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背景
《鬼谷子》成書於春秋戰國時期,這個時期周朝衰微,無實際控制能力,中原各國因社會經濟條件不同,各國間戰爭日益加劇。根據許倬雲編寫的統計材料,公元前722—前464年的259年中,只有38年沒有戰爭。各國之間的競爭,也間接帶動了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發展,於是一個新的社會階層應運出現了,這就是士。他們來自社會的各個方面,地位雖然較低,但很多是有學問有才能的人,有的是通曉天文、歷算、地理等方面知識的學者,有的是政治、軍事的傑出人才。其代表人物如孟子、墨子、莊子、荀子、韓非子、以及商鞅、申不害、許行、陳相、蘇秦、張儀等,都是著名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或科學家。
由於士的出身不同,立場不同,因而在解決或回答現實問題時,提出的政治主張和要求也不同。他們著書立說,爭辯不休,出現了百家爭鳴的局面,形成了儒家、道家、墨家、法家、陰陽家、名家、縱橫家、雜家、農家、小說家等許多學派。鬼谷子是當時的縱橫家,也是活躍於外交舞台上的名士張儀、蘇秦的老師,俗稱“鬼谷先生”。《史記》的《蘇秦列傳》和《張儀列傳》都說他們“習之於鬼谷先生”,“俱事鬼谷先生學術”。鬼谷子因隱居於鬼谷,以地得名。在戰國時代頻繁的外交活動和熱烈的“百家爭鳴”的激勵下,他曾經東行遊學於齊、魏等國,在那裡授徒講學。並在齊國留下其寶貴的講稿。據1973年在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戰國縱橫家書》記載,蘇秦約與燕昭王處於同時代,而張儀則與秦惠文王處於同時代,蘇秦的活動年代要比張儀晚二三十年。他們先後在鬼谷先生處學習遊說技術,後來都成為著名的外交活動家,在合縱連橫的兼併戰爭中建過功業,這些都先後為《鬼谷子》的成書創造了條件。
哲學思想
《鬼谷子》思想學說之所以能在百家爭鳴戰國時期獨樹一幟,不僅在於他的與眾不同的縱橫理論,更在於他以“道”為理論依託,將其思想學說提升到哲學的高度。在書中鬼谷子的哲學思想對老子道家思想進行了吸收並有進一步的突破發展,運用到實踐領域,實現了理論與實踐的統一。
“道”是宇宙的本源
先秦時代的文獻中常有提及“天道”、“人道”等概念,而首先將“道”提到一個哲學範疇高度的是老子,將“道”視為宇宙之本,將陰陽作為化生萬物之因。“道者萬物之奧”(六十二章)[|],這裡的“奧”,有蔭蔽,隱藏的意思,即道是萬物藏身之所,是萬物生長的庇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四十二章)[2]道是宇宙萬物的本源,產生原始混沛的氣,再產生陰陽二氣,陰陽二氣又產生中和之氣,陰陽二氣與其作用產生的中和之氣產生萬物。萬物都有陰陽二氣,互相衝擊滲透成為和氣。之後的《莊子》也繼承了這一思想:“夫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而萬物以形相生……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廣,日月不得不行,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知北游》)13]天無“道”則不高,地無“道”則不廣,日月無“道”則不行,萬物無“道”則不能昌盛,世間萬物都由“道”來決定。
從本體論的進路來看,《老子》和《莊子〉〉的“道”皆是是萬物之所以為萬物的形而上的根據,《鬼谷子》也是如此,《本經陰符七術》雲:“道者,天地之始也,一其紀也” [4]首先就說道是天地宇宙的本源。紀,綱紀,“一其紀”就是一是道的綱紀,是由道產生的萬物的總原理。接著又說:“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容無形,化氣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故道者,神明之源,一其化端,是以德養五氣,心能得一,乃有其術。” [|] “一其化端”,一是化萬物的開端,認為“道生一”並非常重視“一”的作用,這點與老莊的“道”相合,《老子》的“道”有時也用一表示:“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三十九章)【2]。《莊子》中也有相同論述:“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天地》)13]。
由此我們可以得到《鬼谷子》的宇宙生成模式,即道生一,一化氣,氣生天地而後有萬物,這與《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即道生成一,一生成陰陽二氣,陰陽互動生成天地萬物的宇宙生成模式也是十分相近的。
“道”無形無名、周密貴微
上段引文提到道是“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的,陶弘景注曰:“言天道混成,陰陽陶鑄,萬物以之造化,天地以之生成,包容宏厚,莫見其形,至於化育之氣,乃先天地而成,不可以狀貌詰,不可以名字尋,妙萬物而為言,是以謂之神靈” [4]因此《鬼谷子》的道無形無名,不可被感知,《本經陰符經》篇又雲“神道混純為一,以變論萬,說義無窮” [5]是說道神妙混純莫測,在《反應》篇中也有相關描述“古之大化者,乃與無形俱生”【6]。這些說到底都是對老子道論思想的吸收和利用。《老子》雲:“有物混成……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名之曰大。”(二十五章)【7】又“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博之不得名曰微。……是為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為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十四章)丨8]。道不是現象,具有無形無名,不可感知,不可言說的特點。
在《鬼谷子》中,道的另一特點是周密貴微,“即欲捭之,貴周;即欲闔之,貴密。周密之貴微,而與道相追”(《捭闔篇》)[9]。捭貴在周詳,闔貴在隱密。周詳隱秘,與道相合。又“故謀必欲周密”(《摩篇》)[1W。將“道”的範疇引入遊說縱橫的謀略中,自然也必須周詳隱秘。注重細節,從微觀的角度,關注事物最細小的變化,以免招致禍患。上文介紹《鬼谷子?抵戲》篇提到“戲”有縫隙的意思,《抵戲》整篇所言都是對微小事物的防範,“事之危也,聖人知之,獨保其用。因化說事,通達計謀,以識細微。經秋毫之末,揮之於太山之本” [1]。這也是老莊思想所主張的,《老子》有:“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十五章)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比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六十三章),“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判,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始於累土”(六十四章)[2]。《莊子?齊物論》有:“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3],與上面的"經“經秋毫之末,揮之於太山之本”的說法非常相似。
“道”之“無為”與"不爭”
《老子》認為"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四十八章)[4]。真正的修道工夫,須用減法,一步步否定減損固有的偏見思維和外部紛紛擾。老子的“無為”並非不為,什麼都不去做,而是不妄為,要依照事物的自然屬性,順其自然地作為,因此又是無不為。
《鬼谷子》繼承了老子“為道日損”乃至“無為而無不為”的思想,在《本經陰符經》“損兌” 一段中有雲:"故聖人以無為待有德,言察辭合於事。兌者,知之也。損者,行之也。損之說之,物有不可者,聖人不為辭也。”有關損兌的含義,陶弘景有注:"《老子》曰:‘塞其兌。’河上公曰:'兌,目也’《莊子》曰:‘心有眼’然則,兌者謂之以心眼察理也;損者謂減損他慮,專以心察也。”[5]
故這裡的意思是指聖人用自然無為應對所得,言辭觀察與具體事情相符合。專心觀察,是為了了解事物;減少雜念,是為了堅持行動。減少雜念專心觀察之後,事情如果還是不行,聖人是不會加強辯解的。這裡既提到了 “為道日損”的體道工夫,又與《老子》的“聖人行不言之教,處無為之事”(二章)的思想相契合。而對“無為”之強調,《鬼谷子》中也時有體現,認為謀略“無為而貴智”(《謀篇》),真人“無為以包志慮思意”,聖人“以無為待有德”“常為無不為,所聽無不聽”,養志“無為而求,安靜五臟,和通六腑”(《本經陰符經》);“夫賢、不肖;智、愚;勇、怯;仁、義有差。乃可捭,乃可闔,乃可進,乃可退,乃可賤,乃可貴;無為以牧之。”(《捭闔》) 。
在道之“無為”的基礎上,《鬼谷子》與《老子》都有著‘‘不爭”的思想。《老子》認為水與道相似的原因在於“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無尤”(第八章)[1];《鬼谷子》則是將“不爭”的思想運用到為政治國、軍事戰略之中,這一點在《摩》篇中有著最集中的體現:“所謂主事日成者,積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積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勝者,常戰於不爭不費,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主持政事總有成績的人,積累德政,人們安居樂業,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們利益;積累善政,人們都去做,不知道是為什麼。指揮戰爭常常勝利的人,通常不爭取什麼,不耗費資材,老百姓不知道為什麼歸服他,為什麼害怕他。所以天下的人都把他比作明。《老子》在行軍作戰方面中也有“不爭”的論斷:“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六十八章)[2]
道法自然
《老子》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3],人們效法大地勞作繁衍,大地效法上天孕育萬物,上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即尊重事物的自然規律,順其自然,順應天地四時之變化。《鬼谷子?持樞篇》雖然殘存簡賅,但寥寥數句,也表達出順應天地四時的觀點。“持樞”謂“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天之正也,不可乾而逆之。逆之者,雖成必敗。故人君亦有天樞,生養成藏,亦復不別乾而逆之。逆之,雖盛必衰。此天道、人君之大綱也。”⑷這體現的是中國古代“天人相應”、“天人合一”的思想:人與自然是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春天生髮、夏天茂盛、秋天收穫,冬天蔽藏,這是自然的運行之道,自然界的都要遵循這一根本法則,違背他就會自取滅亡。
上面的“正”字,陶弘景注曰:“言春夏秋冬四時運用,不為而自然也。不為而自然,所以為正也”《莊子?德充符》言:“受命於天,惟舜獨也正,幸能正生,以正眾生” [1],正生即正性,"正”是標準或法則。這裡都是告誡世人做一切事都要要依循自然規律,效法自然 。
作品原文
捭闔第一
粵若稽古,聖人之在天地間也,為眾生之先。觀陰陽之開闔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門戶,籌策萬類之終始,達人心之理,見變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門戶。故聖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變化無窮,各有所歸,或陰或陽,或柔或剛,或開或閉,或馳或張。是故聖人一守司其門戶,審察其所先後,度權量能,校其伎巧短長。
夫賢、不肖;智、愚;勇、怯;仁、義;有差。乃可捭,乃可闔,乃可進,乃可退,乃可賤,乃可貴;無為以牧之。
審定有無,與其虛實,隨其嗜欲以見其志意。微排其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實,貴得其指。闔而捭之,以求其利。或開而示之,或闔而閉之。開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闔而閉之者,異其誠也。可與不可,審明其計謀,以原其同異。離合有守,先從其志。即欲捭之,貴周;即欲闔之,貴密。周密之貴微,而與道相追。
捭之者,料其情也。闔之者,結其誠也,皆見其權衡輕重,乃為之度數,聖人因而為之慮。其不中權衡度數,聖人因而自為之慮。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納⑩之。闔者,或闔而取之,或闔而去之。捭闔者,天地之道。捭闔者,以變動陰陽,四時開閉,以化萬物;縱橫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闔者,道之大化,說之變也。必豫審其變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門戶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慮、智謀,此皆由門戶出入。故關之矣捭闔,制之以出入。
捭之者,開也,言也,陽也。闔之者,閉也,默也,陰也。陰陽其和,終始其義。
故言: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愛好、財利、得意、喜欲,為“陽”,曰“始”。
故言:死亡、憂患、貧賤、苦辱、棄損、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誅罰,為“陰”,曰“終”。
諸言法陽之類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諸言法陰之類者,皆曰『終』;言惡以終其謀。
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故與陽言者,依崇高。與陰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可以說人,可以說家,可以說國,可以說天下。
為小無內,為大無外;益損、去就、倍反,皆以陰陽御其事。
陽動而行,陰止而藏;陽動而出,陰隱而入;陽遠終陰,陰極反陽。
以陽動者,德相生也。以陰靜者,形相成也。以陽求陰,苞以德也;以陰結陽,施以力也。陰陽相求,由捭闔也。此天地陰陽之道,而說人之法也。為萬事之先,是謂圓方之門戶。
反應第二
古之大化者,乃與無形俱生。反以觀往,復以驗來;反以知古,復以知今;反以知彼,復以知此。動靜虛實之理不合於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復者,聖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動也。己默者,靜也。因其言,聽其辭。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應必出。
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觀其次。
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辭也。以無形求有聲。其釣語合事,得人實也。其猶張置網而取獸也。多張其會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釣人之綱也。常持其綱驅之。
己反往,彼復來,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襲之、反之、復之,萬事不失其辭。聖人所愚智,事皆不疑。
故善反聽者,乃變鬼神以得其情。其變當也,而牧之審也。牧之不審,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審。變象比必有反辭以遠聽之。欲聞其聲,反默;欲張,反斂;欲高,反下;欲取,反與。欲開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辭。同聲相呼,實理同歸。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聽真偽,知同異,得其情詐也。動作言默,與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見其式;皆以先定為之法則。以反求復,觀其所託,故用此者。
己欲平靜以聽其辭,觀其事、論萬物、別雄雌。雖非其事,見微知類。若探人而居其內,量其能,射其意;符應不失,如螣蛇之所指,若弈之引矢;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後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魚;其見形也,若光之與影;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鐵;若舌之取燔骨。其與人也微,其見情也疾;如陰與陽,如圓與方。未見形,圓以道之;既見形,方以事之。進退左右,以是司之。己不先定,牧人不正,是用不巧,是謂忘情失道。己審先定以牧人,策而無形容,莫見其門,是謂天神。
內揵第三
君臣上下之事,有遠而親,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進前而不御,遙聞聲而相思。
事皆有內楗,素結本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黨友,或結以財貨,貨結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則入,欲出則出;欲親則親,欲疏則疏;欲就則就;欲去則去;欲求則求,欲思則思。若蚨母之從子也;出無間,入無朕。獨往獨來,莫之能止。
內者,進說辭也。楗者,楗所謀也。欲說者務穩度,計事者務循順。陰慮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來應時,以和其謀。詳思來楗,往應時當也。夫內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時宜,從便所為,以求其變。以變求內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順辭也;說來者,以變言也。善變者審知地勢,乃通於天,以化四時,使鬼神,合於陰陽,而牧人民。
見其謀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結者,陽親而陰疏。事有不合者,聖人不為謀也。
故遠而親者,有陰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來也。日進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遙聞聲而相思者,合於謀待決事也。
故曰:不見其類而為之者,見逆。不得其情而說之者,見非。得其情乃制其術,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開。故聖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萬物。
由夫道德仁義,禮樂忠信計謀,先取詩書,混說損益,議論去就。欲合者用內,欲去者用外。外內者,必明道數。揣策來事,見疑決之。策無失計,立功建德,治名入產業,曰楗而內合。上暗不治,下亂不窹,楗而反之。內自得而外不留,說而飛之,若命自來,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與之。環轉因化,莫知所為,退為大儀。
抵巇第四
物有自然,事有合離。有近而不可見,有遠而可知。近而不可見者,不察其辭也;遠而可知者,反往以驗來也。
戲者,罅也。罅者,澗也。澗者,成大隙也。戲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卻,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謂抵巇之理也。
事之危也,聖人知之,獨保其身;因化說事,通達計謀,以識細微。經起秋毫之末,揮之於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櫱之謀,皆由抵戲。抵戲之隙為道術用。
天下紛錯,上無明主,公侯無道德,則小人讒賊,賢人不用,聖人鼠匿,貪利詐偽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離散,乖亂反目,是謂萌牙戲罅。聖人見萌牙戲罅,則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則抵而塞之;不可治,則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諸侯相抵,不可勝數,當此之時,能抵為右。
自天地之合離終始,必有戲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闔,能用此道,聖人也。聖人者,天地之使也。世無可抵,則深隱而待時;時有可抵,則為之謀;可以上合,可以檢下。能因能循,為天地守神。
飛箝第五
凡度權量能,所以征遠來近。立勢而制事,必先察同異,別是非之語,見內外之辭,知有無之數,決安危之計,定親疏之事,然後乃權量之,其有隱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
引鉤箝之辭,飛而箝之。鉤箝之語,其說辭也,乍同乍異。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後重累;或先重累,而後毀之;或以重累為毀;或以毀為重累。其用或稱財貨、琦瑋、珠玉、壁帛、采色以事之。或量能立勢以鉤之,或伺候見澗而箝之,其事用抵巇。
將欲用之於天下,必度權量能,見天時之盛衰,制地形之廣狹、岨嶮(zǔ yǎn)之難易,人民貨財之多少,諸侯之交孰親孰疏,孰愛孰憎,心意之慮懷。審其意,知其所好惡,乃就說其所重,以飛箝之辭,鉤其所好,乃以箝求之。
用之於人,則量智慧型、權財力、料氣勢,為之樞機,以迎之、隨之,以箝和之,以意宣之,此飛箝之綴也。用之於人,則空往而實來,綴而不失,以究其辭,可箝可橫,可引而東,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雖覆能復,不失其度。
忤合第六
凡趨合倍反,計有適合。化轉環屬,各有形勢,反覆相求,因事為制。是以聖人居天地之間,立身、御世、施教、揚聲、明名也;必因事物之會,觀天時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與之轉化。
世無常貴,事無常師;聖人無常與,無不與;無所聽,無不聽;成於事而合於計謀,與之為主。合於彼而離於此,計謀不兩忠,必有反忤;反於是,忤於彼;忤於此,反於彼。其術也,用之於天下,必量天下而與之;用之於國,必量國而與之;用之於家,必量家而與之;用之於身,必量身材氣勢而與之;大小進退,其用一也。必先謀慮計定,而後行之以飛箝之術。
古之善背向者,乃協四海,包諸侯忤合之地而化轉之,然後求合。故伊尹五就湯,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後合於湯。呂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後合於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歸之不疑也。
非至聖達奧,不能御世;非勞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見情,不能成名;材質不惠,不能用兵;忠實無實,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長短遠近孰不知,乃可以進,乃可以退,乃可以縱,乃可以橫。
揣篇第七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權,而揣諸侯之情。量權不審,不知強弱輕重之稱;揣情不審,不知隱匿變化之動靜。
何謂量權?曰:度於大小,謀於眾寡;稱貨財有無之數,料人民多少、饒乏,有餘不足幾何?辨地形之險易,孰利孰害?謀慮孰長孰短?
揆君臣之親疏,孰賢孰不肖?與賓客之智慧,孰多孰少?觀天時之禍福,孰吉孰凶?諸侯之交,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側孰辨?能知此者,是謂量權。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時,往而極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隱其情。必以其甚懼之時,往而極其惡也;其有惡者,不能隱其情。情慾必出其變。感動而不知其變者,乃且錯其人勿與語,而更問其所親,知其所安。夫情變於內者,形見於外,故常必以其者而知其隱者,此所以謂測深探情。
故計國事者,則當審權量;說人主,則當審揣情;謀慮情慾,必出於此。乃可貴,乃可賤;乃可重,乃可輕;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敗;其數一也。
故雖有先王之道;聖智之謀,非揣情隱匿,無可索之。此謀之大本也,而說之法也。常有事於人,人莫能先,先事而生,此最難為。故曰:揣情最難守司。言必時其謀慮。故觀蜎飛蠕動,無不有利害,可以生事美。生事者,幾之勢也。此揣情飾言,成文章而後論之也。
摩篇第八
摩者,揣之術也。內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隱。微摩之以其索欲,測而探之,內符必應;其索應也,必有為之。故微而去之,是謂塞窌匿端,隱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無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從而用之,事無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鉤而臨深淵,餌而投之,必得魚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勝,而人不畏也。聖人謀之於陰,故曰神;成之於陽,故曰明,所謂主事日成者,積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積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勝者,常戰於不爭不費,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 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靜也。正者,宜也。喜者,悅也。怒者,動也。名者,發也。行者,成也。廉者,潔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諂也。故聖人所以獨用者,眾人皆有之;然無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謀莫難於周密,說莫難於悉聽,事莫難於必成;此三者唯聖人然後能任之。故謀必欲周密;必擇其所與通者說也,故曰:或結而無隙也。夫事成必合於數,故曰:道、數與時相偶者也。說者聽,必合於情;故曰:情合者聽。故物歸類;抱薪趨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濕者先濡;此物類相應,於事誓猶是也。此言內符之應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類,焉有不相應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聽者。故曰 :獨行之道。夫幾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權篇第九
說者,說之也;說之者,資之也。飾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損也。應對者,利辭也;利辭者,輕論也。成義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驗也。(言或反覆,欲相卻也。)難言者,卻論也;卻論者,釣幾也。
佞言者,諂而乾忠;諛言者,博而乾智;平言者,決而乾勇;戚言者,權而乾信;靜言者,反而乾勝。先意承欲者,諂也;繁稱文辭者,博也;縱舍不疑者,決也;策選進謀者,權也;他分不足以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機關也;所以關閉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窺間見奸邪。故曰:參調而應,利道而動。故繁言而不亂,翱翔而不迷,變易而不危者,(者見)要得理。故無目者不可示以五色,無耳者不可告也五音。故不可以往者,無所開之也。不可以來者,無所受之也 。物有不通者,聖人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者,有諱忌也。眾口鑠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則欲聽,舉事則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長;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從其所長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蟲之捍也,必以堅厚;螫蟲之動也,必以毒螫。故禽獸知用其長,而談者亦知其用而用也。故曰:辭言有五:曰病、曰恐、曰憂、曰怒、曰喜。病者,感衰氣而不神也。恐者,腸絕而無主也。憂者,閉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動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無要也。此五者精則用之,利則行之。
故與智者言,依於博;與博者言,依於辨;與辨者言,依於要;與貴者言,依於勢;與富者言,依於高;與貧者言,依於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於敢;與愚者言,依於銳;此其術也,而人常反之。是故與智者言,將以此明之;與不智者言,將以此教之;而甚難為也。故言多類,事多變。故終日言不失其類,而事不亂;終日不變,而不失其主。故智貴不忘。聽貴聰,辭貴奇。
謀篇第十
凡謀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審得其情,乃立三儀。三儀者,曰上、曰中、曰下,參以立焉,以生奇;奇不知其所壅;始於古之所從。
故鄭人之取玉也,載司南之車,為其不惑也。夫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也。
故同情而相親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同惡而相親者,其俱害者也;同惡而相疏者,偏害者也。故相益則親,相損則疏,其數行也;此所以察異同之分也。故牆坏於其隙,木毀於其節 ,斯蓋其分也。
故變生事,事生謀,謀生計,計生儀,儀生說,說生進,進生退,退生制;因以制於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數也。
夫仁人輕貨,不可誘以利,可使出費;勇士輕難,不可懼以患,可使據危;智者達於數,明於理,不可欺以不誠,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懼也,貪者易誘也,是因事而裁之。
故為強者,積於弱也;為直者,積於曲也;有餘者,積於不足也;此其道術也。
故外親而內疏者,說內;內親而外疏者,說外;故因其疑以變之,因其見以然之,因其說以要之,因其勢以成之,因其惡以權之,因其患以斥之;摩而恐之,高而動之,微而證之,符而應之,擁而塞之,亂而惑之,是謂計謀。
計謀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結;結比而無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說人主者,必與之言奇;說人臣者,必與之言私。其身內,其言外者,疏;其身外,其言身者,危。無以人之所不欲而強之於人,無以人之所不知而教之於人。人之有好也,學而順之;人之有惡也,避而諱之;故陰道而陽取之。故去之者,從之;從之者,乘之。貌者不美又不惡,故至情托焉。
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謀者所不用也。故曰:是貴制人,而不貴制於人。制人者,握權也。見制於人者,制命也。故聖人之道陰,愚人之道陽;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難。以此觀之,亡不可以為存,而危不可以為安;然而無為而貴智矣。智用於眾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於眾人之所不能見。既用,見可否,擇事而為之,所以自為也。見不可,擇事而為之,所以為人也。故先王之道陰。言有之曰:“天地之化,在高在深;聖人之制道,在隱於匿。”非獨忠信仁義也,中正而已矣。道理達於此之義,則可於語。由能得此,則可以殺遠近之誘。
決篇第十一
凡決物,必托於疑者。善其用福,惡其用患;善至於誘也,終無惑偏 。有利焉,去其利,則不受也;奇之所託。若有利於善者,隱托於惡,則不受矣,致疏遠。故其有使失利者,有使離害者,此事之失。
聖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陽德之者,有以陰賊之者,有以信誠 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陽勵於一言,陰勵於二言,平素、樞機以用;四者微而施之。於事度之往事,驗之來事,參之平素,可則決之。
王公大人之事也,危而美名者,可則決之;不用費力而易成者,可則決之;用力犯勤苦,然不得已而為之者,可貴則決之;去患者,可貴則決之;從福者,可則決之。故夫決情定疑,萬事之基,以正治亂,決成敗,難為者。故先王乃用蓍龜者,以自決也。
符言第十二
安徐正靜,其被節先肉。善與而不靜,虛心平意以待傾損。
右主位。
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以天下之目視者,則無不見;以天下之耳聽者,則無不聞;以天下之心思慮者,則無不知;輻輳並進,則明不可塞。
右主明。
德之術曰勿堅而拒之,許之則防守,拒之則閉塞。高山仰之可極,深淵度之可測,神明之德術正靜,其莫之極。
右主德。
用賞貴信,用刑貴正。賞賜貴信,必驗而目之所聞見,其所不聞見者,莫不諳化矣。誠暢於天下神明,而況奸者乾君。
右主賞。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後,熒惑之處安在。
右主問。
心為九窮之治,君為五官之長。為善者,君與之賞;為非者,君與之罰。君因其所以求,因與之,則不勞。聖人用之,故能賞之。因之循理,故能長久。
右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則群臣生亂,家於其無常也,內外不通,安知所聞,開閉不善,不見原也。
右主周。
一曰長目,二曰飛耳,三曰樹明。明知千里之外,隱微之中,是謂洞天下奸,莫不諳變更。
右主恭。
循名而為貴,安而完,名實相生,反相為情,故曰名當則生於實,實生於理,理生於名實之德,德生於和,和生於當。
右主名。
失傳部分
《鬼谷子》 轉丸第十三〔原文現已失傳〕
《鬼谷子》胠 亂第十四〔原文現已失傳〕
另有本經陰符七篇、持樞篇、中經篇略。
作品註解
捭闔第一
捭闔(bǎi hé):捭,分開、撕裂。《禮記▪禮運》:“其燔黍捭豚。”闔,本意為門扇,古注曰“用木曰闔,用竹葦曰扇”。引申為關閉,《周易▪繫辭》:“一闔一閉謂之變”。捭闔,在這裡指縱橫馳騁,大開大合。是鬼谷學說中一種基本的方法。
粵若稽古(yuè ruò jī gǔ):粵語首助詞;若,順;稽,考。粵若稽古,在這裡指順考古道。
眾生之先:眾生,眾多有生者;先,先知。眾生先,在這裡指廣大生眾的老師。
陰陽:陰,本意為山的背陰面;陽,本意為山的朝陽面。被引申來概括對立統一的兩類事物或現象。
命物:辨別事物。
籌策:就是計算、謀劃。
萬類:就是萬物。
朕:指徵兆,跡象。
守司:看守和管理。
其道一也:道,大自然的規律。全句指聖人的“道”始終是一樣的。
歸:歸宿。
度權量能:指測度權衡、比較才能。
有差:指各有不同,有差別。
以牧:用來掌握。
實:指實情。
嗜欲:喜歡,特殊的愛好。
指:意同宗旨。
闔而捭之:先封閉,然後再打開。
求其利:檢討對方的善惡利害。
開而示之,或闔而閉之:或開放使其顯現,或封閉使之隱藏。
離合:離,離開,不一致。合,閉合,合攏與“開”相對。
守:遵守,信守。
欲捭之貴周:周,不遺漏。當要採取行動時,必須作周詳的考慮。
與道相追:道,道理、規律。這裡指與規律相近的道理。
料其情:就是檢查實情。
結其誠:使其誠心堅定。
權衡輕重:指權衡、比較誰輕誰重。
為之度數:測量重量與長度的數值。
或捭而出之,或捭而內之:出之,指出去。內之:收容、接納。意思是或開放,讓自己出去;或開放,使別人進來。
四時開閉以化萬物:就像春、夏、秋、冬的開始與結束一樣,來促使萬物發展變化。
縱橫:自由自在的變化。
反覆、反忤:或離開,或反回、或復歸,或反抗。
必由此:必須通過這裡。
道之化,說之變:道的變化規律,說的變化形態。
終始其義:指始終保持的義理,即善始善終。
諸言:各種言論。
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或開啟或閉藏,都以陰陽之道試行。
無所不入,無所不可:入,進入,與“出”相對。可,可以。這裡指沒有不可以的地方,沒有不成功的事情。
可以說天下:可以說服天下。
為小無內,為大無外:做小事不盡其小,做大事無限其大。
倍反:背叛或復歸。
陽還終始,陰極反陽:陰陽相生,它們之間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反應第二
反應:反,通“返”;應,應和。反應,在這裡指從對方反回的信息。
古之大化者:化,教化指導。大化者是指聖人。
反以觀往,復以驗來(fǎn yǐ guān wǎnɡ fù yǐ yàn lái):反和復都是返回、重複的意思。追溯過去的事情,經驗,再回首察驗未來。
動靜:指移動與靜止,“動”與“靜”是相對而言的。
虛實:真偽的意思。
來今:”未來“與”現在“。
反而得復:調查過去,反覆研究”現在“與”將來“的對策,以便掌握其中的道理。
聖人之意也,不可不察:察,仔細觀察研究,此句是說對聖人的見解不可不悉心研究思考。辭:言詞。
言有不合:所說的話不合理。
應:答應。
象比:象,法象、仿效形象和原形。比:比較。指按照形象進行比較。
釣語:像釣魚投餌一樣,在發言時給對方以誘餌,以便引出對方的話頭。
張網:是捕兔子等野獸的網。網是捕魚等水產品的網。
會:會合,聚會。
其言無比:比,可比的規範。指言辭無可比較。
乃為之變:於是就為此改變方向。
牧之:在此與“察”同義。就是進行調查加以闡明。
愚智:愚者和智者。
鬼神:鬼,隱密不測。鬼神是指死者的靈魂和山川的神明。
斂:收斂。
開情:情,感情、情緒。這裡是說敞開心靈的大門。
象而比之,以牧其辭:象,模仿。比,類比。用象比的方法把握對方的言辭。
或因此或因彼:因,原因。此,這裡。彼,那裡。或這個原因,或那個原因。
或以事上,或以牧下:事,侍奉。牧,統治人民。全句的意思是說或用來侍奉君主,或用來觀察民情。
情詐:真情和虛偽。
式:定式,模式。
觀其所託:托,寄託。觀察其所寄託之處。
見微知類:微,微小。類,種類。根據輕微徵兆探索有關聯的重大事物。
探:偵察,打聽。
射其意:此處指如弓之發矢,準確猜中對方意圖。
符應:驗合符契。
蛇:意指飛龍。
羿(yì):神話傳說中的神射手。
知之始已,自知而後知人:想要知道他人,就必須先從了解自已開始;了解自己以後才能知人。
比目之魚:只有一隻眼睛的魚,經常是兩魚協同並游。
燔骨(fáng gǔ):燃燒骨頭上所帶的肉。
牧人不正:牧,統馭。統馭人,但不能整齊。
形容:形態、形象、容貌。
內揵第三
內揵(nèi jiàn ):內,內心、內情;揵,通楗,本義為門閂。《莊子▪庚桑楚》:“夫外革者,不可繁而捉,將內揵;內革者,不可繆而捉,將外揵。”內,本指內情相守,這裡指要從內心與君主勾通關係,以達到情投意合、揵開任意的目的。
遠而親:看似疏遠,其實極親密。
近而疏:看似親密,其實極疏遠。
就之不用,去之反求:就,靠近、趨近;去,離開。在身邊卻不任用,離去以後還受聘請。
日進前而不御,遙聞聲而相思:日進前,每天都在皇帝的跟前;御,駕馭馬車,這裡引申為“使用”。
遙聞聲:聽到很遙遠的地方聲音。
素結本始:素,平常。本始,本源。意思是把平常與本源相連結。
采色:這裡指藝術和娛樂。
用其意:推行某種主張。
蜘母:就是土蜘蛛。這種蜘蛛的母愛極強,因此每當出入巢穴時,都要把穴口加蓋以防外敵。
揵所謀:進獻計謀。
隱度:暗中揣測、估量。
循順:沿著順暢的途徑,遵循固有規律。
御:駕馭,把握。
方:方法,道術。
陰德:心意暗合。
決事:謀大事,指參與決斷國家大事。
類:類似,共同點。
見逆:違逆,與願望相背反。
見非:遭到非議。
術:技能、手段方法等。
立事:建立事業。
先取《詩》、《書》,混說損益:引用《詩經》和《書經》來驗證自己的學說。
議論就去:經過討論,最後決定是否應該做。
欲合者,用內,欲去者,用外:欲,想;合,與離相對。指根據想法,來運用力量。
外內者必明道數:在決定內外大事時,必須明確道理和方法。
揣策來事:推理判斷未來的事情。
產業:產,謀生,財產;業,事情,經營功績。
上暗不治:暗,昏暗。是說君主昏庸,不能推行善政。
下亂不悟:亂,昏亂,糊塗。人民掀起叛亂而不能分辨事理。
揵而反之:固執己見,事與願違。
自得:自以為自己聰明,得計。
不留說:不接受他人的主張。
飛:表揚。
若命自來己,迎而御之:命,召令;自來,指君主有令召來。御:防禦、抵制,這裡是指拒不接受。
退:保全、完成的意思。
大儀:好辦法,大原則,秘訣。
抵巇第四
抵巇(dǐ xī):抵,抵塞;巇,縫隙。柳宗元《乞巧文》:“變情徇勢,射利抵巇。”抵巇,在這裡指彌補不足、堵塞漏洞。
物有自然,事有合離:物,天地間的一切事物;自然,非人所為的,天然的;合離;聚合與分離。
往:既往,過去。
來:將來的意思。
罅(xià):裂痕,間隙。
事之危:事物僅有危機徵兆的時候。
因化:順應變化。
秋毫之末:指秋季所生出的動物細毛。
太山:也作泰山,是壯觀又宏大的名山。
兆萌芽孽:兆萌是微小的徵候,芽孽是伐木後從根部所生的新芽。
分錯:錯,混亂、騷亂;分錯是四分五裂。
讒賊:認為是歹徒而進讒言。
竄匿:逃跑隱匿。
貪利:貪圖利祿。
土崩瓦解:分崩離析四分五裂,比喻潰敗得不可收拾。
伐射:互相殘殺,激射。
抵而得之:得,取得。通過“抵”來取得。
反之:幫助其恢復原狀。
覆之:顛覆對手。
五帝:中國古代五位帝王,即黃帝、顓頊、帝嚳、堯帝、舜帝、。
三王:中國古代三位帝王,即夏禹王、商湯王、周文王。
諸侯相抵:這裡指春秋五霸,即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楚莊公、秦穆公五個霸主互相抵制和對抗。
右:上位。
天地之使:天地的代行者。
世無可抵:世,這裡指亂世;無可抵,指無可補救。
深隱而待時:隱,隱藏,隱跡。深深的隱藏等待時機。
時有可抵:有補救的機會。
為之謀:為治理亂世而籌劃的計謀。
可以上合:對上層可以合作。
可以檢下:對下級可以督促檢查。
為天地之守神:守神,守護神。成為天地的守護神。
作者簡介
鬼谷子,名王詡,又名王禪,道號鬼谷子。春秋戰國時期楚國人,相傳祖籍朝歌(今淇縣)城南。春秋戰國時期著名的道家、是縱橫家的鼻祖,被譽為千古奇人。鬼谷子精通數學星緯、兵學韜略、遊學勢理、養性捨身及縱橫術,長於持身養性,精於心理揣摩,深明剛柔之勢,通曉縱橫捭闔之術,獨具通天之智。週遊四方,廣交朋友。曾到過扶風池陽(今陝西省涇陽)、潁川陽城(今河南登封告成)、太白山(今寧波縣東)等地,後到雲夢山(朝歌城西15公里)水簾洞隱居講學,創建中國古代第一座軍事學校——“戰國軍庠”。他的弟子有兵家:孫臏、龐涓、尉繚子;縱橫家:蘇秦、張儀、毛遂;被譽為商聖的范蠡等。
鑑賞評價
中心思想
《鬼谷子》主要內容是一部研究社會政治鬥爭謀略權術的書,它的中心思想就是指導縱橫家如何通過權謀策略及言談辯論等技巧,實現既定的目標。《鬼谷子》亦是先秦時期以縱橫思想為主的縱橫家、兵家、道家、陰陽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它與各家既有共同性,又有自己創特殊性。
《鬼谷子》與縱橫家的關係。學者公認鬼谷子是縱橫家。但作為一部思想著作,《鬼谷子》和縱橫家代表蘇秦、張儀思想的還是有些區別的。戰國縱橫家的代表人物蘇秦、張儀倡導的合縱、連橫的外交鬥爭和言論技術源於《鬼谷子》中的《捭闔》、《飛箝》《許合》、《揣》、《摩》等篇自理論,因而蘇、張兩人是鬼谷思想在戰國政治中的具體套用者,在戰國時頻頻左右局勢現轄飾消結里達到了強秦弱齊的結果。
《鬼谷子》與兵家的關係。鬼谷子不僅是縱橫家之祖,也是戰國兵家之祖。他的學生孫臏既是一名軍事家。他的另一學生張儀創造了連橫的學說,到戰國晚年成為秦推行“遠交近攻”的軍事謀略。《鬼谷子》不少論述具有普遍性、抽象性、原則性,可用以言談、亦可用於軍事。如《揣篇》:“度於大小,謀於眾寡,稱財貨之有無,料人民之多少、饒乏、有餘不足幾何辨地形之險易,孰利孰害,謀慮孰長軌短,君臣之親疏孰賢孰不肖,與賓客之知睿孰多彩少,觀天時之禍福孰吉孰凶,諸侯之親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去就變化,孰安孰知。”這正是軍事家做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基本條件。所以《鬼谷子》的理論與《孫子兵法》在基本理論體系上是共同的,講的都是根據自然和事物變化的規律來保存自己,克敵制勝之術,其不同之處在於《鬼谷子》講的是以言取勝,《孫子兵法》講的是以戰取勝。
《鬼谷子》與道家的關係。後世多把鬼谷子作為道家的祖師之一,也有學者著文認為老子曾在今新疆和田傳道,其傳授的三大弟子之一王方平便是鬼谷子,鬼谷子東返中原時在今漢水上游,即石泉地區傳道講學。此說雖頗神奇,但確有一定的歷史依據,是有價值的創見。《老子》和《鬼谷子》在思想上的異同作些比較,有極相似的共同處。他們的理論都主張順應自然和人世規律來處世,都有超脫、抽象的特點,不具體地涉及人世間的人和事,可以為所有國家、所有人士所用;他們的理論都有樸素辯證法的觀點,《老子》書中有“禍者福所倚,福者禍所伏”,提出很多對立的名詞,認為對立物在一定條件下可以轉化,《鬼谷子》書中也提出了開合、行止、背向、先後、短長、智愚、勇怯、進退、賤貴、虛實、同異、離合、始終、安危、親蔬、難易、好惡、動靜、益損等對立的觀點。
分歧爭議
中國古代文獻書籍對《鬼谷子》一書的評價存在很大的分歧,有讚賞肯定的評價,也有否定性評價,還有既褒又貶地進行評析的。
肯定評價:如大史學家司馬遷所持的態度,他在《史記》中,為先秦諸子列傳,其中縱橫家的比例最大,有《蘇秦列傳》、《張儀列傳》、《范睢蔡澤列傳》、《魯仲達列傳》等。司馬遷肯定蘇秦、張儀師事於鬼谷子,對蘇秦、張儀等縱橫家的評說持基本肯定的態度。再如,大文論家劉勰,也持肯定的態度,他在《文心雕龍·諸子》中,把鬼谷子和孟子、莊子、墨子、申不害、商鞅等相提並論,進行肯定性的評價:“矽谷渺渺,每環奧義”。他在《文心雕龍·論說》中,高度評價縱橫家,並對《鬼谷子》的《轉丸》和《飛鉗》作了精到的評論:“暨戰國爭雄,辯士雲涌,縱橫參謀,長短角勢。《轉丸》騁其巧辭,《飛鉗》伏其精術。一人之辯,重於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強於百萬雄師。六印磊落以佩,五都隱賑而封。”(參看劉勰《文心雕龍·論說》)劉勰對《鬼谷子》巧辭、精術的讚賞,對辯士長短縱橫謀術的肯定,對辯重九鼎、舌勝雄師的評議,都是相當高的評價。再如,大詩人陳子昂,也對鬼谷子很肯定,他在《感遇》之十一中,以詩作精彩評論:“吾愛鬼谷子,青溪無垢氛,囊括經世道,遺身在白雲。七雄方龍斗,天下亂無君。浮雲不足貴,遵養晦時文。舒之彌宇宙,卷之不盈分。豈圖山不壽,空與麋鹿群。”此外,又如,南宋學者高似孫,其評價也不低,他在《鬼谷子略》一書中說:“《鬼谷子》書,其智謀,其術數,其變譎,其辭談,蓋出於戰國諸人之表。夫一辟一闔,《易》之神也;一翕一張,老氏之幾也。鬼谷之術,往往有得於闔辟翕張之外,神而明之,益至於自放潰裂而不可御。予嘗觀諸《陰符》矣,窮天之用,賊人之私,而陰謀詭秘,有金匱韜略所不可該者。而鬼谷盡用而泄之,其亦一代之雄乎!”鬼谷子集中表現戰國的智謀權術、變譎辭談,超出易、老的闔辟翕張,神明自如,其陰謀詭秘更是兵家秘籍所不及,鬼谷子瀟灑盡用,實為一代的謀略梟雄。還有,清代的學者孫德謙的評價也相當高,他在《諸子通考》中說:“縱橫家者,古之掌交也。《鬼谷子》一書所以明交郊之道,而使於四方者,果能扼山川之險要,察士卒之強弱,識人民之多寡,辨君相之賢愚,沈機觀變,以銷禍患於無形,則張儀、蘇秦,其各安中國至於十餘年之久者,不難繼其功烈矣。……蓋今之天下,一縱橫之天下也。嘗謂為使臣者,果能於口舌之間,隱消禍亂,俾國家受無形之福,則其功為重大,故特表而出之,以告世之有交鄰之責者。”(參看孫德謙《諸子通考》)顯然,孫氏充分肯定《鬼谷子》對於外交戰略的意義,認為以鬼谷所闡明的道理去從事外交活動,可以占據山川險要,明察士兵的強弱,認識民眾的多寡,分辨君王宰相的賢與愚,隨機應變,消除禍害與隱患。後來的競爭之世,猶如縱橫之世,外交家如能以雄辯的口才,消除禍害混亂,使國家免於戰亂而獲得福祉,功勞也是非常大的。
否定評價:比如,西漢末年的揚雄,他在《法言·淵騫》中說:“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有十餘年。是夫?’曰:‘詐人也,聖人惡諸。’”他從儒家聖人的立場出發,指責鬼谷術是詐人之術。又如,唐代的柳宗元,他在《辨鬼谷子》中說:“《鬼谷子》,要為無取。漢時劉向、班固錄書,無《鬼谷子》。《鬼谷子》後出,而險盩峭薄。恐其妄言亂世,難信,學者宜其不道。……尤者,晚乃益出七術。怪謬異甚,不可考校。其言益奇,而道益陿。使人狙狂失守,而易於陷墜。”在柳宗元看來,漢史學家錄書時,沒有《鬼谷子》,《鬼谷子》是以後才有的,乖戾刻薄,如錄進史著,恐妄言會亂世,學者不宜傳說,在他看來,後來的陰符七術,更是怪謬異常,說話更怪奇,其主張更是怪異離譜,會使人狂亂、墜落。再如,明初散文家、被譽為明“開國文臣之首”的宋濂,從維護儒家道統和維護王朝集權統治的立場出發,也否定《鬼谷子》,他在《鬼谷子辨》中說:“大抵其書皆捭闔、鉤鉗、揣摩之術。……是皆小夫蛇鼠之智,家用之則家亡,國用之則國僨,天下用之則失天下。學士大夫宜唾去不道。”宋濂罵得很兇,視《鬼谷子》為蛇鼠的雕蟲小技,家、國、天下,用之皆會有嚴重後果,學人該唾罵而不談論。
中立評價:比如長孫無忌、紀曉嵐、阮元等人的意見。長孫無忌在《鬼谷子序》中,一方面肯定:“縱橫者,所以明辯說、善辭令,以通上下之志也。漢世(可能是”漢志“,”世“避唐太宗的名諱)以為本行人之官,受命出疆,臨事而制。”另一方面又指明:“妄人為之,則便辭利口,傾危變詐,至於賊害忠信,覆亂家邦。”《四庫全書》的總編撰紀曉嵐在《鬼谷子提要》中,一方面認為高似孫對《鬼谷子》超出易、老,融會戰國諸家的評價是“成為過當”,而另一方面認為宋濂指責《鬼谷子》是“蛇鼠之智”是“抑之過甚”,柳宗元所說的“言益奇,而道益陿”,是“差得其真”。最後,紀曉嵐認為:“蓋其術雖不足道,其文之奇變詭偉,要非後世所能為也。”清朝的著名學者阮元於《鬼谷子跋》中說:“竊謂,書苟為隋唐志所著錄而今僅存者,無不精校傳世。況是篇為縱橫家獨存之子書,陶氏注又世所久佚,誠網羅古籍者所樂睹也!”阮元關於“縱橫家獨存之子書”的說法,特別值得重視,指明了《鬼谷子》在學術史上重要性,肯定它是先秦諸子的代表作之一。
後世影響
歷史價值
《鬼谷子》作為鬼谷子教徒授業的教材,培養出了蘇秦、張儀等縱橫家。春秋戰國時,縱橫家“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熄”,章學誠在《文史通義》中感慨道:“戰國者,縱橫之世也!”縱橫家們通過精湛的遊說技巧,促進了社會的大一統和歷史的前進發展。從這層意義上講,《鬼谷子》是間接地參與了先秦政治舞台,客觀上也促進了中國的統一進程,加速了社會前進的步伐。
文獻價值
《鬼谷子》成書於戰國時期,書中以黃老為主滲透出儒家、陰陽家、兵家等諸家學說的思想內涵,集諸子百家學說之大成。對《鬼谷子》的研究,可以清晰地了解先秦時期的百家思想,從而對各家學派能有一個全面而系統的掌握,清晰地了解春秋戰國文化史。
《鬼谷子》是研究先秦諸子文學有重要的史料價值,通篇行文風格簡要精煉,講究論說技巧,觀點鮮明,講理步步遞進,讓人由簡入繁,體味到書中的哲理精華;條條分明,清晰瞭然,使人能多角度去直觀地理解書中所蘊含的道理。
社會價值
《鬼谷子》的策略內容,對於從政治民、軍事作戰、經營管理、公關技術等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和套用價值。其中蘊含了豐富的樸素辯證法哲理,這些哲理是鬼谷子緊密結合實際,針對現實問題而提出的解決辦法,不僅對研究中國古代哲學思想源流提供了文獻資料,而且對日常交往和現實生活也有廣泛的適用性,提供了基本的處事原則。
《鬼谷子》一書,一直為中國古代軍事家、政治家和外交家所研究,現又成為當代商家的必備之書。它所揭示的智謀權術的各類表現形式,被廣泛運用於內政,外交、戰爭、經貿及公關等領域,其思想深受世人尊敬,享譽海內外。然而,就是這樣一本赫赫有名的書籍,因為所崇尚的是謀略,權術及言談,辯論之技巧,其思想與儒家所推崇的仁義道德大相逕庭,因此,歷來被視為洪水猛獸,更有禁而毀之者,私下卻時而習之,樂此不疲。
《鬼谷子》一書,歷來被人們稱為:“智慧禁果,曠世奇書,它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頗具特色,是亂世之學說,亂世之哲學。它的哲學是實用主義的道德論和儈同,講求名利與進取,是一種講求行動的實踐哲學,其方法論是順應時勢,知權善變。《孫子兵法》側重於總體戰略,而《鬼谷子》則專於具體技巧,兩者相輔相成。
《鬼谷子》這部兩千多年的謀略學巨著,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奇葩。它集中了國人心理揣摩,演說技巧,政治謀略的精華,為當代政界人士,企業界人士,商業經營者,管理人員,公關人所必讀。該書以政治、軍事鬥爭案例和商用案例為經典案例,深入剖析《鬼谷子》的智慧謀略,本著批判地繼承之的原則,去其阿諛奉承等封建糟粕,汲取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精華;去其弄權斗術等封建糟粕,汲取謀略方法的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