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尊神

武尊神

玉帝之子,處世俠肝義膽,捨己為人。身穿金色的甲冑據,以滅魔戟為武器。武尊神手握“滅魔”,身穿金甲,奮力堵住南海洪水的絕世英姿,至今仍在被大唐的百姓所傳頌。

姓名:武尊神
性別:男
種族:仙
身高:182公分
髮型:很長很長,就像海中的波紋
身份:玉帝之子
武器資料:
武尊神——滅魔戟
據說玉皇大帝的武庫里,每一件武器都是難得一見的神兵。武尊神年幼時,就很喜歡在那裡玩耍,玉帝便讓他從那無數的兵器里挑選一樣,作為自己的兵器。那時的武尊神,體弱年幼,卻倔強的扛起了所有兵器中看上去最高的,最有分量的。滅魔戟,不僅是一柄神兵,同時也是一份責任。相傳,每一位滅魔戟的主人,都是俠肝義膽的英雄,但是也都為了維護世間的正義、公道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滅魔戟在武尊神的手中雖然沒有真正的斬妖除魔,但是武尊神捨己為人的義舉,卻和滅魔戟的歷代主人一樣,用自己的生命,為這柄天下至正的神兵添上了一抹揮之不去的光輝。
處世方式:俠肝義膽,捨己為人
服飾:金色的甲冑,似乎歷來就是尊貴的代名詞。而武尊神手握“滅魔”,身穿金甲,奮力堵住南海洪水的絕世英姿,至今仍在被大唐的百姓所傳頌。
九五之尊
他好奇地坐在酒樓靠窗的位置邊。是冬天裡難得的晴朗日子,陽光輕柔地從窗外流進來,像一串音符,逶迤地淌了一身。這是武尊神第一次來到凡間。作為玉帝最寵信的兒子,他終日生活無憂,怡然自得,錦衣美食,對凡世男女的煩惱和疾苦從不關注,亦不知情。這一天,他私落凡塵,品嘗人間的粗茶淡飯,聽市井百姓在酒樓茶肆、街頭巷陌高談闊論,倒也感覺十分新鮮。
而周遭談論最多的,莫過於大唐東的乾旱。據說大唐東已多日未雨,田野龜裂,河流枯涸。老闆娘一邊在櫃檯後撥打算盤,一邊得意地高聲插話:“咱們店裡用的水,可都是後院裡清冽的井水。”
這時,武尊神看見店小二在大聲呵斥一個身形單薄、衣衫破舊的少年漁民。那少年約莫十六歲年紀,頭上扣著一頂竹篾編制的漁民帽,腰間別著一支碧青的珊瑚笛,臉上滿是泥污,唯眼珠漆黑晶亮,目光靈動。
店小二大聲嚷道:“還賴著幹嗎?還不快走?”
那少年嘻嘻道:“我只是路過討杯水喝。”
“咱們店裡的茶水都是上好的碧螺春,豈能白給你。”
少年仍是嘻嘻地笑:“那我就不客氣了。”話畢,伸手便要強奪帳台前的茶盞。
店小二大怒,揮拳上前,那少年傾身閃過。武尊神擔心膀大腰圓的店小二傷及那瘦弱少年,忙上前道:“一杯茶水而已,何必動怒,等下一起算在我帳上。”說完端起茶盞,遞與那少年。
少年看他一眼,目光清朗,感激流溢。他接過茶盞,卻也不謝,轉身快跑到酒樓門口,遞給一個靠牆而座、雙唇皴裂的年邁乞丐。老乞丐接住茶盞不停念叨:“謝謝,謝謝貴人相助。”
武尊神先是一怔,隨後釋然一笑。那少年倒也是純善之人。他回座繼續吃飯,那少年漁民卻尾隨進來,望著桌上的酒菜,仍是嘻嘻地笑。
武尊神心想或許他是餓了,便招呼他上前同吃。那少年笑道:“這酒樓看著堂皇富貴,其實不過是貫常匠氣的菜式。若想吃到真正好吃的東西,不如去些山野小店。”話著牽起武尊神的衣袖便往外跑,一直跑到江邊蘆葦盪旁的山野小店。
這小店建在一棵碩大的水杉下。那水杉樹乾挺拔筆直,高聳入雲,枝葉繁茂,鬱鬱蔥蔥。武尊神在天庭從未見過這種樹,他興奮地拍拍它粗壯的樹幹,幾片葉子隨之飄落。那少年漁民在一旁喃喃自語道:“這是水杉。水杉世間罕見,它的歷史比大唐還要悠久得多,它外形優雅凝重,剛正堅毅,木質厚重深沉,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樹。”
半晌,那少年回過神來,道:“我們點菜罷。”這回他們點的是魚籽豆腐,菜苔爆臘肉,重油蝦球,尖椒豬血,乾煸刁子魚,粉蒸青魚肚,湯是砂鍋慢火細細煨成的蓮藕排骨湯,湯里是定要放進清脂消火的蓮子心和百合瓣的。少年點菜點得興高采烈,恨不能將這小店美味一網打盡。
武尊神自幼在天庭長大,被諸仙視為掌上明珠,花樣繁複的珍饈佳釀他早已膩味,這回乍見這么多聞所未聞的山野風味,恨不得擊掌叫好。不一會,熱情爽朗的老闆娘逐一送上酒菜,擺滿了兩張拼起來的杉木桌。雖杯盞拙陋,裝飾簡樸,武尊神舉箸一嘗,卻樣樣美味盈口。他聽那少年話音如玉珠落盤,玲瓏悅耳,見識亦是不俗,加之食物實在爽口,內心竟頗感愉悅。
武尊神和那少年漁民年齡相仿,兩人邊吃邊談,竟都有相見恨晚之感。那少年滔滔不絕說到動情處,竟一把攥住武尊神的手。武尊神只覺他手掌嬌柔細膩,不覺一怔。那少年察覺失態,忙鬆開手,低頭羞赧一笑。
酒足飯飽,武尊神隨手摸出一件天庭慣見的玉麒麟付帳。這山野小店的老闆何嘗見過這稀罕寶貝,當即目眩神迷,險些暈厥。
出得店來,清冽寒風撲面。那少年雙手抱肩,試探著問道:“春寒時分,公子可否借你的裘衣供我禦寒?”
武尊神見他衣衫單薄,當即脫下裘衣,披在他身上,爽快說道:“兄弟,你我一見如故,就將這件衣服穿了去吧。”
少年卻也不客氣,當即披上裘衣,只是略顯肥大寬鬆,他朝武尊神楫手:“多謝。還沒請教兄長尊名。”武尊神笑道:“在下武尊神。兄弟你呢?”那少年道:“大家都稱呼我水玲瓏。”話畢,他變戲法般從手掌間取出一塊透明橙黃之物遞與武尊神,轉身離去。
武尊神端目細看,卻是一塊晶瑩琥珀,橙黃色的晶體裡塵封著兩隻小小的蜻蜓,一隻紅色,一隻綠色,都是振翅欲飛的姿態。兩隻蜻蜓面對面,似在喃喃互語。雖然年代久遠,但蜻蜓翅翼上的紋絡仍依稀可辨。
武尊神的目光被琥珀美輪美奐的光澤耀映得撲簌迷離,心下明白這是天庭都罕見的稀罕珍品。“賢弟,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要!”他拔步追趕,水玲瓏卻也在前面疾步如飛起來。
及至兩人跑至海邊。水玲瓏回眸對武尊神粲然一笑,轉身躍入水中。片刻,天際之間傳來水玲瓏的聲音:“哥哥,十日之後,你來這裡等我。”
八音遏密
武尊神心中的好奇和疑問漾得滿滿的,直覺告訴他那位叫水玲瓏的少年絕非普通漁民。之後的每一天,他都來到海邊,卻再也沒有見到那少年。
在第七天,武尊神仰躺於海邊的岩石後曬太陽,一邊傾聽海鳥的鳴啼和潮水的起落聲。突然,萬物俱靜,各種聲音全部戛然而止。武尊神一楞,他側過頭,只見面前出現了令自己愕然的一幕——
海面上波濤陣陣翻滾,卻無任何聲息傳來。四周寂靜無聲,空氣似乎已凝固住了,然而海風凜冽,氣勢逼人,似有大事即將噴薄閃現。果然,從海水中央驀地升騰起一座巨大的水晶平台,四周襯托著浪花萬簌。 水晶平台中央是一具嵌滿貝殼的靈柩。這時,靈柩前方緩緩出現一位耄耋老者的背影,他頭戴紫金冠,撫著靈柩,似在慟哭。靈柩右方,站著一位絕美少女,眉眼清秀,雙眸似潭,神情哀矜。而護於水晶棺左面的,是一位手持骨劍的壯漢,肅穆威嚴,面露悲戚。
心思忐忑間,那水晶平台已快速駛入大海深處。待那盛大場景消逝於視線之間,四周的聲音才緩緩恢復如常。
第一次看見如此盛大浩蕩卻詭異難言的葬禮,武尊神心中充滿訝異。而最令他吃驚的,卻是那少女。她的眉眼五官是如此熟悉,令他立刻想起那位叫水玲瓏的少年漁民。兩人的模樣是如此相似……可是,為什麼一會“他”是漁民,一會“她”是少女呢?武尊神心中的猜測象海面上的浪花一樣起伏不休。
七返還丹
終於捱到第十天。武尊神早早來到海邊。野外已有簇簇迎春花在料峭春風中綻放,明黃嬌艷,吐露著初春的訊息。四望不見人影,武尊神不禁心焦,忽聽遠處傳來槳聲陣陣,只見一葉扁舟從礁岩後漂了出來。船頭一女子慢槳弋舟,她頭戴迎春花花冠,白衣掩映,更顯花朵銘黃耀眼、熠熠生輝。
待船慢慢盪近,武尊神見那女子綺年玉貌,肌膚潔瑩,嬌美絕麗。再定睛一看,卻感面熟,正是那日站在海面靈柩一側的華美少女。
那少女嗔道:“哥哥,不認識我啦?”武尊神猛吃一驚,只見那少女笑容明媚如同開遍大唐東的迎春花,言語親切熟稔,似與他相識已久,而那悅耳聲音分明是出自水玲瓏之口。恍惚間,那少女已笑道:“我就是水玲瓏啊,哥哥認不出我了嗎?”武尊神凝神細看,果見她眉目確和水玲瓏如出一轍,當下呆住。水玲瓏嫣然一笑,從艙中取出一件淡青裘衣,躍上岸來。武尊神心神漸定,看清她手中所持正是自己贈予他,喔不,她,的那件裘衣,不禁大臊:“這是男人才穿的東西!”話畢,拿起來就要拋入水中。
水玲瓏忙伸手奪過:“你不要給我,我喜歡。”隔了片刻,又補道:“我穿華衣美服的時候,人人都對我好,我一點都不稀奇;而當我穿得破舊的時候,如果還有人對我好,我知道那才是真好。”
武尊神楞住問她:“你比我們天庭的仙女還好看,怎么想到要扮成個小漁民呢?”水玲瓏反問道:“你見過天庭的仙女?”武尊神索性將自己的來歷身世和盤敘出。
水玲瓏點點頭,收住笑容,正正經經道:“我看你錦衣玉佩,便知你必然九五之尊出身望門。剛才拿著裘衣,說丟就丟,公子可知這凡間平民的疾苦?有無想過普通百姓可能一年勞作都換不回一件新衣?”
武尊神大赧,憶起酒樓里她奪茶水施予老乞丐一事,頓為自己的漠然深感汗顏。水玲瓏的話,不過家常嘮叨般的寥寥數語,卻如清泉一泓,潛移默化般潤入心田。這樣的覺醒與領悟,就像古經所言七返還丹,在人先須煉己待時者,正欲其革去一切舊染之污,不使有絲毫之疵,留於方寸之中。
這時水面霧靄已散去,水玲瓏慢慢伸出手,握住武尊神的手掌,低聲道:“今天一看見哥哥,我的心就靜下來了,連日的煩惱都不見了。”這時武尊神赫然記起一事,忙問道:“那日我在海邊,看見一樁盛大海事。其中一位少女似乎就是你。”
水玲瓏面露哀戚,淡然一笑:“哥哥你定是看錯了。”話音剛落,便轉身躍入海中。
六道輪迴
當晚回到天庭,武尊神見玉帝眉關緊鎖。忐忑不安地上前打聽,方知南海龍王敖欽今日拜見玉帝,卻和天庭眾神發生爭執。
原來,南海龍王敖欽之子敖莽殺戮百姓,橫行鄉野,早已激發眾怒。幾年前,他率領爪牙踏平北俱雪國,意欲獨占雪國珍品雪蓮。雪國英雄殺破狼在青竹澗為守護摯友之子小畫魂與敖莽發生殊死搏鬥,在一隻胳臂被封印,一隻胳臂被斬斷的危境下,怒斬敖莽。殺破狼終因失血過多仙逝,死後魂魄仙化為天狼星。
南海龍王此次到天庭,正是找玉帝索取天狼星魂魄,為愛子雪恨。但天庭正義之士都竭力反對,那敖莽臭名昭著,早激發天庭眾怒,而殺破狼忠肝義膽,其魂魄理應得到安息。雙方為此在天庭寶殿發生了劇烈衝突。
南海龍王臨走前,憤然留下話語:如果天庭不將天狼星的魂魄交還,他就聯手其他三海龍王,淹掉整個人間,屆時罪名由龍宮和天庭一起承擔。
玉帝搖頭輕語:“龍宮勢力向來不可小覷。如果他們真的聯手淹沒人間,那我們天庭也難脫其咎。世人不知隱情,只會詬病天庭和龍宮固執己見,不顧百姓死活。”
那南海龍王之子暴戾成性,武尊神早有耳聞,卻不想這次鬧出這么大的事來。他忙問玉帝是否已和天庭諸仙商議出對策。
玉帝長嘆道:“殺破狼本是天庭星宿下凡,忠心耿耿俠義熱腸,死後化為天狼星,理應得到尊重和善待,所以他的魂魄我們斷然不可交與南海龍王。我和其他天庭眾神已商議妥當,如若四海龍王真的決定聯手淹沒人間,勢必會從南部沿海掀起海嘯,屆時我們會將天際塌落一塊,以堵住南海海浪。”
武尊神大驚:“那大唐南的無辜百姓,豈不是橫遭滅頂之災?!”
玉帝神情凝重:“為了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我們有時不得不捨棄一些人的生命。”
武尊神忙辯道:“父親,此法萬萬不可。我們縱容天際陷落,這和殺戮大唐南蒼天百姓又有何區別?”
玉帝嘆口氣:“眾生各因其善惡業力,而在六道中輪迴生死。或許這就是大唐南百姓的宿命吧。”
武尊神返回寢宮,及至深夜,仍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水玲瓏送給他的琥珀就貼在胸口,溫潤清明,直沁心房。而水玲瓏今天問他的話,仍在腦海迴繞,是啊,他出身豪門,但怎可無視布衣平民的疾苦?出身乃天定,但萬物眾生都應得到平等善待。沒有百姓的辛苦勞作,哪有天庭的雍容繁盛?自己之前的淡漠,真真是可恥。那些與生俱來的優越、坦然與無視,從他心中漸漸褪去,而對自己的反思,對大唐南百姓的擔憂,對水玲瓏的掛念,齊齊梗在胸口。
朦朦朧朧半夢半醒之間,突覺窗外有人影掠過。武尊神心頭一凜,忙用手攥緊床邊的戟。
待眼前寒光乍現,武尊神早已靜候多時,揮戟一攔,順勢一撥,對方沒想到武尊神早有防範,忙後退一步躲過反襲。
武尊神躍出床帷,舉戟直刺對方。那刺客也是高手,屈身躲過後,手中的鯊鰭雙節棍如閃電劈來,武尊神立戟,纏住對方雙節棍中的連索。刺客用力抽回。雙方躍入庭院中搏殺起來。對方出手凌厲,武尊神不敢懈怠,使出渾身招數一一化解。
此時眾天兵已聞聲趕來,刺客佯裝逃脫,武尊神不知是計,窮追不捨,刺客猛然回首,手中的鯊鰭雙節棍鏇轉著飛來,武尊神慌亂中忙用戟尾擋住,但雙節棍中的另一節卻重重擊中胸口。
武尊神聽見胸前傳來一聲悶響,卻並未感覺疼痛。此時天庭已燈火齊閃,萬人同奔寢宮。蒙面刺客自知刺殺無望,無心戀戰,且戰且退,武尊神哪裡肯輕易讓他逃脫,手中銀戟舞得出神入化如游龍在天,刺客招架不及,腹部早中了一戟。
刺客在前面踉踉蹌蹌地跑,眾天將在後面鍥而不捨地追,及至蟠桃園,刺客隱入憧憧桃樹林中,難覓蹤跡。
這時眾人看見桃園仙子蝶翼倚在一棵樹下,忙上前詢問。蝶翼輕展雙翼,晏晏淺笑道:“適才看見一黑影往兜率宮方向跑去,眾天神何不去那裡查個究竟?”
然而兜率宮也未發現刺客蹤跡。眾天神失望而歸,前往武尊神處復命。
武尊神心中充滿疑惑:他從小平和待人,散淡處世,從不曾觸犯他人,怎會有人想刺殺他呢?
驚訝之餘,更多的是充滿了對水玲瓏的感激。她贈予他的琥珀,救了他一命,正是琥珀擋住了那刺客雙節棍的回首一擊。可惜的是,強勁的衝力將它撞碎,那塊完整的琥珀裂成了兩截。武尊神緊緊握著那塊碎成了兩半的琥珀,掌心感觸到它溫潤的外殼,仿佛感觸著夢中曾經撫摩過的面頰。而那兩隻蜻蜓,分別禁錮在兩塊琥珀中,它們再也不能棲息在同一個夢境裡。
五月披裘
幾天后,南海龍王再次前往天庭商議如何處置天狼星魂魄一事。武尊神闔首佇於玉帝身後,卻驚訝地看見水玲瓏低眉順目地出現在南海龍王背後。
武尊神不禁怔住,他注視著水玲瓏的雙眸。水玲瓏也正注視著他。她的眼睛在天庭華光的照射下璨璨泛光,流麗的輪廓被染上了一層七彩光暈。就是這樣片刻的無語,似乎心底已經對彼此呢喃了很多,但終是什麼都無法啟齒。
而這最後的協商,幾乎淪為雙方互揭底牌的宣戰。南海龍王氣勢洶洶地率領眾人離去,臨別時只甩下一句:“三天后,若人間被淹,可是天庭默許我們龍宮這樣做的了。”
玉帝冷冷一笑:“請便。”
當夜,有人輕叩武尊神的窗。武尊神還當又是刺客,警惕地問:“誰?”
“是我。”小心翼翼的聲音。武尊神聽出是水玲瓏的口音,忙開啟小窗,水玲瓏跳了進來。
“你到底是南海龍王什麼人?”武尊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他甚至有些慍惱了。
水玲瓏額頭滲出汗珠,對他道出實情:“我本是南海龍王的女兒。敖莽是我哥哥。想必你也聽說過殺破狼的事情。其實,我自小就和哥哥品性不合,對他的驕橫跋扈早已心生牴觸。他死於殺破狼刀下,我自然也是難過的。但殺破狼一代英俠,哥哥之死,絕非枉然。我對哥哥是哀其不幸,恨其不爭。父親在哥哥死後所做的一切,也令我失望,我雖多次勸說父親要以大局為重,多體恤蒼生,無奈喪子之痛已迷亂了父親的心智。
“那上次我在海面上看見的,想必就是你哥哥的葬禮了?”
“不錯。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我哥哥的葬禮奢華無度。金箔作紙,銀屑化灰,豪門權勢,顯赫奢靡。其實對哥哥來說,這樣的死,不啻為人生的解脫,否則不知還要塗炭多少生靈。他被殺破狼所殺,我亦感悲傷,但他一生飛揚跋扈,驕縱四方,根本不體恤普通百姓的死活。我多次勸說無果,只得冷眼旁觀。他的結局我早已預見,所以並不意外。”
武尊神取出胸口前的琥珀,告訴她自己被人刺殺的事情,末了嘆口氣:“可惜,好好的一塊琥珀,就這樣裂成兩半了。”
水玲瓏正色道:“刺殺你的人,應該就是哥哥最器重的爪牙澹臺卻邪,他的鯊鰭雙截棍是出了名的兇狠歹毒。他這次刺殺你,無非是為了報復玉帝。殺破狼俠肝義膽,死後靈魂本該安息。我一直反對龍宮為哥哥報仇,何況還要傷及眾多無辜百姓。可是父親和哥哥的殘餘手下一意孤行。我是早已做好化魂守護蒼生的心理準備了。如果為了天下無辜子民,放棄我們的感情,甚至我們的生命,你願意嗎?”
武尊神心中一震,自省、責任、感動、勇氣,諸般感覺同時湧上心頭,突然間頓覺南海龍王殊不足畏,犧牲自己拯救蒼生亦不足惜。他握住水玲瓏的雙手,置於胸口前,微微閉上眼睛,只感如沐春風塵念俱消,心中僅望五月披裘,他點點頭:“我願意。”
二人縝密商議好對策。分別時,武尊神牽起水玲瓏,禁錮著紅蜻蜓的那半塊琥珀默契地轉移至她的掌心。她的雙眸粼粼,仿佛暗夜中璀璨的星子。他凝視著她,悠悠地說:“這一半你留著。如果我們都成功了,這對分離的蜻蜓會團圓的。”淡淡的花香恍若柔波,流淌在暮色里,無聲地湮沒了他們。
四大皆空
三天后,整個天庭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沒有人知道南海龍王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武尊神的內心卻無比平靜。他知道,此時勸說玉帝或者南海龍王已無意義。世界就是被一群所謂的實權人士給折騰複雜的。他已決定捨棄自己換得蒼生安寧——或許恰如玉帝所言,為了成全大多數人的生命,有時不得不捨棄一些人的生命,那么,就讓我來捨棄自己的生命好了。
午時剛過,武尊神從天庭上望見南海海面驚濤駭浪,氣勢洶湧。他知道該來的一切,終究還是來了。
武尊神連忙遁入人間,只感天地變色,颶風大作。他還沒反應過來,便發現天幕驟暗,霧嵐重重,風起雲湧,雷電交加。他知道,玉帝旨意已下,天之一闕即將塌落以封住那狂卷而來的海浪。幾乎是想也沒想,他立即雙足牢牢站立在大唐南森林的最高端,雙臂高擎,挺直腰身立於天地之間。
他使出所有的真元強行撐住搖搖欲墜的天庭,沉重的負荷使他的雙足陷入泥土之中。天終於沒有落下來,而他立於天地之間,再也無法動彈。
海面上的波濤在翻湧了片刻後,也終是沒有衝上堤岸。他知道,就在他撐住天庭的同時,水玲瓏也使出畢生真元,封住了波濤萬傾。這是他們商議好的對策——一個堵住驚濤駭浪,一個撐住欲墜天穹。
他偉岸地站立著,直至天庭恢復平穩,天地回歸晴朗,海面一波如鏡。
這時,他看見那塊琥珀從衣袖中滑落出來,落在自己腳邊,可是他實在沒有辦法騰出手將它撿拾起來,他只能將腰身站得更穩,並試圖移動雙腳,這樣,那塊琥珀就能更近更安妥地靠近自己。
就在這一瞬間,他驚訝地看見自己的雙足像根一樣深深陷進了泥土裡,而琥珀也被泥土掩埋住了。他高舉著的手臂,突然生出了葉子。他有些驚慌失措地看著漫漫年華浸透過自己的肌膚。他看見自己竟然站立成了天地之間的一棵樹。
城中過往的百姓收起油傘,狐疑地看著這變化莫測的天空。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有兩位仙靈為了他們一如既往的安寧生活,獻出了畢生的華彩。
三年化碧
所謂三年化碧,而武尊神在站立中化成了一棵鬱鬱蔥蔥的水杉。在走過了最初的驚慌後,他坦然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他沉默地立於天地之間,成為天穹下最偉岸最安靜的一棵樹。
終於有一天,玉帝找到了自己這個失散了的孩子。他站在天穹,問他:“孩子,你後悔嗎?”
“不,我不後悔。我早知這莽莽世間,每遇一劫,必有一佛出世。而我甘願銜心香一瓣,感恩命運之賜。”
“孩子,我可以給你一次輪迴轉世的機會,你告訴我,為父幫你實現心愿。”
一樹蒼翠在風中拂擺,滿枝綠葉不離不棄,不願離開他的軀幹,就像水玲瓏說給他的那些話,仍留在他的心間。武尊神想了想,說:“如果有來生,我不想再做仙了,也不想做人,就讓我做這靜美人間的一棵樹 吧,屆時我一定還選擇做一棵水杉。”
玉帝頜首,強顏釋然一笑:“自幼我便知你內心豐沛,怎知你蛻化成熟至此。這樣的結局,或許比做一個天界仙靈更合你心吧。”
二分明月
武尊神靜靜地佇立於人世間。雲海,霧嵐,清風,曉月。他靜靜地感受著歲月在自己身上緩緩刻下的痕跡。
碧水東流,濯過他的足。秋風漸起,拂過他的面。日子安靜的過去,在歲月的沉浮里,他沒有一天忘記過他和水玲瓏之間的承諾,也許對有的人來說,那不過是一句話,不過是青春年少時的一段心事罷了,而他卻安靜樂觀地將這個承諾收藏著,這樣的靜靜打磨,或許可以成器,或許徒添累累傷痕,卻也是內心深處最溫柔的繭。
有時他會想,這一縷徐徐繞過他腳踝的江水,要經過怎樣的歷程,才可以流到大海,又能不能到她的身側,而她又會不會知道,他悱惻如水的心事;而這一抹馨香撲面的風,要經過怎樣的纏繞,才可以撫摩至她的面頰,那時她是否會讀懂,他曾在風中默默許下的諾言。
而人間始終祥和安泰。他見證著世間的富庶和百姓的安穩。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紫陌紅塵,盡入眼底。原來這人間最好的風景,就是看著這世上萬物眾生,從容祥和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而這樣安寧沉鬱的生活,是自己期待了十八年,才爭取來的。
所以他靜靜站立著,心中一點都不急。
他越來越覺得,做一棵水杉真的很好。
當他第一次在大唐東見到這種樹的時候,它們就挺拔在他的腦海里:筆直的,高聳入雲的,沒有多餘的枝椏,不隨波逐流,不像向日葵太陽花那樣對太陽言聽計從。它們永遠是一種向上的,不屈服的,倔強的,生機盎然的姿勢。它們的理想是和天上的白雲握手。
它們的葉子很細很密,落在地上,踩著很柔軟,毛毯一樣。
他對它們有天生的親密感。他經常有意無意徘徊在它們身下,踩著那些柔軟的,有彈性的,針形的落葉。
是的,它們的皮膚很蒼老。看見它們的皮膚,他會想起它們曾經生存過的漫漫年華。
它們的木質也很好,厚重深沉,是一種男性的品格
有時他會想,來世如果能做一棵水杉,他就一定好好長,長得高高的,長得直直的,在他五百年的那天,一個女孩走在他的影子裡,踩在他凋落的頭髮上,她蹦了蹦,像在毛毯上一樣。
可是,那個五百年後的女孩,她還會來嗎?
一現曇華
很快春天又到了。樹根邊的青草,撐著懶腰,從泥土和嚴冬中掙扎出來。
這是他經歷過的第幾個春天呢?他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春天有蔚藍潔淨的天空耀映著他的臉。夏天有火熱的風和向日葵一樣金黃的陽光撲面。秋天有漫山的紅葉在他身邊燃燒舞蹈。冬天有皚皚白雪,安謐地覆蓋著他。
終於有一天,他等來了一位雲遊而來的熊貓畫師。
熊貓畫師圍著他的軀幹繞了一圈,然後跪在樹根下,朝他磕拜了三下。他奇怪地問道:“師傅,你為什麼要拜我呢?”
畫師說:“因為你拯救了大唐萬千無辜子民,也拯救了天狼星聖潔高貴的靈魂。而你一定不知道,殺破狼是為了救我才仙化為天狼星的。現在,我可以用畢生的力量,為你達成一個夙願。”
武尊神想了想,說:“多年前,我和一個女孩做了一個約定,其實我早已預感到她不能來了,而我也成了一株無法行走的樹,你能幫我們了卻這個心愿嗎?”
“當然可以。”畫師說:“只是,也許你們的約定實現之後,便是永遠的分離,永遠的海天相隔,你願意嗎?”
“我願意。”武尊神釋然地笑了笑。有多少個夜晚,她的身影走進過他碧綠色的夢裡。而他一直相信她會來的。以她的性格,她絕對不會失約。所以,哪怕只是瞬間的重逢,哪怕這重逢後便是永久的交錯、遠離和消逝,他也是願意的。
三天后的黎明,畫師重新來到了他身邊。畫師拍拍他的樹幹,仿佛拍著一位好友厚實的胸膛:“那兩隻蜻蜓就要團聚了。”
武尊神輕輕笑起來,他在想她變成了什麼樣子,而當她看見他已經變成了一棵樹,會不會露出驚諤的表情。他靜靜地等待著,當晨風再次吹起,當朝陽躍出海岸線的那一瞬,他看見,無數迎春花瓣,象細雨一樣,從空中揮灑下來,落在他的樹葉間,落在他的枝椏間,落在他的根系邊。
他知道那是她來了,她是在向他告別。那是她給予他的最初的和最後的吻吧。然而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他沒有想到她竟變成了迎春花花瓣,但不覺得驚訝或突兀,反而覺得理所當然。而他的真元也在這一刻走到了盡頭,夙願已了,是該離去的時候了。這時他看著雲遊畫師將一塊塵封著紅色蜻蜓的琥珀埋在他的根旁邊,和屬於他的那一塊塵封著綠色蜻蜓的琥珀埋在一起。
他欣慰地笑了笑。他的真元漸漸遁出樹的輪廓,緩緩消逝在空中,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樹根旁已經鋪上了厚厚一層落葉,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軀幹上布滿了蒼老的樹皮,而滿樹蒼翠仍在風中婆娑,它們嘩嘩的聲音,它們迎風招展的樣子,象在和他十八載的年華告別,象在和她告別,象在和再也回不去的從前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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