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還京樂
友人泛湖,命樂工以箏、笙、琵琶、方響迭奏
宴蘭漵,促奏絲縈管裂飛繁響。似漢宮人去,夜深獨語,胡沙淒哽。對雁斜玫柱,瓊瓊弄月臨秋影①。鳳吹遠②,河漢去杳③,天風飄冷④。
泛清商竟。轉銅壺敲漏,瑤床二八青娥,環佩再整。菱歌四碧無聲,變須臾、翠翳紅暝⑤。嘆梨園、今調絕音希,愁深未醒。桂楫輕如翼,歸霞時點清鏡⑥。
注釋譯文
①月:一本作“玉”。
②鳳:一本作“風”。
③杳:一本作“裊”,一本作“查”。
④飄:一本作“吹”。
⑤翳:一本作“繁”。
⑥清:一本作“青”。
作品鑑賞
“還京樂”,本唐教坊曲名。《唐書·禮樂志》說:“民間以明皇自潞州還京都,舉兵夜半誅韋皇后,制《夜半樂》、《還京樂》二曲。”宋詞始自周邦彥《清真集》。雙調。一百零三字。前片十句,四仄韻;後片十句,五仄韻。
“迭奏”,就是重奏,即用箏、笙、琵琶、方響進行四重奏。
“宴蘭漵”兩句,點明題旨。言朋友們聚飲在蘭草叢生的湖濱,旁有樂工在歡快地合奏侑酒。那弦樂,一聲快過一聲,那笙音陣陣如同裂帛,各種樂器的聲響混作一塊向四周擴散著。“箏”,即瑟類,有十三弦;“笙”,吹奏樂器,有十三管。這裡最後一“響”字,本是韻腳。但據清戈載《詞林正韻》,“響”字應入第二部仄聲,“二十二養”韻部;那就與以下“哽、影”等各韻入第十一部仄聲,“二十三梗”、“二十四迥”、“二十四敬”等韻部不同韻。此是否“二十五徑”韻中“磬”字誤傳,在此存疑。“似漢宮”三句,獨寫琵琶聲。言夜深沉,湖中更顯清靜,聽那琵琶的獨奏聲,恍如昭君出塞時彈奏的哀調,使胡塵為之嗚咽。“對雁斜”兩句,合敘方響、箏音。方響,銅製長方形,共十六片,以各片的厚薄分音節高低。排在一架上,分兩行,都斜放著,用小槌擊之而發聲。此言如雁行般斜放著的方響,由樂師用小槌打擊與箏音一起奏出弄月秋影的曲調。“鳳吹遠”三句,專述笙聲。言樂師吹奏的笙音恰如鳳吟,音色逐漸低沉,好像鳳凰鳴叫著向九霄越飛越高,以致無跡可尋。令人聽後領略到一種天風撲面般的沁入心胸的清冷之意。
“泛清商竟”一句,承上啟下,領起下片。此以“清商”五音的簡稱借代樂器聲。言一場合奏在不知不覺中結束了。“轉銅壺”三句,寫實。言耳聽著器樂合奏,時光過得飛快,銅壺又在報時了,那斜倚瑤床聽得入神的年青侍女,終於驚醒過來,慌慌張張的整理著無意中弄得零亂的首飾。此是從側面讚譽合奏之美也。“菱歌”兩句,言船外景。此言合奏罷,船外早已是寂靜無聲,更不要說能聽到“菱歌”唱晚了。只見湖面上青蒙蒙一片天地一色,紅花綠葉都消溶在這一片青色之中。“嘆梨園”兩句,系詞人的感嘆。詞人說:如今一般混飯吃的樂工哪能演奏出這樣動聽的曲調呢?我深深地沉溺在四重奏所營造出來的哀愁的氛圍中,仿佛至今還沒有清醒過來。再次強調合奏樂師的演技高超。“桂楫”兩句,點船行“泛湖”。言宴罷盪起船槳,如飛似的歸去,滑行在落霞輝映的清粼粼的湖面上。
作者簡介
吳文英,宋代詞人。字君特,號夢窗,晚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一生未第,游幕終身。紹定(宋理宗年號,1228—1233)中入蘇州倉幕。曾任吳濳浙東安撫使幕僚,復為榮王府門客。出入賈似道、史宅之(史彌遠之子)之門。知音律,能自度曲。詞名極重,以綿麗為尚,思深語麗,多從李賀詩中來。有《夢窗甲乙丙丁稿》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