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
“鹹濕”這個俚語,年青一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羊城晚報》的《晚會》版曾刊有識者的考證文章,謂“鹹濕”源於英語hamshop(滬人譯為“鹹肉莊”,指妓院)的譯音。“鹹濕”還有另外一個典故。話說清民年間,廣州的下層市民———苦力、工人、學徒等工余找樂子,也要解決生理需要,彼輩全不理會天氣炎熱,常常渾身臭汗地鑽進妓院裡,炮寨(下等妓院)的姐兒事後少不了拿他們開涮,笑話這些又鹹又濕的漢子“擒擒青”(魯莽急色),由是“鹹濕”融入淫穢下流的語境從妓院流出坊間。 “鹹濕”後來簡化為“鹹”構成“鹹片”、“鹹豬手”等俚語,它不但是粵人形容淫穢的獨特說法,還是一個很有趣的語言現象。眾所周知,漢語無所謂性、數、格,自然也沒有詞性陰陽之分,但在語境中還是有區別的。例如“鹹濕”僅指向男性,相對而言形容女性時,輕者叫“姣”,意思是妖媚,如“又怕生仔又發姣”,重者叫“淫蕩”。因此在粵方言中沒有“姣佬”或“鹹濕婆”的說法,倒不是現實中沒有這類角色,而是粵人不興這樣說。 關於鹹濕,還有一些說法,不過認同者不廣,大概羅列如下 1.古代有個時候,海邊是妓女們的集中地,她們在那兒“招攬客人”。因為海水又鹹又濕,所以那些賤嫖客就被人稱作“鹹濕”的人 2.由於激素升高所產生的分泌物是帶有鹹味的液體,固又叫鹹濕。
由來
《晚會》刊出《潮汕話里多古音》一文。作者談到“鹹澀”這個含義為“吝嗇”的潮汕方言詞,並特別地把它跟含義為“色情或下流”的廣州方言詞“鹹濕”相聯繫。這個語焉不詳的說法予讀者以模糊印象,以為“鹹濕”與“鹹澀”同樣地源出於中原漢語古音。
產生背景
話說1842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上海開埠,英、美、法諸國陸續在上海設立租界,西方色情業接踵湧入。五花八門的“架步”之中,有一類專以大腿舞作招徠的酒吧,舞女暗地賣淫,租界裡的洋人戲稱這類酒吧為hamshop。按,ham 是英語裡的火腿,shop是商店,上海俚語便直通通地把hamshop意譯為“火腿店”。但當時旅滬的廣州人卻蠱惑鬼精,對這個邪氣兮兮的英語合成詞作音譯,譯為令人一頭霧水的“鹹濕”。從發音方式看,把ham音譯為鹹,跟現時香港人把足球巨星Beckham(貝克漢姆)譯為貝克漢,相承一脈。
然則,19世紀中後葉旅滬的廣州人大體上是些什麼人?是專營對外貿易的商人、通事和買辦,蓋因經歷了兩次鴉片戰爭,中國對外貿易的領軍城市已由廣州變為上海,以前蹲在廣州的彼輩紛紛撲向上海搵食———其時,全國駐滬同行中,粵人竟占三分之二!
穗滬間的商船,個把月往返一趟,“鹹濕”這個誕生於上海的廣州方言詞,便隨著諸色貨品被運回它的故鄉,並演繹出新的內涵。
新內涵與文化
“鹹濕”一詞之產生,屬於亞文化性質的中西方文化交融,它隱隱然帶著“廣東英語”的歷史胎記。天然渾成地堪與它的“命理”相互佐證的是另一個粵方言詞 ———鹹水妹。
“鹹水妹”一詞見諸文本並首度被詮釋,是在我們的廣府同鄉吳趼人(筆名“我佛山人”)創作於1903年的著名長篇小說《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該書第五十七回寫道———香港開埠之初,大膽向紅須綠眼番鬼“賣肉”的是疍家女,由於她們都在海面上做生意,而海水味鹹,所以此類妓女被稱作“鹹水妹”。
對於該群體在彼時彼地的起源,吳趼人概括準確,但他對於“鹹水妹”一詞的考證,卻有牽強之嫌。“鹹水”和“妹(仔)”這兩個詞素,都系原汁原味粵方言,而對廣府民俗,當時的洋人就知得如此通透?“鹹水妹”這個詞的發明權,究屬洋人抑或廣府“地膽”?
不晚於19世紀70年代,上海租界內洋涇橋一帶出現了優先招接洋人的廣東疍家妓群體,而洋涇浜英語稱她們為“鹹飛司妹”,這就不免讓人產生聯想———“鹹飛司妹”稱謂是否跟“鹹水妹”同源,並且源出英語?
多位知名學者,諸如《清稗類鈔》的編纂者徐珂、人口學家馬寅初、太平天國史專家簡又文、上海文史專家薛理勇,從不同角度涉獵過這個問題。綜合前輩卓識,我有如下淺見———
“鹹水妹”一詞,源出英語handsome maid。handsome,健美的;maid,少女。鴉片戰爭前後若干年,進出珠江口的英國佬並不了解何謂疍家,只特稱這群凌波出沒的性服務從業者為“健美少女”。百多年前的“廣東英語”把handsome maid音、義兼顧地譯為“鹹水妹”,堪稱渾成,蓋因疍家情歌歷來就叫做“鹹水歌”!
已有學者指出,鴉片戰爭之後方才產生的上海“洋涇浜英語”,其源頭乃是“廣東英語”。僅就對handsome maid的漢譯而論,“鹹飛司妹”VS“鹹水妹”,哪個更顯鮮活,讀者自可品評。
鹹濕舉例
你這個鹹濕佬(男人),又去裝(偷窺)人沖涼。歇後語:醬油瓶蓋——又鹹又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