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解讀
俗話說“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可一票難求的春運車票、長途跋涉的費時顛簸、不菲的人情往來花費都讓回鄉遊子們背上了沉重的負擔,不少人抱怨,過年走親訪友,癟了錢包、喝壞身體,放假7天反而更累了。然而,有這么一些老人,在春運開始前“逆向遷徙”,去子女家裡過年,省去子女往來奔波,也有更多時間與子女相處。用他們的話說,“能和孩子們團圓,在哪兒都是家 。”
隨著春節一天天臨近,市民又將迎來7天的長假。除了回家團圓的傳統過年方式,“旅遊過大年”越來越為更多人接受,成為春節的新時尚 。
春運“買票難”一直是不少人回家過年面臨的最大問題。火車票預售期雖已延長為60天,機票也早早開始預售,但“一票難求”的情況卻仍然存在。根據同程旅遊機票項目的數據,除夕前東部發達地區發往中西部地區的航班機票預售已超過九成,余票也多以全價出售 。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由於適逢外出務工人員返鄉高峰期,春節期間從東部發達城市發往中西部勞務輸出大省的航班,經常會出現“滿去空回”的情況。這種“單向性航班”返程機票的價格一般折扣幅度較大,並且票量充足。客流錯峰與超低價機票的出現進一步催熱了春節假期“逆向遷徙”的現象,接父母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團圓,漸漸成為不少都市年輕人的選擇。報告數據顯示,相關的機票預訂量比2014年同期增長了五成左右 。
社會意義
有錢可以任性,但不是每個人想任性就可以這么任性的。對在外打拚的大多數人說,別說隨意買兩套房子,怕還有不少人連租房子、吃飯都會扳著指頭花呢。心心念念想著讓父母兒女過上幸福生活,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尤其生活在農村的,繁雜家務,根的意識,這些個羈絆根本無法掙脫。當父母的思念,孩子的期盼,只能由他們回家滿足的時候,讓他們“逆遷徙”,無疑是一種“何不食肉糜”的矯情 。
不過,逆遷徙並非沒有一點意義。這個意義,一是為緩解春運壓力提供了一種新思路;二是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實現團圓的新樣本 。
眾所周知,在袞袞春運大軍中,“回家”占據絕對主流,因而這就注定了一票難求的單向性。這個延續多年的老大年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們。有報導說, 2015年為期40天的春運期間,將有28億人次集中大遷徙,因而,2015年的春運壓力更大。面對“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在準備回家的路上”的袞袞大軍,我們的思路總是在增加運力上打轉,然而,一個事實是,無論是何種交通工具,春運期間一邊是“滿載而歸”,另一邊又常常是“空駛而回”。這是多么大的運力浪費!試想一下,如果讓更多城市人、有條件的人,都能夠反其道而行之,將父母接到身邊過年,這既圓了思念之苦,體現了孝順,而人流的雙向對沖,對於春運而言,即便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至少也可以讓這一矛盾得以緩解 。
春運壓力大,但絕不是一道無解題。“逆遷徙”恰恰啟發我們,化解春運壓力需要“逆思維”。同樣,解決家人團圓,也需要“逆思維”。逆流而上的人群越多,騰出的運力空間越大,回家的路自然要變寬鬆許多。如今的2億空巢老人、6000多萬留守兒童已經成為這個社會的一大問題,更是那些漂泊在外的遊子心中永久的痛。他們更需要回家,他們回家的意義更大。如果我們可以有其他辦法實現團聚,又何必趕在春運跟他們去爭搶座位湊熱鬧 ?
“逆遷徙”要從矯情走向真實,需要更多有條件的人樂意“騰籠換鳥”,需要有成人之美的自覺和善念,需要改變“家”的固有觀念。而政府部門更要創造條件,積極推動,讓越來越多的人“把父母接到大城市過年”變成自願和現實。這考驗著應對能力,更考驗著執政智慧 。
社會變遷
只要能團圓哪裡都是家
在經濟市場化、人口流動化的當下,回家的路,變得複雜和艱辛。對於工薪階層來說,原本並不寬裕的假期,在往返的旅途上耽擱了不少;即使回到了家中,也將大量時間用在走親訪友、同學聚會、休閒娛樂上,真正的和父母交流談心的時間少之又少。原本溫暖的回家之旅,不僅費錢費力,也讓合家團圓的親情訴求大打折扣 。
作為一種另類的團圓方式,“逆向遷徙”是一些老人對當下經濟、文化和社會變遷,尤其是家庭結構小型化、空巢化的一種回應和策略。在傳統文化中,子女即使歷經千辛萬苦也要回家和父母團圓;在堅硬現實的擠壓下,父母放下身段“逆向遷徙”,既體現了父母對子女的愛與關心,也體現了老人對親情互動直接而強烈的利益訴求 。
對於老人來說,“逆向遷徙”不僅可以外出走走逛逛、開開眼界,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子女團聚。“逆向遷徙”將合家團聚的成本從子女轉移到父母身上,父母寧可自己多受苦受累,也要讓子女少吃苦受累——在“父母心”的裹挾下,一些老人沒有成本與收益的算計與功利,有的只是對精神慰藉和情感互動的嚮往和追求 。
當下,父母和子女社會互動匱乏、親子關係淡漠疏遠已經成為一個社會問題。“逆向遷徙”的父母可以近距離地了解子女的生存狀態,體會子女的喜怒哀樂。許多時候,父母與子女的距離感和隔閡感,既源於代際差異下的認知脫節和話語裂痕,也源於社會互動短缺下的“自說自話”。只有走進子女的生活圈,父母才可以更加明白子女的愛與痛 。
春運時節,“購票難”、“購票貴”成為難以紓解的時代難題。“逆向遷徙”則通過“打時間差”的辦法,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緩解春運“出行難”的辦法。通過錯峰出行,“逆向遷徙”不僅減輕了春運壓力,也節省了人力和經濟成本。這種“曲線團圓”的方式,何嘗不是一種“雙贏 ”。
子女在哪兒,哪兒就是家。急劇的社會變遷,不僅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也重塑和更新了人們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逆向遷徙”的愛與痛,見證了人們對合家團圓的期盼和對更好生活的渴望。畢竟,只要心理距離靠近了,再遠的物理距離都可以想方設法抵達 。
異鄉過年是否還能記得住鄉愁
為了實現過年團聚,一些老人選擇“逆向遷徙”——去子女家裡過年,這樣一種新型的過年團聚方式,在全國許多地方都並不罕見。相比傳統的子女回父母家過年,這種“逆向遷徙”的父母去子女家過年方式,無疑有著許多明顯的好處和方便。比如,不僅可以省去子女往來奔波,有更多時間與子女相處,也能避開春運客流高峰、減少不少購買春運車票麻煩 。
不過儘管如此,進一步細加感受品味,這種父母去子女家過年的新型過年方式,顯然又不都只是方便和好處,背後恐怕同樣也有不少讓人頗感無奈、感傷乃至苦澀的況味 。
首先,對於那些在異地城市打拚的子女來說,一個明顯的事實是,要做到接父母甚至是雙方父母來自己家過年,一個基本前提是,自己起碼得有一套堪稱為家、足以安置父母居住的足夠大住房。如媒體報導中的一名女子,為迎接父母來過年,甚至買了門對門的兩套房子。如此任性盡孝的女兒當然堪稱“孝女”,但這樣的盡孝,顯然又是以有錢有房為前提的;而這樣的前提,對於許多在城市艱難打拚謀生的打工族尤其那些長期處於蝸居狀況、常常感到沒臉回家的農村大學畢業生群體來說,顯然又是並不具備的。如數據顯示,畢業一年後,約三成90後大學畢業生居住面積不足20平方米,農村家庭普通本科畢業生就業最困難,失業率達30.5%,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每逢春節,“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這樣的話語,才會顯得如此調動人心、撩撥人情 。
再者,即使不考慮居住問題,選擇“逆向遷徙”去子女家裡過年,同樣還可能面臨其他許多不便或不利。比如,就父母而言、從疼愛體恤子女角度,去子女家裡過年固然確實能省去子女往來奔波,也確實是能和孩子們團圓,在哪兒都是家,但站在為人子女的角度,以父母的往來奔波為代價來省去子女往來奔波,是否又會讓人感到不安、不忍?再如,從傳統的過年習俗及其文化內涵角度來審視,不用回家鄉就能與父母團圓,固然是一種便利,但是,這樣一種“家”與“鄉”分割、不得不在異鄉團聚的過年方式,是否還能算是文化價值和意義充分完整的過年?通過這樣的異鄉過年方式,我們是否還能記得住鄉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