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背景
朱家祖上是湖廣麻陽縣(今湖南省麻陽縣)人,於明代洪武年間流徙到雲南建水,寓居西莊壩西高伍。明末清初,其五房遷居白家營村,生子卿(真名不詳),卿又生子永祜。一直都是普通平民,數代人經營茶葉、絲綢等等。
清朝同治年間,到了朱廣福這一代,把家遷到了建水老馬坊村,置田買地,建蓋瓦舍,開設碾坊酒坊,人丁興旺,家產漸豐。到1870年前後,富庶的朱家已經成為清朝臨安府巨富,甚至家族成員的一舉一動都會對滇南近代史的演變產生重要影響。
因為常年趕馬經商熟悉了箇舊的礦業,朱廣福大膽籌集資金成立了“朱恆泰”商號到箇舊開採錫礦,緊接著,朱廣福又購買下多處礦址,還在箇舊興建了一座冶煉廠,成為了集錫礦的開採,選取,冶煉為一體的大東家。
光緒初年,朱廣福之子朱成章、朱成藻兄弟及子侄朱朝琛、朱朝瑛、朱朝瓊等兩代人,在建水城內沙泥塘購地30餘畝,請來能工巧匠,大興土木,建蓋家宅宗祠,歷時30餘年才竣工,一時雄峙南滇的建水朱家花園,聲名遠播。而清同治九年(1869)生的朱朝瑛,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富足的家庭。
朱廣福死後25年,即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朱朝瑛鄉試副榜,以功授廣東補用道,不久便辭官回鄉,繼承父志採礦經商。
1904年,朱朝琛中了舉人,授貴州桐梓等縣知縣,並贈朱廣福文林郎官階。
當時的朱氏家族已經發展到叱吒於整個滇南黑白兩道的巨大家族。其威力足以影響到滇南甚至全省的政治和經濟。
主要事跡
朱朝瑛是著名廠商朱廣福之孫、朱成藻之子。他深受康、梁維新思想的薰陶,在地方上深孚眾望。
1883年,法國入侵雲南時,在雲南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想修建滇越鐵路,搶奪雲南的路權和礦權。清光緒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滇南爆發了以周雲祥(建水西莊人)為首的“反清仇洋”礦工起義,成功迫使滇越鐵路改道箇舊,避開了建水。這是中國工人階級初期革命鬥爭的一次悲壯預演。大約與朱家利益相關,也可能就是朱家煽動的。因為朱朝瑛鼓動鬧事,並出錢資助周雲祥。事情鬧大了,牽扯到官府利益,清廷派兵鎮壓,朱朝瑛知道脫不了干係,聽到訊息,被迫逃亡,投靠時任安徽、吉林巡撫的華寧(今雲南玉溪市華寧縣)人朱家寶,被舉薦赴日本考察政治、軍事(實為逃亡)。朱家遭清政府抄家。
朱朝瑛在日本期間思想日益革新。據說,朱朝瑛早年還曾加入過黃興等人組織的“興中會”,今已無從查考。
1909年,清政府日漸衰落,朱朝瑛流亡6年後回到雲南,此時辛亥革命正在醞釀之中,當地有志於推翻封建滿清的有識之士,看中朱家在雲南的影響力,紛紛登門造訪,說服朱朝瑛參加辛亥革命。1910年,朱朝瑛利用同鄉關係結交廣東提督龍濟光,受其委託,代募新兵三營,擬調往廣東編用。當時已招得新兵400餘名,編為兩個營,分駐四城樓、觀音倉等處,由張祿、鄧雲廣分任管帶。
建水起義
1911年10月30日(農曆九月初九日)滇軍將領蔡鍔、唐繼堯受武昌起義勝利的鼓舞,在昆明舉行了武裝起義,宣布雲南獨立。“重九起義”訊息傳來,朱朝瑛即收到了革命黨人寄來的兩封匿名信,勸其不要前往廣東,“隱示革命之意”。朱朝瑛為此舉棋不定,一籌莫展,適臨安巡官徐維新素抱革命思想,暗地來找朱朝瑛密商,勸說朝瑛審時度勢,可用這支兵力回響革命,以圖光復。朱氏深韙其言。
當時,駐臨安南校場的新軍第七十五標有個教官趙又新,是“同盟會”會員,與進步軍官何海青,盛榮超、張紹楷、吳傳聲、高槐蔭等人,在官兵中秘密做了很多革命宣傳工作。武昌起義爆發後,便積極醞釀發動反清武裝起義,但覺勢單力薄,未敢輕舉妄動。
此時,臨安籍軍官佴致中正好由廣西請假回鄉,朱朝瑛便詢問其意見。佴致中透露,各省正在積極革命,大可不必帶兵前往廣東,不過士兵可繼續招募,以備不時之需。朱朝瑛聽聞此言,暗下決心,並將佴致中帶入密室,取出革命黨人匿名信示之,希望佴致中為其與革命黨人取得實質聯繫出謀劃策。佴致中認為,可貼出不署名廣告,只言來信收悉,對所談之事深表同情。革命黨人自然會意,必定主動前來聯繫。
昆明“重九起義”的戰火尚未完全熄滅,雲南臨安起義又緊隨其後,於1911年11月1日爆發了武裝起義。
1911年10月31日(農曆十月初十日),朱朝瑛最先獲悉了省城起義的訊息,急忙約徐維新相商。徐的意見是當夜即回響起義。朱則認為不必操之過急,當夜必已來不及,需先聯絡革命黨人,約定次日起義。兩人計畫借保城為名,由府署領出槍械,先占四城門,聯絡校場新軍,共舉義旗。佴致中、朱朝玟也都贊成這一計畫。
擺在面前的問題是,如何聯絡新軍革命黨人呢?朱朝瑛憶起曾與新軍第二營軍官吳傳聲、李鏡明談論時局,雖未明言,但二人“旁征曲引兩次”,隱然有聯絡起義的意思。朱朝瑛決定先派徐維新與吳、李等革命黨人取得聯繫,共商舉義大計。當下已深夜十二時,城門關閉,不能出去。
共謀義舉
次日,徐維新與朱朝玟來到與新軍接觸較多的韓璋家。韓璋是加入同盟會的革命黨人,與新軍同志素通往來,革命黨人時常在他家聚議。
不久,吳傳聲即來。一進門就告訴韓璋:“今天接到指令,要我們退伍,並交出軍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省城有什麼訊息?”說罷慨嘆不已。
徐維新便將省城已經光復的訊息告知,吳傳聲狂喜道:“好!我們明日去省城。”
徐則說:“何必到省城呢?早有耳聞,君素來有大志,何不就在臨安共舉義旗!”
吳略作難色道:“好!好!但做起來恐怕有困難。”
徐連忙表示:“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們如果有意的話,我願意開城迎接!”
吳故作困惑道:“新軍七十五標標統羅鴻逵和各營管帶,以及臨安地方官員,均頑固已極,反對革命。軍中雖有個別同志,如今交械,並無武器,這如何成事?倘若得民軍領袖朱朝瑛的協助,共謀義舉,或許還有希望。”
吳傳聲以革命黨人身份,此前與趙又新等人早有聯絡和籌劃,豈會一任徐維新安排?恐怕這是革命黨人故意試探朱朝瑛一方的態度而已。
徐立即表示:“朱先生已表示同情革命,我這趟來,就是朱先生的意思,要聯絡君等。”
如今,吳傳聲已明確朱朝瑛態度,便問:“先生你果真能打開城門嗎?”
徐說:“我敢擔保,萬不有誤。”
二人籌劃既定,出韓璋家,各自回稟。吳傳聲回營後,趙又新、何海清、盛榮超等革命軍官和講武堂畢業生開始制定周密的起義計畫,主要內容是:
(1)推舉趙又新為正統領,朱朝瑛為副統領。
(2)由駐南校場的第一、二兩營同時發難,先殺各營管帶,由何海清充當第一營管帶,盛榮超充當第二營管帶。當天晚上十時宣布起義,均由府城南門入,由朱朝瑛派人打開城門。
(3)起義軍進城後,先占標本部,領取子彈,繼由第一營據守西面和南面城牆,第二營據守東面和北面城牆,占據臨安城。
(4)駐紮北校場的第三營是革命力量非常薄弱的新軍部隊,其官兵與管帶趙瑞壽感情融洽,瑞壽系滿人,恐其頑固不化,裹脅士兵拚死對抗,故決定不通知其革命訊息。待占據四城後,即招第三營官兵來投,若遇反抗,可以武力迫其投誠。
(5)至於標統羅鴻逵如何處置,則視其態度而臨時斟酌。
(6)占領臨安城後,曉諭起義官兵,須嚴守軍紀,違者正法。
朱朝瑛等人則商定:當天晚上九時,朱朝瑛、佴致中、范嵩齡、王貽湘分往臨安四城樓,密諭民軍:今夜新軍將入城,民軍當為之內應,開城歡迎,不得放槍,違者軍法處治。
革命爆發前一刻,臨安知府吳昌祀、標統羅鴻逵以及孫縣令也已探知訊息,前往朱朝瑛處,請求朱保全性命。趙又新等革命黨人則認為,孫縣令為人刻薄,盤剝百姓,必欲殺之。言未及終,南城門外已槍聲大作。
光復臨安
當晚十時,新軍第一、二營在南校場率先發難。第一營管帶張韜見勢頭不對,聞風逃竄。吳傳聲按計畫報告第二營管帶張榮魁,佯稱朱朝瑛、民軍管帶鄧雲廣帶兵攻打營盤,在慌亂中吳傳聲將張榮魁擊斃。何海清、盛榮超部分別將第一、二營士兵集合整隊,宣布起義,慷慨激昂地演說起義目的,眾兵丁一致擁護,齊呼“革命萬歲!”
隨後,新軍二營在先,一營在後,荷槍實彈,直奔臨安城。至南門城下,城樓上忽然有人呼喊:“奉統領教練官命令,爾等迅速回營,不必暴動,明日自有話說。”新軍部隊知其有詐,正待攻城,城樓上少數士兵開槍射擊,眾軍官欲搭人梯攻城,但徐維新早令警士攜鐵鉗等待,聽得動靜即扭鎖開城,起義官兵一擁而入。
新軍一、二營先至七十五標標本部,添領子彈,然後順利攻入臨安府署。臨安知府吳昌祀,這位曾參與公車上書的四川人,慌不擇路,越牆而逃;標統羅鴻逵帶隨員二人也逃之夭夭。革命力量兵不血刃,即占領府署和標本部。
其時,臨元鎮署內尚有防營管帶張鼎甲(回族)領兵駐紮,因朱朝瑛事先已派人與之暗通起義訊息,張表示同情革命,因而閉門按兵,雙方沒有發生衝突。
義軍補充了彈藥,上城牆布防,防備駐北校場的新軍第三營前來反撲。這時第一營管帶張韜也逃至三營,與三營管帶趙瑞壽商議對策。與此同時,趙又新、吳傳聲也開始積極實施招降第三營計畫。起義前即擬好一封信函,交由講武堂派來第三營的見習生,若聞城中槍響,就將信函交給趙瑞壽。趙拆信一看,有“全體反正,從違在君”等語,以為全營官兵皆已反正,大勢已去。待到次日凌晨,眼看臨安大局既定,趙瑞壽與張韜只好率全營前來投誠。城外另駐有一支巡防隊,也聞風歸順。趙又新內心清楚,張韜非我道中人,而趙瑞壽則是滿人,兩管帶均不便留用,遂各贈大洋一千元遣散回籍。
1911年11月2日(農曆九月十二日)凌晨,臨安全城宣告光復,起義一舉成功。
當日上午,趙又新、朱朝瑛、徐維新、吳傳聲、佴致中、朱朝玟、王貽湘、范嵩齡等人,在臨安自治公所召集軍民各界人士和自治議員開會,宣布成立南防軍政府,以標本部為軍政府公署,取消七十五標名號。趙又新推舉朱朝瑛為正都統,自願居下為副都統。佴致中為正參謀,徐維新為副參謀。正式任命何海清為第一營營長,盛榮超為第二營營長,朱朝瑛麾下民軍將領李學禮為第三營營長。另由三個營的排長中挑選吳傳聲、高萌槐、李鏡明、周官和、彭任寰等為參謀官。另任命中軍官李春膏、執法官李鎮邦、執事官李儒卿,正軍需官王海滄、副軍需官熊鳴均,正軍械官何萌祖、副軍械官趙逢源,正軍醫官繆嘉熙、副軍醫官許步雲,差遣官則由尚未安置的其他雲南講武堂特班畢業生擔任。
南防軍政府成立後,將臨安光復情形電告雲南軍都督府,並立即以朱朝瑛的名義電函臨安府所屬八州縣,以及周邊開化府(今文山州)、廣南府(今廣南縣)、普洱府、元江直隸廳和他郎廳(今墨江縣)等地,勸諭一體反正。又因提防土匪乘機劫掠,遂派兵駐紮各要處,以資鎮懾。
臨安起義成功後,朱朝瑛得到了蔡鍔的賞識,朱家東山再起。雲南軍都督府任朱朝瑛為臨元鎮總兵,封正都統,並授中將軍銜,同時擔任第一屆國會議員。
之後,南防軍政府考慮到蒙自為南防要地,兵員、糧餉、武器非常充足,若不能儘快得手,反為敵用,臨安將陷入孤立無援、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於是決定進圖蒙自。遂商定由朱朝瑛鎮守臨安,趙又新領新軍一、三營進兵蒙自,令吳傳聲帶領一個中隊先行出發,並向省府電請求援。
省府接南防軍政府來電,即派出援軍,以羅佩金為南防混成支隊司令,庾恩暘為參謀長進行南征。1911年滇南。朱朝瑛將反正有功及在署供職人員,開單呈請羅佩金核定職務、薪餉,呈請都督登記在案。由此,雲南軍都督府又正式委任趙又新兼署蒙自關道,統領臨安各營新軍。朱朝瑛署理臨沅鎮,統領南防各營國民軍。郡紳王垂書任臨安府知府兼署建水知縣。又定佴致中為一等參謀官,徐維新為二等參謀官,吳丹麟為軍需官,范嵩齡為執事官,朱朝瓊為軍械官,王憲斌、王貽湘為書記官,朱朝玟為參謀官,鄧雲廣、張祿為管帶,尚義德為幫帶等。
臨安起義雖然不是孫中山親自領導和策劃的,但它是在孫中山的思想學說影響下,由其忠實追隨者組織發動的。臨安起義的成功,推翻了清朝在滇南的統治,穩定了滇南局勢,鞏固了雲南的反清陣線,解除了省城昆明腹背受敵的後顧之憂,為保障雲南軍都督府的後勤供給和雲南辛亥革命勝利成果奠定了堅實基礎。再者,臨安起義的成功,扼守了西南邊陲門戶,使雲南光復成果免遭外來勢力的侵擾和干涉,保證了省府的軍政措施得以順利實施。
但這是一次複雜的、系統的地區性政治聯動過程,應以12月底成功解決蒙自兵變為其終點。其中,箇舊及所屬八州縣乃至滇南周邊地區的政治聯動,均是此次起義的連鎖反應,應該看作是臨安辛亥革命的重要組成部分。
蒙自兵變
蒙自海關兼兵備道道尹龔心湛意圖為沒落的清廷建功立業。就在龔氏準備出兵的當口,他的如意算盤卻落空了,臨安光復的訊息傳來。
龔氏只好倉促調整軍事計畫:為拖延時間,表面上派中學堂監督、革命黨人李曰垓前往臨安接洽,代為傳達贊同革命之意;暗地則令馬文星、白映庚等人招募士兵千餘人,駐紮沙甸、雞街等地防禦起義軍南進。並飭令清兵督帶孔繁琴領兵數百名,由箇舊偷襲臨安。又令馬文興(回族)帶領一支人馬,由面甸夾擊臨安。
其時,臨安可謂危機四伏,人心惶惶。孔繁琴密遣本家孔昭升領數十人,埋伏臨安城中待機內應;馬文興所率回兵已經到達面甸,距離臨安城僅四十里;臨安城內原有防兵一營,管帶張鼎甲也是回族人,雖然對革命表示同情,但並未實際參與臨安反正,其真實態度尚存疑問。
1911年11月3日(農曆九月十三日)傍晚,孔繁琴帶兵進抵普雄街歇宿。距臨安城僅有一天路程。恰好建水馬鍋頭李鴻賓趕馬到達普雄,見各店歇滿士兵,內心生疑,詢問士兵要去何處,回答說要去攻打臨安。李鴻賓便出花銀七元,請人連夜飛報臨安。
次日凌晨六時,朱朝瑛、趙又新獲知情報,考慮到彼眾我寡、難操勝券的局勢,南防軍政府曾電請省城救援,不久回電云:能勝則戰,否則固守臨安,已派軍即日南征等語。臨安義軍軍心始穩。
南防軍政府即派新軍一個排先去偵察,隨派民軍管帶鄧雲廣、張祿、尚義德領三個營前往迎戰。剛到放馬坪上面的圍桿坡頭,就見孔繁琴帶兵已進至破埡口。孔繁琴見民軍凌亂不整,缺乏訓練,便以主力猛攻民軍,意圖擊潰民軍,震懾新軍。不料民軍強悍勇猛,殊死抵抗。雙方槍戰多時,民軍子彈已剩不多,情形萬分危急,恰逢新軍支援的子彈送到,鄧雲广部信心倍增,便督兵猛進,張祿部則領兵繞到玉屏山後,由側面夾擊敵人。混戰之中,孔繁琴中彈負傷,清兵陣腳大亂,只好抬著孔繁琴潰敗而逃。
趙又新命令新軍第二營營長盛榮超領兵一路追趕孔繁琴殘部。1911年11月5日(農曆九月十五日)破曉,盛榮超領兵追至普雄,一部分敗兵據守觀音閣。義軍將其四面包圍,敗兵投降,繳獲毛瑟槍二十八支。經過清查,孔繁琴不在其中,俘虜交代孔繁琴在孔姓店中,即速往孔店查看,新軍當場擒獲已奄奄一息的孔繁琴,就地槍決。清軍白映庚等部得知孔繁琴全軍覆沒,只好投降。此次戰鬥共擊斃敵50餘名,俘敵30餘名,繳槍40多支、子彈7000多發。義軍僅陣亡1人。
馬文興的回民隊伍進抵面甸後,起義軍吳傳聲帶領的一個中隊與之交戰,但敵軍人多勢眾,久攻不下,形勢危急。佴致中與朱朝瑛、趙又新相商,決定請防營管帶張鼎甲以同族人的交情去勸說馬文興退兵。佴氏先對張鼎甲曉以大義,說明此次推翻滿清,五族共和,各民族共享平等。並佯稱省城大兵昨日已抵達通海,今晚即可到達臨安;另有七八千革命軍抵達河口,不久就會到達臨安。佴致中一番話,旨在打消張鼎甲聯手馬文興反對義軍的念頭。此後,朱朝瑛委任張鼎甲為進攻蒙自先鋒,調他的防營出城,並給予如其攻進蒙城,定當賞給花銀一萬元的許諾,並當下交付字據。張鼎甲去到面甸,遵守諾言,向馬文興曉以利害,馬隨後會意退兵。
軍政府關於此事的處理,可謂十分漂亮。面甸之圍不僅得以和平解決,而且成功爭取到滇南回族將領對革命的同情和支持,滇南回漢民族團結的局面也得以維護。後者的意義或許更大。
“居中策應”的龔心湛,見心腹健將孔繁琴被擊斃,攻取臨安無望,且眼看臨安義軍逼近蒙自,知大勢已去,遂乘火車悄然出逃。然而,此後的龔心湛並未就此退出歷史舞台,他曾一度擔任北洋政府的財政總長、內務總長、交通總長等要職,而且頗有善名,在民國初年政治舞台上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民國政壇風雲變幻,辛亥前的“反革命”官員,此後搖身一變而成“革命政府”的大員,這也是民國初年屢見不鮮的一大景象。
臨安府所屬八州縣在軍政府發出函電,勸諭反正後,地方官紳束手坐待,土匪巨盜則乘機燒香結夥,企圖蠢動。朱朝瑛隨即派遣李家祺、劉鳳祥帶兵兩哨(每哨約百人),到石屏、嶍峨(今峨山)、河西(今屬通海縣),寧州(今華寧縣),以至浪廣(今屬江川縣)、新興(今玉溪市)一帶,剿匪安民。
臨安光復、破埡口之役後,著名的錫產地——箇舊也積極回響,官警逃散,箇舊廳已無清兵足跡。朱朝瑛派徐維新到箇舊演說安撫,聯絡紳民。此後,雲南軍都督府委朱朝瑛的堂弟朱朝琛為箇舊廳長。其時,箇舊盜匪窺伺,岌岌不可終日。民軍及時處決了當地巨匪何玉清,維持了箇舊礦山的生產秩序。
浪廣土匪史春能、史奴生燒殺搶劫已久,鄰近州縣也受其害。朱朝瑛派李應祥、郭其恩設計暗圖,又令李家棋帶兵跟蹤追擊,雲南軍都督府下令招安,史匪迫於無路,率匪眾百餘人至省城投降。
此外,朱朝瑛又派隨員佴和中、劉維垣到臨安府屬江外九土司地遊說起義宗旨,宣傳革命意義,各土司一致表示擁護共和。
至此,辛亥臨安起義獲得全勝。雲南省軍政府任命趙又新署理蒙自關道,朱朝瑛署理臨元鎮,郡紳王垂書任臨安府府長。
政治聯動
蒙自兵變後,趙又新無法控制局勢,急往河口方向出走。省城、滇南為之震驚。亂軍首領李鎮邦乘機自封“迤南防軍正司令”頭銜,謊報省府:部分叛兵縱火焚燒洋行,現經鎮邦等出面維持,已告平息,趙統領不知去向,請派大員前來善後。然而天地昭昭,省城都督府豈能為片言隻語所欺矇?
蒙自兵變險些釀成外敵干涉之巨禍。個別洋行被焚燒後,法國領事欲前往越南,調集駐越法軍入境干涉。參謀朱朝玟正在蒙自,恐引起外國武裝入侵,只身前去挽留法領事,講明已電告省府和南防軍政府,即將妥善處理。省府亦與法國駐昆領事交涉,說明蒙自叛亂不日可平,法商所受損失,待事後商議賠償。此“外事”方得解決。
此後,朱朝玟分別電告省城都督府及其兄長朱朝瑛。1911年12月4日(農曆十月十四日),朱朝瑛將臨安一切防守事宜,交由兄長朱朝琛、參謀徐維新處置。蒙自。雲南軍都督府電令羅佩金、何國鈞、林開武、朱朝瑛等,1911年於12月6日(農曆十月十六日)啟程,前往蒙自查辦和宣慰,並嚴守箇舊。一行人的到來,並沒有讓兵變及時平息下來。朱朝瑛只好調駐箇舊國民軍第四營張和,第五營鍾文學部,並調駐臨安的國民軍第二營張祿部,把守重要關口,對叛軍加以勸導和警告,叛兵才被有效控制。
其間,羅佩金密電都督蔡鍔,請示將新軍全部編為北伐軍,陸續調至省城,並派出陸軍憲兵隊進駐蒙自,彈壓亂兵,維持秩序。羅佩金為防備李鎮邦逃脫,佯委其官職。待到臨行前,將蒙自兵變首惡李鎮邦、龔裕和、李叔昌,以及放走箇舊廳同知胡思義的碧色寨駐防哨官李穠等數十人一併槍決示眾,並分別遣散兵卒。其餘謀亂的主要參與者郭耀龍、張志江等二十餘人,也先後在省城伏法。
爾後,省府委任何國鈞為蒙自關道。1912年1月2日(農曆十一月十四日),羅佩金、朱朝瑛等人同赴箇舊,視察廠情,維持商務,數日後各自返回。滇南局勢遂定。
起義軍旋又風捲殘雲,所向披靡地攻克了蒙自、箇舊等地。隨後蔡鍔派出羅佩金為南防總司令,率隊前往蒙自鎮壓當地清廷殘餘勢力。至此,雲南各州、廟、縣相繼傳檄而定,全省迅速光復和統一,雲南辛亥革命取得了徹底的勝利。
政治敗筆
中華民國成立後,朱朝瑛被委任為臨元鎮總兵,總南防各營。還授陸軍中將銜、三等嘉禾章。但是,辛亥革命的勝利果實被袁世凱竊取後,解散了國會,朱朝瑛再次落難。其間朱朝瑛的哥哥朱朝瓊還因私自販賣槍枝彈藥,被軍閥強行抄家,土匪趁機作亂,又將朱家的商鋪洗劫一空,朱家再一次元氣大傷。
1915年底,袁世凱在北京黃袍加身復辟當皇帝,遠在雲南的朱氏家族也被捲入這次政治風暴中,其中緣由在於朱家的主事者朱朝瑛當時已經在廣東投靠了袁世凱的親戚龍濟光。在這次暗流涌動的政治狂潮中,朱家的命運猶如風浪中的小舟,朱朝瑛的掌舵讓家勢走上了歷史的反方向。
在復辟行為招致全國強烈反對後,當年12月25日,蔡鍔、唐繼堯在雲南組建護國軍討袁,軍隊開赴四川前線。袁世凱慌忙調動北洋軍分三路圍攻雲南,準備乘護國軍主力在四川的時候,乘機在滇南形成“釜底抽薪”的局勢。在這個過程中,朱朝瑛被任命為攻擊雲南的第三面軍司令,率領士兵1700餘名,在廣西百色以西的黃南田,被護國軍縱隊長楊傑率軍擊敗,朱朝瑛倉皇孤身逃回了廣東。龍覲光餘部也被護國軍和桂軍殲滅。與此同時,朱朝瑛之子朱映桂聯絡土司和土匪武裝進攻建水城,亦為護國軍打敗。
戰後,朱家在建水、昆明的財產被全部查抄沒收,朱家在箇舊的礦山和在昆明的商號也全部被查封。朱家又次面臨一場巨大的災難。
朱朝瑛回到廣州後,又北上天津,而袁世凱密令他到北京面語“蒙自為滇南咽喉,吾信汝,委汝為海關道,勿令奸人竄入”,並贈給朱朝瑛路費萬金,命令他回雲南伺機東山再起。
朱朝瑛這次沒有再為所動。見袁世凱大勢已去,敗局已定,朱朝瑛回到天津靜觀其變。袁世凱死後,國務總理段祺瑞聘朱朝瑛為陸軍部咨議。他自感履冰之危,託詞去職,後就任雲南督軍唐繼堯所部第五軍參謀長。
命運結局
雖然在護國戰爭中朱朝瑛的附袁再次給朱氏家族招致抄家的滅頂之災,但是衰微的朱家並沒有消亡。在此後的雲南軍閥混戰中,朱家再次被捲入其中,淪為了軍閥混戰的犧牲品。這一次,風雨飄搖的朱家再也沒有能夠挺過來。
1921年,唐繼堯被顧品珍驅逐出雲南,朱朝瑛回到了雲南,退居到蒙自。第二年,唐繼堯復出,此時已與朱家一笑泯恩仇。朱家的家產被盡數歸還,朱朝瑛也被委以雲南省政府參議、靖國軍司令部參議官等職務,但此時的朱朝瑛已經無心官場,辭去職務一心想在箇舊開發礦業。此後,他還擔任了箇舊先商會會長、箇舊錫業股東等職務。朱家的復興似乎又出現了轉機,但是軍閥混戰的硝煙仍然沒有讓朱家置身事外。這一次,朱家站在了維繫蒼生利益的一方,為黎民而戰,但最終仍然淪為軍閥混戰的犧牲品。
1927年龍雲執掌滇政,朱朝瑛任個(舊)蒙(自)守備司令官。龍雲還招撫了建水巨匪李紹宗及土匪孔慶貴的綠林武裝,準備借這些勢力進攻敵派勢力的殘部。但是覬覦箇舊豐盛財源的李紹宗部卻按兵不動,反而脅迫當地官員讓其移師箇舊,自己在箇舊設攤擺賭、搜刮公款、敲詐勒索無惡不作。箇舊的富商們大多只能舉家逃亡外地避難。
1928年,正在箇舊經商的朱朝瑛已經被省政府任命為南防保全軍副司令兼箇舊守備司令官。出於對李紹宗部隊的不滿,他讓擔任箇舊縣防團大隊長的侄兒朱映椿和保廠大隊長陳春萱嚴加防範。但沒多久,和李紹宗部的衝突還是爆發了。得到大多數商戶支持的朱朝瑛部隊的氣勢遠遠強於李紹宗、孔慶貴的部隊。在雙方鏖戰多日後,李、孔部隊由於痛恨援助朱朝瑛的各個商戶,縱火將箇舊正街店鋪焚毀,並搶劫財物突圍。朱朝瑛向省城發出快郵代電:《李紹宗燒毀箇舊》,繼續組織力量向其進攻。此時,戰鬥進行到了第七天,李紹宗部隊支撐不住撤離箇舊,但連燒了數天的大火燒毀了箇舊城的上千戶房屋,萬餘人無家可歸,無辜老幼數百人拋屍街頭,慘不堪言。
在李紹宗逃跑一個多月後,龍雲在昆明發布了一篇討伐政敵的檄文,檄文末尾署名處赫然寫著“副總指揮李紹宗”的名字,土匪李紹宗搖身變成了有功之臣,而這一舉動無疑將朱朝瑛推到了龍雲政敵一派。
不久後,龍雲派人到箇舊追查肇事者。兇手李紹宗免予追究。而防團大隊長朱映椿則被怪罪“開火後不與雙方斡旋協商,並四處搬兵參戰”,被押往昆明處決。朱朝瑛以“縱容其侄手下製造事端”獲罪,被囚禁於五華山。案件久久沒有一個決斷,獄中的朱朝瑛憂憤至極,一場大病後臥床不起。在家人接出治療不久後,於1929年(民國18年),懷恨病故,時年六十歲。
叱吒風雲的商人落得個抑鬱而終的結局。靈柩發回建水安葬,地方官員特許其入城巡遊,以示同情。至此,滇南巨商朱家一蹶不振,日漸衰微,最終悄然消亡。留下的子孫也大多為了在此後的政治運動中免遭劫難,各奔東西尋找出路,不再提及這份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