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棒打洪教頭[水滸傳中的故事]

林沖棒打洪教頭[水滸傳中的故事]

《林沖棒打洪教頭》出自於《水滸傳》 林沖遭受高太尉的陷害,被開封府發配至滄州,路過柴進莊上,聽到店小二的話,便去投奔。柴進見是赫赫有名的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心中大喜,厚禮款待。洪教頭隨後前來,此人極度傲慢,對林沖步步緊逼,引發了柴進的不快,再加上柴進想看下兩人的本事,便安排了兩人的比武。林沖迫不得已和洪教頭比武,結果輕鬆擊敗了他。洪教頭羞愧地離開了。行文線索:1.柴進的舉動;2.林沖和洪教頭的矛盾衝突。

原文

話休絮繁。被智深監押不離,行了十七八日,近滄州只有七十來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無僻淨處了。魯智深打聽得實了,就松林里少歇。智深對林沖道:“兄弟,此去滄州不遠了。前路都有人家,別無僻淨去處,洒家已打聽實了。俺如今和你分手,異日再得相見。”林沖道:“師兄回去,泰山處可說知,防護之恩,不死當以厚報。”魯智深又取出一二十兩銀子與林沖,把三二兩與兩個公人道:“你兩個撮鳥!本是路上砍了你兩個頭,兄弟面上,饒你兩個鳥命。如今沒多路了,休生歹心。”兩個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銀子,卻待分手,魯智深看著兩個公人道:“你兩個撮鳥的頭,硬似這松樹么?”二人答道:“小人頭是父母皮肉,包著些骨頭。”智深掄起禪杖,把松樹只一下,打的樹有二寸深痕,齊齊折了,喝一聲道:“你兩個撮鳥!但有歹心,教你頭也與這樹一般。”擺著手,拖了禪杖,叫聲:“兄弟保重。”自回去了。董超、薛霸都吐出舌頭來,半晌縮不入去。林沖道:“上下,俺們自去罷。”兩個公人道:“好個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樹。”林沖道:“這個直得甚么?相國寺一株柳樹,連根也拔將出來。”二人只把頭來搖,方才得知是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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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當下離了松林,行到晌午,早望見官道上一座酒店。但見: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楊柳岸,曉垂錦旆;蓮花盪,風拂青簾。劉伶仰臥畫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醞壯農夫之膽,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當來。三個人入酒店裡來,林沖讓兩個公人上首坐了。董、薛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只見那店裡有幾處座頭,三五個篩酒的酒保,都手忙腳亂,搬東搬西。林沖與兩個公人坐了半個時辰,酒保並不來問。林沖等得不耐煩,把桌子敲著說道:“你這店主人好欺客,見我是個犯人,便不來睬著,我須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主人說道:“你這是原來不知我的好意。”林沖道:“不賣酒肉與我,有甚好意?”店主人道:“你不知俺這村中有個大財主,姓柴名進,此間稱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喚做小旋風,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孫。自陳橋讓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賜與他誓書鐵券在家中,誰敢欺負他?專一招接天下往來的好漢,三五十個養在家中,常常囑付我們酒店裡:如有流配來的犯人,可叫他投我莊上來,我自資助他。我如今賣酒肉與你,吃得麵皮紅了,他道你自有盤纏,便不助你。我是好意。”林沖聽了,對兩個公人道:“我在東京教軍時,常常聽得軍中人傳說柴大官人名字,卻原來在這裡。我們何不同去投奔他。”董超、薛霸尋思道:“既然如此,有甚虧了我們處?”就便收拾包裹,和林沖問道:“酒店主人,柴大官人莊在何處,我等正要尋他。”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約過三二里路,大石橋邊轉彎抹角,那個大莊院便是。”

林沖等謝了店主人,三個出門,果然三二里,見座大石橋。過得橋來,一條平坦大路,早望見綠柳陰中顯出那座莊院。四下一周遭一條澗河,兩岸邊都是垂楊大樹,樹陰中一遭粉牆。轉彎來到莊前,看時,好個大莊院!但見:

門迎黃道,山接青龍。萬枝桃綻武陵溪,千樹花開金谷苑。聚賢堂上,四時有不謝奇花;百卉廳前,八節賽長春佳景。堂懸敕額金牌,家有誓書鐵券。朱甍碧瓦,掩映著九級高堂;畫棟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不是當朝勛戚第,也應前代帝王家。

三個人來到莊上,見那條闊板橋上,坐著四五個莊客,都在那裡乘涼。三個人來到橋邊,與莊客施禮罷,林沖說道:“相煩大哥報與大官人知道:京師有個犯人,送配牢城,姓林的求見。”莊客齊道:“你沒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時,有酒食錢財與你,今早出獵去了。”林沖道:“不知幾時回來?”莊客道:“說不定,敢怕投東莊去歇,也不見得。許你不得。”林沖道:“如此是我沒福,不得相遇,我們去罷。”別了眾莊客,和兩個公人再回舊路,肚裡好生愁悶。行了半里多路,只見遠遠的從林子深處,一簇人馬飛奔莊上來,但見:

人人俊麗,個個英雄。數十匹駿馬嘶風,兩三面繡旗弄日。粉青氈笠,似倒翻荷葉高擎;絳色紅纓,如爛熳蓮花亂插。飛魚袋內,高插著裝金雀畫細輕弓;獅子壺中,整攢著點翠鵰翎端正箭。牽幾隻趕獐細犬,擎數對拿兔蒼鷹。穿雲俊鶻頓絨絛,脫帽錦雕尋護指。摽槍風利,就鞍邊微露寒光;畫鼓團圞,馬上時聞響震。鞍邊拴系,無非天外飛禽;馬上擎抬,儘是山中走獸。好似晉王臨紫塞,渾如漢武到長楊。

那簇人馬飛奔莊上來,中間捧著一位官人,騎一匹雪白捲毛馬。馬上那人,生得龍眉鳳目,皓齒朱唇,三牙掩口髭鬚,三十四五年紀。頭戴一頂皂紗轉角簇花巾,身穿一領紫繡團胸繡花袍,腰系一條玲瓏嵌寶玉環絛,足穿一雙金線抹綠皂朝靴。帶一張弓,插一壺箭,引領從人,都到莊上來。林沖看了,尋思道:“敢是柴大官人么?”又不敢問他,只自肚裡躊躇。只見那馬上年少的官人縱馬前來問道:“這位帶枷的是甚人?”林沖慌忙躬身答道:“小人是東京禁軍教頭,姓林,名沖,為因惡了高太尉,尋事發下開封府,問罪斷遣,刺配此滄州。聞得前面酒店裡說,這裡有個招賢納士好漢柴大官人,因此特來相投。不期緣淺,不得相遇。”那官人滾鞍下馬,飛近前來,說道:“柴進有失迎迓。”就草地上便拜。林沖連忙答禮。那官人攜住林沖的手,同行到莊上來。那莊客們看見,大開了莊門,柴進直請到廳前。兩個敘禮罷,柴進說道:“小可久聞教頭大名,不期今日來踏賤地,足稱平生渴仰之願。”林沖答道:“微賤林沖,聞大人貴名,傳播海宇,誰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來此,得識尊顏,宿生萬幸。”柴進再三謙讓,林沖坐了客席;董超、薛霸也一帶坐了。跟柴進的伴當,各自牽了馬,去院後歇息,不在話下。

柴進便喚莊客,叫將酒來。不移時,只見數個莊客托出一盤肉,一盤餅,溫一壺酒;又一個盤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著十貫錢,都一發將出來。柴進見了道:“村夫不知高下,教頭到此,如何恁地輕意?快將進去。先把果盒酒來,隨即殺羊相待,快去整治。”林衝起身謝道:“大官人,不必多賜,只此十分夠了。”柴進道:“休如此說。難得教頭到此,豈可輕慢。”莊客不敢違命,先捧出果盒酒來。柴進起身,一面手執三杯。林沖謝了柴進,飲酒罷,兩個公人一同飲了。柴進說:“教頭請裡面少坐。”柴進隨即解了弓袋箭壺,就請兩個公人一同飲酒。

柴進當下坐了主席,林沖坐了客席,兩個公人在林沖肩下。敘說些閒話,江湖上的勾當,不覺紅日西沉。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擺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進親自舉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將湯來吃。”吃得一道湯,五七杯酒,只見莊客來報導:“教師來也。”柴進道:“就請來一處坐地相會亦好,快抬一張桌來。”林衝起身看時,只見那個教師入來,歪戴著一頂頭巾,挺著脯子,來到後堂。林沖尋思道:“莊客稱他做教師,必是大官人的師父。”急急躬身唱喏道:“林沖謹參。”那人全不睬著,也不還禮。林沖不敢抬頭。柴進指著林沖對洪教頭道:“這位便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武師林沖的便是,就請相見。”林沖聽了,看著洪教頭便拜。那洪教頭說道:“休拜,起來。”卻不躬身答禮。柴進看了,心中好不快意!林沖拜了兩拜,起身讓洪教頭坐。洪教頭亦不相讓,便去上首便坐。柴進看了,又不喜歡。林沖只得肩下坐了,兩個公人亦就坐了。

洪教頭便問道:“大官人今日何故厚禮管待配軍?”柴進道:“這位非比其他的,乃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師父如何輕慢?”洪教頭道:“大官人只因好習槍棒,往往流配軍人都來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槍棒教師,來投莊上,誘些酒食錢米。大官人如何忒認真?”林沖聽了,並不做聲。柴進說道:“凡人不可易相,休小覷他。”洪教頭怪這柴進說“休小覷他”,便跳起身來道:“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教頭。”柴進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師,你心下如何?”林沖道:“小人卻是不敢。”洪教頭心中忖量道:“那人必是不會,心中先怯了。”因此越來惹林沖使棒。柴進一來要看林沖本事;二者要林沖贏他,滅那廝嘴,柴進道:“且把酒來吃著,待月上來也罷。”

當下又吃過了五七杯酒,卻早月上來了,照見廳堂裡面,如同白日。柴進起身道:“二位教頭較量一棒。”林沖自肚裡尋思道:“這洪教頭必是柴大官人師父,不爭我一棒打翻了他,須不好看。”柴進見林沖躊躇,便道:“此位洪教頭也到此不多時,此間又無對手。林武師休得要推辭,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頭的本事。”柴進說這話,原來只怕林沖礙柴進的麵皮,不肯使出本事來。林沖見柴進說開就裡,方才放心。只見洪教頭先起身道:“來,來,來!和你使一棒看。”一齊都哄出堂後空地上。莊客拿一束棍棒來,放在地下。洪教頭先脫了衣裳,拽紮起裙子,掣條棒,使個旗鼓,喝道:“來,來,來!”柴進道:“林武師,請較量一棒。”林沖道:“大官人,休要笑話。”就地也拿了一條棒起來道:“師父請教。”洪教頭看了,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林沖拿著棒,使出山東大擂,打將入來。洪教頭把棒就地下鞭了一棒,來搶林沖。兩個教頭就明月地下交手,真箇好看。怎見是山東大擂,但見:

山東大擂,河北夾槍。大擂棒是鰍魚穴內噴來,夾槍棒是巨蟒窠中竄出。大擂棒似連根拔怪樹,夾槍棒如遍地卷枯藤。兩條海內搶珠龍,一對岩前爭食虎。

兩個教頭在明月地上交手,使了四五合棒,只見林沖托地跳出圈子外來,叫一聲:“少歇。”柴進道:“教頭如何不使本事?”林沖道:“我輸了。”柴進道:“未見二位較量,怎便是輸了?”林沖道:“小人只多這具枷,因此,權當輸了。”柴進道:“是小可一時失了計較。”大笑著道:“這個容易。”便叫莊客取十兩銀子,當時將至。柴進對押解兩個公人道:“小可大膽,相煩二位下顧,權把林教頭枷開了,明日牢城營內但有事務,都在小可身上,白銀十兩相送。”董超、薛霸見了柴進人物軒昂,不敢違他,落得做人情,又得了十兩銀子,亦不怕他走了。薛霸隨即把林沖護身枷開了。柴進大喜道:“今番兩位教師再試一棒。”

洪教頭見他卻才棒法怯了,肚裡平欺他做,提起棒卻待要使。柴進叫道:“且住!”叫莊客取出一錠銀來,重二十五兩。無一時,至面前。柴進乃言:“二位教頭比試,非比其他,這錠銀子,權為利物;若是贏的,便將此銀子去。”柴進心中只要林沖把出本事來,故意將銀子丟在地下。洪教頭深怪林衝來,又要爭這個大銀子,又怕輸了銳氣,把棒來盡心使個旗鼓,吐個門戶,喚做把火燒天勢。林沖想道:“柴大官人心裡只要我贏他。”也橫著棒,使個門戶,吐個勢,喚做撥草尋蛇勢。洪教頭喝一聲:“來,來,來!”便使棒蓋將入來。林沖望後一退,洪教頭趕入一步,提起棒,又復一棒下來。林沖看他腳步已亂了,便把棒從地下一跳,洪教頭措手不及,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轉,那棒直掃著洪教頭臁兒骨上,撇了棒,撲地倒了。柴進大喜,叫快將酒來把盞。眾人一齊大笑。洪教頭那裡掙紮起來。眾莊客一頭笑著,扶了洪教頭,羞顏滿面,自投莊外去了。

柴進攜住林沖的手,再入後堂飲酒,叫將利物來,送還教師。林沖那裡肯受,推託不過,只得收了。正是:

欺人意氣總難堪,冷眼旁觀也不甘。請看受傷並折利,方知驕傲是羞慚。

柴進留林沖在莊上,一連住了幾日,每日好酒好食相待。又住了五七日,兩個公人催促要行。柴進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寫兩封書,分付林沖道:“滄州大尹也與柴進好,牢城管營、差撥,亦與柴進交厚。可將這兩封書去下,必然看覷教頭。”即捧出二十五兩一錠大銀,送與林沖;又將銀五兩齎發兩個公人,吃了一夜酒。次日天明,吃了早飯,叫莊客挑了三個的行李,林沖依舊帶上枷,辭了柴進便行。柴進送出莊門作別,分付道:“待幾日小可自使人送冬衣來與教頭。”林沖謝道:“如何報謝大官人!”兩個公人相謝了。

三人取路投滄州來,將及午牌時候,已到滄州城裡,雖是個小去處,亦有六街三市。逕到州衙里下了公文,當廳引林沖參見了州官大尹,當下收了林沖,押了回文,一面帖下,判送牢城營內來。兩個公人自領了回文,相辭了,回東京去,不在話下。

————摘自《水滸傳》

原文出處

本文出自《水滸傳》第九回(七十回本、一百回本、一百二十回本皆是)

《水滸傳》是中國四大名著之一。《水滸傳》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用白話文寫成的章回小說,內容圍繞在梁山泊稱霸的強盜。又名《忠義水滸傳》,一般簡稱《水滸》,作於元末明初。作者歷來有爭議,一般認為是施耐庵所著。一說施耐庵作、羅貫中編次。根據民間流傳的宋江起義故事加工定型。全書敘述北宋末年官逼民反,梁山泊英雄聚眾起義的故事,再現了封建時代農民起義從發生、發展到失敗的全過程。塑造了宋江 、李逵 、武松、林沖、魯智深等英雄形象。是中國古代優秀長篇小說之一。中國明代長篇小說。又題為《忠義水滸傳》,通行本簡稱《水滸》。一般認為是施耐庵著。關於它的作者,明人記載不一。郎瑛《七修類稿》中說:“《三國》 、 《宋江》二書,乃杭人羅貫中所編。予意舊必有本,故曰編。《宋江》又曰錢塘施耐庵的本。”高儒《百川書志》載:“《忠義水滸傳》一百卷。錢塘施耐庵的本,羅貫中編次。”李贄《忠義水滸傳敘》中提到作者時,說是“施、羅二公”。此外,田汝成《西湖遊覽志餘》和王圻《稗史彙編》都記羅貫中作。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則說是“武林施某所編”,“世傳施號耐庵”。綜上所說,明人大致有三種說法:施耐庵作、羅貫中作和施、羅合作。學術界大都認為施耐庵作。施耐庵生平不詳,一般認為是元末明初人。吳梅《顧曲麈談》記施耐庵即元末劇作家施惠,不甚可靠。自20世紀20年代以來,江蘇興化地區陸續發現了一些有關施耐庵的材料,如《施氏族譜》、《施氏長門譜》和《興化縣續志》所載的《施耐庵墓誌》和《施耐庵傳》等。但這些材料相互矛盾處不少,且有明顯不可信處,因此對於這些材料的真偽問題,學術界意見頗不一致,多數研究者持懷疑態度,尚待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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