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憲宗時期, 秦淮河畔名妓。才情不俗,孤傲清高。一日,她與奉命入朝閩縣世家子林景清相遇。兩人,一見鍾情,雙雙墜入愛河。林景清與楊玉香可真是恩愛不絕,形影相隨,真如新婚夫婦一般。數月之後,林景清的父親催他返家,他只好先返回家鄉,稟明父母之後再來接楊玉香。臨行前,楊玉香鄭重地將瓊華館改為一清館,表示此館今後只接待林景清一人,不再有他客。林景清寫下了一首 道別:
幾字嬌蛾恨不開,陽台今作望夫台,月方好處人相別,潮未平時仆已催!聽囑咐,莫疑猜,蓬壺有路去還來,穆穆一樣垂絲柳,休傍他人門戶栽!最後一句寫出了他的擔心,怕楊玉香“依他人門戶”,楊玉香和了一首《鷓鴣天》表明心志:
郎系閩南第一流,胸蟠星鬥氣橫秋,新詞婉轉歌才畢,又遂征鴻了碧樓。拉錦纜,由蘭舟,見郎歡喜別郎憂,妾心正似長江水,晝夜隨郎到福州。
林景清簡介
林景清,閩縣人。成化己亥冬,以鄉貢北上,歸過金陵。院妓楊玉香,年十五,色藝絕群,性喜讀書,不與俗偶,獨居一室。貴游慕之,即千金不肯破顏。姊曰邵三,雖乏風貌,然亦一時之秀。
景清與之狎,飲於瑤華之館。因題詩曰:
“門巷深沉隔市喧,湘簾影里篆浮姻。人間自有瑤華館,何必還尋弱水船。”
又曰:
“珠翠行行間碧簪,羅裙淺澹映春衫。空傳大令歌桃葉,爭似花前倚邵三。”
明日玉香偶過其館,見之,擊節嘆賞,援筆而續曰:
“一曲霓裳奏不成,強來別院聽瑤笙。開簾覺道春風暖,滿壁淋漓白雪聲。”
題甫畢,適景清外至,投筆而去。景清一見魂銷,堅持邵三而問。三曰:“吾妹也。彼且簡對不偶,詩書自娛,未易動也。”景清強之,乃與同至其居。穴壁潛窺,玉香方倚床佇立,若有所思。頃之,命侍兒取琵琶作數曲。景清情不自禁,歸館,以詩寄之曰:
“倚床何事斂雙蛾,一曲琵琶帶恨歌。我是江州舊司馬,青衫染得淚痕多。”
玉香答之曰:
“銷盡爐香獨掩門,琵琶聲斷月黃昏。愁心正恐花相笑,不敢花前拭淚痕。”
明日,景清以邵三為介,盛飾訪之。途中詩曰:
“洞房終日醉流霞,閒卻東風一樹花。問得細君心內允,雙雙攜手過鄰家。”
既至,一見交歡,恨相知之晚也。景清詩曰:
“高髻盤雲壓翠翹,春風並立海棠嬌。銀箏象板花前醉,疑是東吳大小喬。”
玉香詩曰:
“前身儂是許飛瓊,女伴相攜下玉京。解佩江乾贈交甫,畫屏涼夜共吹笙。”
夜既闌,邵三避酒先歸,景清留宿軒中,則玉香真處女也。景清詩曰:
“十五盈盈窈窕娘,背人燈下卸紅妝。春風吹入芙蓉帳,一朵花枝壓眾芳。”
玉香詩曰:
“行雨行雲待楚王,從前錯怪野鴛鴦。守宮落盡鮮紅色,明日低頭出洞房。”
居數月,景清將歸,玉香流涕曰:“妾雖娼家,身常不染。顧以陋質,幸侍清光。今君當歸,勢不得從。但誓潔身以待,令此軒無他人之跡。君異日幸一過妾也。”景清感其意,與之引臂盟約,期不相負。遂以“一清”名其軒。乃調《鷓鴣天》一闋留別曰:
“八字嬌娥恨不開,陽台今作望夫台。月方好處人相別,潮未平時仆已催。 聽囑咐,莫疑猜。蓬壺有路去還來。(禾參)(禾參)一樹垂絲柳,休傍他人門戶栽。”
玉香亦以《鷓鴣天》答之曰:
“郎似閩南第一流,胸蟠星鬥氣橫秋。新詞宛轉歌才華,又逐征鴻下碧樓。 開錦纜,上蘭舟。見郎歡喜別郎憂。妾心正似長江水,晝夜隨郎到福州。”
景清遂訣別歸閩,音信不通者六年。
到乙巳冬,景清復攜書北上。舟泊白沙,忽於月中見一女子甚美,獨行沙上,迫視之,乃玉香也。且驚且喜,問所從來。玉香曰:“自君別後,天各一方。魚水懸情,想思日切。是以買舟南下,期續舊好,不意於此邂逅耳。”景清喜出望外,遂與聯臂登舟,細敘疇昔。景清詩曰:
“無意尋春恰遇春,一回見面一回新。枕邊細說分離後,夜夜相思入夢頻。”
玉香詩曰:
“雁杳魚沉各一天,為君終日淚潸然。孤蓬今夜煙波外,重訴琵琶了宿緣。”
吟畢,垂泣悲啼,不能自止。天將曙,遂不復見,景清疑懼累日。
及至金陵,首訪一清軒。門館寂然,惟邵三縞素出迎,泣謂景清曰:“自君去後,妹閉門謝客,持齋誦經。或有強之,萬死自誓。竟以思君之故,遂成沉疾,一月之前死矣。”景清聞之大駭,入臨其喪,拊棺號慟。是夜,獨宿軒中,吟詩曰:
“往事淒涼似夢中,香奩人去玉台空。傷心最是秦淮月,還對深閨燭影紅。”
因徘徊不寐,惘惘間見玉香從帳中出,欷?#91;良久,亦吟曰:
“天上人間路不通,花鈿無主畫樓空。從前為雨為雲處,總是襄王曉夢中。”
景清不覺失聲呼之,遂隱隱而沒雲。
邵三簡介
明憲宗時期,秦淮河畔名妓,為人溫婉和善。邵三的瑤華館與 另一名妓楊玉香的瓊華館緊鄰,二人情同姐妹。 一日,閩縣世家子林景清奉命入朝,經過這裡時到瑤華館來探花,他一下子就傾倒於邵三的嬌艷風采之下,邵三也殷勤地為他設宴,兩人對飲成趣,林景清還留下了一首讚美詩:珠翠行行間碧簪技,羅裙淺淡映春衫;空傳大令歌桃葉,爭似花前倚邵三。
關於楊玉香之詩
你飄逸的羅裙就像三月的桃花
你錦繡的詩情恰似叮咚的山泉
孤傲清高招來了蘭花的妒忌
溫婉和善好似仙子乍出花房
只因結識了那林家的子弟
天地間誕生了一段亘古的愛情
秦淮河的纏綿還沒有褪去
玉華宮的紅綃帳里又結對成雙
原說真情只是一個飄渺的故事
又誰知紅塵中有你形影相隨
詩情畫意訴說離恨別情
錦纜蘭舟譜寫相愛相知
離去的帶走了馥郁的芳香
留下的只有滿地的愁怨
倭寇的鐵蹄驚擾了愛情的殘夢
六載的期盼被無情的時空阻隔
相思的灼痛消耗了青春的容顏
夢中的苦水化作了白沙洲的淚珠
日日苦守的冰晶玉潔
蛻變成棺木中那縷飄蕩的幽魂
可憐一代紅顏
香消玉殞在淒風苦雨之中
昨日的繾綣還沒有說盡
今天的生離就在眼前
只有追隨你潔淨的靈魂
隨你飛到天地的盡頭
楊玉香玉碎香凝只怨天
明憲宗時期,雖然京都早已遷至北京,但金陵故都依舊繁華似錦。自古秦淮河畔多名妓,此時最有名的要算比鄰而居的姊妹花——邵三與楊玉香。邵三與楊玉香都是自立艷幟的詩妓,邵三主持瑤華館,楊玉香深居瓊華館,兩館緊鄰,兩位姑娘也關係密切,情同姊妹。
雖然她們同操一業,又是好友,而性情風格卻迥然不同;邵三年十八,性情溫婉嫻靜,善解人意,待客十分殷勤;楊玉香雖僅十六歲,性格卻清雅孤高,喜好詩書,不苟言笑,平日待客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只對個別品端才子才略顯熱情。兩人也有共同之點,就是賣藝不賣身,主要以詩文彈唱酬客。邵三因為性情宜人,頗受人青睞;楊玉香則由於色藝絕倫,也吸引了不少有才有膽的客人,兩人都是金陵城中出類拔萃的風塵女子。
憲宗成化十四年冬天,閩縣世家子林景清奉命送貢品入朝,返回經過金陵,少年性起,頗想領略一番秦淮風月的旖旎風光。經人介紹,他來到了瑤華館,邵三見是一位年輕貌俊的文雅之士,招待得十分用心,設華筵為客人洗塵。主客相歡,酒到微酣之際,林景清詩興大發,要了紙筆題下一首讚美詩: /珠翠行行間碧簪技,羅裙淺淡映春衫; 空傳大令歌桃葉,爭似花前倚邵三。
他已被邵三溫柔嬌艷的風采迷住,甚至以為超過了當年書聖王獻之的愛妾桃葉,他笑王獻之的多情,自己卻醉倒在邵三的石榴裙下。
第二天,鄰館的楊玉香到瑤華館來看望邵三,無意中發現了林景清隨手擱在茶几上的詩箋,她拿過來品賞,不由得擊掌讚嘆,認為寫得頗有意趣。看著看著,她覺得技癢,忍不住拿了筆,在詩箋背面題了一首七言絕句: 一曲霓裳奏不成,強來別院聽瑤笙; 開簾頓覺春風暖,滿紙淋漓白雲聲。
詩中明明透露出她的傾慕之情,邵三把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十分理解她內心中的寂寥和期盼,因而在一旁湊趣道:“妹若對詩主有意,姐姐可為你們牽上姻緣。”楊玉香被人窺破了心思,羞怯難當,頓時紅暈飛上兩頰,一時不知何言以對。
就在這時,林景清突然來訪,他昨日一番交往,對邵三念念不捨,故今日再度登門。見來了客人,尷尬之中的楊玉香連忙抽身告辭,匆匆從偏門離去,連邵三追上來喚她也不及理睬。已踏進門來的林景清己隱隱看見了楊玉香雲鬢花顏,婀娜身段,驚鴻一瞥,真疑為蟾宮仙子。不由得怦然心動,望著佳人消逝的背影發獃。邵三見他有意,便解釋說:“那是我的妹妹,隔壁瓊華宮的楊玉香。”林景清懇切地請她介紹相識,邵三順水推舟地應下來,卻告誡說:“我妹妹孤潔成性,眼高於頂,就怕得罪了公子。”
林景清只說無妨,央求邵三帶路往瓊華宮拜訪佳人。邵三覺得這兩人倒是頗為般配,當即引起林景清,從側門進入瓊華館,剛一進院,就聽得錚錚琵琶聲從樓閣上傳來,一會兒又起唱腔,音韻哀怨幽婉,似乎滿懷悲切。此時也許佳人正心情不暢,邵三輕輕對林景清說:“今日氣氛不對,可改日再來。”林景清深以為然,覺得不宜在這時打擾人家,兩人在院中花叢邊靜立了片刻,就悄悄返回了瑤華館。心有所感,林景清當即又寫下一詩: 倚案何事斂雙蛾,一曲琵琶帶恨歌; 我是江州舊司馬,青衫染得淚痕多。
詩箋托邵三傳給了楊玉香,楊玉香細讀之下,心海漾起了波浪。風月場合,一般的客人都是為花錢買笑而來,誰還會關心賣笑女子的心情;林景清從她的一曲琵琶中,察覺了她的愁情。並發出當初江州司馬白居易一般的感慨,“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深深觸動了楊玉香的內心世界。楊玉香特別珍惜這份難得的情誼,當然不願失之交臂,於是答詩一首: 銷盡爐香獨掩門,琵琶聲斷月黃昏; 愁心正恐花相笑,不敢花前拭淚痕。 雖然她的詩只言自己愁情,並未對對方許諾什麼,但熟知她的邵三明白她已動了心,就想索性成全了她,因而對林景清道賀說:“林公子算是有艷福,楊玉香可是很少對別人相贈的詩詞作答,看來己對你另眼相待了。”林景清當然是喜不自勝,忙請邵三為之引介,邵三欣然應命,約定第二天同往瓊華館。
第二天一大早,林景清就從客棧趕到瑤華館,心急火燎地等邵三梳完妝,引著他來到瓊華館。聽到侍女的傳報,楊玉香從屋內迎了出來,只見她一身粉紅羅裙,蛾眉淡掃,朱唇輕染,含笑站在門口,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請客人入客廳坐下,楊玉香命侍女擺上清茶果品,這天她一改往日的矜持冷漠,十分熱情地招呼客人,三人交談得很是投機,恍如故友重逢。 中午時分,侍女又殷勤地奉上酒菜,三人碰杯暢飲,言談更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直喝到夜幕降臨,三人都酒意闌珊,面帶酡紅。林景清不但酒醉,更被秀色醉倒,醉意朦朧中,揮筆寫下一首詩贈給眼前的一對姊妹花: 高髻盤雲厭翠翹,春風婷立海棠嬌; 銀箏象板花前醉,疑似東吳大小喬。 他不但把二位美人比作醉人的海棠,更擬為絕代美女大喬和小喬。楊玉香十分受用,也盈盈地口占一詩作為回贈: 前身儂是許飛瓊,女伴相攜下玉京; 解佩江乾贈交甫,畫屏良夜且吹笙。
楊玉香自比為西三母的嬌侍許飛瓊,傳說許飛瓊曾與女伴偷遊人間,在漢泉台下遇到書生鄭交甫,相見傾心,摘下了胸前佩戴的明珠相贈,以表愛意。楊玉香詩中借用這個傳說,暗表自己以心相許之意,林景清和邵三聽後心中都十分明白。 轉眼已是夜闌人靜,邵三知趣地悄然離席歸去,屋裡只剩下林景清與楊玉香,輕言蜜語,談得更加傾心。當晚林景清留宿在瓊華宮,與楊玉香同入鴛鴦帳,共享人生極樂。楊玉香嬌不勝情,竟落紅點點潤濕被褥,一代名妓還是個黃花處女。林景清頗為驚喜,有詩讚道: 十六盈盈竊窕娘,背人燈下卸紅妝; 春風吹入芙蓉帳,一朵花枝壓群芳。 一夜纏綿歡愛,無數海誓山盟,晨起理妝,玉香在妝檯前口占一詩: 行雲行雨待楚王,從前錯怪野鴛鴦; 守宮落盡鮮紅色,明日低頭出洞房。
從此兩人恩恩愛愛,儼然就是一對伉儷,風晨雨夕,度過了一段美好甜蜜的時光。數月之後,林景清所帶盤纏用盡,又加上他父親捎信來催他返家,不得不離開金陵回一趟閩縣。楊玉香雖然情同妻子,但畢竟尚未經父母同意,沒有明媒正娶,因而不便隨同返回故里;林景清打算回家後稟明父母,再馬上回頭來迎娶她。 臨行前,楊玉香流淚誓言道:“妾雖淪落風塵,但能守身如玉,君今遠別,妾立誓潔身相待,令此館無他人之跡,一心等君歸來!”林景清大為感動,也指天為誓,決不相負,並將玉香的瓊華館改名為“一清館”,以明其高潔,且專為他景清一人而設。臨行前夜,兩人相擁不眠,林景清起身秉燭,寫下一闋“鷓鴣天”: 幾字嬌蛾恨不開,陽台今作望夫台,月方好處人相別,潮未平時仆已催! 聽囑咐,莫疑猜,蓬壺有路去還來,穆穆一樣垂絲柳,休傍他人門戶栽! 雖對玉香有無限愛憐,卻也不免有一絲擔憂。楊玉香為了表明心跡,也披衣和唱了“鷓鴣天”一闕: 郎系閩南第一流,胸蟠星鬥氣橫秋,新詞婉轉歌才畢,又遂征鴻了碧樓。 拉錦纜,由蘭舟,見郎歡喜別郎憂,妾心正似長江水,晝夜隨郎到福州。
林景清懷揣著楊玉香寫下的詞離開了金陵,從此後,楊玉香洗盡鉛華,閉門謝客,天天吟著林郎留下的一些詩詞,總以為他不久之後就會翩然歸來,每一次的叩門聲都引起她心中的一陣悸動。 時光一日日、一月月地過去了,始終音信杳然。種種狂測纏繞著她的心頭,在這種內心煎熬中竟也過去了兩年。楊玉香幾乎絕望到了極點,於是她開始念經拜佛,借虛無飄渺的佛力,來麻醉自己滴血的心。
究竟是什麼原因使林景清久久不歸呢?原來阻擋他的是一個誰也把握不了的原因。此時明朝廷皇帝無能,宦官亂政,國家一派混亂;東海倭寇乘虛而入,在閩浙沿海一帶燒殺劫掠,肆無忌憚。林景清家鄉一帶,正是倭寇出沒頻繁的地方,路途行人罕見,充滿危險。林景清本想冒險北行,無奈父母堅持反對,自己想若是命丟在路上,就更無法再見情人,因此只好耐著性子等著。 這一等就整整等了六年,才等到倭寇平息。林景清迫不及待地兼程北上,一路思念情人,歸心似箭。 一天晚上在白沙渡泊船,適值初冬月圓之夜,林景清心事重重,難以入眠索性坐在船頭看夜景。清月灑下一片銀色的光輝,柔柔地籠蓋沙灘,遠近景物朦朧如夢,林景清陶醉在思念情人的遐想之中。忽然,他看見對岸沙灘上一白衣少女正緩緩獨行,定眼細察,覺得形貌酷似玉香。林景清不由自己地跳下船,站在這邊沙灘上大聲呼喊著玉香的名字,那少女似乎也看清了他,竟然舞動衣袂,飄飄搖搖,轉眼間越過了寬闊的河面,飄到林景清的身邊。林景清也來不及細想,伸手一把抱住玉香,相擁引親,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稍稍平靜後,林景清說:“愛卿為何到此?”玉香緩緩回答:“自君別後,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