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設定
楊無邪是“金風細雨樓”的智囊,也是軍師,當年蘇夢枕決策定計,在重大事情上,沒有楊無邪的意見他是不輕易取決的。
楊無邪也是“風雨樓”里“白樓”的主持。“白樓”是資料庫,蘇遮幕、蘇夢枕父子原就極為重視資料收集儲存,連狂妄自大的白愁飛也十分注重資料、訊息、知識的來源,是以他雖在剷除他老大蘇夢枕之時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曾瘋狂地炸毀了玉塔、青樓,但對“白樓”——這資料室庫,依然保存得很好,只有加添,沒有毀壞,由於楊無邪一向主理“白樓”事務,從中吸收了更多的知識;如果說”白樓”是當時武林一大資料中心,楊無邪就成了部“活通書”。
楊無邪的記憶也是驚人的。你隨便說一個人、一件事、一個名稱、一個地方,他都可以馬上/立即/瞬息間就能娓娓道出一切相關的情形,乃至年冊、特色、來龍去脈,他都如數家珍,而且,他不只是述說資料而已,對任何事,他都會在未了加上他自己的分析。
他的分析精闢而獨到,是任何英明的領袖都樂意聽取的。
人物分析
蘇夢枕大敗白愁飛,卻受到雷純挾持,於是暗中指示楊無邪擊殺自己。作為一名部下,甘冒弒主的罪名,而為了金風細雨樓的事業不顧一切,難!這才是真正的“忠”, 忠於蘇夢枕,忠於蘇夢枕的事業。
方恨少、唐寶牛因毆打皇帝和蔡京將於法場斬首,救?還是不救?楊無邪敢於為人唾罵也明白王小石非救不可而講出最正確的選擇“不救”,非救不可之下又敢於提出要王小石退位讓賢以保留金風細雨樓的良策。
可見其有勇有謀。
能力設定
楊無邪的武功,開始是深藏不露,其後期才顯山露水,而小說中最著重的是他的智謀,他蒐集整理資料及對資料的使用,可算一絕,與六分半堂的狄飛驚相互輝映。
原著賞析
1、公子無邪!
這時,一個人正自“紅樓”里行出來。
這個人年輕英朗,額上有一顆黑痣,舉止斯文儒雅,得體有禮,身形瘦長,比常人都高出老大一截。
他含笑點頭,與白愁飛與王小石招呼。
王小石和白愁飛卻不認得這個人。
這個人已把兩本厚厚的書冊,雙手呈遞向蘇夢枕。
蘇夢枕接過來,皺著眉,各翻了幾頁。
誰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除了蘇夢枕和那個人,誰都不知道蘇夢枕為何在進入“紅樓”的大堂前,就站在石階上先行翻閱這兩冊本子。
──難道接下去的行動,蘇夢枕要參考手上的本子辦事?
在一旁的莫北神忽道:“兩位,這是楊總管楊無邪。”
那年輕人拱手道:“白大俠,王少俠。”
王小石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白?”
白愁飛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王?”
“兩位怎么開起我的玩笑來了?”楊無邪向王小石道,“你是王少俠,”然後又轉向白愁飛道,“他才是白大俠。”
白愁飛道:“我可沒見過你。”
蘇夢枕忽道:“但我們卻有你們二人一切重要的資料和檔案。”
他把其中的一本卷冊翻至某頁交給楊無邪,楊無邪即朗聲讀道:“白愁飛。二十八歲,個性瀟灑傲慢,常負手看天,行跡無定,出手向不留活口,左乳下有一塊肉瘤,約小指指甲大小……”
白愁飛冷笑道:“真有人偷看過我洗澡不成!”
蘇夢枕沒有理會他,楊無邪依舊念下去:“……曾化名為:白幽夢,在洛陽沁春園唱曲子;化名白鷹揚,在金花鏢局裡當鏢師;化名白游今,在市肆沽畫代書;化名白金龍,其時正受赫連將軍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奪得魁首……”
王小石聽著聽著,臉上越發有了尊敬之色:白愁飛所用名號之多,充分反映了他過去歲月的顛沛流離、懷才不遇。
白愁飛的臉色漸漸變了。
他深深呼吸,雙手放在背後,才一會兒,又放到腿側,然後又攏入袖子裡。
因為,那些事,本來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下間除了他自己,便不可能有人知道。
可是,對方不但知道,而且仿佛比他記得更清楚,並記入了檔案之中。
楊無邪繼續念道:“……此人在廿三、廿六歲時兩度得志。廿三歲時曾以白明之名,在翻龍坡之役,連殺十六名金將,軍中稱之為‘天外神龍’,統率三萬兵馬,威風一時,但旋在不久之後,成為兵部追緝的要犯。另外在廿六歲時……”
白愁飛輕輕咳嗽,臉上的神色開始尷尬起來。
“後來又為‘六分半堂’外分堂所極力拉攏的對象,幾乎成為第十三分堂堂主。還有……”
蘇夢枕忽道:“不如讀一讀他的武功特色和來歷。”
楊無邪道:“是。白愁飛的師承:不明。門派:無紀錄。父母:不詳。妻室:無。兵器:無定。”
白愁飛臉上又有了笑容。
楊無邪緊接著念道:“他的絕技近似於當年‘江南霹靂堂’中一派分支:‘雷門五虎將’中雷卷的‘失神指’,只不過雷卷用的是拇指,白愁飛卻善用中指,他的指法也有不同,有人說他把當年‘七大名劍’的劍法全融匯指法中──”
白愁飛忽然叫道:“好了。”
蘇夢枕冷冷的點了點頭。
楊無邪立時不念下去。
白愁飛用唾液稍為滋潤了一下乾唇,才道:“這份資料在‘金風細雨樓’有幾人能看得到?”
蘇夢枕冷冷的眼色仿佛能數清他額上有幾滴汗:“連我在內,三個。”
白愁飛長吸一口氣,道:“好,我希望不會有第四人聽到。”
蘇夢枕道:“好。”
白愁飛仿佛這才放了心,舒了口氣。
王小石咋舌道:“好快,我們才在路上結識,這兒已翻出他的資料。”
莫北神笑道:“所以三合樓之役,趕赴破板門的是我,而不是這位楊總管。”
蘇夢枕向王小石笑道:“你說錯了。”
王小石奇道:“說錯了?
蘇夢枕道:“不止是‘他’,而是‘你們’。檔案里也有你那份。”
他一示意,楊無邪就念道:“王小石。天衣居士衣缽傳人。據查悉,天衣居士此人很可能就是……”
蘇夢枕和王小石一齊叫道:“這段不要讀!”
楊無邪陡然止聲。
蘇夢枕和王小石都似鬆了一口氣。
蘇夢枕這才道:“讀下去。”
楊無邪目光跳越了幾行文字,才朗讀道:“王小石的兵器是劍。劍柄卻彎如半月。懷疑是跟蘇公子的寶刀‘紅袖’、雷損的魔刀‘不應’、方應看的神劍‘血河’齊名的奇劍‘挽留’。”
白愁飛忍不住“啊”了一聲道:“原來是‘挽留奇劍’。好個‘血河紅袖,不應挽留’!”
王小石聳了聳肩道:“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歲月挽留你。它就是挽留,我就是使挽留的人,只看誰是要被挽留。”
楊無邪等了一會,才繼續道:“王小石感情豐富,七歲開始戀愛,到廿三歲已失戀十五次,每次都自作多情,空自傷情。”
王小石叫道:“哎唷。”
白愁飛眉花眼笑的道:“怎么了?”
王小石急得搔首抓腮:“怎么連這種事情都紀錄在案,真是……”
白愁飛笑嘻嘻道:“那有什麼關係!你七歲開始動情,到廿二歲不過失戀十五次,平均一年還不到一次,決不算多。”
王小石頓足道:“你──這──”
楊無邪又繼續念下去:“王小石喜好結交朋友,不分貴賤,且好管閒事,但與不諳武功者交手,決不施展武藝欺人,故有被七名地痞流氓打得一身痛傷、落荒而逃的紀錄,是發生在──”
王小石忽然向蘇夢枕道:“求求你好不好?”
蘇夢枕斜瞄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道:“求我什麼?”
王小石愁眉苦臉地道:“這些都是我的私事,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叫他不必讀出來?”
蘇夢枕淡淡地道:“可以。”
楊無邪立時停了下來,手一揮,立時有四個人出來,兩人各捧厚帙,兩人守護,走向“白樓”。
──難道“白樓”是收藏資料的重地,就似少林寺的“藏經樓”一樣?
蘇夢枕微微笑道:“我們的資料組,是楊無邪一手建立的,對你們的資料,收集得還不算多。”他似乎對自己的“手下”十分自豪。
王小石喃喃地道:“我明白。對我們這兩個藉藉無名的人,已記載如此周詳,對大敵如雷損,資料更不可勝數、更詳盡入微,可想而知。”
蘇夢枕道:“錯了。”
王小石迷惚了一下:“又錯了?”他苦笑道:“我今天跟錯神有緣不成?”
蘇夢枕道:“我們有雷損的卷宗七十三帙,但經楊無邪的查證,其中可靠的最多不超過四帙,這四帙卷宗里,其中有很多資料還頗為可疑,可能是雷損故意布下的錯誤線索。”蘇夢枕眼光已有了嘉許之色,“楊無邪外號‘童叟無欺’,他的眼光和判斷力未必能勝狄飛驚,但收集資料的耐性和安排布置的細心,又非狄飛驚能及。”
楊無邪一點也沒有驕傲。
也沒有謙遜。
他只是低聲地道:“公子,樹大夫到了,你腿上的傷……”
……
——摘自《溫柔一刀》
2、輕生一劍知
蘇夢枕第一個打破難堪的沉默,問:“他死了嗎?”
然後又諷嘲地笑笑:“他是死了吧!”
他搖了搖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唱息:“他既然死了,很快便輪到我了。”
眾人一時未明他話里的意思,蘇夢枕已清了清喉嚨,似要盡力把他的活說清楚,也要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似的:
“我死了之後,金風細雨樓龍頭老大的位子,就傳給王小石,他大可把風雨樓與象鼻塔合併,一切他可全權裁定。”
雷純一聽,粉臉煞自,倒白得有些兒似白愁飛。狄飛驚不驚不惶,不溫不火,嘴角有一絲隱約難顯的微笑。
王小石震詫地道:“大哥,你說什麼,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嘛……”
蘇夢枕悠然反問:“小石,你以為雷純會那么好惹,不報父仇,卻來助我恢復大業嗎?”
雷純臉色一變,叱道:“公子,難道你忘了咱們的約定嗎?”
蘇夢枕淡定地道:“就是沒忘。”轉首向王小石道:“她是救了我。
但她用了一種絕毒,叫做‘一支毒銹’,這是一種滅絕人性的毒,她叫樹大風下在我身上。我雖察覺,但人在她手中也無計可施。她知道我斷了腿,功力亦因毒力和病以致消減泰半,她便受蔡京之命,助我復位,她暗自幕後操縱,我只要稍不聽從,她日後便可名正言順篡奪我的權位。她這樣做,比殺了我更毒……”
雷純忽爾道:“公子,你既不守信,我就只好請你聽歌了……”
她竟唱道:“……一般離緒兩消魂:馬上黃昏,樓上黃昏……”
蘇夢枕一聽,連臉都綠了,人也抖哆不已,卻見他猛然叱道:
“殺了!”
只見“卜”的一聲,楊無邪的“般若之光”黃金杵,就擊在蘇夢枕天靈蓋上,啪的一聲,蘇夢枕的額上竟濺出紫色的血,他眼中的綠芒竟迅速黯淡了下去。
王小石大驚,戟指楊無邪;雷純失驚,尖聲道:
“你——!?”
她沒想到蘇夢枕求死之心竟如此之決,也沒想到下手的會是楊無邪。
蘇夢枕大口喘著氣,但立即阻止了王小石為他報仇的行動:
“——這不關無邪的事。是我命令他的。我著了她的劇毒,只要她一唱歌,我就比狗都不如。我已決心求死,也決心要把金風細雨樓交給你,以發揚光大……”
王小石垂淚道:“大哥,你又何苦……!?毒總可以解的!”
“解不了的……”蘇夢枕苦笑道:“製毒的‘死字號’溫趣,早已給她殺人滅口了。
我活著,只生不如死,還會累你們受制……我病,斷腿,中毒,功力退滅……人生到此,不如一死。世人對末路的英雄,總是何其苛到絕情。我決不求苟延殘喘。我寧死,不受她和蔡京縱控……只要收拾了白愁飛,我也算死得不冤了!”
雷純忿忿地道:“楊無邪……他怎知……他怎會……?”
她一直監視著楊無邪和蘇夢枕的聯繫,認定蘇夢枕決沒有機會向楊無邪說明一切……
她原想在今晚一舉定江山之後,不會讓他們二人再有這種“交流”的機會。
她一切都要等這次助蘇奪回大權之後,才慢慢圖窮匕見……
——卻是沒料……
楊無邪苦澀地向蘇夢枕跪了下來,慘然道:“我今晚一見蘇公子,就知道了。我們不是吟了一句詩嗚?那是我們的暗號。樓主早就怕自己有這一天了,他早已設好了暗號,我聽到哪一句詩,就作出那一種應變……這是我最不想作出的應變!……南無阿彌陀佛。”到這晨,他垂眉合十,為蘇夢枕念起經文來。
“死並沒有什麼,只要死得其所!我已生無可戀,這是求死得死!
我活過,大多數人只是生存!你大可不必為我傷悲。”蘇夢枕向王小石道:“你已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你要承擔下來、你不要讓我失望……蔡京和雷純,始終虎視眈眈,你要……”
他招手叫王小石俯耳過來,細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雷純沒有阻止。
她已阻止不了。
因為她看得出來:
在楊無邪以一種出奇平靜的語調念經之際,蘇夢枕,這一代絕世梟雄,已快死了。
這使她想起:當日雷損命喪前,曾跟她耳語的那一冪。
她偏過頭去,信手抹去眼角邊上的一滴淚,忍住激動,問狄飛驚:
“你有什麼感想?”
狄飛驚仍低著頭,仿佛對自己的影子還比一切活著的人還感興肌“人生下來不是求諒解與同情的。一般成功的人活著是去做該做的事,但有些人活著是要做最該做的事,並且只做該做而別人不敢也不能做到的事。”
然後他說:“蘇夢枕就是這種人。他做不到、做不來的時候,他寧願選擇了死亡……”
雷純略為有點浮躁與不安:“我不是問這個。——今晚我們該不該與王小石對決?”
“只怕對決只對我們不利,人心俱向王小石;”秋飛驚的回答也很直接:“人在危難時,就當扶一把;人得志了,就該讓他走。知道進退,可保進遇,可保平安。王小石很幸運,但他的鬥爭還沒有完呢……”
他說著,一失神間,白色的手帕讓風給吹走了。
風很大。
雪飛飄。
手帕給吹得很高,夜裡看去,在眾雪花片用特別的白,就像白愁飛在施展輕功,越飄越高,越飄越遠……
——想飛之心,也許真的永遠都不死、不息、不朽吧。
……
——摘自《傷心小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