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肖水在部落格上貼出《我的詩歌主張》一文,提出了一種新的詩歌美學:“童年寫作”:
“在詩歌的青春期寫作、中年寫作之後,“童年”作為一種方法,應該生成我們新的視野。作為一種回憶,也作為一種符號,“童年”是什麼?它意味著純澈無邪、好奇心不斷積累、充滿可能性、走向“善”之完滿和理性。這還不足夠,最關鍵的是,它是意識與潛意識、意志與本能交雜、生髮的“混沌”。因此,“童年寫作”就是不僅要在當代漢語詩歌經歷了長久的毀壞、解構、批判以及意識形態的侵蝕之外,為其“重建”一種指向“家園”的精神景象——它是充滿幻想又具有可感性的,它是光怪陸離又溫潤的,它是旨在恢復尊重“美”的價值的詩歌生態的——同時,它的野心還在於拒絕“精確”,力圖挖掘潛意識與意識之間的聯繫,生成詞語、意象與現實之間的“籠罩”,構建一種“迷人的混沌”(Charming puzzle)。”
“童年寫作”無異針對的是青春期寫作和中年寫作。肖開愚在《抑制、減速、開闊的中年》一文中曾經如此寫道:“1989年我在《大河》詩刊發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中年寫作’,探討擺脫孩子氣的青春抒情,讓詩歌寫作進入生活和世界的核心部分,成人的責任社會。在正常的文學傳統中,這應當是一個文學常識,停留在青春期的願望、憤怒和清新,停留在不及物狀態,文學作品不可能獲得真正的重要性。”
“中年寫作”可以用作描述或指認90年代知識分子寫作的特徵。這裡的“中年”意味著某種沉穩和成熟,它是經過了青春期的浪漫和狂熱後,邁向更高境界的自然過渡,這種成熟的獲得必定經受了艱辛的訓練和鍛造。
當90年代一些詩人鄭重的提出“中年寫作”的議題時,他們也正是在同樣的意義上使用這一詞語的,並逐漸成為90年代詩歌的自我確認。顯然,在這些詩人那裡,“中年寫作”指向的並非某一年齡或時段,而是某種寫作心境和態度,在這種心境下的寫作不僅依靠激情和才華,而且更加依靠“對激情的控制”,依靠“綜合的有效才能”、“理性所包含的知識”和“寫作積累的經驗”。
“中年寫作”等議題的討論,或作品中顯出“中年寫作”、“敘事”等特徵的詩人,包括王家新、西川、歐陽江河、孫文波、蕭開愚、張曙光等。
2012年3月20日,肖水在復旦大學3108講壇發表了題為“童年與詩歌的’童年寫作‘”的演講。根據PPT,他在演講中討論了”什麼是童年寫作“?他認為”童年寫作“是一個開放式的空間,但仍有以下規定性:
1、童年寫作既不是童話寫作,也不是童謠寫作,也不是與童年經歷緊密相關的寫作。
2、中年寫作與其是時間性問題,不如說是階段性問題,當然它作為階段也不是必然的。但是在60後的詩人中間,中年寫作似乎成為了普遍現象。童年寫作也是階段性問題,也非必然階段。如果說中年寫作是對青春期寫作的清算的話,那么童年寫作就是對中年寫作的糾偏,是在青春期寫作之後、在中年寫作的另一個路徑選擇。
3、童年寫作和中年寫作都在擺脫青春抒情,它們都是讓詩歌寫作進入生活與世界的核心地帶,使詩歌寫作成為成人的責任世界的一部分。但是(1)相對於中年寫作在沉穩、自然地表達個體對世界和生活的穩定性認識,童年寫作更傾向於焦慮地表達對原初性創造的渴求;(2)相對於中年寫作世故、狡黠的心態,童年寫作力圖恢復童年、青年的純澈無邪、好奇心不斷積累。(3)相對於中年寫作對日常生活及物性的強調、對敘事作為策略性的強調,童年寫作更傾向於用隱喻對包括日常生活在內的更廣大社會生活的隱射與暗示的運用,對以往詩歌寫作中的凌空蹈虛和高蹈抒情的警惕後的抒情的恢復。
4、童年寫作仍舊是一種詩歌寫作的理想狀態。它的內在規定性表現在:
(1)寫作層次:童年寫作反對精確,強調編碼,力圖呈現出意識與潛意識、意志與本能交雜、生髮的“混沌”狀態,因此在形式上呈現出更多的意象與句式的滑動、拼接與斷裂,但這種滑動、拼接與斷裂在整體上又構成了一個意義豐富、完整的詞語迷宮,其中對現實的指涉往往留有線索與缺口,對線索與缺口以至於意義的尋覓構成了審美過程的延展。
(2)觀念層次:童年寫作的理想狀態是充滿幻想又具有可感性的,它是光怪陸離又溫潤的,意味著純澈無邪、好奇心不斷積累、充滿可能性、走向“善”之完滿和理性。它不僅是一種心態的維護,還指向一種現實的努力:就是要在當代漢語詩歌經歷了長期的對西方現代性的迷戀之後,在經歷了長久的毀壞、解構、批判以及意識形態的侵蝕之外,為其“重建”一種面未來的在物理和精神上都具有生髮性的“家園”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