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存簡歷
1957.1.—1958.12.在原籍任 小隊會計 食堂司務長 國小教師。
1959.3—1961.7.哈爾濱鐵路局國家正式鐵路員工。
1961.8.—1966.2.中國人民解放軍23軍73師 218團、39軍115師直屬高炮營、23軍67師201團 戰士,
23軍67師軍事教導營書記員。
1966.3.---1966.10.黑龍江七星農場大興分場二隊統計、出納、文書。
1966.11.—1969.4.黑龍江七星農場大興分場政治處工會幹事 武裝幹事。
1969.5.—1969.12.黑龍江七星農場場直中學教員。
1970.1.—1978.4.黑龍江七星農場總場工會幹事 ,教育科幹事,宣傳部幹事。
1978.5.—1979.10.黑龍江七星農場團委副書記。
1979.11.—1981.12.黑龍江七星農場宣傳部副部長。
1982.1.—1988.11.黑龍江七星農場工會副主席。
1988.12.—1998.12.黑龍江七星農場工會主席。
1993.10.—1998.10.黑龍江省富錦市第三屆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農場工會主席、市人大副主任 兩個職務)
1999.1.—2002.9.黑龍江七星農場退居二線。
2002.10.正式退休。
★曾任黑龍江七星農場機關第一黨支部書記。
★曾任黑龍江七星農場機關黨委書記。
★黑龍江七星農場優秀黨員、先進工作者。
★黑龍江建三江農場管理局先進工作者。
★黑龍江省工會先進工作者。
★中國農林工會先進工作者。
★黑龍江建三江管理局工會委員會常委。
★黑龍江農墾總局工會委員會委員。
★黑龍江七星農場黨代會代表。
★黑龍江省富錦市人民代表大會代表。
★黑龍江建三江工會代表大會代表。
★黑龍江省工會代表大會代表。
★曾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參加“慶祝中國工會成立60周年大會”。
★曾在北戴河、江西廬山、廣東湛江、海南海口參加中國農林工會舉辦的工會工作經驗交流會。
★做人準則:“認真、誠實、奉獻”六字方針。
李懷存回憶錄
回憶錄(之一) 恩 重 如 山
李 懷 存
一九四二年我出生在魯西南黃河岸邊一個極其貧困的村莊,山東省鄆城縣李集鄉四龍村.我們村緊靠黃河防洪大堤南面,堤北就是黃河.論地理位置是個很好的地方,氣溫適宜,空氣新鮮,園林村莊,環境幽雅,可就是太窮.其原因一是人多地少,人均只有一畝多地.二是土質不好,全是鹽鹼地,登高遠望,好像遍地都是白面,又好像皚皚白雪覆蓋大地,什麼莊稼都不長,經過多次土壤改良都未成功,只能種點棉花和地瓜,還長不好.村里除了地,就沒有任何別的來錢道,沒有加工業,沒有養殖業,沒有商業,也沒有服務業,只好靠地吃飯,地里又沒有收入,老百姓的生活舉步維艱.國家為了照顧貧困地區,給我們鄉調撥一部分口糧,但是要拿錢買.每戶發一個購糧證,每人每天供應四兩糧食(折合現在是二兩半,因當時是十六兩等於一斤),按指定時間到糧庫去買.絕大多數家庭沒錢買糧,就是極少數人有錢買糧,買回來也不夠吃.村民的生活就是靠吃野菜,吃樹葉,吃樹皮艱難度日.野菜沒了,樹皮不能吃了,很多村民就到外地揀莊稼,逃荒要飯,過著四處流浪的生活.
我家在村里是最窮的戶.聽媽媽講,在我出生的時候家裡特別窮,沒吃沒喝,就連燒點開水喝的柴禾都沒有.媽媽沒飯吃,也沒有奶水,只好到親戚鄰居家要點煮熟的地瓜來餵我,光吃地瓜沒營養,我是越來越瘦,有病也沒錢治,苦苦熬了四個月,後來餵什麼也餵不進去了,連哭都哭不出聲了,就剩下一口氣了,幼小的生命眼看就要結束了.
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姥姥來了.她非常惦記我們這個窮家,惦記媽媽,更惦記我,心裡放不下,抽空過來看看.姥姥給媽媽說,我小姨前幾天得急病沒治好,突然死了.這對姥姥和媽媽無疑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小姨比我大幾個月,還正在吃奶.姥姥失去小姨好像丟了魂似的,看到我這個樣子,她更加傷心.姥姥和媽媽都掉眼淚,發愁,眼看這孩子就要不行了,怎么辦啊.姥姥沉默了一會說,這孩子我抱走吧,反正你也餵不活了,我還有奶水,也許能養活了,別的也沒辦法了,就這樣吧.媽媽知道姥姥精神上已經受到強烈刺激,本不想再給姥姥添麻煩,可是眼下走投無路,也只好這么辦了.姥姥當天就把我抱走了,從此就吃姥姥的奶水了.在姥姥的精心照料和護理下,大約半個多月的時間,慢慢的緩過來了,也能吃了,也會哭了,臉色也變紅潤好看了,家人看了都很高興,是姥姥給了我一條生命.
姥姥待我特別好,把我當親兒子養,其實比親兒子還親.從不讓我渴著餓著,也從不讓我凍著熱著.尿布濕了給我換,衣服髒了給我洗.白天晚上從不離開我一步.晚上睡覺把我摟在懷裡,白天干活就抱著我,她到哪裡就把我帶到哪裡.當時還處於戰亂時期,日本鬼子,漢奸走狗,經常過來掃蕩,生怕我有個什麼閃失.鬼子來掃蕩的時候,姥姥就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裡,到處躲藏,藏在磨道里,藏在廁所里,藏在地窖里,藏在哪裡都感覺不安全.還告訴我不要哭,不要咳嗽,生怕暴露目標.聽見槍響或有飛機轟炸時,姥姥就趕緊趴在我身上,寧肯她自己犧牲,也要保住我.平日裡幹活不管多么累,也從來不忘照料我.
姥姥家住在黃河北岸油坊李村,緊靠黃河邊,屬於河灘地,往北八九里路才有一道防洪大堤,這個村莊沒有任何防洪設施,黃河水一上漲,整個河灘地所有村莊都被淹,是個黃泛區,黃河基本上每年秋季都要發一次大水,十年有八年被淹.姥姥家和我家就隔一道黃河,直線距離也就是四五里路,要過河繞到渡口坐船,大約有八里多路.
記得在我五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回家看媽媽回來的時候,坐上船過河,船剛到黃河中心,也就是水急浪高的地方,我突然發病,滿肚子疼的象針扎一樣,還上吐下瀉,在船艙里打滾,疼的怪哭,都有死的滋味.船工和乘客都不知道咋回事,也沒有先生,只好硬挺著.船靠岸以後,好心的船工把我送到渡口附近的宋莊衛生所,讓大夫趕快搶救,大夫看完病情後,迅速給我打針輸液.當時船上的乘客中有姥姥村上的人,他們回去後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訴了姥姥.姥姥聽說以後心急如焚,馬上放下手裡的活,一溜小跑直奔宋莊.宋莊離姥姥家有三里多路,姥姥是裹足小腳,平時走路都走不快,跑步更是吃力,心裡急跑的快,累的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一路上從未放慢腳步,一口氣跑到宋莊衛生所,看見我在打點滴,抱著我放聲大哭.當時我的疼痛緩解了很多,不吐不瀉了,看見姥姥我哭的更厲害,好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姥姥問大夫,孩子上午還好好的,得病這么快,這是啥病啊,大夫說沒事,是急性胃腸炎和胃腸痙攣突然發作,用上藥一會就好.姥姥陪我輸了兩瓶液,真的不疼了.天快黑了,姥姥背我回家,我說不用背我能走,姥姥生怕我再犯病,沒讓我走一步,一口氣背到家.
也是這年秋天,黃河發大水,河灘地所有村莊全部被淹,姥姥家門前的水有一腰多深,屋裡沒水,宅子墊的高.我患中耳炎已經半個多月了,而且越來越厲害,不住的往外流濃,流血,流黃水,整個頭都疼,疼的睡不著覺,也不願吃飯.姥姥看在眼裡疼在心上,非常著急,這么大的水,又沒有船,怎么辦啊,但是也不能整天讓孩子遭罪啊,於是就與四舅商量,用笸籮(用柳條編制淘米磨麵的用具,長方形,大約有1.6米長,約有60公分寬,不透水,象小船能在水上漂浮)推著我去看病.我躺在笸籮里,四舅趟著齊腰深的水推著我,艱難的走了六七里路,到大堤北面王孟莊去給我看病,醫生給我洗耳,抹藥,打消炎針,還有口服藥.醫生說要三天去一次,就這樣四舅推著我連去三次,中耳炎治好了,姥姥臉上露出了笑容.
下一年的春天,四舅帶我去玩,他們幾個同令人在一起玩遊戲,我在旁邊看,四舅不小心把一個原木棍(直徑約3公分,長約50公分)投在我的右腮上,棍子頭把腮穿透,還打掉四顆牙,鮮血直流,疼的我在地上打滾.本村沒有衛生所,去遠處又怕失血過多,怎么辦,四舅嚇壞了,也不知道該咋辦了,老爺聞訊趕來了,一看很厲害,就趕快去找六老爺,他多少懂點醫道.六老爺拿了一卷燒紙點著,用紙灰敷在我的傷口上,止血,消炎,預防感染,再用新白布包好固定上,圍著頭纏了好幾圈,很象個戰場上的傷病員.血是止住了,但是不能吃飯,也不能喝水,還是火辣辣的疼.姥姥晝夜護理我,從嘴的左側,用小勺一點一點的餵米湯,餵水,十幾個日日夜夜沒離開我一步,還帶我到外村衛生所換藥.經過姥姥的精心護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傷口痊癒了打掉的幸好是奶牙,不耽誤再長新牙,臉上也沒留明顯疤痕,一切都很正常.
我小時候營養不良,發育不好,體質很弱,再加上農村衛生條件很差,我經常生病.一到秋季我的肚子每天下午發脹,什麼都不吃,脹的也象個鼓,非常難受.我大舅在黃河航運局船上跑運輸,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我揉肚子,用菸袋桿里的煙油抹在肚臍上揉,揉上半個多小時,慢慢就能消下去.到夏天的時候身上還經常長瘡,腿上,肚子上,後背都長過,厲害的時候疼的不敢動,,睡不好覺,吃不下飯,都是姥姥帶我四處求醫,晝夜護理.記得姥姥有一次帶我去趕集,給我買了一碗涼粉,五分錢一碗,裡面放點醋和蒜,味道很好,喝了感覺很爽.喝了一碗沒喝夠,我還想喝一碗,姥姥哭了,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姥姥傷心,因為她只有那五分錢了.在我的記憶中,在外面買東西吃,就這一次.
我七歲就開始幹活了,拉車子,推磨,割草,拾柴禾,鏟麥茬,拔豆茬,挑水,劈柴,掃院子等等,凡是我能幹的活我都乾,從來不閒著.我總感覺住親戚低人一等,乾點活受人歡迎,免得讓人家嫌棄.到了十歲左右的時候,我就開始下鄉走村串戶收破爛了(現在叫收廢品).不是用錢收,是用火柴換.當時比較值錢的廢品在農村就是爛麻和破麻繩頭.叫買聲就是:“拿破麻繩頭來換洋火了”.開始不好意思叫,總感到有點低三下四不體面,後來想,長大了,能幹活了,不能再吃閒飯了,不偷不摸也沒啥丟人的.叫買聲喊遍了十里八鄉所有的村莊,這個活我一乾就是三年多,不上學的時候全天收,上學的時候星期天,寒暑假去收,有時放學早了也去串兩個村莊,晚上回來的時候順便撿一些莊稼回來,能磨麵,能換錢.時間長了,本村和周圍村莊的人都認識我了,都叫我“小破爛王”.從此以後“小破爛王”就成了我的名了.我幹活收破爛,從姥姥的本意是不想讓我乾,感覺年齡還小怕累壞了,可是又一想,家裡人口多,說三道四的也有,乾就乾點吧,這樣也能堵堵別人的嘴.
我八歲開始上學,一至四年級為初級國小,簡稱初小,五至六年級為高級國小,簡稱高小.上初小的時候在家吃住,上高小的時候住校.我從一年級到六年級,沒買過一枝鉛筆,更沒買過鋼筆,沒錢買,都是用石筆石板寫作業,老師看完擦了再寫.我住校的時候是自己帶飯,一個星期回來拿一次,每頓兩個窩窩頭,一塊老鹹菜,學校食堂只負責給熱一下,每天都是這樣,每頓都是這樣.想多吃沒有,吃不飽就緊褲腰帶.姥姥看我吃的不好,星期六晚上回來的時候,就給我趕兩碗雜麵條吃.學習條件雖然不太好,但是我的學習成績一直是前三名.憑我的學習成績,考國中是不成問題,但我沒考,上完六年級高小畢業我就休學了.當時心情很複雜,考上也上不起,更心酸,還不如不考.再說姥姥家把我養大了,又供上學,供到高小畢業就不錯了,不能無盡無休,同時,我也是為姥姥著想,如果再繼續供我上學,姥姥聽的閒話會更多,心裡會更難過.
姥姥從死亡線上把我拉回來,給了我一條生命,又忍辱負重,含辛茹苦恩養我十四年,為了我乾在前面.吃在後面,什麼話都要聽,酸辣苦甜肚裡咽,我深知姥姥當時的處境和難處.姥姥是我最親的人,最近的人.姥姥在我心目中是最善良的人,最真實的人,最高尚的人,最偉大的人.姥姥雖然走了很多年了,但我們娘倆夢裡常見面,姥姥的音容笑貌和高大的身影在我腦子裡時常出現.把天下的文字都用完,也寫不盡姥姥對我的大恩大德,我十分想念姥姥,一輩子都不會忘,姥姥待我恩重如山.
回憶錄 (之二) 雛 燕 展 翅
李 懷 存
一九五六年秋天,由於家貧無力供我上學,高小畢業後我就休學回家了.我從四個月到十四歲,一直是在姥姥家生活,剛回到我自己的家還有點不太習慣,家裡人看我陌生,我看家裡人也陌生,惟獨媽媽熟悉一些,因為她常去姥姥家看我.家裡有哥哥三個妹妹,還有父母和我,全家七口人還是第一次團圓,心裡也很高興,陌生不習慣是自然現象,過一段時間一切都會走向正常.
當時農村已經由互助組發展成為初級農業社,土地都已入社,社員參加勞動掙工分,年底按工分分紅,這是農村經營模式和管理 體制的一次大變革.為了給家裡多掙點工分,我積極參加勞動,犁地耙地,搖耬撒種,噴藥施肥,,收割運輸,軋場揚場,灌袋入囤等,這些農活我都幹了.我悟性好,接受能力強,掌握技術比較快,活乾的也很好,隊里領導也很滿意,不久我就成了隊里的骨幹力量.
我很愛學習,上不起學就自學.我家鄰居李懷卿,我叫他大哥,他家人多住不開,就到我家和我一起住,我倆住在我家一間西屋裡,這個小屋是給羊搭的個棚,有蓋不漏雨,四處透風.在屋裡搭了個地鋪,我們倆就和兩隻山羊一起住在這個非常簡陋的小屋裡.懷卿大哥讀過古書,能寫一手好字,還會珠算.我身邊有了一個不用花錢的好老師.白天干活晚上學習,夏天零上三十八九度,熱的汗流浹背,冬天零下十五六度,凍的腳手成瘡,不管嚴寒酷暑,我從未間斷學習.我跟懷卿大哥學了《百家姓》,《三字經》,《論語》等,這些在學校從未學過的知識.我每天堅持練寫毛筆字,寫大仿.我還學了珠算“加減乘除”,“斤秤留”,“鳳凰單展翅”,“鳳凰雙展翅”,“小金星”,“大金星”,“小金香簍”,“大金香簍”,“小寡婦上墳”,“老和尚撞鐘”等等.凡是懷卿哥珠算學習記錄本上有的東西,我全都學完了,都學會了.懷卿哥是個好人,是個文人,性格溫順,輔導耐心,從不著急,從不發火.在他的精心指導和耐心幫助下,我學到了很多知識,很多技巧,同時也學到了很多關於如何做人,如何做事的科學理論.
我們村由於貧窮,很多家庭的孩子都上不起學,自然有文化的人就很少,寫寫算算都找不著人.我回到家以後,倒是成了村上的文化人了.逢年過節,家裡有紅白喜事,婚喪嫁娶都來找我寫對聯,寫紙幡,寫家譜,還有很多家庭來找我代寫書信,代寫啟事等等,一來二去我在村里就小有名氣了.
我們村是一個大隊,共有六個小隊,我們家屬於第五生產隊,我們隊由於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會計這個位置一直空缺,業務由大隊會計臨時代管.大隊領導發現了我,認為我能勝任五隊會計.大隊黨支部和管委會召開會議,全票通過讓我擔任五隊會計職務,一九五七年年初我接任了會計工作.隊長李廣才,副隊長侯見印和我,我們三個人組成五隊領導班子.黨支部設在大隊,小隊沒有書記.我的會計工作在大隊會計的指導幫助下,我很快熟悉掌握了會計的各項業務,迅速走向了正規,而且還超過某些老會計一籌.
我們村裡有所學校,一至四年級共分四個班,只有一個老師,教不過來,上級派不來人,本村又找不著,一個老師又累,還影響教學質量.村上的學校歸鄉里管.在村上任教的老師叫陳廣福,是上級分配來的,家不在本村,他就臨時住在我叔叔家裡,叔叔是單身漢,吃飯是各做各的.陳老師和我是房挨房兩個院,也經常在一起探討學習的問題,他對我比較了解,他認為我當老師肯定是一個很優秀的教師,於是他就給鄉里推薦讓我當老師.經鄉政府主管教育的領導面視,測驗,考核各方面全都順利過關.鄉黨委正式任命我為四龍村國小(代課)教師.其待遇是在沒轉正之前,每月由鄉政府發給六元錢津貼,並每天按整勞力記10分工,轉正後按上級規定執行.會計老師兩付重擔一肩挑.陳老師說一二年級不好教,同時也是打基礎的時候,他叫我教三四年級.在陳老師的指導和幫助下,我的教學工作進展的非常順利,學生和家長都很滿意,曾多次受到鄉黨委的表揚和獎勵.
一九五八年,國家號召全國人民要高舉“三面紅旗”,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三面紅旗”即: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在“三面紅旗的”的光輝照耀下,我們鄉的人民公社成立了.鄉里召開“慶祝人民公社成立大會”,全鄉的老百姓都來了,人山人海,有三萬多人,會場設在鄉政府門前廣場,鑼鼓喧天,紅旗招展,好一派熱鬧景象.大會上有領導講話,黨員代表,幹部代表,民眾代表和婦女代表發言.鄉里安排我們大隊是幹部代表發言.輪到我們大隊發言了,從大隊到小隊沒有一個幹部能上陣,事先都沒準備,想滑過去,可是鄉里領導不乾,必須按計畫安排進行發言.大隊領導沒辦法,就把我推上去了.會計屬於幹部管理,隊領導班子成員.主持人宣布,下面有幹部代表四龍村大隊第五生產隊隊會計李懷存同志發言.我也有點發懵,事先沒有任何準備,講啥啊,可是不講又不行,即興發揮,講吧.我個子長的矮,沒搭舞台,主席台設在平地上,後面老百姓看不見,主持人就把我抱到發言席的桌子上.我講了人民公社的性質,人民公社的優越性和我們加入人民公社的態度.因為我事先看過關於成立人民公社的宣傳材料,還沒講離題,講的也比較流暢.我講完後,老百姓掌聲雷動,經久不息.有的幹部和民眾說:“這小孩講的比大人還好,將來肯定有出息”.在這么多人面前講話我還是第一次,心情很激動,也不知道當時那股勁是哪來的,是不是這就叫出生牛犢不怕虎啊.我這次發言得到了全鄉人民的一直好評,我的知名度也就比以前高了許多.
一九五八年是全國上下大躍進的年代,上級要求各村都要成立集體食堂,過集體生活,逐步實行供給制.各家各戶都不準私自做飯,如果發現誰家的煙囪冒煙,就立即派人去追查懲罰.我們隊也成立了集體食堂.司務長的職務又落在我的身上,這樣就變成了會計,老師,司務長三付重擔一肩挑了.我們隊的食堂設在李殿清家.李殿清家土改時被定為地主成分.他家有四間正房,六間廂房,一個大門,形成一個四合院,房屋都是磚瓦結構的,條件不錯.把四間正房和三間廂房騰出來,做為生產隊的集體食堂.選配了六名炊事員,一名炊事班長,共七人組成,我管全面,炊事班長李廣訓負責具體工作.食堂工作任務很重,有四百多人吃飯,還要往勞動工地送飯,一天要開四頓飯,夜裡有加班飯.我們隊大躍進的主要任務就是深翻地,改造鹽鹼地.要翻六米多深,把上面的鹽鹼土翻到最底層,把底下的好土翻到上面來.地里搭了帳篷,離家只有二里路,但是也不讓回家,必須吃在地里,住在地里.乾在地里.晚上燈籠火把,不到晚上12點不準停工,晚上供一頓加班飯.男女都住在一個帳篷里,晚上睡覺都不脫衣服,天亮就得起來幹活,老百姓累的無精打采,真乃是兵困馬乏.
還有就是大煉鋼鐵,國家要求全國人民都要投入到這個運動中去,以解決我們國家鋼鐵不足的問題.我們隊里動員老百姓要把自己家裡所有的銅器,鐵器都必須無賞的交出來.老百姓不願意交,隊里就派人到各家各戶去搜.除了農用工具不收外,其它的全部收上來,如做飯用的大鐵鍋,小鐵鍋,飯勺子,鍋鏟子,切菜刀,洗臉用的銅臉盆,鐵臉盆,銅鎖頭,鐵鎖頭,鎖門鐵鏈等等,全部收來交給上級.老百姓是怨聲載道,可是上級有指示,有任務,不收又不行.當時上級的指示精神是:“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在執行中加深理解”.上級指示必須無條件的服從,我們就頂著老百姓的罵聲,硬著頭皮去收.這次的大煉鋼鐵運動,確實是違背民意的一次運動.
我十五歲剛剛走向社會,一上陣就身兼三職,尤如雛燕展翅,給了我一個充分展示的機會.在我們村裡的同齡人中,不論從地位,知名度,收入等,沒有一個人能超過我,他們都特別羨慕我,同時也非常佩服我.但是,這並不是我所追求的,也不是我所需要的.其原因是,儘管我比別人掙的工分多,而且每月還有六元錢的現金收入,仍然不能解決家庭生活的溫飽問題,還是吃不飽,穿不暖.在我們村工分不值錢,地里不產東西,工分掙的再多,到年底啥也分不著,等於零.我家七口人,生活依然非常困難.我想支撐起這個家,在村里又沒有別的出路,我該怎么辦?我在細細的思索著.
回憶錄 (之三) 走 西 口
李 懷 存
一九五八年的大躍進和大煉鋼鐵,在高級領導層中產生了分歧意見,轟動全國的大躍進和大煉鋼鐵運動,下半年逐步降溫了,幾乎降到了零度.我們村也和全國一樣,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生產隊的食堂也解散了,我這個司務長的職務也就自然隨之消失了,剩下會計和老師兩個職務,比以前也輕鬆多了.生產隊由於深翻地改良土壤,耽誤種了一茬莊稼,收入更少了,老百姓的生活也就更加困難了.啃樹皮,吃樹葉,吃野菜,吃棉籽皮,都吃光了,仍然填不飽肚子,大街上一站,個個餓的面黃肌瘦,也沒力氣幹活,已經形成了惡性循環,將來肯定是窮上加窮.如果這樣下去,我這個會計也當不好,老師也當不成,更重要的是全家七口人的生死存亡乃是當務之急,在家是沒辦法,我想外出謀求一條生路.
我年齡還小,從來沒出過門,兩眼一摸黑,世界這么大,上哪去呢,也很犯愁.忽然想起了我有一個姨夫(不是親姨夫)在河南省內黃縣生產資料公司當副主任兼採購.去找他吧,讓他幫助找個活乾,也許能掙點錢好養家餬口.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就出發了.
河南內黃在我家西面,偏西北一點,距離我家大約有二百八十多里路,沒錢買車票,只好步行了.帶了幾個窩窩頭和幾塊鹹菜,路上餓了好吃.我起早上路,中午就走到了范縣櫻桃園,進入了河南地界.吃了個窩窩頭繼續往前走,走到范縣和河南省清豐縣之間的一個小鎮,天黑了,又累又餓,實在走不動了,就停下來了.沒錢住店,只好在一家小賣部門前的棚子下蹲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我就上路了.中午跨過清豐縣,走到天黑又到了一個小鎮,聽說離內黃不太遠了,大約還有四十多里路,天黑了,又是生路,今天反正也走不到了,住下吧.還是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蹲了一夜.第三天中午就趕到了內黃縣城.找到姨夫的工作單位,可是姨夫不在家,昨天剛走,到貴州省貴陽市參加一個會議,之後到其他地方採購生產資料,一半會回不來.大姨是內黃縣婦聯主任,她是二婚,剛結婚不久,沒見過面,我不認識她,那也只好去找她了.找到婦聯,大姨也不在家,到鄉下蹲點去了,一個月之內回不來.表妹薛巧玲正在內黃縣中學讀書,就得找她了.找到了表妹,她到食堂買了午飯.吃完飯表妹說,我正在上學,沒時間出去,再說找活幹的事我也辦不了,我一個學生也不和外界接觸,實在無能為力,要不你還是去找媽媽吧,讓她幫你想想辦法.按照表妹指引的路線,走了近四十里路,天黑之前到了大姨蹲點的鄉鎮,找到了大姨,我作了自我介紹,說明了來意,她給我安排了吃住.大姨對我說,找活乾是找不著,在這住幾天沒問題.我想可能是剛剛接觸不熟悉,不願幫這個忙.既然來了就住幾天再說吧,等熟悉熟悉也許會幫忙.
在那沒事幹,大姨讓我在鄉政府婦聯辦公室幫助看電話,有事作記錄,晚上向她匯報.是義務看電話,沒有任何報酬.我住了兩個星期,曾三次求她幫忙找活乾,她的回答是一致的,我沒辦法,找不到.我看沒有任何希望了,回家吧,先回家再說.回來的時候我又到表妹巧玲那裡看了看.一是告別,二是看她是否給我聯繫活了.表妹通過她同學的一位家長給內黃苗圃聯繫了一下.表妹帶我找到了內黃苗圃.苗圃領導說,可以乾臨時工,每月十八元錢,吃住自理,有活就乾,沒活就休息,休息期間沒有工資.我看這活沒法乾,連我自己吃喝都不夠,況且家裡還有好幾口人呢.這裡實在無路可走了,只好回家.謝別了表妹,很快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裡還是發愁,再想出路.想來想去,我們院裡的一位大哥李懷福前些年逃荒逃到山西下了戶,來過幾次信,說在那裡過的很好.實在不行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幫我找個活乾.路途遠我自己去家裡不放心,就給我找了個伴,本村里一位叔叔李殿信,他比我大幾歲,正好他也想出去闖一闖,正發愁找不著門路呢.一說即合,兩家商定馬上出發,可又一想,,已經進入臘月,很快就要過年了,不論吃的好壞,總是個團圓的日子啊,再說天這么冷,出門也不方便,家裡大人有點猶豫.我和殿信叔商量後,決心立即起程.
媽媽把家裡僅有的一點面,蒸了一鍋窩窩頭,給我帶上,又東拼西湊弄了二十元錢,還帶了一床棉被,兩盒火柴,幾塊鹹菜,天不亮就出發了.當時上級有個規定,不讓勞動力隨便外出,到處設崗檢查,買汽車票必須持鄉政府以上的介紹信.一旦被查著,就扣留當地強制勞動,掙夠路費遣送回家.所以我們就得偷著走,不敢靠近村莊,不敢找中年人問路,更不能也沒錢買汽車票,只好靠兩條腿走,而且還不敢走大道,專挑小路走.餓了就吃個窩窩頭,渴了遇上老年人在井上打水飲牛時,我們過去說幾句好話,扒在水桶上喝幾口,再就是遇上河溝,水坑用手捧幾口水喝.哪裡天黑哪裡住,草垛旁,大樹下,車底下,野地里都是我們的旅店,鋪地蓋天,冷了就弄點柴火點著烤烤,害怕別人發現目標,著一會就得趕快把火熄滅.由於吃涼飯,喝涼水,睡涼地,我經常拉肚子,渾身沒勁,兩眼發黑,還暈倒過兩次.腳上起了泡,把黃水擠出去繼續走,腿走腫了揉一揉堅持走,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往前走.
我們從山東老家出發,經過河南濮陽,新鄉,鄭州,洛陽,三門峽,山西潼關,運城,侯馬行程兩千多里路,走了整整十八天,終於走到了懷福哥住的地方,山西省臨汾地區襄汾縣汾城鎮.(由於繞山道,再加上路不熟,我們走了不少冤枉路).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我們到城北關找到了懷福哥的家.我們倆作了自我介紹,說明了來意,全家對我們倆都很熱情.吃住安排的都很好.提到找活幹的事,懷福哥是一直搖頭,不好辦,辦不了,找不著.那就先住幾天再說吧.殿信叔啄么,懷福和懷存是沒出五付的兄弟,人家近,給我沒啥關係,也許我走了,能給懷存自己找個活.想到這裡,為了不拖累我,同時他自己也想早一天找到活乾,他決定要自己提前先走.問他去哪裡,他說下關外,說他父親在關外,在關外什麼地方他也說不清楚.於是在來到山西懷福哥家的第五天,殿信叔自己先走了,聽說是下關外了.
殿信叔走後,我又給懷福歌商量我幹活的事,他也發愁,他也是在那裡靠種地吃飯,不是工人,更不是幹部,是個普通農民,對他來說,的確也是個很難辦的事,看得出來,他也並不是能辦不辦.想了半天,懷福哥想出一個辦法,他說你要想在這裡長期生活,就在這裡招養老女婿吧,我負責給你找個好對象.山西生活風俗里這種情況很多,就是女娶男,結婚後男方要改名換姓,隨著女方叫.我感覺這樣不妥,我不能改名換姓,更不能擺脫撫養父母的責任.懷福哥想留住我,就沒經我同意,給我找了個對象.女方叫林秀梅,正在城關鎮中學讀書.寒假期間沒休息,參加學校舉辦的美術班.人長的很漂亮,身段苗條,五官端正,大眼睛雙眼皮,兩條黑黑的長辮搭在背後,走起路來微微左右擺動,聰明伶俐,待人熱情,真實直爽,性格開朗,說話愛笑,喜興溫柔,身高約有1.6米,是一個難得的美麗女秀.懷福哥叫我先給她交個朋友,是否成婚以後再說.秀梅把她的腳踏車給我,叫我接送她上學.她家就在緊靠北關附近的一個村莊,離學校大約有三里路.我每天接送她上學,相處之中待我很好,還帶我到她家去過兩次,她家過的很好,深宅大院,九間大瓦房,青磚青瓦,古色古香,就她一個獨生女。她家二位老人對我也很熱情.秀梅和我脾性相投,也有共同語言和共同愛好,她本人和她父母都同意和我成婚,但必須是上門女婿。如果不是招養老女婿倒插門我也能同意.丟開家丟開父母不管,又改名換姓,就是天仙女我也不能同意.我怕時間長了,感情越處越深,不能自拔,無法擺脫,還是早點離開這裡為好.我給懷福哥說,實在找不著活我就走吧,招養老女婿我餓死也不能走這條路.懷福哥看我態度很堅決,也無法勉強.他說要走也得過完春節再走,離過年沒幾天了.我服從了懷福哥的安排.
春節過的很熱鬧,和老家風俗差不多,包餃子放鞭炮,扭秧歌踩高蹺,歡天喜地過大年.這裡是很熱鬧,老家這個年還不知咋過呢.過完初一我就要走,懷福哥嫂再三勸阻,給我留到初三才答應放行.懷福哥問我打算去哪裡,我說去東北黑龍江,給他嚇一跳.他說你年齡這么小,單槍匹馬,黑龍江又遠又冷,那怎么能行啊,你要是萬一有個好歹的,我給你父母沒法交代.我再三給他商量,他堅決反對.你要是回家我給你二十錢路費,讓你坐車回去,,你要是不回家我一分錢都不能給你.我看達不成協定,為了要路費無奈說了謊話.我說行,我回家.懷福哥說,你回家以後再去別的地方,就沒我的責任了,我是對你負責,也是對我自己負責.我接過懷福哥給我的二十元錢路費,謝過他們全家,離開山西汾城鎮出發了.
【注】右上角照片 李懷存(左), 李殿信(右)
回憶錄(之四) 闖 關 東
李 懷 存
闖關東的事在山東老家的時候就有過這種想法,聽說黑龍江地多人少,城市也缺人,在那裡找工作很好找.但是也有人說,找工作是好找,就是太冷,冷的讓人受不了,出門流眼淚,尿尿拿小棍,耳朵能凍掉,鼻子能凍沒.為了躲避受凍之苦,所以就沒去關東.我想如果在中原和山西能找到一個工作不是更好嗎,離家不太遠,氣候和山東老家也差不多.可是去河南內黃和山西汾城去找工作,兩次全遭失敗.總結一下失敗的原因,是什麼問題呢.我想起了《國際歌》中的兩句歌詞,“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是啊,說的對,靠別人不行,我這兩次找工作都是依靠別人,結果都沒成功,就得靠自己.謀求生路沒有現成的路可走,要靠自己闖出一條路來,對,闖,闖關東.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山東老家直接闖關東,那樣省時間省路費還少遭罪,這樣從山東跑到山西來,再從山西闖關東,這個彎路走的可真是不小,那也沒辦法,誰也不是諸葛亮,事先沒算準,就這么辦吧,橫下一條心,就從這裡開始闖關東.
一九五九年正月初三,我從山西汾城懷福哥家出來,背著行李在公路上一邊走一邊想,想著想著後面來了一輛大客車,一看是去臨汾的,擺手停車我就上去了,直奔臨汾火車站.到了火車站一看去哈爾濱的路線圖和票價表,我現有的錢買票買不到哈爾濱,付完汽車費以後,我兜里剩餘的錢只夠買到天津的,可是到了天津怎么辦啊,離哈爾濱還那么遠呢,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好辦法來.走吧,人家說不是車到山前必有路嗎,走一步說一步吧.於是就買了一張去天津的火車票,上車直奔天津.
到了天津出站以後,人山人海,可是我一個人也不認識.先到候車室暖和暖和再說.兜里沒錢了,也沒有吃的東西了,到哈爾濱走了還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這咋辦呢.前進沒路費,後退也沒路費,真是進退兩難,騎虎難下.回家也是沒出路,還得走出來,還不如繼續往前走,只有前進才有出路,可是沒路費怎么走呢,真是個大難題.想啊,想啊,苦思冥想,想的我頭疼,想來想去,我想出來一個非常莽撞的辦法,扒火車.這也是逼上梁山,走投無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否則我就要凍死餓死在這裡.我打聽了去哈爾濱的車次和如何能進站台的路線.天黑了,警察少了,行人也少了.我就順著站前大街往前走,走了很遠很遠才找到鐵路,又順著鐵路往回走,終於走進了站台,上了一列開往哈爾濱的普通列車.
這趟車是慢車,上車時不看票,列車運行一段時間在途中檢票.一聽見要檢票了,我心裡就發慌,我沒有票.如果讓列車工作人員查著,到前方站就得下車,然後移交當地公安強制勞動,掙夠路費遣送回家.如果是這樣,無謂受苦不說,那將是前功盡棄,所以我得想一切辦法與列車工作人員周旋,說啥也不能讓他們把我查著.他們查票的規律是先從後面往前查,(因為列車工作人員的休息車廂在後面)過一段時間再從前面往後查,就這樣反覆進行.在查上一個車廂的時候,就事先通知下一個車廂的旅客作好準備,“查票了,查票了,請各位旅客把車票準備好,查票了”.這樣可以節省查票的時間.查票查的很嚴,當查到這個車廂的時候,把前後車門和廁所門都鎖上,跑也跑不了,藏又無處藏,很難辦.我掌握了他們查票的規律,在他們通知準備查票的時候,我就到前方停車站下車,然後再上到他們查過的車廂找個座位坐下來.因為這趟車是慢車,大站小站都站,有站就站,連工區都站,這樣很方便我與列車工作人員周旋.我坐在車廂裏白天不敢打盹,夜裡也不敢睡覺,生怕他們把我查著.渴了沒水喝,餓了沒飯吃,不好意思給別人要,更不敢偷搶,只好餓著,褲腰帶緊了又緊,餓的特別難受,眼睛直冒金星,那也得挺著,不是有句話堅持就是勝利嗎,暗下決心,一定要堅持到勝利.就這樣在列車上周旋,堅持了兩夜一天多的時間,第三天的上午終於到達了本次列車的終點站哈爾濱.
到哈爾濱下車以後凍的我渾身發抖,零下30多度,兩天兩夜沒吃沒喝,身上穿的又單薄,就穿一個棉襖棉褲,沒有絨衣絨褲,更沒有毛衣毛褲,連一個襯衣襯褲都沒有,棉鞋是姥姥用手工做的布棉鞋,帽子也顧不著耳朵,凍的透心涼,好象掉進冰窖里一樣.沒票從檢票口是出不了站,就順著鐵路往前走,走了很遠很遠,過了一個大橋洞子(後來才知道是繼虹橋)爬到上面一看是條大馬路.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天太冷,凍的站不住,還是先到火車站候車室先呆一會吧.問來問去又找到了火車站.到候車室打聽了一下招工的地方,詢問中碰上了幾位從山東,河北,江蘇來的老鄉,他們也是來找工作的.他們已經打聽到道外十二道街有一個“盲流收容所”,聽說到那裡登記以後就給分配工作.於是就忍著冷忍著餓,和這幾位關里老鄉結伴而行去找“盲流收容所”.哈爾濱火車站離道外十二道街很遠,我們幾個又都是第一次來哈爾濱,誰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走幾步問一問,走一路問一路,左拐右拐,拐來拐去,走了很長時間,終於找到了“盲流收容所”.
在這裡登記找工作的人很多,排了很長很長的隊伍,一打聽都是從關里來的.我們幾個也站在那裡和大夥一起排隊.輪到我登記以後,把我和十幾個素不相識的人分到了市郊的一個養雞場.我就按照工作人員的指揮上了一輛大卡車.車一走風更大,冷的更很,凍的我上牙直打下牙,凍的說不出話來.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到了我們要工作的地方養雞場.到了養雞場正好趕上開晚飯,主食是高粱米,副食是白菜豆腐燉粉條.我兩天多沒吃飯了,餓的頭暈眼黑,看見飯就象餓虎撲食,這就是救命飯,我一連吃了兩大碗高粱米飯,吃了兩大盤菜.在家沒吃過整糧食,再加上餓了兩天多,吃的又快又多,吃完飯以後胃疼的厲害,沒別的辦法,只好挺著,工友扶我到大鋪上躺了一會,胃疼有所緩解.和養雞場的老工人了解一下養雞場的基本情況.聽他們說新來的人員都是學徒工,每工資月18元錢管住不管吃,三年以後才能長工資,長多少還要看你乾的如何,表現如何.視情況而定.我一算,18元錢剛夠我一個月的一伙食費,沒有零花錢不說,更沒有錢往家郵,家裡還有好幾口人等米下鍋呢,三年以後才能長工資,時間太長了,啥時候才能熬到頭啊.不行,這活不能幹,還得想辦法.
天不亮我就離開養雞場,又找到了道外十二道街“盲流收容所”,重新登記重新分配工作.這次登記給我分配到哈爾濱市半拉城子磚瓦廠,這個廠比養雞場掙錢多,每月可以掙倒38元錢,超定額還可以多給錢.但是這裡都是重體力勞動.合泥,脫磚坯,運磚坯,裝窯出窯,沒有一樣輕快活,為了掙錢養家餬口,那也得乾.
這個廠有個規定,運磚坯,裝窯出窯,損壞的磚坯和磚,都要按損壞的數量照價賠賞,扣工資.我年齡小,力氣頭也小,幹這個重體力活實在太吃力.我被分配到窯上,主要任務就是裝窯出窯.沒有機械,全靠人力用獨輪車推.還要求必須裝滿車.一車磚有六七百斤重,道還不好走,是用木版鋪的一個羊腸小道,軋偏一點就得誤車或翻車,一翻車就要損壞磚,損壞就得賠.還是在高溫下進行工作.窯裡面有五六十度,窯外面在零下二十七八度,一冷一熱就經常感冒.苦點累點這都沒關係,我不怕苦不怕累,關鍵這個獨輪車我實在推不動,我一個十幾歲的 人,我的體重還不到一百斤,要推六七百斤重的東西談何容易啊.既然分到這裡了就堅持乾吧.推一車磚累的心慌,腿軟發抖,眼睛發黑,這還不說,翻車的事是經常發生.損壞多少磚我也不知道,每次都是統計員給記數.為了掙錢還是咬牙堅持乾,有時累的吐血也不捨得休息,一天也不敢耽誤,不乾沒有錢.出滿勤完成定額才能給開基本工資.就這樣我堅持幹了兩個月,我去開工資的時候,扣掉一伙食費,扣掉損壞磚和磚坯的賠賞款,一分錢沒開來,反倒欠廠里3元錢,我非常傷心。如果照這樣下去,我怎么能養家餬口,我闖關東闖的可就沒有任何價值了。我又堅持幹了一段時間,把欠廠里的錢還上,我辭職不幹了。托我的工友幫我再找個別的工作。
註:(1)扒火車本來不是件光彩的事,可是我為什麼又把它寫在這裡呢,這是因為,在那種特定的環境下,我沒有任何別的路可以選擇,為了保存我這條生命,迫不得已才這么做的,我想廣大讀者能夠理解。另外,我的回憶錄是紀實性回憶錄,沒有任何的虛構和誇張,不是小說,更不是文藝作品,我想把我真實的一面告訴大家,讓大家從中領悟到什麼。我在哈爾濱鐵路局工作的時候,我曾經向單位領導說過這件事,我建議按現行的慢車票價標準,補交天津至哈爾濱的乘車費。單位領導說,當時那個年代也是沒辦法,扒火車的人有的是,也不光是你自己,有扒客車的也有扒貨車的,經常發現,查著了也沒辦法,讓他們補票吧,他們身上分文沒有,扣留下吧還得管飯,更麻煩,所以批評幾句就放了。你也不要過於內疚,以後你給鐵路系統多出點力,多做點貢獻就啥都有了。我答應了,我也是這樣做的。希望能得到廣大讀者的理解和諒解。(2)“盲流收容所”是當地民政部門,勞動部門,公安部門等有關單位設定的,安置盲目流入城市人員的工作機構。“盲流”是盲目流入城市人員的簡稱叫“盲流”。“盲流”不是“流氓”,“盲流”是好人,“流氓”是壞人,兩者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萬萬不能混淆,特別提醒。謝謝各位讀者。
回憶錄(之五) 正 陽 河
李 懷 存
正陽河是個地名,位置就在哈爾濱市道里區建國街旁邊,離故鄉屯不遠.在這裡有一個大型的國營木材加工廠,廠名就叫哈爾濱市正陽河木材綜合加工廠.這個廠規模比較大,有六個大車間,近萬名職工在這裡從事各個不同工種的勞動.我曾經就在這個木材加工廠工作.
一九五九年的初春,哈爾濱還顯得很涼很涼,沒有江南的絲毫春意.我在哈爾濱半拉城子磚瓦廠幹了一段時間,從事這種重體力勞動,我實在幹不了,因為我年齡小,力氣頭也有限,小馬拉大車,超負荷運行,身體處於透支狀態,還得了氣管炎和肺炎.受苦受累沒關係,關鍵是光幹活不掙錢,到頭來一分錢拿不到,反而還欠廠里錢.為了能找個掙錢的地方,托我的工友就介紹到了哈爾濱市正陽河木材綜合加工廠.我被分配到第三車間工作.在這個廠工作期間發生了很多值得回憶的故事,在這裡我只講其中的三件事.
大哥變成了大姐
在第三車間我被分配到鋸上工作.車間裡有兩台大帶鋸,四台元盤踞晝夜不停的運轉,把無數個大原木鋸成不同規格的木方和板材.拉上鋸的,拉下鋸的和開跑車的都是技術工,象我們剛去的都是力工.給我安排在3號鋸上,在下鋸往外抱鋸好的方子,板子和板皮,這個活也不算輕快,大原木有4米長,6米長兩種規格,直徑都在40公分以上,最大直徑達到80至100公分,所以鋸下來的木方和板子都很重,有時一個人都抱不動,需要兩個人抬,再說火鋸距成品料場的距離也比較遠,鋸上還是流水作業,鋸下來的成品料如不及時運走,就要耽誤鋸上幹活.我們是兩班倒,早6點—晚6點,每班工作12個小時,白班夜班每周倒換一次,基本上沒有星期天和節假日.
幹這個活對我這個十幾歲的人來說也是一個很吃力的活,好在我有一個好工友好大哥能幫我乾很多活.我這位好大哥叫李樹林,河北滄州人,他比我來的早.樹林大哥長的很魁梧,膀大腰圓,身高有1米70多,體重得有160斤左右,說話粗聲粗氣,大嗓門,看上去好象個運動員.俺倆住在一個宿舍,都在上鋪,還是鋪挨鋪,是最近的近鄰.我們住的是活動板房,一個宿舍住60多人,大通鋪,分上下鋪,有一位60多歲的趙大爺給我們看宿舍,並負責燒爐子打掃衛生等.趙大爺是山東人,人品很好,工作特別認真負責.我們宿舍的取暖爐子是大油筒做的,燒木半子,木材廠邊角廢料很多,可勁的燒,屋裡燒的很熱,三九天都不用蓋被子.
樹林大哥姓李,我也姓李,我們倆是一家子,又都是關里老鄉,能說到一塊,有共同語言,也有共同愛好,所以他對我格外的關心,連稱呼都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叫我小李子,他從不叫我小李子,一直叫我小兄弟,其實小小稱呼不算大事,但是聽起來有一種親切感.樹林大哥幹活很有力氣,有使不完的勁,我的活他能幫我乾一半,特別是輪到夜班的時候,到下半夜兩點鐘左右的時候,我困的走道都摔跟頭,實在頂不住。所以每天一到這個時候他就叫我到吸菸室去睡覺,我的活他全包了,我不管睡多長時間,他從來不叫我,有時我睡到天亮才醒,他就一直幫我乾到天亮,真是個好大哥,我從內心裡感謝他。樹林大哥在生活上也特別關心我,幫我打水喝,打飯打菜,還幫我洗衣服,俺倆處的比親兄弟還親,。晚上躺在鋪上也常嘮家常,開玩笑,玩自創遊戲,玩的非常開心。樹林大哥在工作上,生活上對我都是關心倍之,體貼入微,在遠離家鄉的關外能遇上這么一位好大哥,我感到非常的高興。
可是沒多久事情發生了轉折,事情是從一封家信引起的。收發室里有一封信,放了好幾天都沒人去拿,上面寫的是李淑琳收,是河北滄州寄來的。我們車間的小張有點好奇,看名字好像個女的,李樹林是河北滄州人,會不會是他的呢,於是他就把這封信拿給了李樹林。樹林大哥接過信一看,臉刷一下紅了,紅的像個大紅布,他把信裝在兜里了。小張問,“是你的信嗎”?“是”,“那么,怎么寫錯了兩個字啊”?“我們家沒有識字的人,是找人寫的信,可能就寫錯了唄”,“奧,是這么回事啊”。在他倆的對話中,小張發現了疑點,感覺李樹林的神態不對,臉發紅,手發抖,說話聲音發顫,好像有什麼隱情。小張就好像發現了什麼重大新聞似的,就把這件事給說出去了。全車間的人都知道了。大家對李樹林都引起了注意。有人說李樹林是女的,不是男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與此同時也引起了我的回憶。我和樹林大哥是最要好的兄弟,但是,他從來不和我一起去廁所,不一起去洗澡,晚上睡覺從不脫襯衣襯褲,我們很多人都只穿短褲睡覺,熱大勁了,有的連短褲都不穿,來個一級睡眠,但是,樹林大哥一點也不介意,照樣穿著襯衣襯褲睡覺,難道他真是個女的?我也發起疑問來。
這件事在車間議論了幾天之後,都感覺很不自然,很彆扭,說話,工作,起居都得謹小慎微,這樣長期下去生活的可太累了。於是有人就把這件事反映到車間領導和廠領導那裡去了。車間領導和廠領導給他談了幾次話,他都沒說實話,繼續在偽裝,他怕一旦承認他是女扮男裝,廠領導給他定個欺騙領導的罪名,開除他的工職,他就毀了,生活出路就不好辦了。車間工人對這件事議論很大,如果處理不好要影響工作,影響生產。廠領導再次找他談話,促膝談心,嘮家常,經過幾次攻心戰,樹林大哥終於說出了實情。
他老家很窮,家庭人口多,姊妹八個,他是老大,母親長年有病不能幹活,全家人的生活重擔都落在父親一個人身上。他想出來幹活掙錢孝敬父母,養家餬口。來到木材廠一打聽,這個廠里有個規定,不光是這個廠,很多廠都有這樣的規定,男性的基本工資,不管年齡大小,幹活多少,都比女性高,口糧定量也比女性多。他身體好,有力氣,長得又很象男性,他想多幹活,多掙錢,沒有別的任何想法,所以就女扮男裝走進了這個廠。他女扮男裝進廠幹活的事沒敢給家裡說,家裡給他來信就露了馬腳,引出了這檔子事。
廠領導聽完樹林大哥的訴說以後,都非常同情他,再說他在廠里工作期間沒有任何違法違紀的現象,工作一直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愛廠如家,尊敬領導,團結同志,曾多次受到廠領導的表揚和職工民眾的好評。女扮男裝進廠工作的確不妥,肯定是錯誤的,但是,也有廠領導說,當年花木蘭替父從軍也是女扮男裝,而且屢立戰功,還成了將軍,直到現在花木蘭的英勇事跡還廣為傳唱,念念不忘,成為了大家學習的榜樣,沒有大錯就從寬處理吧。再說李淑琳今年才二十二歲,還是個未婚女子,不要擴大影響面。根據上述情況廠里研究決定,根據本人的一貫表現,為了照顧李淑琳的家庭生活困難,將李淑琳調往其他車間工作,工資待遇必須按上級勞動工資有關政策執行。
一瞬間大哥變成了大姐,真是讓人難以置信,聽起來好像有點荒唐,但這確是事實。淑琳大姐沒好意思與我們告別,就悄悄地把行李搬走了。聽說她被調到六車間工作,我曾去六車間找過她幾次,一直沒找到。自從她走後音信皆無,再也沒有見過面。不管李淑琳大姐是男是女,是大哥還是大姐,也不管她走到任何地方,我都很感謝她,很想念她,因為是她幫我渡過一道道難關,她是我心目中的好人,我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拉 小 套
一九五九年我們廠吃飯實行定量供應,其他廠也是這樣。我的定量每月42斤,其中細糧2斤,其餘的都是粗糧。每月發一次糧票,用糧票再換食堂的飯票,每天憑飯票到食堂買飯就餐。定量是上級根據工種和體力勞動的強度而制定的。每月42斤的定量也不算太低,可是我吃不飽,一天的定量只夠吃兩頓,那一頓飯就得到飯店買著吃。當時飯店還不要糧票,只要有錢就行,可是花錢買又心疼,飯店的飯比食堂貴,不去飯店買又吃不飽,這是個矛盾。為了解決這個矛盾,我想出了一個辦法,拉小套,掙錢買飯吃。
從道里區建國街往故鄉屯方向去,在我們木材廠那裡有一個大上坡,有很多人力車裝滿貨,到那裡上坡很困難,如果能有人幫他們拉一把,那時車夫們求之不得的事。我看這裡有掙錢的機會,於是我就找了一條繩子,又到洪爐上打了一個鐵鉤子,把鉤子拴到繩子上,這就成了我幹活掙錢的工具。每天下班之後,我就去拉小套,每次堅持拉兩個小時左右。剛開始還有點不太習慣,總感覺有點低三下四不太體面,害怕工友們看見笑話我。幹了幾天感覺挺好,能見到現錢了,不管給錢多少,都是一把一利索。靠勞動掙錢吃飯,不偷不摸不搶,有啥不體面不光彩的阿,應該是個光榮的事。思想觀念改變了,幹勁也就更足了,還是天天去拉,掛上鉤拉到坡頂上,一般都能給一毛錢,碰上好心人一次也有給一毛五兩毛的,也有一分錢不給的,這是極個別的,很少,他們不給錢的原因,一是兜里確實沒零錢,給大票咱也沒錢找;二是有的人認為我是在那裡做好事不留名,盡義務不要錢的。我把車拉上坡去,從不主動給他們要錢,車夫給多少我就要多少,不給就不要,也不怨恨人家,就當是做好事盡義務了,這樣心裡坦然平衡。我每天拉兩個小時左右,能掙一塊五毛錢到兩塊錢,就可以到飯店買一盒大米飯或高粱米飯,大餷子飯,還可以買一盤素菜,這樣不動我的工資就能解決一頓飯的問題,年輕人少休息會,多乾點活算什麼,只要能勞動能掙錢我心裡就高興。
幹這個活開始就我一個人,活挺多,生意不錯。時間長了,有人發現工余時間幹這個活能掙錢,隊伍就逐步擴大了,三個人,五個人,最多的時候又十多個人。他們來掙錢無形之中就要搶我的生意。可是我是老客戶老僱主,在拉小套過程中,給很多車夫們都熟悉了,處的很好,有的還成了好朋友,所以車夫們來了專叫我拉,不管拉小套的隊伍擴大多少,這個崗位的主角仍然是我。
我離開木材廠以後,每逢走到我當年拉小套的這個地方,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事先我有意識的使勁控制,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是什麼原因我也說不清楚。
吃 人 的 帶 鋸
木材加工廠安全隱患很多,比如卸火車,原料場原木歸楞,帶鋸圓盤鋸,帶鋸跑車,火源管理等等,不出事便罷,一出就是大事故,所以廠領導,車間領導,經常講安全,天天講安全,“安全第一”的大字標語懸掛在車間上空正中間,時時提醒工人們要注意安全。廠里還制定了詳細的安全規章制度,鉛印貼在車間,宿舍和食堂的牆壁上,這也是警鐘長鳴。每個班都有安全員,每月都有安全課,廠里領導和車間領導對安全工作極為重視。
安全工作確實是擺在了第一位,就是這么重視,事故也是時常出現。我們車間在三個月之內出現了兩次大事故,都是出現在帶鋸上。帶鋸的轉速特別高,每分鐘要轉幾千轉,再說木材的材質也各有不同,有軟木,也有硬雜木,遇上帶有活結的木頭就更難鋸。帶鋸轉速高,鋸硬雜木阻力大,如果鋸的質量不過關,是容易發生事故的。這兩次事故都是發生在帶鋸上,由於工作時間長,鋸的冷卻不好,鋸的質量達不到標準要求,遇到硬雜木一加負荷,鋸條就斷了,由於鋸的高速運轉,斷後的鋸條飛出去,擊碎擋板,飛到鋸工的身上。第一次是胡大哥被擊中頭部當場死亡。第二次是楊大哥被擊中左臂受重傷被截肢。這種場面太慘了,太可怕了。好在廠里對這兩起事故引起了足夠的重視,重新制定了切實可行的防護措施,並對死者和傷者在經濟上給予了比較滿意的補償,穩定了家屬的情緒,同時也穩定了職工的情緒。儘管如此我的心情還是非常沉重,我的好工友傷了亡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我還是難以承受。一個人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有點不值,死應該死的其所,重於泰山,這種無故的犧牲沒有任何價值。我在考慮,今後我該怎么辦,這個崗位我今後還能不能繼續乾,我在猶豫徘徊。
正陽河是個好地方,位置處在市中心地帶,是商業,服務業,加工比較發達的地方,人好,地好,風水好,這裡人傑地靈,我在這裡有喜也有憂,喜也好,憂也罷,都很值得回憶,我會永遠記住正陽河。
【注】右上角照片 中間是 李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