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作者簡介
清詩別集。清吳嘉紀撰。
他的祖父吳鳳儀,是明代著名理學家的學生,他又受業於鳳儀的弟子劉國柱。詩人少時家貧而多病,勤學苦讀,準備應考,但是當他二十七歲的時候,親眼看到明王朝的覆亡,接著清兵南下,沿海居民,慘遭屠殺。覆巢無完卵無餘,從此居處海濱,絕意仕進,過著極端貧困的生活。他不交達官貴人,只與汪楫、孫枝蔚等少數能詩善文的明代遺民相往來,惟以吟詩渡日,正象孟郊所說“以詩為活計”者也,靠教書及友人的接濟維持生活。家居近鹽場,自題居室名為“陋軒”,“每歲水至,常及半扉,井灶盡塌”,他卻苦吟不輟”(汪懋麟《吳處士墓誌》)。他足跡不出州里,不大為人所知,晚年得到周亮工、王士禛等人的賞識推崇,才稍稍為當世名流所注意,但不久就去世了。三百年來,也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詩集由來
詩集內容的由來吳嘉紀長期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家境貧寒,對下層人民的不幸和苦難有切身體會和充分了解。他的詩歌突出的內容是反映明末清初江淮一帶人民生活的悲慘境況,即事名篇,慷慨陳詞。東淘是兩淮的重要鹽場之一,那裡的百姓受鹽商、官吏的盤剝,又有水災軍輸之苦,吳嘉紀的詩對此多有反映。如記敘濱海人民飽受水災,風災之苦的《海潮嘆》和《風潮行》。茲錄如下。《海潮嘆》:颶風激潮潮怒來,高如雲山聲似雷。沿海人家數千里,鳴犬草木同時死。南場屍飄北場路,一半先隨海潮去。產業盪盡水煙深,陰風颯颯鬼號呼。堤邊幾人魂乍醒,只愁征課促殘生。斂錢墮淚送總彳崔,代往運司成此情。總彳崔醉飽入官舍,身作難民泣階下。述異告災誰見憐?體肥反遭官長罵。
《風潮行》:辛丑七月十六夜,夜半颶風聲怒號,天地震動萬物亂,大海吹起三丈潮。茅層飛翻風捲去,男女哭泣無棲處,潮頭驟到似山摧,牽兒負女驚尋路。四野沸騰那有路,雨灑月黑蛟龍怒;避潮墩作波底泥,范公堤上游魚度。悲哉東海煮鹽人,爾輩家家足苦辛。頻年多雨鹽難煮,寒宿草中飢食土;壯者流離充故鄉,灰場蒿滿池無鹵。招徠初蒙官長恩,稍有遺民歸舊樊。海波忽促餘生去,幾千萬人歸九原。極日黯然煙火絕,啾啾妖鳥叫黃昏。
《冬日田家》、《逋鹽錢逃至六灶河作》則以親身經歷見聞控訴地主,奸商盤剝百姓的殘酷。《冬日田家》共四首,今錄其第三著。
殘葉一村虛,臥犬冷不吠。帶夢啟柴荊,落月滿肩背。地荒寒氣早,禾黍連冰刈。里胥復在門,從來不寬貸。老弱汗無力,輸入胥囊內;囊滿里胥行,室里飢人在。
《逋鹽錢逃至六灶河作》共十六首,今錄其前三首:草舍不盈丈,乃在鹵壤中。??黑蓋飛,戶外起秋風。何能免沾污?已覺改形容。居人若鬼魅,衣食常不充。往昔遇汝曹,心魂悸且恫。今予獨何幸?棲止與汝同。
稱貸鹽賈錢,三月五倍利。傷此饑饉年,追呼雜胥吏。其奴吃灶戶,爪牙虎不異。腐儒骨■■,附俗受罵詈。秋清發茱萸,償錢期已至。空手我何之?鄉廬聊棄置!
日停故園落,洲洲蘆花開。新雁此時至,孤鳴夕悲哀。我亦始離群,行坐無好懷。長謠思同心,道阻不可偕。風末聞棹歌,何人遠溯洄?呼兒匿草中,叱吒債主來!
《江邊行》、《鄰翁行》揭露清初徭役的繁重,語極沉痛而憤慨。《江邊行》:江邊士卒何闐闐?防敵用船不用馬;督責有司伐大木,符牘如雨朝暮下。中使嚴威震舊京,軍令還愁不奉行,親點猛將二三十,帥卒各向江南程。江南誰家不種木?到門先索灑與肉;主人有兒賣不暇,供給焉能饜其欲!老松古柏運忽促,精魂半夜深山哭;一一皆題“上用”字,樹樹還令運出谷。出谷到江途幾千,將主騎馬已先還。家資破盡費難足,眾卒仍需常例錢。道路悲號不住口,槎?牙亂集成山阜;一朝舟楫滿沙汀,只貴數多不貴精。君不見揚州戰船六百隻,輸盡民財乘不得。寒潮寂寞葦花閒,日暮灘頭渡歸客。
《鄰翁行》:鄰翁皓首出門去,慟哭悔作造船匠。伴無故舊囊無錢,此去前途欲誰傍?聞道沿江防敵兵,造船日夜聲丁丁;工師困憊不得歇,張燈把炬波濤明。鹽使還嫌工弗速,如霜力背鞭皮肉;肉爛腸飢死無數,拋卻潮邊飽魚腹。力役人稀大將嗔,遠近嚴搜老身;眼看同輩死亡盡,衰羸焉有生歸辰?回望故鄉妻與子,蕭蕭落木西風裡;灶下連朝方斷炊,柴門寂寞無鄰里;常憑微技日存存,微技誰知喪一門!君不見船成蕩漾難舉步,千檣萬棹蘆灘住。增金急募駕舟人,有司又派江南賦。吳嘉紀是明末初重要的遺民詩人之一,卓爾堪《遺民詩》里就輯錄了他的詩。他對清朝統治者是採取不合作態度的,這種情緒在其詩中有所反映。他有許多表現故國之思的詩作,如《登燕子磯》二首:空翠壓蒼波,高亭試一過。江流向北小,山色直難多。風雪孤舟遠,饑寒兩鬢皤,浮家願不遂,老眼看漁蓑。
危磯猶似者,孤客獨傷魂。親友浮雲散,關山曉霧昏。疾帆沖白鷺,怒浪擁蒼黿。俯視維舟處,潮收露石根。
又如《過鐘山下》,亦寫得悲涼淒婉:茲山大江南,形勢何雄特!萬樹隱蟠虬,四序蔥蔥碧。常懷山上雲,今作山下客;綣綣路人語,暉暉崖日稀。勝地縱摶爪,半天■瘦骨。但見下牛羊,不逢舊松柏。乾坤遭毀鑠,禍害及木石。暮角受降城,寒潮瓜步驛。渡江吾遲遲,回著淚沾臆。
清軍渡江之後,對江南人民大加殺戳,吳嘉紀的詩對此也有所反映,是一篇篇血淚控訴。如《李家娘》開頭說:“城中山白死人骨,城外水赤死人血。殺人一百四十萬,新城舊城內有幾人活?”其暴虐殘酷,令人髮指。
《難婦行》中說:“木下石填人膚,日蒸氣塞人叫呼。舟子耳聞眼不顧,往來邏卒逢無數。……夫來挈妻父挈女,開艙十人九人死。”
吳嘉紀的詩在內容上總體來說是現實主義的。同時人陸延掄說讀了他的詩,“淮海之夫婦男女,辛苦墊隘,疲於奔命,不遑啟處之狀,雖百世之下,瞭然在目。甚矣,吳子之以詩為史也!雖少陵賦兵車,次山詠舂陵,亦何以過?”(《陋軒詩序》)稱其詩為“詩史”,可見評價之高。同時,吳嘉紀詩歌的藝術感染力也是很強的。他的詩,敘事真切自然,抒情誠摯動人,語言通俗簡樸,風格幽峭蒼勁。沈德潛說他的詩“以性情勝,不須典實而胸無渣滓,故語語真朴,而越見空靈”(《清詩別裁集》)。潘德輿說他的詩得陶淵明,杜甫之真傳,“字字入人心腑,殆天地元氣所結。”(《養一齋詩話》)
《陋軒詩》在清朝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被當時的軍機處奏請列為禁毀書。原因是什麼呢。據《清代禁毀書目補遺》稱,乃是因為“詞多憤激”、“有違礙語句”,再就是內有送屈翁山(大均)詩二著,而屈大均是積極參加抗清鬥爭的一位詩人,其著作亦被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