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寮

榨寮

這裡的“糖寮”,便是廣東人對土法製糖作坊的叫法,也有人叫“榨寮”,四川人則稱為“糖房”。 糖寮的轟轟烈烈,在平日寧靜的鄉村里,有如節日般的熱鬧。 在泥土廣場那頭,糖寮的屋頂上,大煙筒硝煙瀰漫,屋頂下,甘蔗汁在大鐵鍋里蒸汽騰騰,慢慢熬成糖漿。

榨寮


又稱糖寮
“糖寮”是廣東人給土法製糖作坊起的名字,現代詞典已無從找尋,連《詞海》也只在“糖房”一詞中順帶提及,很讓我憤憤不平,近日看《清史稿》,才意外發現“糖寮”一詞在清朝頗為通行。
鴉片戰爭後,各國列強大規模販運華工到國外當苦力。就在珠海的緊鄰---澳門,據當年粵海關的報告:連續三年間,秘魯船隻在澳門販運華工,同治九年,只是一船三百十三人;同治十年,則是十三船五千九百八十七人;到了同治十一年,已經是十九船九千三百八十一人了。 珠海人容閎對被販運華工的命運作過調查,並向清朝政府報告:“華工到彼,被賣開山、種蔗,及糖寮、鳥糞島等處虐待情形,契約限內打死及自盡、投火爐糖鍋死者甚多,實可慘憫。”在產糖大國古巴,糖寮里的華工實際上淪為奴隸,死後甚至被甘蔗種植園主燒成骨灰當肥料。後來的古巴廢奴革命中,糖寮華工英勇作戰,至今當地還留下紀念碑。這裡的“糖寮”,便是廣東人對土法製糖作坊的叫法,也有人叫“榨寮”,四川人則稱為“糖房”。
“糖寮”何時在中國出現? 明朝宋應星的《天工開物》闡述了甘蔗土法製糖方法。但《天工開物》上描述的輥軸是木製的,我小時候看見的輥軸卻是花崗岩石制的,堅硬的石輥軸比木輥軸能將甘蔗汁壓榨得更乾淨,出糖率更高,無疑是糖寮技術的一大進步。石輥軸是什麼年代誕生的,我無從考證,但鴉片戰爭前,糖、茶、絲是中國三大出口商品,當時都是靠土法製糖,是糖寮的全盛時期,時至今日,在廣州、韶關等地還遺留“糖寮”的地名,可見當年廣東的糖寮何等興盛。鴉片戰爭後,進口機製糖逐漸打壓國產糖寮糖,直到公元1933年,廣東的陳濟棠為挽救產糖業,向美國、捷克購買製糖機器,建成當時中國大陸最現代化的機器糖廠,但很遺憾,那時的中國產糖業已被進口糖打壓得奄奄一息了。
中國的農村,是古代農業工具的博物館, 據說鐵制的黎、耙、鋤起源於中國周朝,時止今日,還是不少鄉村的主要勞動工具,而糖寮,上一世紀六十年代,我在粵東鄉村,還有幸領略過它的最後風采。
糖寮在一年之中,只有冬日甘蔗收割時才動工。那時,老遠就能聞到糖寮獨特的蔗糖清香,這清香,一直從初冬瀰漫到翌年春末,至今還瀰漫在我的腦海,這清香的獨特風味,沒有親歷的人是無法從文字描述中體會的。
糖寮的轟轟烈烈,在平日寧靜的鄉村里,有如節日般的熱鬧。你想想看:糖寮的泥土廣場上,三頭雄赳赳的偉岸水牛牯,拉著兩個叫“石絞”的花崗岩圓柱型輥軸相對轉動,那石絞之大,需兩雙手才能合抱一個,因此黃牛的力氣是不夠的,就是水牛,還必需是公的。守石絞的師傅不停地往兩個石絞中間,餵進削光鮮的甘蔗,榨乾的甘蔗渣,從石絞之間吐出來,甘蔗渣堆積多了,就會來人叉了去燒糖鍋,飽含糖份的甘蔗汁,則花啦啦直淌,流進石絞下的大木桶里。水牛牯嚼吃著鮮嫩的甘蔗尾巴,越跑越歡,趕牛人心愛地將它們當自家小孩子吆喝:“噢呵嘿,花娘養的喔,快快走羅……”那吆喝聲穿透冬日收割後的空曠原野,傳送到遠方的群山那邊,又折返回音,變成“快快噢,花娘喔,喔喔羅……”不斷在環抱鄉村的山嵐之間迴蕩著,引來一群小孩子,也張大喉嚨跟著“喔喔羅……”直嚷嚷。
在泥土廣場那頭,糖寮的屋頂上,大煙筒硝煙瀰漫,屋頂下,甘蔗汁在大鐵鍋里蒸汽騰騰,慢慢熬成糖漿。那糖漿上面冒出的泡沫,必需不斷撈出來,以免影響糖的質量。據說這撈出的泡沫,能造出風味獨特的“甘蔗啤酒”,不過,那是大人們關心的事,現在是小孩子緊張等待的時刻,人,躲在門後,眼睛,卻盯著大鐵鍋里的糖漿。
隨著一聲“起鍋了,滾燙喔”,那稠濃的糖漿便傾倒在一個長方形的大木盆里,糖寮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在往下的幾分鐘,便是一場時間與速度的賽跑:幾個經驗老練的漢子,手持丁字形木碾子,飛快地碾碎介乎膠體與固體之間的糖漿,碾成鬆軟的紅糖。這道碾碎工序的時間要求很嚴格——快了,糖漿還是膠體,碾不碎;慢了,糖漿已凝成固體,就算碾碎,紅糖的品質也變差。
鬼精靈的小孩子們,看準了碾糖人手忙腳亂的好時機,早就把削光潔的甘蔗尾巴背在身後,只等待糖漿傾流,木碾子飛動的一刻,“該出手時便出手”,那甘蔗尾巴紛紛如飛箭,齊刷刷徑直向糖漿偷襲,氣得那碾糖漢子一邊不停手碾糖,一邊跺著腳叫罵:“花娘養的,又來找死了,小心燙斷你的手。”這些梁山好漢們早已偷襲成功,一個個手持一頭蘸滿糖漿的甘蔗尾巴,一鬨而散。他們一邊勝利大撤退,一邊用小手把熱乎乎的膠狀糖漿捋出來,那小口還必須不停地往燙紅的小手上呼氣,自然無暇顧及回罵,急著開始下一道“拉糖泥”的工序。那幫碾糖漢子明知是奈何不了這些鬼精靈,看看無人燙傷,便擺出“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王者風範,恕其無罪,自己忙活去了。
拉糖泥,就是把快要固化的膠糖,飛快地用雙手像拉麵條似的,不斷地拉長折合、拉長折合,直到它固化了,拉不動了,變成有珍珠般色澤的糖棒,便可咬成一顆顆晶瑩的糖丸,吃起來象麥芽糖的味道,那時候的小孩子喜愛它,絕不亞於現在的小孩子喜愛“金莎朱古力”。
如今,花崗岩石絞早已被現代化的機械壓榨機替代,糖寮也從鄉村消失,畢竟時代進步了。只可惜時下的小孩子,再也無法領略當年轟轟烈烈的糖寮風光,再也無法享受糖寮獨特的蔗糖清香,他們只曉得拉著媽媽的裙帶,到超市貨架上挑選在電視廣告裡跳過舞的朱古力,無從體驗當年“梁山好漢”偷襲糖漿的興奮與心跳,我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深感遺憾。
以牛為動力的土法製糖
以手扶拖拉機為動力的土法製糖
土法製糖用於壓榨甘蔗的石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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