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全文
高殿郁崇崇,廣廈淒泠泠。
微風起閨闥,落日照階庭。
踟躇雲屋下,嘯歌倚華楹。
君行殊不返,我飾為誰容。
爐薰闔不用,鏡匣上塵生。
綺羅失常色,金翠暗無精。
嘉肴既忘御,旨酒亦常停。
顧瞻空寂寂,唯聞燕雀聲。
憂思連相屬,中心如宿醒。
作品賞析
詩一開篇,“高殿郁崇崇,廣廈淒泠泠。微風起閨闥,落日照階庭。”描寫出主人公所置身的典型環境。宋玉《高唐賦》曰:“宜高殿以廣意兮”,“高殿”、“廣廈”即由此化出;古樂府《傷歌行》有“微風吹閨闥”句,這是“微風起閨闥”的來歷。房舍高郁,環境淒清,微風吹拂,落日殘照,在這番描寫中,浸透了主人公強烈而獨特的心理感受,“郁崇崇”、“淒泠泠”與其說是寫景,不如說是表現主人公心靈的感受。四句描寫,表現生活狀態的變化,體現丈夫遠離後生活失趣,顯示出其寂寞淒涼、了無意趣的心境。
接著,詩歌轉而描寫女主人公,展示她由特有的心態所引發的一系列形體動態。行為是心靈的一面鏡子,複雜細膩的內心活動必然化為一連串相應的形體動作。詩歌從各個不同角度描寫其行為狀態,先寫在雲屋下“踟躇”不定,是心中若有所失的表現;又於華楹中長聲嘯歌,是藉此宣洩心中的鬱積。“雲屋”、“華楹”指高大華美的房舍。接著又鋪寫其懶於妝飾的慵怠,古語曰:“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戰國策·趙策》)所愛之人遠出不返,修飾妝扮就顯得毫無意義,所為,主人公的“爐薰”固然無心使用,平日照顏妝扮的鏡匣上也塵土厚積。而“綺羅失常色,金翠暗無精”的描寫尤顯精妙。綺羅、金翠等其實並未改變其原有的色澤,只是由於心理的改變,故過去曾熠熠生輝的東西在主人公眼中,現在全都黯然失色。繼而又描寫主人公因相思而不思飲食,嘉肴無心嘗,美酒無心飲。詩歌從諸種角度描寫主人公惆悵若失的思戀之情,又以其行為的變異來反照其心理的異變;由於人物心理發生了變異,又導致她觀察事物的眼光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人物動態、觀察力的一系列反常,都是由起主導作用的心理反常所引起。詩歌藉此充分展現了女主人公萬種情思、百無聊賴的心境。
“顧瞻空寂寂,唯聞燕雀聲”兩句,將筆墨從專寫主人公之“思”及其動態神情上略作伸展,主人公似從沉思中醒來,從對自己的情態追述回到現實場景中,看到“空寂寂”的院落,聽到燕雀的啁啾叫聲,歡快的叫聲與空寂的院落形成對比,更倍增空虛寂寞感,更感到“憂思連相屬”,無法了斷;“中心如宿醒”,難以清醒。“中心”意為心中,這《詩經》中常有的倒裝用法。“宿醒”即宿醉,毛萇《詩傳》曰:“酒病曰醒。”詩以酒醉為喻,表現主人公心中因相思而感到一片痴迷朦朧。主人公先“瞻”後“聞”,所見所聞都是無可使人寬懷的東西,反而更加重了她的憂念和相思。
這首詩以主人公的內心感覺貫穿始終,開頭的典型環境描寫實也浸透著其主觀感受。詩歌從起相思之念寫起,漸加深入,從表層一直深入到主人公的內心深層,最後以“憂思連相屬,中心如宿醒”的總括性描寫作結。詩中描寫了諸般景物、器具,詩人不僅僅是做到使主客觀世界交融合一,而且始終將環境、客觀事物作為表現人物心理的工具,使之始終處於從屬的地位,這種描寫人物心理的手法是值得稱道的。
作者簡介
徐幹(170~217)漢末文學家,“建安七子”之一。字偉長,東漢末北海劇(今壽光境)人,自幼勤奮好學,15歲前就已能“誦文數十萬言”。由於他“發憤忘食,下帷專思,以夜繼日”,在20歲前便能“五經悉載於口,博覽傳記,言則成章,操翰成文”。徐幹所處的時代,正值東漢末年,宦官專權,朝政腐敗,而徐幹卻專志於學。曹操幾次委任,他都稱疾不就。擅長辭賦,能詩,“其五言詩,妙絕當時”,曹丕極為讚賞。著作除《中論》外俱已散佚,後人輯的《徐偉長集》也已罕見。存詩八首,《齊都賦》一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