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垂楊里

《西河·垂楊里》是王國維於1904年寫的一首詞,被整理收錄在王國維的詞稿《人間詞》甲稿之中。 這是一首以女子口吻寫的長調,內容是傳統詞中常見的思女遊子之相思懷念。第一段寫女子接到男子書信後的情思,第二段寫昨夜夢中的思念,第三段寫對男子的責備。王國維在這首詞中一反常態,嘗試用淺近的、口化的寫作方法,寫得真切生動。

作品原文

西河

垂楊里。蘭舟當日曾系 。千帆過盡,只伊人不隨書至 。怪渠道著我儂心,一般思婦遊子 。

昨宵夢,分明記,幾回飛渡煙水 。西風吹斷,伴燈花、搖搖欲墜 。宵深待到鳳凰山,聲聲啼鴂催起 。

錦書宛在懷袖底 。人迢迢、紫塞千里 。算是不曾相憶。倘有情早合歸來,休寄一紙,無聊相思字 。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西河:《碧雞漫志》卷五引《脞說》:“大曆初,有樂工取古《西河長命女》加減節奏,頗有新聲。”又稱:“《大石調·西河慢》聲犯正平,極奇古。”《清真集》入“大石”,當即此曲。張炎詞,名《西河》。全詞分三段共一百五字,前段六句四仄韻,中段七句四仄韻,後段六句四仄韻。

②蘭舟:舟的美稱。

③千帆過盡:取自溫庭筠《夢江南》:“過盡千帆皆不是。”伊人:那個人。

④渠:他。我儂:我。一般:同樣。

⑤煙水:霧靄迷濛的水面。

⑥吹斷:謂風吹夢斷。

⑦待到:將到。啼鴂(jué):即“鵜鴂”,杜鵑鳥之別稱。

⑧錦書:一般指妻子給丈夫的書信,但此處指丈夫給妻子的書信。宛在:宛然猶在。

⑨紫塞:北方邊塞。算:推測,料想。

⑩早合:早就該。合,應該。一紙無聊相思字:指那男子的書信。

白話意譯

那一年,他乘著系泊在柳樹下的小船離我而去的。時光如梭,來來往往的船都只帶來他的書信卻不見他的蹤影。嗔怪他如此知道我的心思,卻不知是真知還是假知。

昨夜我在夢中,夢見自己穿越山水。西風吹來,孤燈搖曳。夜深了,夢遊到鳳凰山,山間一聲聲杜鵑的悲鳴。

他書信藏在袖子裡,他人在千里之外。就算他沒有想過我。如果他真的想起我來,早就回來了,何需這一紙書信,寫些無聊的相思言語呢?

創作背景

1904年,王國維赴蘇州執教於江蘇師範學堂,長年的分居生活讓他思念親人與妻子。他在給家人寫信的同時,幻想著妻子收到這封信的心情,於是以自己妻子的立場寫下了這首詞。

作品鑑賞

文學鑑賞

《西河》這個詞比較長,分為三段。一般來說,長的詞一定要注意結構安排。王國維這首詞在段落上是比較清晰的。

“垂柳”和“蘭舟”是前人寫離別最常用的詞句,不過這裡寫的是離別之後的情景,是這個女子徘徊在當日送別的渡口等待遊子歸來。“千帆過盡”,用了溫庭筠的《夢江南》。“只伊人不隨書至”,就是沿著這個思路寫下來的:這個女子收到了男子的書信,這是一喜,但書信中只說相思,人卻不肯歸來,這又是一悲。“怪渠道著我儂心,一般思婦遊子”。這是以女子的口吻:我真是感到奇怪,他在信中所述的相思之情句句都說到了我的心裡。

這第一段,把女子那種望眼欲穿的相思懷念和由此而生疑生怨的百轉柔腸表現得既細膩又曲折。其內容以別後的思念為主“思”中有“怨”,但那“怨”卻含而不露,要到第三段才明白表現出來。

第二段是通過夢魂的描寫來述說自己的思念之苦。古人是有這種寫法的。“西風吹斷,伴燈花搖搖欲墜”同第一段中的“千帆過盡,只伊人不隨書至”一樣,都是適應句子的需要,把正式格律本該是七、四的停頓變成了四、七的停頓。“西風吹斷”的賓語“夢”被省略了。“西風”,可能是夢中煙水上的西風,也可能是現實中窗外的風聲。“宵深待到鳳凰山”,夜深時她終於入夢了,這一次的夢可能稍長一點兒,所以夢中走過的路也就稍長一點兒。“待到”是將要到,就在她快要到達目的地但還沒有到的時候,夢卻不能接著做下去了。“啼鴂”是杜鵑鳥,那也是一種很悲哀的鳥。被啼鴂催醒,意味著從充滿希望的夢裡又回到了無可奈何的現實,這一段完全寫相思之苦,寫得很悲哀很纏綿。

第三段是由“思”而生“怨”。“錦書宛在懷袖底。人迢迢,紫塞千里”的“錦書”就是“只伊人不隨書至”的那封書信。“倘有情、早合歸來,休寄一紙無聊相思字”直白淺顯,完全是現實生活中婦女說話口吻,這是它的好處。但它的缺點在於把要說的話都說盡了,比較缺乏“詞之言長”的餘味。

名家點評

中山大學嶺南文獻研究室主任陳永正《王國維詩詞箋校》:王國維的《西河》寫相思之情,跡近元、明散曲,語滑而味薄。

中國作家協會副秘書長陳鴻祥《王國維年譜》:此詞采入吳歌,亦寓《蒹葭》“伊人”之意,高古而有風人深致。

浙江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吳蓓《王國維人間詞閱讀分析——清詞代表性文本閱讀之二》:在《西河》詞里,卻出現了“倘有情早合歸來,休寄一紙,無聊相思字”的字樣。這是勘破了情書非但不能解相思反而更添思念的本質。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馬華《王國維詩詞解析》:這首《西河》以“書”為全篇機杼,等待/相思、夢遇、怨悵,皆由此而起,寫得妙。

作者簡介

王國維(1877—1927),字靜安,號觀堂,浙江海寧人。近代學者、文藝批評家。早年留學日本,後執教清華研究院國學門,為“四大導師”之一。1927年6月,自沉於頤和園昆明湖。精甲骨文研究,創立出土材料與文獻相參證的“二重證見法”以治史。有《人間詞話》、《宋元戲曲考》、《觀堂集林》等學術專著行世。其少作《人間詞話》標出“境界”以為詞中勝境。其個人創作亦以此為指歸,有《人間詞》甲乙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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