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陰路

《林陰路》屬短篇小說,由作者歐陽小毒克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現已完結。

林陰路
黑漆漆的夜晚,雨就要停了。 我走出捷運,頓時感受到秋夜雨中的涼風,我緊了緊領口,覺得地面上與溫暖的地下鐵仿佛是兩個世界。我看了看錶,深夜十一點五十分。這種時候,這種天氣里還有個三輪車夫站在黯淡的路燈下等活,他看著我的目光就象獵人面對受傷的獵物,一種貪婪和急迫。他做出“請上車”的手勢,仿佛隨時準備撲過來,把我抓上車去。 我是極不情願在這樣的夜裡走上這條路的,但這卻是我回家的必經之路。路的左側遙遙可見國際廣播電台和人民法院,右側是一座小小的荒山,山上草木橫生,少有人煙,不知為什麼這山一直沒有被治理,現在已成了埋屍的地方,有座座孤墳星星點點。 路邊是兩排繁茂的槐樹,濃密的樹冠連線成無邊的黑暗,樹下是些雜亂無章的野草叢。路沒有鋪,雨後踩上去分外泥濘。 傳說中一個年輕的女人因為男友移情別戀而在這裡自殺,那棵上吊的槐樹依然矗立,那截上吊的樹枝依然橫在半空,上面甚至還留有一小段繩子。後來聽說每到下雨的夜裡,經過這條林蔭路的戀人們都會遇到莫名其妙的怪事,男的臉上可能突然出現一個腥紅的唇印,女的有時會被一陣陰冷的風吹得披頭散髮…… 好在我至今沒有女友,我懷疑這些傳聞還會給我談戀愛造成某種程度的心理障礙,不過這畢竟只是傳聞,直到那次親身經歷了一件事我才真正感覺到這條路的可怕。 開始時那也是傳聞。據一些晨練的老人說,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在這條路邊,經常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太婆一動不動地站在草叢裡,手貼在身體兩側,頭垂得很低。起初他們以為她是在練氣功,離得近了就聽見她在喃喃低語,又好象在輕輕唱歌,在她面前的草地上,躺著一隻渾身血肉模糊的死狗。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沒有太多奇怪,而真正令那些晨練的老人們感到恐怖的是:她面前的死狗每次都是不同的一隻! 我承認我不是個膽大的人,但是聽到這么怪異可怕的事,我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我說不清當時為什麼會產生這么大膽又荒唐的念頭,也許因為我是男人吧,通常男人都是喜歡刺激和冒險的。 我開始加入晨練的隊伍,用驚人的毅力每天五點就起床,然後在天色微明的時候,在那條路上慢慢地來回走著。終於,在第四天清晨,我看到了這一幕…… 頭天夜裡下了場冷雨,使得那天清晨有些霧氣昭昭的。我轉過一個彎剛要踏上那條泥濘的林蔭路,就看見離我幾十米外站著一個人,個子好高,穿著一件腥紅的斗蓬(其實我當時根本看不出斗蓬的顏色,直覺告訴我它是紅色的),側對著我,正低頭看著草叢。由於視線不很清晰,並沒看出是男是女。 那個人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座雕像。我屏住呼吸,儘量放輕腳步,走到離那人很近的地方,我看見她花白的頭髮和腦後挽起的髻,這應該就是那個老太婆了吧。我不禁有些發毛,我不知她會不會猛然間轉過頭,惡狠狠地盯著我! 老太婆一動不動地站著,我已來到她的身後,我聽見她在說話,而且,她在笑!一種低低的,少女嗔怪般的笑!在她面前的草叢裡,我真的看到了一團血淋淋的東西,似乎還在不停地抽搐。好象,好象是一隻不大的京叭狗。 我不敢在她身後稍作停留,壓抑著狂跳的心加速離開,所幸老太婆似乎並未察覺我的注意。我走出林蔭路,東方已有幾縷陽光,早鍛鍊的人們漸漸多了起來。我看到正在亭子裡壓腿的林伯,他小聲問我:“看見了嗎?”我點了點頭。 後來的兩個早晨我又近距離地觀察過那個老太婆兩次,發現她依然穿著那件腥紅色的斗蓬,口中發出如唱歌般的輕笑,而面前草叢裡的死狗一次是沙皮,一次是臘腸。 接連幾天我都反覆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總是不同的狗呢?難道是——這老太婆每過幾天就要殺一條狗嗎! 我的思緒從老太婆身上漸漸飄回眼前的現實。秋夜的雨已經停了,泥濘的林蔭路靜悄悄的,黑暗中我總覺得有什麼隱藏著的變故在蓄勢待發。我緊了緊衣領,加快了腳步,儘量不去想那截上吊的繩子和沾著狗血的草叢。 終於走出了這段林蔭路,還好沒有什麼怪異的事發生。一場秋夜的雨讓空氣中有些清冷的味道,沒有颳風,卻感受到絲絲的涼氣從衣領滲入,舔著我的後背。昏黃的路燈和一彎遠遠的細月泛著微光,轉過一個街角,我已能看到我家所在的那座顯得孤零零的灰樓。 街口的紅綠燈還在不知疲倦地一閃一閃。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天氣,街上基本已沒了行人。很靜,我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鞋子與柏油路的磨擦聲,以及雨點從樹上滴落地面的啪啪聲。這時,我忽然聽見另一種聲音,只見一個騎車的人遠遠地迎面而來。 這是箇中年男子,很奇怪,他一直緊緊地盯著我看,經過我身旁時,臉上的表情很驚惶。 他的眼神不禁讓我有點發毛,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衣襟,沒什麼不對嘛,我在心裡罵了一聲,也就沒有在意。 涼意不斷湧入我的衣領,涼意從地面鑽入我的鞋,鑽入我的褲腿,僅僅只是十月,怎么會這么冷,我縮著脖子,不停地重複著緊領口的動作。灰樓逐漸高大起來,好在就要到家了。這時,突然一個騎車人從後面掠過我身邊,無聲無息的,嚇了我一大跳。這是個有著一張長長瓦刀臉的女人,騎出好遠了,她仍然久久地回頭瞪視著我,臉上布滿驚恐! 望著那張漸漸遠去卻仍不斷回頭的雪白的瓦刀臉,我無端地感到有些氣憤,好容易走出那可怕的林蔭路,又有這么多神經質的人不停地製造著恐怖,難道我今夜不小心觸犯了什麼嗎?想到這裡我越發害怕起來,緊了緊衣領,匆匆往家趕去。 空氣中依然瀰漫著一股不安的味道,我很奇怪為什麼灰樓已近在眼前而這種不安卻更加強烈。忽然,我看見樓下綠地的涼亭里,模模糊糊地站著一個人影,離我只有七八米遠。一瞬間我象見到了救星,所有不安和恐慌都煙消雲散,我認出那是母親,她一定是放心不下出來迎我的。然而我正要叫她,黑暗中的母親卻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靜夜中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我看見母親向我奔來,雙臂雙手做出驅趕的姿勢,口中不斷叫喊著——“走開!走開!”她瘋了一般沖向我的身後!我回頭,看見母親揮舞的手臂在淡淡的月光中凝止,身後除了一條兩側開滿不知名的小花的小徑,什麼都沒有。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這時母親慢慢轉過身來,月光下,我看到一張慘白的臉。母親走過來抓著我的雙臂,不住地說著——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她走了,她走了…… 後來,在溫暖明亮的家裡,茶散發著茉莉花的香氣,母親戰戰兢兢地對我說起她看到的一幕: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太婆緊緊跟在我的背後,她穿著一件鮮紅鮮紅的斗蓬,兩手抬起,枯瘦的指頭象樹杈般分開,隨時都象要扼住我的咽喉。而當母親發出那一聲尖叫時,老太婆便消失不見了。 一連幾天,我的夜晚總被噩夢占據。從此以後,我寧可繞遠也不再走那條林蔭路,我還養成了走路回頭的習慣,即使是白天我也會時常回頭。如此一年過去了,我沒再碰見那穿著腥紅斗蓬的老太婆,也沒再遇到什麼可怕的事,真是謝天謝地。 有一天傍晚,我正在樓下涼亭里看書,鄰家的小寶跑來對我說,他家的貴婦犬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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