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圖書目錄
夜船吹笛雨瀟瀟
第一章 夜航
第二章 金碧輝
第三章 越城
第四章 長孫無塵
第五章 戰雲
第六章 冷月
第七章 驚戀
第八章 生死劫
第九章 血玄黃
第十章 恨欲狂
第十一章 兩兩相亡
第十二章 回首暮雲遠
雪滿天山
滄海
第一章 思寒
第二章 神捕
第三章 圍攻
第四章 歸途
第五章 花凋
夕顏
亂世
第一章 血色黃錯
第二章 風起渭水
第三章 幾度夕陽
第四章 破滅的黎明
內容簡摘
第一章 夜航
雲荒大地,十月的深秋。
風緊一陣疏一陣地吹著,帶起細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烏篷船上。
算起來,離開蕪城已經一個半時辰了。
航船夜雨,船頭站著的男子白衣長劍,劍眉微蹙,橫笛而吹,衣裾在風中如翻湧不息的雲。夜已經深了,腳下河水翻湧,船已經沿著青水出了城,四方寂靜無聲,唯有帶著幾分悲愴憤激的笛聲合著艄公搖櫓的欸乃聲響在風聲雨氣中。
“顏公子,外頭落雨了,進艙里歇歇吧。”老艄公換上了斗笠蓑衣,對著船頭的人喊。然而白衣男子卻沒有聽從,猶自在雨中橫笛,笛音中激越之氣更盛。
老艄公微微嘆了口氣——這位小哥兒怕是在蕪城裡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吧?幾天前,這個顏公子在商州租了他的船,沿江直下,說是要去蕪城辦一件急事。到了金沙港,吩咐船家繫舟等他幾天,便登岸而去。
然而,這一停頓便是將近半個月。
在第十七日上,顏公子才返回了,帶著一箱東西,原先滿臉風塵焦急之色緩解了許多,想來是辦完了事情。
可是不知為何,從一上船起,便始終帶了七分煩悶。
船家也不敢問,只是依著他的吩咐,連夜急忙搖船出了蕪城,南下回息風郡。
船在夜中破浪而行,老艄公一邊搖櫓,一邊聽著顏公子吹笛,聽了半晌,忽然問:“公子原來是炎國人?”
笛聲轉瞬歇止,白衣公子目光雪亮,看了雙鬢斑白的老艄公一眼。老艄公臉色不變,搖著櫓,輕嘆:“公子吹的可是《鐵衣寒》?”
頓了頓,老人眼望暗夜深處,淡淡道:“當年炎國開國皇帝飛錚是如何文武雙全、功勳蓋世,不料傳承不過三代,一手創下的帝國已內亂大作,接近分崩離析了?”
“你是——”有些警惕地,白衣公子扣緊了手中的長笛。一路上船家極少開言,然而此刻甫一開口,不由人不刮目相看。
老艄公淡然一笑:“老漢曾暫居炎國數載,八年前內戰起時,才流離至冰國。”
白衣公子眼神一黯,負手輕輕嘆息:“八年……是啊,炎國大亂已經八年了。”
八年前,炎曦帝駕崩,四皇叔永麟王擁兵作亂,揭開炎國亂世之幕。此後炎國另外幾位皇親相繼叛亂,政局更是動盪紛亂日盛。後來逐漸有鄰邦虎視眈眈,借著支持內亂中各方,勢力滲入炎國。
白骨沒荒野,烽火遍四疆。轉瞬八年過去,不知有多少人喪生在這場戰亂中。
“七皇子陛下此次來冰國,有無達到預期的目的呢?”看著白衣公子蹙眉沉吟,艄公冷不丁地問,然後如預料中那般,看見白衣公子震驚地抬頭。夜雨中只見白衣一動,船頭那人瞬間移動到船尾,冷冷的利刃逼近老人的咽喉。
“你是四皇叔派來的?”長笛中暗藏的短劍彈出,壓在艄公鬆散的皮膚上。
老艄公花白的眉毛一揚,臉色卻不變,呵呵冷笑了起來。笑了一陣,才頗感慨地開口:“人言七皇子雪崖是諸王子中翹楚,多年來因其竭力輔助承德太子,太子一脈才在亂世中保存至今一一可惜……今日看來不過如此,炎國真的是氣數已盡。”
雨水濡濕了顏姓皇子的鬢髮,雪崖皇子清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這個莫測高深的老人,許久,終於垂下了手,退開,恭恭敬敬地作揖:“在下的確是炎曦帝七子,封白王,字雪崖——敢問這位前輩如何稱呼?又由何得知?”
老艄公見貴公子進退有度,先微微頜首,卻繼續搖櫓,許久,才沉沉道:“老夫的名諱,已不足為外人所知……至於七皇子的身份——也不能說你不謹慎……你衣物上存留的香氣,可是炎國秘制的桫欏香?”
顏白再次震驚:桫欏香,本為炎國皇宮秘制,連帝王寵臣都是極少得賜,由此可見,眼前這個貌似平凡的老人,過往身份必然顯赫。
“太子軍如今受到各路叛軍圍剿,已經在龍首原上的越城被困將近一年了吧?”然而,不等他開口進一步詢問,老艄公卻淡然搖櫓,開始閒談起天下大勢,“越城如果一失,龍首原無險可守,必將一潰千里。越城被困百日,財力物力枯竭,而且嚴冬轉眼將至,再守下去非常艱難——如無外助,承德太子軍已是輸定了。”
白衣皇子神色恭謹,再次行禮,問:“雪崖固陋,還請前輩示下。”
艄公卻不答,過了一會兒,反問:“七皇子此次改裝潛入冰國,冰國做何姿態?”
顏白欲言又止,臉色有些黯然,許久,才嘆息:“前輩心中定然已知答案,何必非要在下親口承認。”
“冰國並無人贊同再給承德太子援助,是嗎?”老艄公淡然問。
七皇子點頭:“雪中送炭者向來少。”
老艄公點點頭,並不說話,許久,再問:“然而老夫看七皇子此次歸來,神色中喜憂參半,攜回之物貴不可言——何者?”
顏白一怔,再三驚於老人目光的銳利。然而,他英氣的臉上卻因為這句問話而騰起了淡淡的尷尬無奈,亮如朗星的目光暗淡了一下,手指有些用力地握著長笛,訥訥道:“我、我……我已入贅玉堂金家。”
老艄公從斗笠下抬起頭來,冒雨看了白衣如雪的貴公子一眼——炎國七皇子丰神俊秀,謀略武功俱為天下稱道。如果不是他弱冠以來一直竭力輔佐一母同胞的承德太子,太子軍根本無法在群雄逐鹿中支撐到如今——
然而,事到如今,居然連雪崖皇子也已計窮,不得不出此下策嗎?
正在老人沉吟之間,雪崖皇子臉色卻變了,望著上游,不自禁地脫口:“呀,她追來了!”
老艄公詫異地順著七皇子的眼光望去,看見漆黑一片的河面上,駛來了一艘燈火通明的快船。顯然是使足了力氣划槳,來得飛快。
最奇的是,站在船頭上的一個女子居然還滿身嫁衣,旁邊小婢為她撐傘,卻被一個踉蹌推了開去,那女子身形高挑,一把抹去了珠冠,站在船頭指著前面的船怒喝:“顏白!你給我站住!你這是想逃嗎?”
老艄公那看盡了世態人心的眼裡也掩不住驚詫之意:冰國禮法向來嚴格得近乎苛酷,婦女及笄之後便不能見父兄以外的男子,足不出戶直至出嫁。然而,這個女子身形尚遠,潑辣飛揚之氣已經迎面而來,毫無顧忌。
“天哪!她這是——”老艄公喃喃問了一句。旁邊白衣公子自知無法脫身,只是不住苦笑,臉色複雜,低聲道:“那便是在下的新婚妻子,金家的獨生女碧輝。”
老艄公驀然也苦笑了起來,脫口道:“差點就是金碧輝煌了……原來公子娶的這位便是冰國有名的‘女金吾’。”
第二章 金碧輝
冰國最有權勢的,除了皇族便是居於碧落海邊上的玉堂金家。
“金”本為“鯨”,玉堂兩字也是後來皇帝所賜——二十年前,沒有金家,沒有玉堂,有的只是天下逐鹿之時縱橫於碧落海上的海王藍鯨。
關於藍鯨,雲荒大地上向來有無數傳言。有人說他是西荒出來的盜寶者,有人說他是望海郡三大船王世家的後裔——甚至還有人說,他其實是一個術法高深的鮫人,因為厭倦了海上的生活,因此變幻形來到雲荒大陸。
種種傳言虛實無憑,只能作為雲荒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但有一件事是毫無疑問的:他是海上的王者,擁有龐大船隊,戰艦無數,疆域一眼望不到盡頭。他掌握著雲荒七海上的各條路線,過往的各國船隊都必須納貢才可平安靠上雲荒海岸。
相對於遙遠碧落海上的另一位真正的海皇,藍鯨對雲荒大地上的人來說更是無冕之王。
二十年前,冰國尚在王位更替的動盪中,太子煌弱冠即位,內外無助,又聞知庶弟箐於炎國私下結盟,準備借兵於海上抵達冰國。太子煌驚恐,無奈之下求助於海王藍鯨,藍鯨是所謀長遠之人,慨然允諾傾力輔佐太子。然而,海王也有他的條件——
太子煌即位為昶帝,如前言廢太子妃為庶人,立海王之妹為後,賜姓“金”。
裂土封疆,鑄玉堂金馬為海王府。
做慣了海上霸王的藍鯨或許厭倦了海上漂泊的生涯,在擁有幾可與大內國庫媲美的財富後,改名為“金藍”,將海上事業託付給四個兒子,自己攜家眷安居於冰國都城,開始做起了朝中大員的角色。
他為人不居功自傲,韜光養晦,似乎一直只是關注商賈之途勝於國政。但雖如此,冰國國政仍然在很大程度上置於他個人的影響之下。朝野上下對其也無不敬畏,呼為“金國舅”。
金國舅唯一的女兒,就叫做金碧輝。
冰國的女子,在二十歲以後尚未出嫁是罕見的,如金家小姐那樣二十有五尚待字閨中更是不可思議——這個天性潑辣的女子,自小就不耐煩帝都的生活,在父親的船隊中廝混到了及笄之年,才被父親強制帶回京城。
朝中大臣凡是見過那個金枝玉葉的無不驚訝:那是完全沒有絲毫禮教的女子,一雙如男子般的天足就顯示出了她本來不甚光彩的出身,說話聲音乾脆,用語潑辣,更奇的是那些隨身侍女居然都拿刀佩劍,個個如夜叉般兇惡。
還有人傳言,說在海盜群中長大的金家小姐,根本是目不識丁。
種種附會的傳說讓那些本來躍躍欲試的王孫公子望而卻步——後來,也有一些冰國的落沒貴族橫了一條心想入贅,但是最後都是懾於金家小姐性格令人吃不消而踉蹌告退。
最令京城人當做笑料的是,有一次金大小姐竟親自拿了一條藤條,將入府中喝茶的準新郎沿路打出相府來,邊打邊罵,一直追出了三條街,潑悍之氣聞於內外。
昶帝聽說此事,私下對靜水皇后、也就是金碧輝的姑母笑道:“侄女驍勇,絕類朕殿上金吾。”
於是,不知怎地,“女金吾”這個稱呼就流傳了出去,成為冰國內父母教訓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反面教材:“你看你那舉止,活脫脫一個‘女金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