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假說
語言起源理論可以劃分為兩種假說:連續性和非連續性假說。所謂連續性假說的基本思想認為,語言不可能突然之間形成,而是有一個過程,一定是由人類的靈長類的祖先早期的前語言系統演變而來的。非連續性的假說則認為,語言有一些獨一無二的特徵是在人類演化過程的某個時間段中突然出現的,跟人類基因演化和突變也是有關的。過去對連續演化研究得比較多,也有很多的假設。現在還在繼續研究的人當中,有的認為人類祖先由姿勢產生了跟語言有關的符號系統,有聲的語言也隨著人類的進化慢慢產生出來。也有人認為,語言是模仿自然界的聲音,或者是一種感嘆。幾十年前我還小的時候,受的教育是說,人是勞動創造的——這是恩格斯的話,人是能夠製造工具的動物,語言也是由勞動創造的。比如,我們的祖先在協同勞動時需要交流,由比劃產生了有聲的語言。但因為直接的證據很少,對語言的起源要做實證研究是比較困難的。近十年以來,隨著科學的進步,就可以用新的方法進行研究了。比如,可以由化石來看人類的解剖學特徵,觀察是如何演進的,也可以用計算機來模擬這個過程。也有的學者比較強調語言的社會性、人的社會文化認知對語言起源的影響。
認為語言產生是非連續性的代表人物之一,就是喬姆斯基。大家知道,喬姆斯基是一個很有影響的語言學家,他也很關心政治,是著名的左翼政論家。可以說,在當代的語言學以及相關領域來說,喬姆斯基的影響力是最大的。當然,也有不少人不同意他的意見,但不能不承認他的影響。我個人並不完全贊同他的觀點,但有一些還是有道理的,應該重視。比如,他強調只有人類才有語言,其他任何動物都不可能具有語言能力,語言能力是人獨有的。這個觀點我覺得是很對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國外有些人做過很多實驗,比方說,他們試圖教猿猴講話,但猿猴沒辦法發出人的聲音,不止一個中心嘗試過教猿猴辨認代表某個概念的詞語,但都沒有取得成功。這也說明動物不可能擁有人類這樣的語言能力。
尚未破解謎題
考古學研究是構擬人類及其文化史前史的一種主要的手段。這樣的研究能提供人類的生物進化以及文化幾個方面的史前情況的直接證據。但語言的直接的考古證據卻只能出現在文字的發明之後,只出現在銘刻在石頭、粘土或其他耐久材料上的文字記載里。因為這些遺物最早也追溯不到五千年以前,而語言的歷史當然要古老得多,所以,早期的文字顯然既不能提供語言起源的證據,也不能提供語言演變的證據。
《聖經 舊約創世記》第11章宣稱︰世上原本只有一種語言——“亞當語”。巴比倫地區的人們決心建造一座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破壞人類這膽大妄為的舉動,上帝一夜之間讓語言變得五花八門;人們再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誤解、份歧使大家終日吵吵鬧鬧;這一高塔便半途而廢。後來,人們把這座塔叫做“巴別(變亂)塔”,也稱“通天塔”,並把尋找語言擴散的中心比喻為尋找“通天塔”。
據統計,目前世界上共有7000多種語言。它們起源於何時何地?它們是同一個起源(一源說),還是獨立起源(多源說)呢?這些仍是尚未破解的科學謎題。
學術成果引熱議
2011年4月,紐西蘭奧克蘭大學學者阿特金森在《科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題為“語音多樣性支持語言從非洲擴張的系列奠基者效應”的文章。阿特金森通過對全球504種語言的分析發現,非洲各地的方言含有較多的音素,而南美洲和太平洋熱帶島嶼上的語言所含音素最少。比如,一些非洲方言音素超過100個,而夏威夷當地土語的音素僅有13個,英語的音素大約有45個。阿特金森認為,語言的這一分布規律與人類遺傳多樣性的分布類似。人類遺傳的多樣性在非洲最高,然後逐漸衰減。因此,這種相似性並非偶然,而是現代人類語言起源於非洲的有力證據。
阿特金森的研究成果引起了學術界的極大關注,被認為是語言演化的又一重大發現。世界各大主流媒體都對此事進行了報導。不過,廣泛的爭論也接踵而至。2012年2月10日,《科學》雜誌同期發表了三篇來自中國、歐洲和美國的相關評論,並對該假說提出質疑。
中國學者李輝等人在評論中稱︰如果全世界的語言有一個擴散中心——“通天塔”的話,不應該在非洲,而是最可能出現在亞洲,精確地說,是在裏海南岸。他們認為這一地點位置就是傳說中“巴別塔”的本來位置。
歐洲學者麥可西索沃等人在評論中稱︰阿特金森的假說是沒有足夠數據支持的。如果用其思路研究語言的其她特徵,如從句結構、被動語態的使用等,結果便與其結論大相逕庭——語言的發源地可能是東非、高加索山脈(即裏海與黑海之間)或其它地區,並不一定如他們所推測的哪樣,來自非洲西南部地區。他們認為,從其她學科中借鑑一些理論和方法來研究語言學並不為過,但套用不當時,就會出問題。
阿特金森也據理力爭,同樣在《科學》雜誌上發表了答覆,對自己的觀點進行澄清與說明。
難有信服的證據
在語言起源問題上,一源說與多源說是對立的。前者是由義大利語言學家阿爾弗雷多·特龍貝蒂於1905年首先提出來的,在當時由於後者占“統治”地位而沒有得到多大的支持;不過特龍貝蒂的學說在20世紀中期漸漸地被主流學術界所接受。就目前而言,這兩者都沒有充份而確鑿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假說。可以預料,今後關於語言起源的爭論會更加激烈;短期的局面將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難以得出一致結論。
事實上,在語言起源方式和發源地的爭論上,從來就是“糊塗賬”。雖然現代人類起源於非洲已是國際學術界共識,但對於人類語言的起源卻是一個有高度爭議性的話題。它本來是18世紀中期到19世紀初期哲學家的主要研究課題,不過後來語言學演變成一項實證的科學,比較語言學家認為這是一個無從解答的問題而將之擱置下來。1866年,巴黎語言學會甚至明令禁止討論語言起源問題,這一禁令對西方學術界產生的影響一直延續到20世紀末。現今,關於語言於何時何地如何起源的問題有著眾多的假說,假說的數量幾乎與此領域中學者的數量一樣多。另外,語言起源的其她假說包括神授說、手勢說、感嘆說、摹聲說、勞動說、契約說、突變說、漸變說及本能說等依然是“空中樓閣”,探究簡直“原地踏步”。
關於語言起源的各種假說都從不同的層面說出了一些道理,作出了積極的探索,為這個古老的難題找出接近事實的答案。
但對旁觀者來說,與一百多年前用達爾文演化學說對這一難題作粗糙解釋的時代相比,如今此領域中似乎並沒有達成更多的共識。
自20世紀90年代起,越來越多的語言學家、考古學家、心理學家、生物學家、人類學家等都開始嘗試套用各種新方法來探究語言演化這一“世界最難的學術問題”。遺憾的是,由於人類語言的歷史悠久、語言本身的複雜性以及缺少有力科學證據支持,近20年來在語言演化方面的探究進展不大,至今還沒有令人信服的解說。
中國知名學者周海中曾經指出︰解決語言演化問題的難度不亞於破解物種演化之謎的難度;語言演化既是一種社會現象,又是一種自然現象,還是人類心智發展和歷史文化演變的結果;由於語言的起源與變化有其內在的原因和外界的影響,從而增加了語言演化問題的複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