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春遊曲
上苑桃花朝日明,蘭閨艷妾動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邊嫩柳學身輕。
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聽啼鶯。
林下何須遠借問,出眾風流舊有名。
------選自《全唐詩》
譯文
園林里的桃花向著太陽開的很明艷,深閨里美麗的女子漾起思春的情意。
那初綻的桃花仿佛是偷偷街區她面色的紅潤,那屋檐邊新發的柳枝仿佛是學她輕盈的身姿。
她在花間徘徊看那款款飛舞的蝴蝶,聽取枝頭黃鶯的歌唱。
你何必站在林下遠遠的打聽,她的風流出眾那是遠近聞名啊。
詩意理解
桃花在清晨一片亮色——桃花這句可以說是起興的用法典故於詩經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下面一句說的是身在幽香閨閣中的妻妾們的姿色對應的是上面的桃花笑顏如桃花燦爛,美人在春天看到桃花有些惜春下面兩句還是描寫春光景色寫了新桃已經快成熟了還有柳枝輕揚下面兩句意就是春色寫了花中的蝴蝶飛舞書上黃鶯自由的啼叫最後一句是寫作者的心情和思想林下取得典故是魏晉時期的林下風流就是說隱士名士不用到林間去隱居在春光裡面也可以體會到一種風流的心情名士的感覺安逸恬淡。
歷史背景
就是這一闋《春遊曲》,婉轉、清亮地唱響了唐朝女性的最初聲音。作為七律,它似有失粘的瑕疵,但反過來說,也可以理解為形式上自由——格律尚未最終定型,一切都是那么的無拘無束,充滿了萌動時的盎然生機。桃色的面頰、嫩柳的腰身、律動的春情……短短的詩行里寫滿了一個時代的無限春意——那是樂府的流風餘韻,那是尚未褪盡的民間情趣。《春遊曲》在特定的歷史語境中構成了一種隱喻。上苑桃花明媚鮮妍的意象和“出眾風流舊有名”的自負自信,都指向盛唐宮廷里不老的紅顏,她們以自己的明艷照亮了整個時代。所以,我才選擇桃花下一個少女囀嚦嚦的天籟之音來作為一段敘述的開篇。她就是長孫氏。
賞析
《春遊曲》寫的輕柔嬌若,極具靈秀之氣;“偷”、“學”二字更是盡顯高妙。在長孫皇后其他著作已佚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借這首唯一傳世的詩作一窺她的才情。貞觀一朝,長孫氏德孚朝野;時至今日,人們對她仍然是景仰不衰,“一代賢后”、“最賢惠的女人”成了誇讚她的樣板詞兒。國中歷史課本所記“長孫皇后良言平盛怒”的故事讓我初識皇后;此後所知愈深,這個以“出眾風流舊有名”自喻的自信女子便愈令我心神俱往。在大多數以初唐為背景的影視劇(以下簡稱“唐劇”)中,長孫皇后都是按“李世民背後的女人”這一定位進行人物塑造的。這么些年把唐劇林林總總的看下來,竟也只余《唐王開基》(長孫皇后——吳赤,李世民——廖京生)一片不曾觀得,不由也開始佩服起自己來^^。
惆悵舊人如夢,覺來無處追尋。也許今人再也無法使烙上千年風塵的倩影迷蹤清晰起來,但人們至少要盡力去接近這個夢而不是漸行漸遠。第一次見到長孫皇后是在攝製於1991年的短篇連續劇《大唐名相》(魏徵——鮑國安飾)中,該劇後來獲得了飛天獎。皇后的扮演者趙靜早年是河南曲藝團的一名戲曲演員,在劇中與佟瑞敏所扮演的李世民有非常精彩的對手戲。看時壓根兒沒想起來留意演員表,直到多年後看到影片《筆中情》(拍攝於1988年,趙靜出演絕代佳人齊文娟一角,大獲好評),才知道了趙靜的名字。當時這部劇是在教育電視台播映,大概是太想好好教育我們的緣故,重播了很多遍,所以直到現在對片中很多情節我仍是記憶尤新。
情節一:長孫王妃在府中為李世民擦拭鎧甲。
情節二:李世民赴宴東宮,席間太監轉動酒壺機關,把毒酒倒給秦王,秦王飲酒時將酒含在口中,後趁機吐在了袖子裡。回府後開始嘔血,看了王妃一眼就暈死過去。
情節三:秦王宴請諸將,王妃陪宴。席間眾人拿程知節的婚事開說,李世民問程想要個什麼樣的妻子,結果老程脫口而出“我就想要長孫王妃這樣的!”立馬就有人跳出來說程咬金這是在冒犯王妃,請秦王治他的罪!李世民哈哈大笑,隨即轉過頭帶笑地看著身旁的王妃,輕握著她的手,說程咬金這是在夸王妃呢,何罪之有?王妃嫣然一笑。柔情若斯,醉人心懷。
情節四:皇后身著華服為魏徵進言。
情節五:皇后病重,李世民看《女則》時與皇后討論,這時程咬金突然闖了進來稟告要事,李世民大為光火,說以後你要是再敢闖入內室我就喀嚓了你!
情節六:承乾身著術士服問皇后安,皇后生氣失望而咳血。
情節七:李世民與魏徵論政時,宮人來報皇后仙逝,世民喚了聲“梓童”,流下淚來。
一直覺得戲曲科班出身的影視演員身上有著濃濃散不開的古典韻味,趙靜在《大》中的表演溫婉動人,拿捏的非常到位。近日重看老劇《聊齋》,發現單元劇《阿繡》就是趙靜主演的,雖是村婦,但仍顯氣度雍容,的確是皇后的不二人選。趙靜現在仍然活躍於螢屏,祝願她演藝之樹長青。由於年代久遠,無法找到《大》的劇照,暫以《筆中情》和《聊齋》的劇照代。
評論
如果這首詩不寫明作者,恐怕很多人不會想到是長孫皇后所作。在傳統印象中,作為賢后榜樣的長孫皇后,應該是正襟危坐,手拿《女則》,和廟堂中的泥菩薩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無情無欲,沒有半點“人味”才對。而這首詩中的長孫皇后,居然像個活潑可愛的尋常少婦一般,而且還挺“開放”的,什麼“蘭閨艷妾動春情”之類的話,既直白又大膽,不免讓舊時的一乾老儒看得不時搖頭,尷尬萬分。明朝鐘惺的《名媛詩歸》卷九中就這樣說:“開國聖母,亦作情艷,恐傷盛德。詩中連用井上、檐邊、花中、樹上、林下,一氣讀去,不覺其復。可見詩到入妙處,亦足掩其微疵。休文四聲八病之說,至此卻用不著”。我們看鐘惺雖然也夸長孫皇后這首詩作得不錯,但還是覺得長孫皇后作為“開國聖母”有失”莊重”,說什麼“恐傷盛德”。
就算是今人,也有持這種看法的。並且有人以此來否認這首詩是長孫皇后所作。他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此詩和長孫皇后的“身份”不符。他文章中這樣說:“該詩通篇充斥著‘動春情’、‘新桃偷面色’、‘嫩柳學身輕’、‘舞蝶’、‘風流’等等詞句,顯得輕佻、放縱。這種口氣和情調不但與長孫皇后的履歷、身份不符,也與她的性格不符”。看來現在還是有相當多的人以為長孫皇后就該是那種呆守禮制的木偶人,殊不知張揚個性袒露著酥胸的大唐美女們和後世裹了腳的病小姐是大不一樣的。
有人覺得長孫皇后這首詩是偽作的另一個理由就是,七律在唐初尚未成熟,且不多見。這一點說得有點道理,但也不能就此就斷定此詩是偽作。我們看長孫皇后這首詩,表面上好像是像模像樣的七律,中間兩聯從詞句上看也對仗工整,但如果仔細用七律的平仄來套的話,就會發現有好多“失粘”、“失對”等出律之處。其實,這正表明了應該是長孫皇后所作的。因為當時格律並未成熟,才有這樣的現象。隋唐初期,七言少見,但並非沒有,且不說庾信的《烏夜啼》,隋煬帝就有一首《江都宮樂歌》:“揚州舊處可淹留,台榭高明復好游。風亭芳樹迎早夏,長皋麥隴送餘秋。淥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躍紫騮。綠觴素蟻流霞飲,長袖清歌樂戲州。”另外和長孫皇后同時代的上官儀老兒、許敬宗奸臣都寫有這種風格的七言詩。因此,偽作之說,不能成立。其實恰恰通過這首詩,人們了解到長孫皇后作為一個女人,也是有嬌艷嫵媚的一面的,她同樣是有笑有歌有情有欲的女人。大唐的風氣,正當如此。長孫皇后本來就是鮮卑女子,唐朝本來也是胡漢交融,風氣開放的時代。其實這樣真摯坦誠的感情,比後世那種迂腐虛偽的風氣要健康多了。中國的歷史上,經常喜歡將人,尤其是他們所認為的賢人聖人,木偶化,泥塑化,抽離了真實的血肉,按自己希望的形象用泥糊起來,放在香菸繚繞的殿堂里供奉。然而,幸好有這樣一首詩,能將我們帶回貞觀年間,充分了解到長孫皇后真實而又可愛可親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