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撈過程
譚昌武一直想把車找回來。2008年5月17日,他翻了9座山找到車所在的位置,驚見不僅路未通,而且當地開始漲水,形成了後來全國知名的唐家山堰塞湖,車已經被淹。此後,譚昌武夫妻被安排在禹里鄉住著,但他的心裡一直想著車,“前後跑了不下10回,水越來越深,眼睜睜看著車沒了。”7月25日,當打探到唐家山堰塞湖的水位下降了不少,譚昌武再也坐不住了,叫上妻子就向金花寺出發,可放眼望去卻仍然不見自己的愛車。“當地村民告訴我,這水只能退到這個程度,我想乾脆就開始撈車吧。”
尋車(土辦法打撈無法想像的20天)
從7月25日開始在堰塞湖里尋車,到8月13日將車打撈上岸運到公路上,整整20天時間裡,譚昌武的一雙手積的繭子,到了要用刀削的地步。在記者的採訪中,他們努力地回憶起這20天的點滴:
7月25日:鎖定車位
由於水深,譚昌武借來竹筏子和10多米長的鋼管,在湖面上到處搜尋。憑藉記憶,他很快鎖定了車的位置,並量到車頂距離水面的位置足足有7米。
7月26日-28日:繩子套車
譚昌武找當地水性好的人,在綿陽、江油甚至成都等地尋找潛水員,沒人敢下去,因水太渾濁了。他花了一天的時間實驗新方法,最後選定用鋼管穿繩子放入水中套上車頭,此舉成功。
7月29日-8月2日:徒手拉車
由於路不通,大型機械到不了現場,譚昌武在當地租借到了數個工程中用的滑輪,然後把套住車的繩子掛在一個個的滑輪上,分擔車的重量。譚昌武請來兩個侄兒、一個大哥,還在當地找了幾位壯碩的鄉民,一起在岸上拉繩子。“拉一天只能讓車上浮一米。”譚昌武說,拉了數天之後,被堰塞湖淹了78天的車終於在8月2日上午浮出水面,“好多人都跑來看,都覺得是奇蹟,當時我都忍不住哭了”
8月3日-6日:將車擺正
車被拉出水面後,完全側躺在地上。要將車運到禹里鄉的公路上,還得經過唐家山堰塞湖。將車擺正,然後還要調頭,譚昌武和親朋足足又用了三天時間。
8月7日-11日:清除淤泥
找合適的船成了擺在譚昌武夫妻面前的又一難題。苦尋若干天,終於有一位在當地拉救災物資的船願意幫忙。在這尋船的若干天,洗車成為重頭戲,清除車內的淤泥、雜物,廢了不少功夫。
8月12日-13日:裝船運車
船到了,將車裝船不是挺難,直接倒上去即可。險的是船長15米,寬卻只有2.5米,恰恰比車寬一點點。車裝上去,兩邊基本沒啥縫隙了。
開至成都
2008年8月14日,歷經千辛萬苦抵達禹里鄉公路上的客車,終於恢復了它的生機。令譚昌武驚嘆的是,這車雖然在湖裡淹了這么久,晾了若干天,清理乾淨污物,換上機油,再進行簡單修理後,車居然就打燃火了,恢復了動力!
譚昌武打算徹底將車修補一下以重新投入運營,但附近好多地方都沒人能修,於是他來到客車的生產地——成都。
從北川的禹里鄉到成都,若在地震前,也就是三個多小時。但由於地震後唐家山堰塞湖在中間擋路,不得不繞行很遠。譚昌武告訴記者,他們的行駛路線是:禹里鄉—茂縣—松潘—川主寺—黃龍—平武—江油—綿陽—成都。
8月16日上午10時,譚昌武夫妻帶著兒子出發。這輛“除了喇叭不響,全身都在響”的客車,沿途接受著異樣的眼光,也讓這一家三口受了不少罪:沒有喇叭,提醒人、車只有“基本靠吼”,幾天下來兩口子的嗓子都吼啞了;沒有轉彎燈則“基本靠手”——轉左是譚昌武的手伸出窗外招呼,轉右則是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妻子伸出手指揮;絕大多數窗戶沒玻璃,一路上飽受風吹雨打不說,最不幸的要數在路上碰上的一輛拉蜜蜂的車,漫天飛舞的蜜蜂見人就叮,黃朝蘭被盯得左眼腫得老高,至今還拿著毛巾擦拭不停流出的眼淚;車燈沒法開,晚上自然不敢上路,但白天過隧道也是一大冒險。在平武時他們經過一條黑乎乎的隧道,黃朝蘭和兒子下車打著兩把手電筒跑在車前,為譚昌武照亮前面的路。“那條隧道好長啊,跑了好久都沒跑到盡頭。”黃朝蘭非常感嘆。
雖然一路上飽受痛苦,但這個經歷了大地震的一家子,仍然時不時為沿途的這些有趣而難忘的事樂上一樂,自嘲一下。
8月14日,歷經千辛萬苦抵達禹里鄉公路上的客車,終於恢復了它的生機。令譚昌武驚嘆的是,這車雖然在湖裡淹了這么久,晾了若干天,清理乾淨污物,換上機油,再進行簡單修理後,車居然就打燃火了,恢復了動力。
各方疑問
疑問一:保險公司不賠。
部分網友質疑:譚昌武夫婦的車難道沒有購買車險嗎。非要冒生命危險去撈車。
譚昌武回應:我是購買了某保險公司的車險,但理賠人員表示,我這種情況是屬於天災導致的損失,按照有關條例不予賠付。
記者調查:記者從中國人保、太平洋財產保險、平安保險等多家公司的機動車輛保險條款明細上查到,“地震”普遍與“戰爭、軍事衝突、恐怖活動、暴亂、扣押、罰沒、政府徵用”等同為“責任免除”範疇。所有保險公司的家財險擴展條款里,也都不包括私家車地震保險,一旦汽車因地震產生損失,將無法獲得理賠。
疑問二:沿途交警不管這車。
多名網友尖銳指出:“此車上路是否違反《道法》?萬一途中發生交通事故怎么辦?”
譚昌武回應:我們其實也深知車況不好不允許上路的規定,但為了來成都修車,必須這樣做。為了減少不良影響,我們儘量走偏僻的鄉道。在德陽時碰到過交警,但對方了解到我們的心情,很乾脆地將我們放行,臨走時還叮囑小心些。不管是交警還是收費站的工作人員,都非常理解我們,在車屁股後掛“受災車”三個字,還是好心人提醒的。
黃朝蘭告訴記者,這車僅在平武時剎車壞過一次,其他再無任何故障。
疑問三:泡了78天還能開。
更多網友質疑:這車泡了78天竟還能開,簡直是天方夜談。
四川汽車工業集團公司總經理何國清回應:這車的發動機密封性能相當好,點火線路沒斷。發動機蓋子周圍還有密封膠帶。不過,雖然發動機好,但還得歸功於譚昌武非常有經驗,在把車拉出水面後,清理乾淨、換了機油才打火(這一點非常關鍵),由於點火線路完好無損,自然一打就燃。
記者調查:該車在5月12日被困,直到5天后的17日才被水淹,發動機已經完全冷卻了。車所淹的位置,恰巧處於唐家山堰塞湖的上游,當堰塞湖泄洪時,強大的水流並未衝擊到該車,破壞性也就相對小很多。
疑問四:這車還能營運嗎。
一些網友認為:生產商應該直接回收此車,不能再讓這樣一輛破車繼續營運,免得威脅更多人的生命安全。
何國清回應:該車的主要系統沒問題,在大修之後絕不會影響到後期營運。即便是發動機沒問題,我們也要全方位檢修,同時將頂棚、底盤等全面檢修,該換的就換,保證出廠的時候是一輛新車。
翻新維修
2008年9月4日上午9時許,譚昌武、黃朝蘭夫婦再次來到四川汽車工業集團有限公司。一輛粉紅色的客車擺在面前,除了車牌號依舊熟悉,其餘的讓夫妻倆竟有些不敢相信:全車嶄新,車頂、車底、車身、車輪胎。無一不是新的,車上的新座椅還蒙著塑膠膜。僅僅隔了十幾天,“車堅強”剛來成都時的落魄形象已蕩然無存。
“除了車身框架沒變,發動機沒變,其餘全部換成嶄新的了。”四川汽車工業集團公司的何總告訴譚昌武夫婦,因為更換的物件太多,這車的維修、翻新價格已達到6萬元左右。“別看是舊車翻新,比新車還難打整!”東風旅行車有限公司的技術人員說,因為該車浸泡得太久,很多地方生鏽嚴重,打磨銹層是一個非常磨人的活。發動機雖然沒有更換,但技術人員仍然對其進行了檢修,投入了5000餘元。
只想安全駕車為乘客服好務
昨日上午10時30分,一個簡單的交接歡送儀式在集團公司的大門口進行。一朵紅綢紮成的大紅花戴在“車堅強”的車頭上,集團公司的工程師將一把嶄新的車鑰匙交到了譚昌武手上,譚昌武跨上駕駛室,調整了一下座位,輕鬆打燃火。
臨別時,“車堅強”的娘家——四川汽車工業集團公司、東風旅行車有限公司、雲內動力股份有限公司三方負責人來到現場,為他們送別。
“我們說不來啥子好聽的話,總之回家鄉後安全駕車,一定為乘客服好務。”譚昌武當眾表態。“車堅強”終於緩緩開出大門,車內車外,眾人揮手告別。
過幾天正式對外營運為了等待“車堅強”,譚昌武夫妻在成都呆了17天,隨著“車堅強”的走紅,他們也變得忙碌起來,不斷有記者來採訪,這17天來他們幾乎就是在接待記者中度過的。“中央電視台的來採訪我們,還租了個越野車把我們拉回了北川。”譚昌武說,別人大老遠從北京趕來,他不好拒絕。“我不懂啥子出名不出名,那有啥子用?我也不管別個怎么評價我們,現在車修好了,我心裡唯一想的就是回家開好車,每天把車檢修好,把客人安全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