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楊海,男,湖南省懷化市會同縣寶田鄉連通村人,畢業於湖南師範大學英語系,曾在美國駐中國大使館供過職,16年前開始專職從事慈善事業,現在的身份是中國初級衛生保健基金會國際合作主任、駐湖南辦事處主任,但沒有任何工資、津貼和預算撥款,是唯一被稱為“中國慈善個體戶”的人。
他在湖南開展慈善項目的同時,還在雲南、四川、貴州、內蒙古等省(區)支持著幾個國際組織的慈善項目。 2006年引起強烈反響的大型深度報導《汝城麻風村調查》曾提到一批來自全國各地的“真正的志願者”,領隊及資金募集者正是楊海。
如今,這位給無數麻風村村民帶來無限溫暖的慈善英雄卻由於突發腦梗塞,導致腦組織大面積壞死,以至於喪失了最基本的聽說能力。如今,42歲的他,孑然一身,居住在福利院的一個小單間裡,無法言語的他只能依靠手寫與人溝通,一台非常破舊的電腦則是他洞悉世界的全部。
悲情人生
他曾供職於美駐華大使館,卻毅然辭職投身慈善事業,
他每年從國外募集慈善資金數十萬美元,自己卻不名一文;
他主持的慈善項目分布在多個省(區),自己卻飄忽不定;
他幫助過的人數以萬計,自己卻租住一個簡陋的單間;
他多次帶領志願者深入各地的麻風村,送上切實關懷,自己卻曾兩度與死神擦肩而過,如今因腦梗塞與死神角力了兩天兩夜留下終身殘疾……
與死神角力的兩天兩夜
“楊海!楊海!”2006年2月10日早上,長沙市解放四村居民小區某租住房外,李晉濤一邊用力敲門,一邊焦急地叫喚。李晉濤是楊海最好的朋友之一,楊海曾將租住房的鑰匙交給了他一片。2月9日晚,李晉濤接到楊海的家人和朋友輾轉打來的電話:從8日早上開始,楊海便“失蹤”了,房門緊鎖,手機總是沒人接,誰也找不到他……敲了一會兒門,屋裡沒有任何反應,李晉濤果斷地掏出鑰匙開門。簡陋的單間寒氣逼人,一股刺鼻的氣味讓人窒息。
楊海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見到李晉濤,他失神的雙眼睜大了一下,瞬息又黯淡下來,嘴角動了動,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
李晉濤情知不妙,伸手一摸,發現楊海的床單濕了一大片,連身上的牛仔褲也是濕的,顯然是大小便失禁!
幾分鐘後,楊海的助手小余火速趕到,和李晉濤一起為楊海簡單地擦了擦身子,換了一套衣褲,絲毫不敢耽擱地把他送到了長沙市第三人民醫院。
診斷結果很快出來了:突發性腦梗塞!醫院立即下了病危通知。
這一天,是農曆正月十三,年味猶酣。
迄今為止,誰也不知道從2月8日至10日那兩天兩夜的時間裡,楊海是怎樣獨自一人在租住房裡與死神角力的。李晉濤說:“回想起來,我進屋後,楊海的雙眼明顯地睜大了一下,那是他求生的渴望啊……”
不做“外交官”甘當“個體戶”
2月12日,元宵節,病房外洋溢著團圓喜慶的氣氛。意識仍未復甦的楊海昏睡在床,手上打著點滴,鼻孔插著氧氣管,偶爾自喉腔深部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他的父親楊華俊守在病床邊,不時用棉簽蘸了水,為兒子潤濕乾枯的嘴唇。
老人是2月10日得知楊海病危的訊息後,從懷化市會同縣的鄉下老家步行8公里山路趕到縣城,連夜乘車來到長沙的。楊海是他的小兒子,也是這位古稀老人一生最大的牽掛和驕傲。
1969年出生的楊海,自小善良而要強。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他,因家境貧寒而一直無錢治療,這成了父母心頭最深重的愧疚。1989年,楊海考上了湖南師範大學英語系。在大學裡,他擺煙攤,做各種小生意,以減輕父母的負擔;他頻頻出現在英語沙龍,出色的英語才能、純樸善良的本性使他很快與周邊幾所高校的外教們打成了一片。大學畢業後,楊海做過外貿生意,在德國留過一年學,在大學教過書,在外企供過職,還在美國駐中國大使館做了將近一年參贊助理。在這些經歷中,他憑藉自己的人格魅力,結交了大量的外國友人,並在他們的資助下,於1996年和1998年先後兩次在北京接受心臟手術。就在人們對他所擁有的一切欽羨不已的時候,楊海作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放棄待遇優厚、前景良好的工作,專職投身慈善事業。他對父親說:我這條命是國際友人救的,我要用我一輩子的時間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2003年11月在北京舉行的中國首屆跨國公司與公益事業高級論壇上,楊海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擲地有聲地說:“我願終生做慈善個體戶!”
為了幫別人他可以玩命
10年來,楊海的足跡踏遍了大江南北、高原邊陲,他不知疲倦的身影給一批又一批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帶去希望的亮光。他在內蒙古開展草原衛生院援建,一次性募集了23萬美元的醫療設備和藥品,全部捐給呼倫貝爾衛生局;
他在西藏和四川援建希望國小,三番五次地陪同外國慈善家上高原、進盆地,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先天性心臟病患者;
他在雲南開展鄉村醫生培訓,邀請到第一位外籍中醫學博士、非洲人迪亞拉“坐鎮設壇”。至今他還在雲南擁有一間辦公室;
他在湖南組織志願者醫療隊,僅2003年5月至2004年6月的一年間,就籌得國際善款12萬元,使得9000名貧困患者受益,其中20人得到手術資助;
他想方設法籌集資金,先後使湘西3名兔唇兒童擁有燦爛的笑臉,若干名白內障患者重見光明……
近一兩年,楊海把關注的重點投向一個特殊的角落——麻風村。他組織志願者深入各地的麻風村,為麻風病人們逐一建檔;他從海外募得資金,購買最優質的棉衣、棉被送往麻風村。
為了那些與他素不相識的麻風病患者,楊海幾乎是玩命地奔波。2005年12月16日,本報記者剛剛在郴州市汝城麻風村見證了以楊海為首的志願者隊伍的真情義舉,12月24日,他的身影又出現在永州市道縣麻風村。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楊海輾轉於長沙、汝城、道縣三地,還要翻山越嶺地進出麻風村,天知道他那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身體裡蘊藏著多大的能量!只是,那一次道縣之行,楊海終於病倒了,勞累致疾,在道縣人民醫院住了3天院才被朋友接回長沙。誰也沒想到,還沒等身體復原,他又風風火火地趕赴北京聯繫相關慈善事宜。
“他這樣不要命地東奔西跑,身體能不垮嗎?”2月12日,楊海的女友小文(化名)滿含心疼地在記者面前抱怨。
常坐公車給乞丐送飯
鮑軒,楊海多年的好友。在他的印象中,楊海是一個從不把自己的苦難向朋友訴說的人,反倒有個習慣: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給朋友們發簡訊,把當地的美麗風光和朋友一起分享,鮑軒就曾以這樣的方式隨楊海“到”過雪域高原、中俄邊境、蒙古草原、雲南密林……“他是一個心中只裝著別人,完全不顧自己的人。”鮑軒如此總結評價楊海。對此,小文有著更多的體會。她說楊海有個極其特殊的習慣:無論在哪裡吃飯,他總要把剩下的飯菜打包(如果吃便當則總是多要一兩份),然後專程坐公車到五一廣場,將飯菜送給那裡的乞丐和流浪兒。有一次,“他更是離譜”,和小文一起把在街頭碰上的3個安徽籍乞丐帶進楊裕興麵館吃飯,給他們每人點上一大盆蛋炒飯外加兩菜一湯,看著乞丐狼吞虎咽的樣子,他還要為他們加菜,弄得那三人連聲說“不用了不用了”。就在大家邊吃邊交談時,麵館走進來3名“混混”模樣的男青年,也許是覺得這樣的場景有趣,便一屁股坐到他們旁邊,開始插話。剛開始,那幾個男青年還有點吊兒郎當,可隨著和楊海交談的深入,他們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轉變,其中一人掏出5元錢,恭恭敬敬地遞給那3名乞丐,然後真誠地對楊海說:“大哥,我從沒佩服過任何人,今天算是服你了。我今天捐5元錢,算是積點德。謝謝你讓我受了一場教育!”小文說,由於經常跟乞丐們接觸,楊海總結出了一套識別真假乞丐的方法,還告訴她:“如果拿著飯菜一時找不到乞丐,千萬別把飯菜扔進垃圾桶,而應放在垃圾桶旁邊,自然會有乞丐找來的。”小文為此特意做過一次試驗,還真如楊海所說!守在楊海的病床邊,難過得想哭的時候,小文就用雙手用力捂住臉頰,迫使眼淚不流出來。但只要一離開病房,她就很難控制得住:“好幾次回家的路上,我拚命地哭,哭得肚子都疼了。他那么好的一個人……”
病倒前念念不忘麻風村
2月14日傍晚,記者再次來到長沙市第三人民醫院了解楊海的病情。據其經治醫師韓偉介紹,楊海的腦組織已大面積壞死,目前還沒有脫離危險,預後情況還很難說。而且因為他做過兩次心臟手術(心臟里至今還放置著一截導管),同時伴發有肺炎,所以隨時可能出現其他併發症。截至發稿時,楊海的醫藥費已將近7000元。至於究竟需要多少費用,韓偉說很難預料,因為據目前情況樂觀估計,楊海進入病情穩定期至少還需一個月。
面對難以預料的醫療費用,楊海的父親一籌莫展,但老人並不向任何人訴苦,只是每當有人到病房看望楊海時,老人便會慈祥地湊到楊海耳邊,喃喃地說:“海兒,你看,又有好人來救你了……”
或許誰都難以相信,但的確是事實——每年都能從國外募得數十萬美元善款的楊海,自己卻窮得叮噹響。按照協定,他這個“個體戶”所掛靠的中國初級衛生保健基金會是不向他提供任何工資待遇的,更沒有其他任何單位和個人向他支付工資。也就是說,他基本上是沒有收入的,平時能得到的所有的“好處”,就是從慈善資金里報銷一點東奔西跑的路費。楊海的節儉在朋友圈子裡是出了名的,吃的大多是便當,住的是每月200元租金的單間,衣服、鞋子很難換一次新的……今年在父母家過完年後回到長沙,他告訴小文:“我和兩個哥哥商量好了,我們三兄弟每人每月給父母300元,讓兩位老人生活得好一點。我以後得更加節省了。”想起這句話小文就想流淚。“他就是這么個人。這些年幫過的人少說也有好幾萬了,現在自己生命有了危險,卻連治病的錢都沒有。”小文紅著眼圈,給記者講起了一件事,“他上次從道縣回來後,身體那么差,卻整天跟我念叨著要給道縣麻風村買一套投影設備,說是要讓麻風病人們看上電影。就為這事,他每天下午都泡在電腦城,反覆比較質量和價格……”出事前幾天,小文接到楊海的電話:“投影設備選好了,要8800元,可我還差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