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伯爵與西門慶
他奉迎西門慶,無微不至,雖年齡比西門慶要大幾歲,卻口口聲聲趕著西門慶叫“哥”。西門慶行的事,他極力幫襯;西門慶吃用的東西,他每每“喝彩不已”,有時還賣弄其油嘴滑舌,說得出個所以然來,從而每每引得西門慶滿心歡喜。他是西門慶家酒席上的老客,無論是節慶喜喪之日,或是聚親會友,幾乎每宴必到;有時即使與西門慶書房閒坐,也總待排出酒肴讓他吃了才去。他深知西門慶喜樂好鬧的性格,因此,每在酒席上,總是或與幾個陪宴的妓女打鬧逗樂,或不惜辛苦,調動他那張如簧之舌說笑話、耍貧嘴,每每逗得西門慶樂得不知所以。有時,他還故意做出種種難看的吃相來:搶果子、撈蜜餞、賭誓輸酒……甚至把妓女鄭愛月作情特意送給西門慶的親口嗑的瓜子仁,也“兩把喃在口裡都吃了,比及西門慶用手拿時,只剩下沒多些兒”(第六十七回)。
緣由
應伯爵抱西門慶的粗腿,是因為西門慶有錢有勢,才有自己的實惠。他摽住西門慶梳籠李桂姐、留連勾欄,自己就可以從中擁妓吃喝(第十五回);他攛合西門慶與攬頭李智、黃四合夥包攬香蠟,從中也就分得了份銀(第三十八回);他替人向西門慶說情、借銀、謀職,自然各有好處。他自己也常為生孩子、辦滿月酒之類,直接得到西門慶的周濟(第六十七、七十五回)。為了進一步籠住西門慶,他還向西門慶推薦來了韓道國、水秀才、來爵夫婦等一班狐朋狗友,這些人有的得到西門慶的重用,而結果,卻往往是背恩之徒。應伯爵在小說中以幫閒、丑角的面目出現,但絲毫掩蓋不住他實也是個無恥透頂的大淫棍。且不說他最喜歡往院中行走,與妓女狎鬧,有些甚至連西門慶也不知的粉頭,他卻講得出來龍去脈。至於西門慶與妓女行房,他最熱衷的是循蹤覓跡,跟去“聽覷”,待他們入港處闖將進去“抽個頭兒”,按住光溜溜的李桂姐、鄭愛月兒親個嘴、咬口臂,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第五十二、六十八回)。一次韓金釧溺尿,他還爬於薔薇花叢下,“伸手去挑弄他的花心”,真是下流之極(第五十四回)。他慣以朋友義氣標榜自己,對西門慶說:“比來相交朋友做什麼?哥若有使令俺們處,兄弟情願火里火去,水裡水去。願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第十六回)因此,西門慶最與他相得,把他視為知己,凡事最愛聽他的。他幾日不來,就要使小廝去叫,待他也極為慷慨。
後記
然而,正是這個“誓同生死”的傢伙,一見西門慶閉眼,屍骨未寒,就與李智、來爵等打成一夥,敗西門慶生意,挖西門慶的牆腳,最先轉向投靠另一個有權有勢的人物——張懋德而去(第八十回)。他不但“白嚼”了西門慶一場,還倒過來攛掇張懋德快娶了西門慶那盜財歸院的第二房妾李嬌兒,甚至還勸說張娶那“上畫兒般人材”、“比唱的還喬”的潘金蓮來“受用”,說:“你如今有了這般勢耀,不得此女貌同享榮華,枉自有許多富貴。”(第八十回)可見其靈魂之卑污醜惡,也可見社會上幫閒小人的陰險勢利!應伯爵是書中狐朋狗友、幫閒無賴的典型,他可以出賣人格,討取主子的歡心,而主子的擇定又以是否對自己有利可圖為標準,一旦主子失去財勢,那往日的花團錦簇、假榮虛華也便立刻煙消雲散了。因此,他至死也未能擺脫貧困的窘境(第九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