉頭望望,身後也是漆黑漆黑的,唯有淡淡的荷葉香就著細雨微風,一陣陣地送將過來。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騎上阿寶,阿寶“咯得咯得”的聲響盪不起一丁點塵煙,因為塵煙在雨里睡著了,睡的很熟。然而那晚睡得最熟的卻要算謝家莊裡的人,長期患失眠的門衛全六兒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才醒過來,他驚喜地發現,自己居然能在站崗的時候睡著了,而且睡得那么甜,他剛想大笑一下慶祝自己失眠症的痊癒時,卻在回頭間,驀然驚呆。

大門開著。

外面,微雨輕斜,青磚大道,落紅飛天。

小香出了謝家莊,聞著一路的桃花香。在夜裡,她也能感覺到,兩旁種滿了桃花,而且是正在凋謝的短命桃,她伸出手,就能接到一片片冰若寒水的花瓣,於是,想起了杜甫的句子“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在這夜裡卻不知這桃花的顏色。

在桃花的香氣里,遙遙地走來一個濃重的黑影,小香西西笑著,朝著那黑影叫道:“師父,您來送徒兒么?”說著人早跳下來,在道上頑皮地做了個揖。

黑影“恩”一聲後不再開口。

小香忙道:“先謝謝師父剛才一記飛石讓阿寶變成一頭啞驢,不然徒兒只有被抓的份了。”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騎這頭笨驢,它一晚上都出不了謝家莊的勢力範圍。

小香垂下頭吐了吐舌頭,男子卻也不再追究,而是問道

“為師讓你記住的三大戒條可曾忘了?”

“師父大人定下的戒條徒兒怎敢忘?一戒多管閒事,二戒惹事生非,三戒賣弄本事,師父,可是一字不差吧?”小香有口無心地背完道。

“唔,既然如此,三個月後在揚州聽湖樓等我。”話未說完,人影卻是像在飄一般,漸漸稀薄起來。

“但是,師父,師父……”小香連連喊了幾聲,那冷若冰霜的人早不知去向。小香狠狠一跺腳道:“壞老頭,不告訴我揚州怎么走叫我如何去得?比阿寶還要笨還要蠢的壞老頭!”

“沿著這條大道進了嘉興城,再行詢問便知。”聲音仿佛近在咫尺,小香一驚,自知剛才的一番話定是被聽去了,吐吐舌頭,等著被懲罰,但等了良久都不見動靜.

謝小香軟在驢背上歪著腦袋想,自己的師父到底是什麼人呢?儘管跟著他學了三年的武功,卻從來不知他的姓名家世背景來歷,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即使聽過他的聲音,她也懷疑這聲音是假的,生硬單調沒有任何變化,跟個木偶人似的,一定是裝出來的,她想。

小香碰到壞老頭是在三年前,那可是個大夏天,知了在楊柳樹上正叫得歡喜,小香穿著天羅閣出的紅色蘇繡灑花百褶裙騎著阿寶偷偷出了謝家莊的後門,後門靠山,山名是小香的父親謝長風取的,叫泄雲,取自陳子昂的“嚴冬陰風勁,窮岫泄雲生。”一句。這山如其名,整日介煙雲繚繞,層層疊疊,難知真容。小香天天被關在家裡學女工早關悶了,一見著管後門的鐵牛開小差便魚一般地溜了出去。

泄雲連綿千里,又被雲霧籠罩難窺其貌,但近眼望去卻是好樹好花好景,比謝家莊的御風園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小香一路看一路歡喜,偶爾見一隻長得肥肥的小野兔竄出來時頂高興,手舞足蹈地指給阿寶看,但阿寶只顧埋頭吃草,而且是盡挑剛長出來的嫩嫩的芽兒吃。

天一點點暗下去,到太陽變得胖乎乎懶洋洋地在山頭下沉時,小香才想到要趕回去吃晚飯了。然而她一回頭,發現身後是一片幾無差別的參天大樹,根本分不清回去的方向,小香也不急,趕著阿寶朝著她認為正確的方向走,然而走到天幕黑盡才發現身邊除了大樹還是大樹,而且,樹林深處還發出一些磣人的怪聲,忽近忽遠忽尖忽厲,嚇得阿寶動也不敢動,只在原地發抖,再也不肯多走一步,這時她才急了,大罵道:“笨驢蠢驢,膽小怕死,小心回去宰了紅燒青燉沾上鹽花給鐵牛下酒吃。”一提到吃,她發現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記。

無奈,她只好跳下驢背,拉著阿寶繼續前行,阿寶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又肥又笨重,以小香千金小姐的小力氣那拉得了它半分,小香咬著牙拉了一陣,又氣又急,狠狠一甩韁繩,道:“笨驢蠢驢,不管你了,讓老虎獅子吃了你去算了。”

說完賭氣地自個向前走了,走了一陣,聽到後方一聲悽厲怪叫,嚇得她不敢動彈,心裡卻擔心阿寶會不會真被老虎獅子叼去了,儘管怕得要死但一想到阿寶要驢入虎口只好鼓起勇氣轉身往後發足狂奔,等她趕回原處,卻不見阿寶,此時天已黑盡,她急得連連喊“阿寶阿寶。”一邊往前尋去。

在黑暗中不辨方向的她到處亂竄,衣裳被樹枝灌木撕開了發出“咯吱咯吱”的破裂聲,各種怪叫也越來越頻繁,天氣驟冷,瀰漫著肅殺之氣。十三歲的小香想,這回完了,看來伶俐可愛的小香要命喪於此了。一想著這般,本來忍住眼淚的她再也熬不住,大聲哭起來。

壞老頭就是在她大聲哭泣時出現的,她是在抬頭檫眼淚時看見他的,應該說看見他的眼睛,那是雙很亮很亮的眼睛,正在前頭溫和地望著她,旁邊矮一點的也有一雙眼睛,是膽怯無瑕的,那是阿寶的眼睛,小香一激動衝上去抱住阿寶開心地笑道:“是阿寶,太好了,小香以後再也不丟下你獨自走了。”

旁邊那個人卻是冷冷一笑,眼神在瞬間變了,不再是溫和的而是跟他的笑一樣變得冷冷的,像兩把刀,在黑夜了一閃一閃地發著寒光。

小香問道:“你是誰?”

“你覺得我是誰。”他的聲音很冷淡,就像她的父親謝長風一樣。

“不知道才問你的呀,你是誰?是你救了我的阿寶嗎?”

“這種愚蠢的畜生,我為何要去救它。”

小香眼睛一眨一眨的,她覺得碰到一個令人討厭的傢伙,而且是在夜裡是在找不到路回去的山上。

“不管如何,還是得謝謝你,大伯。”小香認為這個人的年紀應該和自己的父親差不多,應該叫大伯。

對方的眼睛在黑夜裡更加寒了幾分,“大伯?”

“不對嗎?”小香聽到他的反問居然全身顫慄,他的氣勢在這“大伯”這個普通的稱呼中彰顯出來,就像將軍在對犯錯誤的小兵說“拉出去斬了”一樣。

“那,那謝謝你,老爺爺!”說完,小香在黑暗中給他行了個禮。

對方發出一種很牽強的笑聲,比哭還難聽的笑,小香厭惡地低下頭,小聲問道“老爺爺,請你告訴我怎么走出‘泄雲’”

“別叫我老爺爺,聽著彆扭。”

壞老頭,叫你壞老頭算了!小香暗自想道,臉色在心底罵壞老頭時也變得得意起來。

“不要得意,你在想什麼難道我不知道么?”冷冷的聲音道。

小香一驚!心想,這個人不會是鬼吧,連我在想什麼都知道?同時腦袋裡都是奶媽小時給她講的鬼故事裡的場景,想得她頭皮發麻。

“我不是鬼!”

“呀!”小香一聲尖叫,牽起阿寶,奪路便跑,邊跑邊叫道:“小香是好人,你要找替死鬼應該找壞人,別找我啊!”說完又想狂奔,誰知背後別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她怎么跑也只是在原地打圈,大概她這樣子很可笑,那鬼發出開心的笑聲,那笑不在是冷的,而是自然的快樂的笑聲。

小香一聽這種笑聲就知道自己上當了,對方絕對不是鬼,於是她停下了,怒氣沖沖道:“有什麼好笑的,裝神弄鬼,捉弄別人,真可惡!”

那人的笑聲突然停止了,詭異地停止,沒有任何跡象與徵兆,連聲息都沒了,仿佛這么一座山里只有她和阿寶兩個活物,小香頓時又害怕起來,顫聲問道:“你在哪?出來,你出來,你笑吧,我寧願你嘲笑我,也不要丟下我不管,快點出來。”

無聲無息,連剛才林子裡野獸的叫聲都沒有。

小香終於絕望了,眼淚“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有人在幫她眼淚,一隻冰冷的手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檫拭眼淚,笨拙,但小心翼翼的。

“老爺爺,是你吧,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臉上的手凝住不動了,只聽一個聲音道:“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她喜出望外。

“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從今以後叫我師父吧,我教你武功。”

“什麼?”小香更加欣喜,要知道她頂想學武功了,但她的父親從來不讓她學,他認為女孩子打打殺殺的不雅,只要學會女紅,然後念念詩作作畫彈彈琴便行了,所以她的三個哥哥都會功夫,就她手無縛雞之力。可是人總是這樣,越是不讓你學的東西他越是有興趣,所以她對武功也最嚮往,只是苦於欲學無門,現在居然有人自動找上門說要教她功夫,這真是天下掉下的一隻最大最香的餡餅了。

小香連連點頭,兩眼放光。但點完頭又垂下頭,無力道:“但父親不會同意的,況且此次一回去,他一定對我看管更加嚴厲,我連出來都很困難更別提學武功了。”

“這你不用擔心,只要你答應做我的徒弟便行。”

“真的?”小香難以置信地問道。

“真的。”回答是簡單而淡然的。

那次回去後,謝長風果真氣得眉毛鬍子翹得老高,還關她三天禁閉,其實在關禁閉的第一個晚上小香就被她新認的師父用絕世輕功帶出去,在泄雲深處練功。

在練功過程中壞老頭的要求非常嚴格,一招一勢要她重複練上千百遍,往往一個晚上就練一個動作,練得爛熟於心才肯罷休,所以沒過多久,小香對武功的興趣便低落下來,覺得練武功比背道德經還要枯燥。但每每見到師父在黑暗棱厲霸氣的眼光,她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練下去,練一遍便在心裡罵他一遍壞老頭,也甚是解恨。

而在這期間,小香想透法子想看看師父的摸樣,他則想方設法不讓看。小香曾經偷偷地帶上火摺子,卻在要使用時怎么也點不著,她也帶過最亮的夜明珠,但在要用來照時怎么也找不著了,她甚至用聲東擊西之法騙出壞老頭的長相,剛開始還沒練過輕功,所以每次都是趴在壞老頭的背上,一路橫飛,這時她會問,你臉上是不是長麻子了所以不讓我看見啊?他頭也不回,道,不是。她又問,你是不是長得太醜了覺得見不得人。他說,不是。那她問,那你是不是長得太俊美了,怕女子見了跟著不肯走啊。這回他卻回答道,是的,怕你跟著不肯走。

壞老頭很少這樣子說話,他一向都是冷冷的嚴肅得要命,每天仿佛欠他八百兩黃金似的。現在他這樣一答,倒是將小香窘得再也不敢問下去。

小香剛開始學了一套素女散花手,講究身姿飄逸,儀態從容,她剛學會便使得如水似月般美妙婉約。可是壞老頭看也不看,又讓她學了一套奇怪的內功心法,名字叫“南冠心法”。小香怪道:“南冠?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侵。南冠不是指囚犯嗎?怎么會有囚犯的心法,真是大大的奇怪。”

“因為它是我們的祖師爺在獄中所創,所以叫南冠心法。”

小香連連點頭道,原來如此。

但她練這套心法的感受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死去活來。她怎么練也突破不了南冠心法的第三層,其法共有九層,下三層為土,中三層為木,上三層是氣,她只能練到土這一層,而且光前面三層練起來也是苦惱多多,在吐納運氣間不知為何總有股劇烈的痛苦瀰漫於心,每次練完,總覺得心要被撕碎了一般。而現在的功力最多讓她提提氣在樹上踏枝漫步。一夜,在用南冠心法練了七七四十九個周天后,心比往日更是疼痛十倍,卻是一點突破的跡象也無,氣得她踏遍了泄雲所有樹枝,壞老頭卻只在一邊跟著,不聲不響。平時在招數上對她要求很嚴的他居然並不逼著她練下去,只是道:“小香,這套心法今後不必再練,你只需將其餘心法記於心中,日後必能有成。”

小香一想也是,只要能在樹枝上行走倒也是件好事,起碼以後溜出去玩便不用走門了,直接用輕功輕輕一躍就大功告成了,於是仰天一笑,跑回莊去,在廚房偷了壇二十年窖藏的女兒紅,一隻肥碩的叫化雞,與師父在一棵千年大樹上喝酒吃肉,狠狠慶祝了一番。從那以後,再也不強行修煉南冠心法,另學了少林的太乙劍和飛龍劍,於是三年一晃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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