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遊子謠
海上微風起來的時候,
暗水上開遍青色的薔薇。
——遊子的家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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籬門是蜘蛛的家,
土牆是薜荔的家,
枝繁葉茂的果樹是鳥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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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子卻連鄉愁也沒有,
他沉浮在鯨魚海蟒間:
讓家園寂寞的花自開自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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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海上有青色的薔薇,
遊子要縈系他冷落的家園嗎?
還有比薔薇更清麗的旅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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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麗的小旅伴是更甜蜜的家園,
遊子的鄉愁在那裡徘徊躑躅。
唔,永遠沉浮在鯨魚海蟒間吧。
創作背景
這首詩發表時戴望舒正處在苦悶彷徨之中:一方面他繼續堅持人生探求,另一方面又有著無法擺脫的茫然若失、悵惘疲憊的情緒。海上的圖景勾起遊子的思鄉情,在海浪的沉浮中,鄉愁萌生並循環不已,於是他創作了這首詩。
文學賞析
全詩共五節,可以看做是遊子內心圖像的五幅連續的畫面。
第一節寫遊子鄉愁的觸發。海上微風乍起,碧波蕩漾,就像綻開了一朵朵“青色的薔薇”。遊子觸景生情,想起了家園的薔薇,家園的一切。
第二節寫遊子想到的家園景象,用了三個排比句表現家園的衰頹冷落。本來是“遊子的家園”,現在卻成了“蜘蛛的家”,“薜荔的家”,“鳥雀的家”,從一系列的對比中透出深深的嘆惋。
前兩節已經寫出了遊子的鄉愁,第三節卻說“遊子卻連鄉愁也沒有”,似乎前後矛盾。聯繫下文可知,並不是他“沒有”鄉愁,而足他不敢有鄉愁。因為“他沈浮在鯨魚海蟒問”,處境是如此艱險,自然對家園也就不可能顧及了,只得“讓家園寂寞的花自開自落吧”。顯然,這種寫法就更能反映出詩人的鄉愁之深了。
第四節用筆又有變化,它寫了遊子內心的曲折。遊子雖然勉強抑制鄉愁,可是,“因為海上有青色的薔薇”,他還是免不了“要縈系他冷落的家園”。這時遊子就用愛情來排遣鄉愁:“還有比薔薇更清麗的旅伴呢。”給旅伴加上“比薔薇還清麗”的形容,有意與引起鄉愁的海上薔薇相比較相對應,表示她有可能轉移、消溶遊子的鄉愁。
最後一節讓我們看到遊子更為複雜的心情變化。在他的心目中,“清麗的小旅伴是更甜蜜的家園”,這個體會本身就包含著矛盾的心緒。“旅伴”是在外旅行的伴侶,卻又當做“家園”,可見他在旅伴身上寄託著對家園的眷戀,鄉愁並沒有因旅伴而消除。就這樣,鄉愁雖被壓制,又終於無法消除,“遊子的鄉愁在那裡躑躅徘徊”一句對這種心態作了擬人化的生動描繪。末句是遊子的內心獨白:“唔,永遠沈浮在鯨魚海蟒間吧。”“唔”這個象聲詞很重要,表示他經過沉吟後下定了掙脫鄉愁、面對現實的決心;較之前面無可奈何的自慰,又前進了一步。
不過,儘管遊子的自勉是真誠的,我們仍可預料:當海上微風吹開了“青色的薔薇”,他還是會欲罷不能地興起家園之思。遊子的情感運動構成了往復不已的循環:鄉愁不斷地萌生,又不斷地被理智(決心和意志)所抑制。詩人巧妙地抓住了這種循環,從而細微地展示了這個遊子的豐富而複雜的內心世界:他既有堅強的意志,又有不以意志為轉移的情緒波瀾。
名家點評
中南大學文學院教授譚德晶《現代詩歌理論與技巧》:從完全傳統的觀點來看,這首詩的確沒有鮮明的節奏感,它基本不押韻,節拍的劃分也較難。但是,即使這樣,它與散文的語言相比,其節奏感仍然要強許多。
浙江師範大學教授王克儉《戴望舒詩選》:這就是戴望舒《遊子謠》里的情思,雋永飄逸,意象是朦朧的,鄉情是淡遠的,雖有鄉愁憂怨,卻不是濃得化不開,而恰如海浪和海風遊戲時飛花碎玉的水珠,倏的鑽入心懷,感到的是絲絲哀愁,“剪不斷,理還亂,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延安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王莉《國小課本中的名家作品賞析大全》:“籬門是蜘蛛的家,土牆是薜荔的家,枝繁葉茂的果樹是鳥雀的家”,而遊子卻只能在“鯨魚海蟒間”沉浮,這種鮮明的對比,生動反映了詩人孤獨、無助的心境。“海上微風起來的時候,暗水上開遍青色的薔薇。”蒼茫的大海烘托出作者惆悵的心理,眼前的景象引發了詩人的思鄉之情。這種由情入景的手法,使感情抒發得更加自然、強烈。
作者簡介
戴望舒(1905.3.5~1950.2.28)現代詩人。又稱“雨巷詩人”,中國現代派象徵主義詩人。戴望舒為筆名,原名戴朝安,又名戴夢鷗。筆名艾昂甫、江恩等。 浙江杭縣( 今杭州市餘杭區)人。他的筆名出自屈原的《離騷》:“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意思是說屈原上天入地漫遊求索,坐著龍馬拉來的車子,前面由月神望舒開路,後面由風神飛廉作跟班。望舒就是神話傳說中替月亮駕車的天神,美麗溫柔,純潔幽雅。曾赴法國留學,受法國象徵派詩人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