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家業被毀敗落,親人生離死別,死於復仇者的熊熊烈火;穿越成醜陋小乞丐的她,該怎樣面對全新卻危機重重的古代人生?
靠著醫藥知識和精心謀劃,她逃出乞丐頭目秦爺殘酷的魔爪,定居藥都譙郡。家長里短只是生活的調味料,真正要考慮的,是在面對形形色色的勢力時該何去何從。
所有人都盯著她的醫術她的方子,想要從中謀取自己的利益。處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實在非她所願。她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利用一技之長生存下去。
可是,躲,躲得掉嗎?除非她就此成為山頂洞人,否則要在這個世俗生活下去,又如何躲得掉?她所掌握的超越這個時代的醫術,是一把利刃,而且是雙刃,能讓她如魚得水,也能讓她溺死深潭。
世事無常,敵人與盟友時刻都在變換。既然從一開始便注定無法擺脫,那么就讓她在暗藏玄機的盛世中,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人物介紹
女主角:阿醜/紀初堇/浠寧
男主角:夏翌辰
配角:墨玄;徐奶奶;慕天弘;慕天卓;夏翌雪;龍鈺公主;旭梓虞
藥方摘選
與大多數醫藥題材的小說不同,文中所用藥方皆有出處,所引案例都來自醫案,皆有跡可循。
息風降火,順氣蠲痰
羚角磨沖二錢.陳膽星燉和服一錢五分.石菖蒲次入一錢.紫丹參四錢.白茯苓三錢.鉤藤鉤次入五錢.冬桑葉四錢.川貝母杵一兩.賴橘紅次入一錢五分.白蒺藜三錢.牡蠣八兩杵。炭先煨六句鍾,取湯代水煎藥。
(出自《王孟英醫案繹注》,清·王士雄著)
補氣治本,豁痰治標,兼治癲癇
潞黨參五錢.炒白朮三錢.白茯苓三錢.炒黃 三錢.制半夏八錢.蛀陳皮一錢五分.薑汁炒桑枝二錢.薑汁拌炒蔞仁一錢.九節蒲研次入三錢.西薤白打次入三錢.生白蒺去刺三錢次入.旋復花絹包一錢.
(出自《王孟英醫案繹注》,清·王士雄著)
主治傷寒
升麻三兩.芍藥三兩.羚羊角三兩.通草四兩.射干二兩.生蘆根切一升.
(出自《備急千金要方》卷十,唐·孫思邈著)
章節目錄
卷一 種藥
【人生重為烏古瓦,萍逢井田滿山香(人參、茺蔚、烏古瓦,萍蓬、景天、滿山香)】
001 重生
002 挨打
003 搶粥
004 醜顏
005 治病
006 危險
007 空間
008 逃亡
009 行醫
010 置田
011 柴火
012 丁家
013 奇葩
014 周嬸
015 尋釁
016 扶搖
017 論官
018 賊耶
019 攪場
020 葷腥
021 面紗
022 功德
023 墮胎
024 為難
025 家醜
026 同謀
027 鈍刀
028 徐泰
029 利刃
030 面對
031 蒙城
032 錢府
033 走水
034 大樹
035 糖心
036 反擊
037 年飯
038 毒蕈
039 演戲
040 化小
041 信任
042 中箭
043 道歉
044 痊癒
045 聽戲
046 猜謎
047 珠釵
048 乾涸
049 掐架
050 缺水
051 善人
052 墨玄
053 惡霸
054 扳回
055 調水
056 教書
057 後台
058 無常
059 鬧劇
060 毒殺
061 儆猴
062 教訓
063 緊張
064 野妾
065 欲動
066 買神
067 媚香
068 試探
069 反季
070 心結
071 溫瘧
072 知母
073 災禍
074 真假
075 虎威
076 丟鐲
077 爭財
078 笞刑
079 入瓮
080 鬧翻
081 治心
082 好人
083 上善
084 代價
085 買賣
086 鳳麟
087 放棄
088 驚變
089 打算
090 離開
卷二 淮南
【遠志商路娥眉斗,焉知陽錯除非廉(遠志、商陸、蛾眉豆,胭脂、羊躑躅、飛廉)】
091 懲惡
092 乘涼
093 賊船
094 籌備
095 面試
096 演戲
097 南風
098 軍器
099 金瘡
100 淳于
101 開業
102 解暑
103 眉目
104 嫡庶
105 罌粟
106 白清
107 價戰
108 盤店
109 官系
110 解毒
111 佩瑜
112 剖心
113 廣告
114 派別
115 被抓
116 肉盾
117 策反
118 之秋
119 私奔
120 提親
121 拒絕
122 擒縱
123 壽宴
124 被困
125 潛入
126 遭棄
127 為敵
128 求援
129 刺殺
130 審判
131 傷譽
132 官購
133 陰謀
134 稱霸
卷三 京華
【甘交王孫花天醺,不允使皇不留行(甘蕉、王孫、天花蕈,布、雲實、王不留行)】
135 京畿
136 璋琦
137 璃雪
138 流言
139 又殺
140 五策
141 三元
142 中毒
143 蘭花
144 還治
145 昱王
146 酒心
147 權衡
148 乞丐
149 么女
150 貴妃
151 鬧事
152 籌謀
153 救治
154 關心
155 圍魏
156 囹圄
157 審訊
158 出頭
159 風雨
160 報復
161 收店
162 裝瘋
163 龍體
164 陰陽
165 水患
166 追隨
167 誘餌
168 奇觀
169 夢魘
170 報仇
171 雪恨
172 尊重
173 紕漏
174 安置
175 關聯
176 哭喪
177 脫險
178 跪哭
179 風塵
180 條件
181 遁走
182 驚變
183 謀反
184 騙局
185 殺心
186 圍京
187 披掛
188 震天
189 出將
190 天下
卷四 天涯
【勤馬駛帆海飄渺,鳳仙登凰洞天門(苘麻、石帆、海螵蛸,鳳仙、藤黃、天門冬)】
191 出發
192 緣由
193 故人
194 盡力
195 辭別
196 歸屬
197 身世
198 蠢笨
199 解讀
200 往事
201 容顏
202 虧空
203 清剿
204 國書
205 建交
206 糾結
卷五 歸來
207 重逢
208 迂迴
209 作對
210 試探
211 出賣
212 能力
213 坦言
214 比較
215 懲治
216 瘟疫
217 背水
218 數落
219 偽裝
220 心意
221 逃離
222 安然
223 兜圈
224 鬧事
225 幕後
226 主意
227 驚險
228 氣勢
229 隱患
230 婆媳
231 賜婚
232 紅塵
233 作死
234 叛國
235 變數
236 李氏
237 棋子
238 行宮
239 刺客
240 復燃
241 震驚
242 宮變
243 攜手
244 笑話
245 祭劍
246 重身
247 救贖
248 說服
249 完滿
精彩片段
重生阿醜
“齊子佑,你放開我!”紀初堇雙眼滿布猩紅,不知道是哭出的血絲,還是太過憤怒。
紀家大宅在黃昏中愈發晦暗,凌亂不堪的大廳中,女子雙手被縛於身後,綁在大理石柱上。她的髮絲有些掙扎後的凌亂,嬌美的臉龐掛著輕傷,眸光里是決然恨意。
齊子佑面色平靜地走過來,俯視面前狼狽卻倔強的女子:“初堇,你可知,這世上不會有人愛你。”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你害紀氏藥業破產,我爸終身監禁,我爺爺傷心絕望去世……如今你又要怎么對付我!齊子佑,你這個騙子!狂徒!魔鬼!”紀初堇聲嘶力竭地控訴眼前看似平靜優雅的男子。
齊子佑盯著紀初堇的瘋狂模樣,突然低低地笑了,那笑聲古怪詭異:“初堇,我說了,不會有人愛你。你是紀氏藥業唯一繼承人,聰明能幹,又長了一張如此美麗的臉,”他說著抬手托起她的下巴,欣賞獵物一般看了看,微微搖頭,“你認為,男人們應該愛你的臉,還是愛你的錢?”這句話,似疑問又像嘲諷,卻並沒有噎住紀初堇。
“那你是恨我的臉,還是恨我的錢?”紀初堇恨聲質問。
齊子佑一個巴掌扇在紀初堇臉上,清脆的聲響之後,是她的嗡嗡耳鳴,但那幾句話,卻聽得異常清楚。
“我恨的,是你的姓氏!當年若不是你爸那個混蛋,如今整個醫藥業都會是我們齊家的,而不是姓紀!”
紀初堇呆愣半晌:尋仇?
只是未等她反應過來,齊子佑突然大笑出聲:“是時候了結一切了!今日就讓你們紀家灰飛煙滅!”
夕陽下,昔日豪華的紀家大宅冒出滾滾濃煙,紀初堇在一陣嗆人濃煙的噁心氣味,和皮膚燒焦的慘烈灼痛中,失去知覺。
……
滴答。滴答。……
聽著耳邊聲響,紀初堇有些頭昏腦漲。
水,水……有水就有救了……
知覺漸漸回歸,她輕輕呼吸濕冷的空氣,只覺頭痛欲裂,身上是刺骨冰寒。然而冰寒以外,還有一股高熱煎熬著自己。這是怎么回事?大火就算被高壓水槍澆滅,也不該是刺骨冰寒呀!
“阿醜,阿醜……你怎么樣呀,阿醜!”
強撐開沉重的眼皮,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映入眼帘,只是老奶奶銀絲雜亂,臉色髒兮兮的,似乎連皺紋都看不清楚了,身上也只有破舊襤褸的薄衣。
紀初堇的雙眸聚焦微微調整,周圍的環境只能用滿目瘡痍、家徒四壁來形容。莫非,昔日的紀家大宅,已經被燒成這副樣子了?
可是,等一等,為什麼這位老奶奶會叫她“阿醜”?
她伸出手,灰白髮舊的衣袖髒兮兮的,還有些潮霉。看了看自己的五指,不是那雙自己熟悉的纖纖玉手,這雙手還小,而且又黑又髒。震驚中,她抬頭望了望還在下雨的天空,看到天井外重重疊疊的飛檐瓦頂,一個破天荒的想法在腦中萌動——
她已經葬身火海,並且穿越了!
可是,目測她穿到的這個環境,實在是……
“阿醜,你怎不說話?莫不是腦子燒壞哩,連話也講不出,”老奶奶有些渾濁的雙眸中是焦急和心疼,“苦命的孩子,本來就長得這模樣,聲音也,如今——”
老奶奶的腔調裡帶著吳儂軟語的口音,只可惜這溫軟綿長的吳語,紀初堇聽得懂卻不會說。自己的前身講話是什麼樣子,她也不知道,如今暫且就國語糊弄過去吧。
“我,”紀初堇一開口,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就知道這老奶奶所言非虛,可是,長得這模樣又是什麼意思,“我會說話,可是我忘記以前的事了。”
老奶奶聞言有些怔愣:“都記不得啦?”
紀初堇茫然搖搖頭。
“哎,孩子……”老奶奶一聲嘆息。
雨水飄飛,濺到了還在發燒的紀初堇身上,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低頭掃一眼瘦骨嶙峋的身子,從骨架看大約也就十一二的樣子。露在外面的手腳似乎凍僵一般,都有些麻木了。
老奶奶見她凍得發顫,連忙抱緊她,語氣憐惜:“你叫阿醜,我是你徐奶奶,我們都是這關帝廟乞飯嘚。”
阿醜,阿醜……這個名字,再聯繫徐奶奶之前的話,用膝蓋也能想明白,她定然長得十分難看了。
而關帝廟,乞飯——她的身份,就是螻蟻般的乞丐。
相貌醜陋,聲音沙啞,身無分文,地位低賤。
她不禁想起死之前齊子佑的話:你認為,男人們應該愛你的臉,還是愛你的錢?
如今的重生,她既沒有臉,也沒有錢……
真是滑稽可笑,齊子佑,你以為,在失去這兩樣東西之後,我就會被打到嗎?
你錯了,我不會屈服的!如果你看得到,我就要讓你看著,我如何不靠臉不靠身份,在這陌生的古代風生水起!
前世死得慘烈,今生無論如何她要倍加珍惜。從今日起,她要用阿醜這個身份,好好活下去!
然而如今的狀況,只怕活下去都是奢望。乞丐生存全憑別人的善意施捨,飽一餐餓一頓,寒冬臘月路有凍死骨,更何況她還好巧不巧地病了。都說吃不窮穿不窮,一場大病一世窮。眼前情形,真是壞得不能再壞。
靠天吃飯等別人救濟可不是她的性格,那如今,她該怎么辦?
思索間,聽得一個粗啞的男聲向他們吼來:“今日的孝敬錢在哪!”
本來寂靜得只有風聲雨聲的關帝廟,被這一吼炸開了鍋,里里外外立即喧鬧起來。
阿醜環顧,才發覺這關帝廟裡住著不少衣衫襤褸的乞丐,他們一個個排著隊腆著臉,湊到方才說話的彪形大漢面前,把什麼東西交給了大漢。
這陣仗,莫非那大漢是丐幫幾袋長老?可是“孝敬錢”這三個字,怎么聽起來像是黑社會的保護費?
沒多久,彪形大漢掂著分量十足的錢袋,傲慢踱步到阿醜和徐奶奶面前:“你倆的孝敬錢,嗯?”
皆在一念
未及細思,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後方傳來:“看來當初,我真不該心慈手軟,留著你,始終是個禍害。”那語氣輕鬆隨和,卻叫阿醜聽出了半分殺意。
是他?是那個危險的種馬?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何,想殺了她?禍害又是什麼意思?
一連串的疑問在阿醜腦海中閃過,可她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如今要用拖字訣,拖到清夢回來,她才會安全:“這位公子言重了,阿醜向來以治病救人為己任,何來禍害一說?”
“治病救人,”夏翌辰散漫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譏誚,“連未出生的孩子都要殘害,這叫,治病救人?”他似乎聽見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趣事,低笑聲十分愉悅。
阿醜聞言暗自惱恨,卻心知此時辯駁,這人多半不會聽。要說今日他的目的,難道,是為了那個憐香尋仇?可是,憐香一介譙郡的風塵女子,怎么會和京城官貴扯上關係?難不成他處處留情,每個風月場所都要光顧一遍?
“公子,凡事講求證據,別血口噴人。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阿醜說得理直氣壯:本來小三就是不對。
夏翌辰輕快地笑了:“你還真以為,你能拿得到銀子嗎?罪魁禍首江永堅的妻子死了,憐香跑得無影無蹤,如今只剩下你,你覺得,徐泰會放過你嗎?嗯?”他的聲音逐漸靠近,湊近阿醜耳邊。最後的一聲疑問,似威脅又似挑釁,卻帶著一種特有的磁性魅力,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我看你是被害妄想症吧?先說我害人,再說徐公子害人,下一句是不是天下人都要害人?”阿醜鄙夷地反駁。
他淡然的聲音迴響在她耳邊:“你不相信?那你說說,今天你給誰治了病?”
阿醜一個語塞,不知該作何回應。的確,徐泰一直在防範她。而憐香,真的失蹤了?對了,當初公堂之上,憐香提到,江永堅的妻子不過是個普通村婦,怎么能把手伸這么長,她懷疑有幕後主使。而自己當時確實也對此起了疑心。
“你憑什麼說這件事和徐泰有關,我怎么相信你?”阿醜試探著問。
“你只要想想,為何一個普通村婦,能有這么大本事;再想想,為何徐泰會好巧不巧地出現在那裡。”夏翌辰大步後退,似乎找了個地方坐下。
阿醜心知,這一切的確可疑,但也只是可疑:“那你又想利用我做什麼?”
“江永堅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他散漫不羈的語氣突然凝聚,變得鄭重起來。
“自盡,因為對江永堅絕望,撞牆自盡,這點毋庸置疑,古井村都看見了,也聽見了她的遺言。”對於憐香一案的案情,阿醜沒有隱瞞的必要,不管誰問,她都會照實說。
“江永堅的妻子在動手前後都和哪些人接觸過?”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問江家其他人,興許還更清楚,我只是古井村一個平民百姓。”阿醜明白,其實只要找出江三嫂是通過哪些人把墮胎藥下給了憐香,就能找出幕後黑手。可惜江三嫂已死,也不知線索能不能接上。如果真有幕後黑手的存在,江三嫂也是個替罪羔羊,別人把動機和行為都給她安排好了,好一招請君入甕!
“我可是覺得十分有趣。兩個月前,你還是建業的小乞丐,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古井村的平民百姓。”夏翌辰一副開始聊天聊地聊人生的模樣。
阿醜嗤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有什麼稀奇的?難不成我從良向善,公子還要攔著?”
夏翌辰知道,阿醜是有傲氣的,旋即拍拍手,語調散漫:“這裡是淮南道刺史錢展業的府邸,你若想活命,錢展業會是棵好大樹。別助紂為虐,若我再看見第三次,後果自負!還有,剛才你有句話,我覺得很有意思。其實天下人,都會害人……”他的聲音逐漸遠去,似乎連腳步聲都不曾聽見。
……
淮南城開安客棧的頂檐,夏翌辰靠在暗處,隱去了自己的形跡。
遠處錢府的火光逐漸熄滅,深夜的淮南城歸於沉寂。更夫在街巷裡穿行而過,低低的破鑼嗓喊著從未變過的話語。
夏翌辰一手枕著頭,一手拎著酒囊,微微仰頭。酒液順著他線條近乎於完美的下巴流下,沁入領口微開的衣衫。那散漫不羈的情態,在朦朧夜色下魅惑得令人遐思。
殺,還是不殺?
去之前,他早已做了決斷,卻在她第一句開口時,就改變了決定。
醉意中,他晃晃有些暈乎的腦袋:那略帶沙啞卻不卑不亢的聲音,為何就讓他的殺意,莫名地淡去了?
是了,兩個月之前,也是這般。
已經不清不楚的思維瞬間跳躍:若今日殺之,那他兩個月前的決定,就是錯誤的。他怎么能容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呵,從良向善?真是個,十分之,有趣的遊戲。
滑稽!且看你日後,怎樣“從良向善”吧!
武將之後的他堅定地相信,保家衛國尚且必須手染血腥;哪有人不需要害人?
從良?向善?
當真是,有趣呀……
墨心難明
集市有些嘈雜,卻不算喧鬧。不知過了多久,在阿醜已經習慣這樣的環境之後,一聲尖利的馬嘶傳入耳中,接著人聲大動。
阿醜猛然抬頭,只見不遠處一輛馬車似乎撞到行人,傷者躺在地上,家屬還在哭喊什麼。
“我兒啊,你怎么就被撞上了,千萬不要有事呀,爹對不住你,”一個中年男子衣衫有些發舊,還打了不少補丁,跪在地上哭喊,“孩子他娘呀,我們家真是命苦啊!你拼了命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如今眼見著我連我們唯一的骨血也保不住……”
阿醜站起身,看到躺在地上的似乎是個小孩子,不由更加憂心,扭頭對隔壁的佟寧信說:“佟五哥,你幫我看一下,我過去瞧瞧。”
看熱鬧的人立刻圍了上來,好在人不算多,阿醜縮手縮腳磨蹭了一陣,就擠進去了。
地上的中年男子猶在涕泗縱橫:“天災當頭,連水也喝不上幾口,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天不佑我兒呀……”
“這位大叔,我幫您兒子看看吧,先別太難過,說不定還有救。”阿醜說著,在那個八九歲大躺在地上的男孩身邊蹲下。
只是剛蹲下身還沒站穩,就被中年男子伸手一推,向後仰倒。阿醜連忙用手撐地,才勉強穩住身子。
“幾歲的小女娃有膽量講大話,我兒子別沒事給你看成有事了!”中年男子的語氣突然從哀怨變怒沖,臉色不善地瞪了一眼摔倒在地的阿醜。
阿醜心下不快:喂,不相信我不信就是,也用不著動手吧!
“你這人不領情也就罷了,怎么還推人!”阿醜爬起身,看了眼被擦破皮帶著血痕的手掌,有些惱怒。
中年男子似乎懶得理她,轉過頭繼續哭自己的兒子。
眨眨眼,阿醜心思轉起來:這人行為怎么看著如此詭異?
“大叔,那位姑娘看著不像說大話的,就讓她看看又何妨?”馬車裡傳來沉穩平淡的男聲。
阿醜微微張嘴,驚愕地抬頭仰望馬車:這聲音——墨公子!是墨公子!就算音色相似,語氣也不可能這般相似!
下意識看向車夫,卻並非她認識的初七,阿醜不禁疑惑起來:難道自己想錯了?
“你安的是什麼心,仗著自己有錢,這女娃搞不好是你安排來的人,到時候硬說我兒子沒事,想不負責!”中年大叔惱怒地指著馬車。
圍觀諸人紛紛議論。
“大叔,我若是有錢人,拿著錢安排一個郎中,還不如直接賠給你。”馬車裡的聲音仍舊如古井無瀾。
阿醜為這句反駁拍手稱好:“我不過是看你兒子受了傷,好心過來查看,既如此,你不信我,那我也只能袖手旁觀。大家也都看見了,不是我見死不救,身為醫者,誰沒有幾分仁心?可被你這樣阻撓,污衊我別有用心,甚至動手。依我看,也沒有哪個郎中敢來給你兒子瞧病。哎,苦的還不是孩子。”略帶沙啞的聲音雖不大,卻說得鏗鏘有聲。
中年男子也不回應,只是繼續哭喊苦命。
馬車的帘子微微撩開,露出一隻男子的手,初看煞是平常,但細細觀察動作卻能感覺到此人心性氣度非同凡響。他遞出一包銀子,交給車夫,又把帘子放下,才開口:“這裡是一百兩紋銀,我並非缺錢,本想拿來補償這孩子的。只是出了事,還不讓人靠近查看,可知居心叵測,指不定是裝出來騙錢的。我也並非摳門,因此,既然這大叔不能拿出有力的證據,證明我的馬車傷了人,那一百兩就散給大家。”
眾人聞言大喜過望:從來只聽說看熱鬧會被殃及池魚的,啥時候聽說,看熱鬧還發銀子?
車夫一邊散銀子,馬車裡的人一邊說:“這銀子是善銀,希望拿到的人,能保持一顆善心,別像這位大叔一般,攛掇兒子故意假裝受傷,騙取錢財。與其給德行有缺的騙子,不如發給百姓,也算善緣。日後大家見到不義之事,切莫包庇縱容,要伸張正義才是。”
接過銀子的人點頭稱謝,行禮離去。那中年男子和兒子也裝不下去了,恨恨咬牙,起身離去。
阿醜掂了掂手中一兩銀子,看著安然無恙離去的那一大一小,不由搖頭嗤笑。接著她一面感慨馬車裡的人獨特的處世方式,一面好奇,馬車裡,是墨公子嗎?
她望著車轅出了神,正思緒亂飛,車內聲音再度響起,依舊平淡無波,卻讓她百感交集:“阿醜姑娘,別來無恙。”
初春早晨的陽光,拉出馬車和人長長的淡影,仿佛一切靜止在這一片流光。
譙郡開悅酒樓雅間內,雕花窗格迎來微暖的東風。
墨玄伸手一指窗邊的座位:“故人重逢,阿醜姑娘不必客氣,何況今日你是幫了我的。”
阿醜站在一旁擺擺手:“那個,實在不值一哂。之前墨公子是救命之恩,如今阿醜不過舉手之勞。況且就如同方才墨公子所言,見到不義之事,也切莫包庇縱容,要伸張正義才是。”
墨玄聞言,一字眉舒展開來,卻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淺笑不過片刻就淡了下去,猶如蜻蜓點水,幾圈波紋過去,又恢復波瀾不驚:“今日墨某所言,阿醜姑娘聽到心坎里了。既如此說,當日我也只是路見不平,伸張正義,和阿醜姑娘一般。出發點一樣,又何來大小高低之分?”
他語氣極淡,卻又不沉悶,屬於一種平平淡淡就深入人心的感覺。阿醜不由總結:那完全是靠他沉穩的神韻氣度和內斂的人格魅力達到的,一般人可沒這樣的功力。更令人驚嘆的,是他總能發現問題的關鍵,把道理剖析出來,但又不讓人覺得強勢蠻橫,反而——極有說服力?
阿醜嘆息一聲:“墨公子實在明白通透,那我也不講這些虛禮了。”於是端坐在他對面。
“阿醜姑娘莫怪我唐突,墨玄並非高門繡戶,江湖草莽向來不講虛禮。今日邀請,一為故人相見。二來,阿醜姑娘既在譙郡安了家,想必也十分清楚這次大旱的情況,故而,我想了解一二。”墨玄說明來意。
阿醜眨眨面紗下清澈的雙眸:“墨公子,送水一事,應是墨公子的手筆吧?”
“阿醜姑娘聽到什麼流言?”他秀致的唇角微動,烏黑深邃的雙眸看不出任何情緒。
“興許不是流言,而是真相也未可知。之前我也只信了八分,如今卻是信了十一分。”阿醜笑言。
“我很好奇,八分,十一分,是怎么來的。”墨玄平靜地看向阿醜。
“之前的八分,是因為,有這般財力人力,又有這樣的善心的,怕只有墨公子;後來墨公子說出那樣一番發人深省的話,便多了一分;墨公子這個時候出現在譙郡,再多了一分。因此我方才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已經有了十分的肯定。”阿醜解釋自己的想法。
墨玄微微垂眸:“阿醜姑娘心細如髮,想必我關於流言的疑問,讓你加了最後一分肯定吧?”
他總能把問句都說得那般平淡從容,但切切實實讓人感受到那是問句,想要回答。
阿醜這般感慨著,把主題拉回正題,因為,他其實已經默認,沒有必要再問了,該是回答他問題的時候:“這次大旱,情況很嚴重。影響人畜飲用水不必說,更嚴重的是,影響春耕。早幾天就該播種的土地,如今因為缺水,都還空著。種了也沒水讓幼苗活下去,僅有的水還要供著人和牲口。”
墨玄並沒有抬眸,視線似乎聚焦在眼前的茶杯,沉默不語。
阿醜繼續說:“因此,天不下雨,是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墨公子雖然派人運水,也只是緩兵之計,先維持著百姓的基本生計,而並非長久之計。除非……”
他還是沉默著,如一尊雕像一動不動,只有窗外的微風吹進,拂起他額前的散發。
“除非調水。”阿醜有些嘆息地說。
“調水?”墨玄終於抬起頭,星眸不見波瀾,唇角卻不可自制地微動。
“是的,”就是南水北調的原理,“將譙郡河系和其他水源豐沛的河系鑿穿聯通,讓水流到譙郡來。”
正說著,阿醜的眼角餘光透過打開的窗格,看見對面開安客棧門口停下一輛馬車,而馬車裡,走出一個令她有些怔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