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命的少年

水命的少年,是一部在起點中文網上連載的網路小說,小說進度連載中。作者是宋楚格。

基本信息

作者:宋楚格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有個男孩叫水沖,記得他六歲那年,水沖也許一輩子沒有想到,自己會遇上一個女孩,女孩是他的堂妹,名字叫:蓮花。

正文

人人要結後生緣,
儂只今生結目前,
一十二時不離別,
郎行朗坐總隨肩
——《山歌》
大意:人們總是說要結下一輩子的或下下輩子的緣分,仿佛這樣便可以天長地久似的。我的願望卻不向寄托在那渺茫不可及的來生,只想要今生今世的此時此刻,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分開,隨著情郎同時同出,片刻也不分離
楔子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有個依靠殺狗為生的啞巴。生活在長乾里,人們看見他的時候總是孤零零一個人,啞巴不會說話,貧乏混亂的手語支撐著他和整個世界的交流。長乾里逶迤曲巷,在春城斜角,綠楊蔭里。住的幾乎全是商賈人家。所以就顯得他的家境更窮苦,啞巴也就更可憐。當啞巴成人以後,人們就都開始說啞巴很苦,連個媳婦都沒有,每天回家炕頭冰冷,自己生火做飯,人們就又開始說啞巴這輩子也許就是這命了。可是後來的某一天啞吧突然告訴大傢伙他要娶媳婦啦,人們又開始議論了,啞巴的媳婦啥樣。有的人說話很傷啞巴的心:啞巴殺了這么多年的狗,還能積下陰德?那媳婦肯定不是好東西,也許是個破鞋,哈哈……有的人回話說:你吃了啞巴這么多年狗肉,你的陰德呢?人們又開始哈哈笑了,不過人們都相信啞巴的媳婦是個破鞋。啞巴迎親那天,有人指指點點說看見啞巴媳婦的肚子隆了起來,於是人們更加深信不疑。
1
我家住在離長乾里很近的橫塘,長大以後我才知道這裡叫梁曲,後來有一年這裡漲了大水,聽人說當年死了不少人。而且這水漲了一年,以後每年都會再來,於是這裡就改了名字叫,橫塘。我二娘對我說,我在我娘肚子裡不安分掙扎著要出來的時候,橫塘有一如既往的發了大水,鋪天蓋地,河流賁張,水湧上岸來,很多人都逃了。我娘要生我了,便死守在家裡,和人們一樣惶恐,不知道是生一個還是全家都跟著水死。娘就開始用手打肚子裡的我:小畜生!還沒生就像剋死你老娘,你個小畜生。所以我在沒出生之前就有了這個名字。三天以後,我總算生了,人家就說我是大水衝來的,給我又取個名字叫:水沖。我娘生下來我沒有奶水,我二娘對我說我當時經常哭喊,餓了就死命的叫,這時候我娘才會走來餵我粥,太小的時候我不能喝粥咽不下去,餓了又哭。最後想起來我爹養的狗,找來剛下崽子的,搶來些狗奶水算吧我餵大了。從此以後我有多了一個名字:狗兒子。在我還不會說話的時候,人們跑來告訴我娘,這孩子將來會不會也是個啞巴。其實他們猜測也不無道理,因為我爹就是個啞巴。我娘總會破口大罵把人家轟出去,人們都是笑著跑出去的,因為他們說敢肯定我不會是個啞巴,我爹也不是我爹。我很長時間才會學著說話,可能是小時候營養不良,我倒是覺得這是因為沒有人教我的原因,我爹不會說話,我娘懶得和我說話。經常自己嘮叨:小畜生,生來就不會叫娘,這個天殺的啊!又哭又喊,我爹則不作聲,那時候記憶中沒有阿爹的面孔,因為他總是很晚回來,也總是永遠寂寞的做的門檻上,留給我們一道模糊的背影。
說起來很奇怪,有一天我開始說話了,更奇怪的是,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小畜生。老娘趴下來用耳朵聽清了,有哭喊起來,說她命苦啊,兒子剛說話就會罵娘!其實當時我記憶中最常聽見的就是小畜生,所以當時順嘴就說了出來。娘後來又開始罵爹,說當初為什麼不聽她的話把我扔了餵狗。我一直以來認為我娘不會這么狠心,因為首先向我娘提議把我餵狗的是一個老太婆,在橫躺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說話嗓音嘶啞,兩手乾枯,走路蹣跚。小時候每次過來撫摸我都弄得我很疼,我張嘴就哭,很不客氣我覺得我當時只是在求救而已。就是她告訴我娘,我是個破門星,生來就是剋死父母的命!說我留不得,趁我還不能反抗的時候,扔到橫塘溝淹死。我覺得我娘動心了,後來我還是沒有被溺死!只是我娘說把我餵狗的次數更多了,於是童年我娘,還有我爹的在門外嗥叫的狗,還有那未曾見面的橫塘溝的水占滿了我剛剛有的記憶。當我漸漸大起來的時候,我就又多了一些責任,就是成了娘的撒氣的東西了。她老打我,這很要命,更要命的是:我從來不哭,從來不求情。我娘就一邊打一邊喊:小畜生,教你不說話,教你還硬,把你打成和你老子一樣……那個老太婆也會常常走進我的夢裡:她拄著拐棍,步履蹣跚的走在前面,我在後面腳步不穩的追著她,想讓她告訴我娘我不是破門星。她總是頭也不回,我們就這一天永遠也走完的路上……而我依稀感覺我的娘在後面就要趕上來。這一切在我腦海總始終無法抹去。
我幼年的時候,頭髮剛剛掩覆住額頭,就遇見我的二娘和堂妹,她們從很遠的地方趕來,那天我清晰記得她們坐船順流從長乾河順流而下,來到橫塘我的家。記得那是三月天,橫塘的一切都很明媚,燕子徘徊,這是一個好季節。我看見同樣幼稚的堂妹,她羞澀的笑了,我們開始繞著桌椅開心嬉戲,我們笑著,窗外的楊花散落,柳芽開始抽新,我覺得我的灰色童年開始有了色彩,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笑,很燦爛。後來我才知道,二娘帶著堂妹從很遠的重陵趕來,其實當二娘還是個姑娘的時候一直都在橫塘的,後來和我未見過面的二伯去了很遠的重凌,二伯在那邊服役,我二娘不顧一切跟著去了,後來就在橫塘人們的記憶里模糊了。人們只是恍惚記得二娘在沒有離開之前,是一個百里挑一好姑娘,甚至誇她的話,都已經傳到了上游的春城斜角的長乾里。我父親靜靜的倚在門邊,也許那時候他想起了,我的二伯,他很久沒見的兄弟。他的確是很傷感,他揮舞手臂告訴二娘,他看到堂妹就想起了我的二伯。我當時是什麼都不管的,和堂妹在屋裡東奔西跑,也希望我娘開我一眼,我就跑過去拽她的衣角,她說:小畜生滾開!
再過一年以後,我七歲,我問堂妹幾歲了?她說,六歲。有一天她從家裡跑來告訴我說,我就要上私塾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還會讀書,我娘一直跟我喊說我只會和父親殺狗,而且是一輩子。那天我回家,看見二娘和堂妹在我家。我聽我娘說:小畜生能考個狗屎狀元,和他爹一樣,狗命一條。我爹站在院子裡,正在殺狗,那條狗令死前悲慘的哀號,讓我想起了我很小的時候,我伸了一下脖子,後背發冷,爹示意我進屋怕嚇到我。而我真的被嚇到了,當天夜裡,我就夢見我和他們一起奔跑在橫塘溝的長岸上,後面我娘拿著刀追我叫我小畜生。到了屋裡,娘指著我跟兒娘說:你看小畜生這樣,狗眼看不了聖賢書,狗推進不了夫子的私塾。二娘說:怎么說娃也要念書識字,不能向他爹,啞巴了一輩子,受別人欺辱。娘說:他能識字,除非等到橫塘溝的水流乾。二娘開始乞求娘說:好好好,要去就去,去了再也別回來,小畜生以後滾遠點,在我身邊礙眼。
娘說她不管我啦,說我不是她兒子,早晚都要飛走,給別人家當兒子去。後悔當初沒用橫塘溝的水把我灌死。
二娘站了起來:你不認,好,我認。說著拉著我的手走了出去,我沒有回頭,也沒有感覺,只是跟著。後面傳來我娘哭天喊地的聲音,院子裡的那條可憐的狗,和我最後一次目光相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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