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儘管東陵的軍隊、修真者,為了悍衛自己的大陸,不惜代價的赴死。但無奈的現實,卻是熱血並不總能左右戰事,至少,不能改變戰場上東陵軍的劣勢。當修真者無力挽救這塊土地,當兵敗如山倒面臨滅種亡族之際。
被當成炮灰的古虎餐,卻漸漸地顯露出他在軍略上的天分。在這場歷時幾十年的戰爭,古虎餐帶領著那支殘軍,經歷了背叛、猜疑、分裂、脅制……卻始終頑強地存在著。使得他可以堅持下去的不是魔法,是智慧;讓他沒有放棄的不是能力,是良知。
入侵東陵的敵軍,裝備著極為精良的武器,並且有著現代化的軍事素養,他們唯一的問題就是時間,一支裝備愈是先進的軍隊,對於基礎工業的依賴便愈強,這決定了入侵略者必須儘快結束這場戰爭;而東陵人那簡陋的武器幾乎可以無視,除了熱血,也許他們就只有時間了。
最先進的武器、最大威力的魔法,就一定能獲得戰爭的勝利嗎?東陵人的命運,難道就已注定是被先進文明所滅亡?
挽救東陵大地的是古虎餐的魔法,還是修真者的道術?
古虎餐的時間魔法並沒有改變戰局,他只是用時間布了一個局;入侵的敵軍在發現不可能儘快結束戰事以後,同樣的也快速改變他們的戰略部署。
到底是誰在誰的局裡,誰將是最後站著的人?難道只有時間,才是永恆的勝利者?
作者簡介
荊洚曉,男,自由撰稿人,被稱為國內最硬派奇幻領軍人物。文筆硬朗,情節奇詭,尤以緊張曲折的寫實情節震撼讀者,諸多中短篇散見於《飛.奇幻世界》、《九州幻想》等各主流奇幻雜誌。
奇幻長篇《悲歌》曾在《飛.奇幻世界》拆分成數期連載,並得讀者的無數好評,作者獲得該年度星雲獎讀者提名獎項。
長篇架空歷史原創小說《烽火涅盤》和《重啟大明》,在起點中文網曾取得分類月票排行榜前10的成績。
科幻長篇《末日龍騰》出版後,遊戲著作權已售出,遊戲《無限世界》已開始測試。
奇幻長篇《蠱牢》影視著作權已售出,網路劇將於2017年拍攝。
章節目錄
第一卷
序
第一章 江湖風波惡 螳臂勇遲遲(1)
第一章 江湖風波惡 螳臂勇遲遲(2)
第一章 江湖風波惡 螳臂勇遲遲(3)
第一章 江湖風波惡 螳臂勇遲遲(4)
第二章 殺人金腰帶 為善幾無屍(1)
第二章 殺人金腰帶 為善幾無屍(2)
第二章 殺人金腰帶 為善幾無屍(3)
第二章 殺人金腰帶 為善幾無屍(4)
第三章 還鄉當衣錦 沉舟因事危(1)
第三章 還鄉當衣錦 沉舟因事危(2)
第三章 還鄉當衣錦 沉舟因事危(3)
第四章 童言最無忌 雛虎自擇師(1)
第四章 童言最無忌 雛虎自擇師(2)
第四章 童言最無忌 雛虎自擇師(3)
第五章 縱橫非我意 閒閒是人生(1)
第五章 縱橫非我意 閒閒是人生(2)
第五章 縱橫非我意 閒閒是人生(3)
第五章 縱橫非我意 閒閒是人生(4)
第六章 恰遇風雲變 袋終不藏錐(1)
第六章 恰遇風雲變 袋終不藏錐(2)
第六章 恰遇風雲變 袋終不藏錐(3)
第六章 恰遇風雲變 袋終不藏錐(4)
第七章 狴犴困不住 板蕩憑問誰
第八章 青雲非宿志 碧血醒征旗(1)
第八章 青雲非宿志 碧血醒征旗(2)
第八章 青雲非宿志 碧血醒征旗(3)
第九章 我悲天下憂 君憂汗青辭(1)
第九章 我悲天下憂 君憂汗青辭(2)
第十章 破虜百思計 武陽千古碑(1)
第十章破虜百思計 武陽千古碑(2)
第十一章勁草風中見 豪情刀下衰(1)
第二卷
第十一章 勁草風中見 豪情刀下衰(2)
第十一章 勁草風中見 豪情刀下衰(3)
第十一章 勁草風中見 豪情刀下衰(4)
第十一章 勁草風中見 豪情刀下衰(5)
第十一章 勁草風中見 豪情刀下衰(6)
第十一章 勁草風中見 豪情刀下衰(7)
第十二章 方知天地裂 霜刃映橫眉(1)
第十二章 方知天地裂 霜刃映橫眉(2)
第十二章 方知天地裂 霜刃映橫眉(3)
第十三章 榮譽即汝命 東陵已間之(1)
第十三章 榮譽即汝命 東陵已間之(2)
第十四章 監軍負責監 死士負責死
第十五章 圖窮匕突現 墨雪爭須髭(1)
第十五章 圖窮匕突現 墨雪爭須髭(2)
第十六章 忠義千古贊 生死一命知
第十七章 膻腥彌荒川 正氣出朔方
第十八章 多聞熱血沸 寡知行路難(1)
第十八章 多聞熱血沸 寡知行路難(2)
第十九章 熾風煉魄夜 孤月照魂時(1)
第十九章 熾風煉魄夜 孤月照魂時(2)
第十九章 熾風煉魄夜 孤月照魂時(3)
第十九章 熾風煉魄夜 孤月照魂時(4)
第十九章 熾風煉魄夜 孤月照魂時(5)
第二十章 八識死邊生 八門刀外開(1)
第二十章 八識死邊生 八門刀外開(2)
第二十章 八識死邊生 八門刀外開(3)
第二十章 八識死邊生 八門刀外開(4)
第二十一章 烽煙猶沖霄 意氣競封侯(1)
第二十一章 烽煙猶沖霄 意氣競封侯(2)
第二十一章 烽煙猶沖霄 意氣競封侯(3)
第二十二章 曇花瞬開謝 汗青銘英名(1)
第二十二章 曇花瞬開謝 汗青銘英名(2)
第二十二章 曇花瞬開謝 汗青銘英名(3)
第二十二章 曇花瞬開謝 汗青銘英名(4)
第二十三章 接不歸!接不歸!(1)
第二十三章 接不歸!接不歸!(2)
第二十四章 棄子奮爭先 一車十子寒(1)
第二十四章 棄子奮爭先 一車十子寒(2)
第二十四章 棄子奮爭先 一車十子寒(3)
第二十四章 棄子奮爭先 一車十子寒(4)
第二十四章 棄子奮爭先 一車十子寒(5)
第二十五章 無花卻濺淚 分道不驚心(1)
第二十五章 無花卻濺淚 分道不驚心(2)
後記:不為臣!不為奴!
章節試讀
序
作者:荊洚曉
不必管秋風嗚咽著捲起街上浮塵,也不必理枯萎的殘花落葉難逃的悲劇,單是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嘚嘚”作響踢踏在青石板官道,漸漸地逼近,如敲在心頭一般,又風馳電掣掠過,漸漸地遠去,便將路邊小酒鋪里的張大牛,整個兒的氣力抽得精空了。
小酒鋪里沒有一個客人,斜斜挑出的酒旗也被風卷得貼在旗桿上,張大牛有氣無力地抽下肩上的毛巾,想尋點事來打發日頭,誰知這時節,卻是連蒼蠅也欠奉了,似乎它們也是江湖裡的物事,江湖裡的蒼蠅,一發奔江湖去了,不耐煩理會這遠近知名的廢人,張大牛。
廚房裡的老娘舅,用力一刀斫在案板上,把斬下的燒雞頸子扔給張大牛,自己拈起雞屁股放到嘴裡用力地嚼了起來,再喝上一口葫蘆里的劣酒,無奈地對張大牛說:“上了門板,回家憩著吧。”
張大牛咬著雞頸,麻木地點頭應了,全沒一點活氣。
“娃,你便想這么當一輩子的小二么?”門板剛上了兩塊,佝僂的老人便從外踱了進來,按住張大牛的手,沙啞地問他。張大牛看到老人,眼裡閃出一絲光亮,但馬上又暗淡下去,只是恭恭敬敬地沖老人行了禮,抽下肩上的毛巾,擦拭著老人平日裡常坐的那張桌子上的灰塵。
張大牛知道自己是個廢人,從十二歲起,鎮上同齡的小孩大多被五大道門收去當學徒時,他就知道自己是個廢人了。當然,並不是世上所有人都能修習道術的,有一些人天生就無法畫符結煞,天生就是與飄逸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道門無緣的。
不過他們卻因此可以被江湖門派收去,修習內功心法。
可是如同張大牛這樣的,卻便是廢人了。
他能畫符能結煞,兩歲時,別的小孩還不太會說話,他已能用手指沾著硃砂畫出天雷符結下肘後煞,可以招來頭髮粗細的閃電了;只不過十二歲時,別的小孩可以發出五雷正法,至少也可以把方圓幾畝地的樹木殛得焦黑了,張大牛也只能勉勉強強半天整出幾條髮絲粗細的閃電,讓土狗阿黃麻痹數息而已。
金木水火土,沒有哪個門派,會收他這種幾乎等同沒有天賦的少年去學道。而且致命的是,張大牛這樣就不能修習內功與技擊,否則內力運行時會引起道術諧震,天地間能量會在他運行內力時湧入經脈,結果就是經脈寸斷,五內出血死掉。
鎮上也不止張大牛一個廢人的,只是從小就被視為天才,被視為十五歲以後必將在修道界嶄露頭角,被視為可能給小鎮帶來光榮的苗子的……就只有一個張大牛了。從小,他就知道自己十五歲以後出師了,不濟的話將是江湖的少俠,然後是大俠;運氣好的話就該是道士,真人,甚至於踏入修真門檻。
現在他二十一歲了,已經在店小二這個極有前途的職業上,呆了九年了。九年自然可以磨滅一個江湖夢,但卻也消磨去了張大牛的活氣。廢人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十二歲以前一直被視為江湖奇葩的廢人。這九年里,其他的廢人們,是攻擊張大牛的人里,最瘋狂、最團結、最樂在其中的一群。
張大牛茫茫然地搖了搖頭,倒不是他對當一輩子店小二有什麼不滿。九年走過,十二歲時的那些不甘心,不認輸,都已經淡了。尤其是在二十一歲,他仍是只能招來髮絲粗細的閃電的事實面前。
但他總不想老被人打的,黑夜裡他也想出來看星星的。但他不敢出門,那些廢人們欺凌他已經成了一個固定的娛樂節目,張大牛不太靈活的左腿,就是上個月被他們砸斷腿骨還沒好利索的結果。
“離開這個小鎮吧,這不是你的生活。”佝僂的老人幽幽地說了這句,夾起一片豬耳朵,慢慢地嚼著,他是這個小鎮唯一仍對張大牛抱以希望的人。老人年輕時,是一個修真門派的棄徒,不過整塊東陵大陸為普通人所知曉的,也只有七名真正意義上修真者,所以哪怕老人是棄徒,也有讓人尊敬的本錢,即使是對五大道門來說。
老人招了招手,讓張大牛過來,倒了一小杯酒,推到他面前:“娃,我看過你的手相,梅花香自苦寒來,二十一歲了,你應該踏上自己的人生路了。江湖就是江湖,它不是道術,不是內功,它就在你心裡。去吧。”
張大牛哭了起來,不過他最後還是背著小包袱,在這個秋天裡,離開了小鎮。
老娘舅從廚房裡出來,扯下油膩的圍裙,一言不發地望著老人,過了許久才說:“沒有練習過內功,沒有道術,沒有家世,沒有人脈,也沒有錢,他在江湖裡,怎么活下來?”
老人接連喝了三杯酒,才放下酒杯抬頭望著老娘舅,那半閉的老眼開合間,不經意仍有鋒利的光芒,他說:“那么就讓他去死。對他來說這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對了,你有疑問,娃剛還在時,怎么不問?”
說罷老人就佝僂著離開,如他佝僂著來。老娘舅恨恨地望著老人的背影,把一壺濁酒仰頭喝了,呸了一口,走過去把張大牛沒有上完的門板上了。
這小鎮,再也沒有為張大牛敞開的地方。
第一章江湖風波惡 螳臂勇遲遲(1)
江湖的風波許是惡的,但繁華的城市裡,勾欄倚門的姑娘們,那薄紗籠著、猩紅肚兜包裹下的風波,卻絕對是不惡的——這是張大牛在這城裡最大的青樓外徘徊了大半個時辰的認知。他順便也把花了七文錢買的八個鮮肉包,在這大半個時辰中填進肚腸里去。許是飽食了,他便決了心,不再猶豫了。只待尋一碗水喝了,便去體會這風波。
沒有誰比誰更傻,何況在二十一年的人生里當了十二年神童天才的張大牛。小鎮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完了,他自然也不會不曉得,這一生注定了是銹色的。與其說那佝僂的老人是最後一位仍關切他的人,倒不如說,張大牛的這位啟蒙老師,無法接受兩歲就拜他為師的張大牛,碌碌無為地平淡一生。
店小二的人生其實不一定不適合張大牛,但卻絕對不適合修真棄徒的得意弟子。
張大牛看著一頂小轎在對面停下,在青樓門前的大茶壺,便把鴨公嗓子扯得跟死了爹似的:“貴客到!姑娘們快來侍候大爺!”那門裡便湧出好幾個風波洶湧的女子,在燈籠那朦朧的光照里,一個個就跟故事裡的神仙般姣美。這便更堅實了他的心,連水也不須喝,直奔那對面去了。
大茶壺自然對粗衣布履的張大牛不待見,張大牛雖是從邊陲小鎮來的少年,但他畢竟是當過十二年神童的,畢竟他有個身為修真棄徒的啟蒙老師,江湖的掌故,本是他那十二年里的搖籃曲。他只是微笑望著大茶壺,他知道,只要有銀子在這裡,足以把大茶壺因憤怒而擠在一起的五官,砸得眉開眼笑。
“不要酒,要水,虎嘯泉冷泉水。”張大牛進了這勾欄的紅牌姑娘房裡,已花了七十多兩銀子的他,面不改色地要了一碗水,淡定得連布衣也掩不去身上的貴氣。銷金窟里的人兒,迎來送往經得多了,練出的眼力,把張大牛看成離家出走的高門子弟——暴發戶是不會明白一碗皇家御泉的虎嘯泉水,比十壇普通的美酒更貴的道理。
樓下的喧囂隨著夜深,更重了。張大牛端著這碗從十幾年前就聽說的泉水,淺淺地啜了一口,似乎是比家中井水多出一分味道,他決心細細地品,因這碗泉水,如果不出所料,便是他張大牛今生第一碗也是最後一碗虎嘯泉水了。
老娘舅給了他二百兩銀子,那佝僂的老人給了他一些金葉子,也許這一夜會揮霍一空,但張大牛卻不願去計量,花完了,他便去找一份小二的活計,庸碌地過完這一生。起碼在這裡,大約沒有那些廢人整天欺凌他。
但他要過一天,江湖人的日子。
江湖的夜是如此的歡鬧,在樓下那人聲里、那嚷嚷里,那邊樓間傳出的洞簫聲、錦瑟音里,他細細地品著泉水。突然間他輕笑了,原來多了一縷細香,卻不是這泉水裡的,是身邊那姑娘隨心思浮動的暗香。只是他極冷靜的笑意,更讓姑娘確信了他高門子弟的身份,惶恐不安地說:“公子,這,這泉水,是走了七百里,今天凌晨才運來,又用冰鎮過,入口怕是老了。但我們這小城能拿到的虎嘯泉水,便也只能這樣了……著實不是有心欺瞞公子啊……”
“罷了。”張大牛笑著揮了揮手,他想命好也不會流落到這裡來當女校書了,何必去為難人家?再說便是新鮮的卻又如何?想通了,也不過是一碗泉水。他探出手,便要去解一解,去試試這紅倌人的風波惡。
便在這一剎那之間,張大牛身體裡每一個毛孔,都體會到了什麼叫風波惡——無法抑止的液體迸射而出,染紅了那紅倌人胸前的素白羅衣,如一簇紅梅的亮血,在那風波上舒展著,呼吸著。
張大牛沒有望向自己仍在淌著血的手,也沒有望向那讓他受傷的長刀,只是望著那持刀的人,那瀟灑的白衣貴介公子。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張大牛的憤怒,不在於這示威性的一刀,這極有分寸的一刀,相對於在小鎮裡天天被人狂毆的他來講,不算什麼。他憤怒的是自己偽裝出來的淡定和氣質,在這個人出現以後,立刻被擠得破碎。
“你很可憐。”那白衣如雪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刀已入鞘,望著張大牛,如望螻蟻一般地憐憫。他似乎以為,今夜是他包了這紅倌人一樣,徑直坐了下來,那紅倌人的喜色綻開在每一根青絲里。
她給他斟上酒,如花草沐浴陽光依偎在他膝下,那俊俏的臉就靠在他的膝邊,一臉都是滿足的甜蜜的笑。沒有人理會張大牛,手上還在淌著血的張大牛——連噴濺在姑娘胸前那抹紅梅一樣的鮮紅,也溺在歡悅里,全沒管這本是張大牛包的夜,全沒管它本是張大牛的血。
張大牛苦笑了起來,撕下房裡一條帛布,包紮起自己的傷口。這時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在吼叫:“荊十七!你的相好居然也有人敢來搶!哈哈哈哈!”說話間人已進了房間,滿臉的虬須,箕斗也似的巨掌,一下就拍開了桌子邊那壇酒的封泥,喝水似的灌了起來。
“很多年沒見過這么有膽的少年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視窗飄了過來,張大牛轉過頭去,一個看不出比他大上多少的道士,老氣橫秋地倚在窗台上,正極懶惰地用帶鞘長劍挑起一個錦墊,墊在肘下以讓自己舒服點,卻不願走上兩步到軟榻上去。
道士這么靠著,轉過來的那邊臉上,有四顆小小的肉痣。張大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六隻眼的懶道士。在他聽過的江湖掌故里,有一個六隻眼的懶道士,作為他啟蒙老師的佝僂老人曾是這么說:“有多遠你就跑多遠……如果娃你四十歲時,能有此人二十歲的成就,我便也算慧眼識英才了。”這是張大牛四五歲時,所有人都認同他將是不世的天才時,老人說的話。
本來張大牛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有六隻眼,但他見了這個道士,就知道了,只因那道士臉上每顆肉痣,望上去都如同眼睛一樣,冷冷地瞪著你,透著冰冷和肅殺。相比那半眯著、洋溢著笑意的雙眼,仿佛這四顆肉痣才是他真實的眼神。
第一章 江湖風波惡 螳臂勇遲遲(2)
六隻眼的天才懶道士,鐵塔一樣的彪悍大漢,張大牛開始覺得身上發冷,如果,如果他們都是江湖掌故里的人物,這大漢就是傳說中恨天無環、恨地無把的生鐵佛了,那么一身白衣的,不用問便是荊十七少了。
江湖三十年來的俠名,沒有比他們更盛的,他們的俠名不是在江湖裡博得的,是用南方秋國的敵軍官佐上千個頭顱堆出來的。張大牛激動了起來,他深信自己走出小鎮是正確的,如果仍在那小鎮,終己一生也見不到這傳說里的英雄。
生鐵佛此時喝盡了酒,把罈子一扔,拭了嘴便道:“翼姬,怎么回事?這小子居然敢包你的夜?”張大牛隻覺連寒毛都顫悠起來了,翼姬,傳說中江湖裡的白衣神女,出身青樓但卻救死扶傷,江湖中人敬重她,何況她那一手能從飛雲三十六狼手裡,救出被綁票的四十多名女子的飛針功夫,更讓人不得不尊重。
“荊家要倒了。”那懶道士用劍穗把桌上的一壺酒和一個冷盤卷了過來,就放在胸腹間,慢慢地吃將起來,只是道,“誰不知你是荊十七視為妹子的丫頭?誰不知你賣藝不賣身?大茶壺和老鴇敢收他包夜的錢,便是荊家要倒了。”
說罷那懶道士掏出一本書扔到桌上,張大牛隻看著那書攤開的一頁寫著:“流俗以軒轅、馮、李、王、司馬,加以荊為六姓,頗不經也。除荊姓外,余者皆中京五行各城城姓,三代歷官不盡顯貴……”這是一本新出的氏族志,若不是荊家要倒了,很難想像有人敢這么評論一個世家門閥。
兩小錠金子擲在張大牛面前,荊十七似乎醉了,眼也沒抬地說:“見諒,非得已。”似乎多說一個字就會少塊肉似的,不過這意思卻也分明,這兩錠金子是對張大牛的補償,那邊廂把羊腿咬得醬汁四飛的生鐵佛,已含糊不清地叫張大牛不要蹚這渾水,快拿錢走吧。
懶道士似乎也醉了,只是幽幽地道:“少年,去吧,荊家便是倒了,也不是你可以欺凌的。”張大牛這一夜,無論如何是花不上這兩錠足赤黃金的,至多花費的,便也就是十分之一左右,若收了這兩錠黃金,便是開一間小客棧也能謀生了。
“殺了我,或者讓我跟你們一起闖蕩江湖。”出人意料的是,張大牛壓根不理會兩錠黃金,只是望著荊十七這么說。但沒有人理會他,如同房裡壓根便沒有這個人似的。張大牛笑了笑,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著他們喝酒。
荊十七抬起眼,如刀一樣的眼神掃過張大牛,冷然地說:“有趣。”當然是很有趣的了,須知被惡少搶走身邊的女人,就算被打,還可以在心裡意淫著只不過是惡少有點勢力罷了,以後若是有了勢力,必不如此之類的。
但張大牛現在不是這樣,荊十七不是惡少,就算不論家世權勢,荊十七本身也強到足夠無視張大牛,而翼姬也是全然無視張大牛,在場的都視他作真正的垃圾了。但是張大牛卻似乎自己也認同這一點了,還要跟在荊十七身邊去闖蕩江湖,不得不說,實在有趣。
生鐵佛已在叫囂著,憑張大牛下盤虛浮就知道沒什麼功夫了,居然想著和他們在江湖上行走,簡直就是個笑話,再不走,就要把他扔下樓去。懶道士閉著眼,只是笑說這少年好膽,真箇好膽。
“把你的刀送給我,我就走。”張大牛站了起來,這么對荊十七說。後者垂著眼沒有理會他,只是望著杯中的佳釀,似乎那杯酒遠比張大牛更加耐看。
翼姬靠在荊十七的膝邊,那官話說得極酥軟:“這鳳翔刀,卻是荊家先祖傳下來的寶刀,荊十七便是再如何瀟灑,卻也不敢將它贈你。這位公子,若無去意,不如奴去喚媽媽使個姐妹上來陪你,可好?”
沒有等張大牛回答,荊十七垂著頭道:“好,贈爾,請自取。”
“聰明人總是活得不長的。”懶道士突然冷冷地說了這么一句話,他本來半閉著的眼猛地睜開,如戾獸一樣,透著凶光,六隻眼睛的道士望著張大牛,如一隻擇人而噬的怪獸傲踞在窗台上。
這青樓紅牌姑娘的香閨里,莫名地瀰漫著詭異的氣味。衣櫃的門慢慢地打開,頂盔披甲的將軍昂首闊步走了出來,似乎他身後不是衣櫃的門,而是散朝的御街口,他從容不迫地把三節槍桿接合,一桿銀槍便在他手中微微地顫悠著,如是有魂魄的活物也似。生鐵佛也退了一步,從背後抽出一把雙刃斧,那銅鈴般的虎眼裡,盡映著斧刃的鋒芒和寒光,小山一般的身軀,透著濃烈的殺氣。
張大牛顫抖的雙腿,已走到荊十七的身邊,也許是他不停打戰的腿支持不了他的身體,一屁股就跌坐在荊十七的身邊,似乎自言自語地說:“恐怕我是幫不了你去報信的了,儘管我很想這么做。”
翼姬突然如蛇一般向後滑出三步,站起來笑吟吟對荊十七說:“十七少,你還是說出來的好。”她的聲音仍那般溫存,“這位公子,奴好心勸你走,你卻偏要來蹚這渾水,這便可惜了,想走也走不了。”
“我荊國朝廷要跟秋國議和,割讓秋水十二城,這是東陵皇帝御準,中京五行城五城主作保的事,別說你荊十七,便是你們荊家想要阻止這事,也只不過螳臂當車。”那將軍大馬金刀地坐在邊里,慢條斯理地說,“你藏起十二城的戶籍和地圖,於事何補?牛某人是看在你我世交多年的分上,才來勸你。”
張大牛聽得頭髮都要爆起來,樓外不知是誰叫的戲班子,喧天的鑼鼓聲里,老生悠長的唱腔透著明明白白的滄桑。張大牛突然有點羨慕那戲台上的人生、戲台上的江湖了。那總是清清楚楚地在鼓點宣洩出來,不論是忠,是奸,是勝,是敗,但是要上刑場,反剪了雙手的,還可以半跪著甩動頭頂的長髮,死也是鮮艷奪目的。但江湖卻不是。至少這面前的江湖便不是了。
他那十二年的神童歲月,不斷地聽啟蒙老師訴說江湖掌故,儘管他現在已是廢人,但見識還在,他知道剛才荊十七那一刀,是錯手,本來是要削飛他一縷髮絲的。
他也看得出,那六隻眼睛的懶道士,蜷在窗台上,不是因為他懶,而是因為那個距離剛好在荊十七出刀攻擊不到的地方,而生鐵佛時時都把酒罈擋在身前,卻又堵在門口,張大牛在荊十七拋出兩錠金子讓他走時,便已知道,這是一場友朋反目的內訌前奏。
黃金質軟,當張大牛撿起黃金,入手發覺底部用指甲刻出的兩個字:報信。他就肯定了自己沒有看錯,所以他想要荊十七的刀,來作為信物。他的確願意做這件事,要知道整個東陵的二十四公國公認的六姓望族,荊姓就是第二位,而荊十七,是長房長孫。
但他沒有想到,荊十七這次不單是兄弟內訌,還是與荊秋兩國為敵,以中京五行城——那便是天下道門為敵,而且還是抗旨,不是荊國國君之旨意,是二十四公國共主東陵皇帝的旨意。
一人以抗天下,莫過於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