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紹
李萬春(1911~1985)京劇武生演員。字鳴舉。河北雄縣人,滿族。父親是京劇武淨演員李永利。
李萬春自幼從父習藝,並向項鼎新學戲。7歲時,即以“客串李”為藝名,隨父親在上海、蘇州、無錫、揚州、杭州一帶演出。曾由馬連良傳授《南陽關》、《李陵碑》、《打棍出箱》等劇。12歲應斌慶班主事人俞振庭之約到北京搭班,首場在三慶園與師弟藍月春演出《戰馬超》,深受俞振庭賞識。
李萬春不僅武打勇猛,基功紮實,而且扮相英武,嗓音響亮,口齒清晰,還善於表演,被當時觀眾許為“童伶奇才”。其後又受到楊小樓的指點和梅蘭芳的器重,搭班梅劇團,梅演《寶蓮燈》,李萬春曾在大軸演出《劈山救母》中的沉香。
1931年李萬春組成永春社,自任主演。除演傳統戲外,他還不斷排演獨有的新劇目,如《田七郎》、《大樹將軍》、《佟家塢》、《陰陽魚》、《羊角哀》、《十八羅漢收大鵬》等。1933年在北京創辦鳴春社科班,先後培養“鳴”、“春”兩科學生近300人。李萬春的戲路寬廣,勇於革新,武生戲的長靠、短打、箭衣,無不出色,武松戲與黃天霸戲均有獨到之處。關羽戲曾受教於林樹森與李洪春,演來別具一格。猴戲亦頗擅長,刻畫美猴王的神態,靈捷機智,不俗不野。
50年代後常演劇目有:《武松》、《馬超》、《火併王倫》、《鬧天宮》、《野豬林》、《將相和》、《走麥城》、《古城會》等;並排演新劇目《岳飛》、《戚繼光斬子》、《廉官風》等。弟子有姜鐵麟、董文華、馬少良、石慶福、韓增祥等。其弟恫春、慶春、圜春,其子小春等都是京劇演員。
李萬春傳藝
周桓:《菊海競渡——李萬春回憶錄》序 小時,我就愛看京劇,從兩三歲開始,經常跟隨父親出入於各個劇場,看了許多名角的戲,如今大都記憶不深了。留下印象深刻的是,:在第一舞台看楊小樓先生的《水簾洞》,舞台上有山景,真水從山上流下來。六歲時,我又到第一舞台看戲,那次是日場,李萬春主演雙出,扮三個角色,前一出是《甘露寺 美人計 回荊州》,也就是現在的《龍鳳呈祥》。李先生先扮喬玄,那段有名的“流水”,頭一句唱的是“勸千歲殺字慢出口”,而不是“休出口”;中間有一句唱的是“喝斷了壩橋水倒流”,而不是“喝斷了橋樑水倒流”。後邊他扮趙雲。大軸戲是頭本《佟家塢》,扮馬玉龍,開打時用當時獨有的劍里加七節鞭。壓軸戲是孟麗君和遲金聲的《賀後罵殿》。當時,一則是我年齡大了些,二則是李先生的戲很有特色,故至今歷歷在目,記憶猶新。從那次開始,我便迷上了李先生的戲,腦子裡深深地印上了李先生的名字。
事有湊巧,我讀國中三年級的時候,李先生久占慶樂戲院演出。那個戲院報子房寫戲報子的裕先生是我遠親哥哥。我在下午放學以後,晚上常常找他看“蹭兒戲”,多是坐在上場門這邊靠大牆的“兔爺攤”上。這一階段,李先生和鳴春社的戲看了不少,對李先生和他的藝術更有好感。
新中國建立後,我參軍到張家口工程學校學習,又先後在軍委技術部和公安軍警衛師工作。延安平劇院的武生演員王洪寶,擔任警衛師文工隊的隊長,我們關係很好。1956年,他先我轉業到北京市文化局;到我轉業時,也把我介紹到文化局來。正巧他在李萬春先生的北京京劇一團當輔導員,我便很快地和這位慕名已久的藝術名家建立了忘年之交的友誼。但那時更多的還是工作關係。
說到友誼,可以從1962年李先生帶著內蒙古京劇團到北京演出,我作為北京市戲曲編導委員會派往主任荀慧生先生處工作的幹部,剛剛隨荀先生從青島回京,到李先生家作客的時候算。更加密切的關係是“文革”以後,李先生落實政策調回北京,我們同在北京京劇院工作;可巧又都搬遷在前門西側的一座單元樓里,為三四層的近鄰。這樣,不但看李先生的戲多了,而且在經常接觸中,聽他談戲的時候也多了,更了解了李先生對戲曲藝術的極端忠實、極端熱愛和他的為人熱情、誠懇。
李先生自幼年開始精心治藝,半個世紀以來博學廣納。一生的愛好是:演戲、教戲、看戲、談戲。他見得多、學得多、會得多、演得多。他的武生戲,有些是在宗楊(小樓)的基礎上發展變化的,有些則是他自己融各家之長的獨創。猴戲、黃天霸戲和林沖戲,屬於在“楊派”基礎上發展變化了的。楊小樓先生繼承其父楊月樓先生演猴戲,有“小楊猴子”之稱。楊先生的猴臉採用“一口鐘”的勾法。李先生的猴戲,又得遜清貝勒載濤傳授。載濤和楊小樓二位的《安天會》(今名《鬧天宮》),都得自前輩名家張淇林先生,路子一樣,但各有不同的發展變化。李先生得其二者,又有改革,以表演細膩著稱。通過細緻的動作,刻畫猴的心理極為深刻、生動。他的猴臉,採用“倒栽桃”的勾法,上圓下尖,紅白分明,黑色紋路極少,看著乾淨、漂亮,既反映出真猴尖嘴狐腮的特點,又體現出靈巧、機警的特性,而且很有氣魄。中國戲曲研究院曾派專人用棉紙把他勾成的猴臉拓下來,留作藝術資料。楊小樓先生的黃天霸、林沖極享盛名;李先生也樹立了這兩個人物的鮮明形象。他的黃天霸,既顯示出人物的英俊、武勇,又顯露出陰險狠毒,演出了兩重性。他的林沖戲,在《野豬林》《夜奔》之外,加了《棒打洪教頭》和《火拚王倫》,並以獨一份的《火拚王倫》成為“看家戲”,久演不衰。“北派”演員里,一向沒有演武松聞名的,只有“南派”蓋叫天先生的武松為人所知。李先生創造出“北派”的武松,成為“北派”有史以來以演武松戲聞名的第一位。李先生的武松,既表現人物的猛勇、粗獷,又不失英俊,有艮勁兒,無柔弱之氣,與同樣穿黑的石秀、十一郎迥然不同,表現在舞台上的是穩、準、狠、美、脆、帥。他的關羽、馬超,也各有特色,不同於一般。
李先生還是一位各方面的改革創新者:不僅在劇本、台詞、表演方面,不斷變化、革新;在臉部化妝,服裝、道具、刀槍把子等方面,也都常有新的創造。比如關羽的臉部化妝,由勾油紅臉,改為揉臉;服裝方面,除了創用“夜奔盔”“馬超盔”,還研究出淺色靠鑲深色邊的“靠身”“靠旗”。從穿戴上美化了,十分抬舉人物。刀槍把子上的改進,則是既美化而又有利於使用。
李先生的藝術經驗和成果,很應總結,寫成文字,留作長久的藝術資料,供後人學習、借鑑。李先生的女公子李莘華工於文字,善於構思,原打算由她幫助做這項工作,只可惜她在北京時的工作單位不屬於戲曲部門,沒有機會收集積累材料,沒有充裕的時間撰寫。前數年,由李先生的夫人李硯秀老師協助李先生,利用每晚賓客散盡、夜闌人靜之時,陸續錄成60分鐘一盒的磁帶30個。唯因李先生為人謙虛,其中所談大部分為別人的事跡,涉及本人的極少。錄音中幾次談到;“關於我的,以後再談。”誰知出乎一切人的意外,李先生竟然過早地離開了他熱愛的戲曲事業,離開了渴望他恢復演出更多的拿手戲的觀眾和迫切需要他傳授技藝的弟子們。李先生計畫恢復演出獨有劇目,沒能實現。“文革”以後,重新被無形禁令禁演的黃天霸戲,剛剛解凍,李先生想為後輩作示範演出,也沒能實現。如今戲曲界沒有人再能示範演出真正的、藝術上達到化境的黃天霸;今後將沒有人知道黃天霸這個人物應該如何演法!這一切一切都是京劇界、戲曲界以至整個藝術界無可彌補的巨大損失!
李先生畢生演出的劇目,據不完全統計,約有480多出。屬於已經膾炙眾口的代表作,也不下幾十齣。可惜只留下《鬧天宮》《武松打虎》《獅子樓》《平貴別窯》《霸王別姬》等,僅僅三四小時的錄像。許許多多可貴的藝術,都被他帶走了,想來令人痛心。
為了儘量彌補這項無可彌補的損失,以李先生錄製的30盤錄音磁帶為基礎,適當地加以豐富,把李先生自幼學藝到臨終前傳藝的一生藝術活動,按回憶錄的形式,寫成30個回目。為了使讀者看來親切,以第一人稱的寫法。讀者如果能從中對李先生的治藝精神和藝術成就有個概括了解,研究者如果能從中得到一些藝術上的收益,當使我感到莫大的安慰,也算是我對戲曲藝術,對在戲曲藝術上有突出成就、作出巨大貢獻的李萬春先生盡了一點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