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背景
1898年6月9日,他出生於義大利托斯卡納地區的普拉托市,本名為科特·埃里克·祖克特(Kurt Erich Suckert)。母親是義大利倫巴第人,來自米蘭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父親是德國人,因經濟原因移居義大利。幼年時,他被寄養在乳母家,母親每周去探視一次。他在社會下層勞動者家庭里度過了緊張的童年。直到入學年齡,他才返回父母家,少年時代,他常因為自己的德國姓氏感到羞愧,曾經多次離家出走。畢業於羅馬大學(La Sapienza Universityof Rome)。1918年,他開始了他的記者生涯並加入法國軍隊作戰。在第二次馬恩河戰役中,他因遭受德國芥子毒氣襲擊負傷,後又重返前線,獲得法國頒發的戰爭十字勳章。1919年,他找到一份為“巴黎和會”充當新聞官的工作。1920年,他被派駐到華沙的義大利使館,擔任文化專員。據義大利著名女記者法拉奇考證,他是義大利歷史上最年輕的外交官。
立場反覆
加入法西斯黨然後反對它
歸國後,他撰寫了一系列譴責義大利當時體制腐敗的文章。1922年9月,他加入國家法西斯黨。一個月後,參加了由墨索里尼發動的著名的“向羅馬進軍”的行動,推翻了當時的自由黨政府。1925年,他改名為:馬拉巴特(Malaparte)。這是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雙關語,其中含有“波拿巴”(拿破崙的姓氏)和“糟糕的地方”兩層意思。同時,也有“憤怒”的意思。他一生中對雙關語有著特殊的癖好。不管怎樣,他的這個名字是義大利的。
戰後,他在義大利創辦了幾份雜誌,曾經出任米蘭《新聞報》的主編。他的思想是靈活多變的,有時,甚至是自相矛盾的。由於其觀點與正統思想格格不入,開始引起墨索里尼的不滿。在這期間,他發表了諷刺元首的小說,以及研究列寧思想的作品《好人列寧》。1931年,他在巴黎用法文出版了《政變術》(The Technique of Coup d'Etat
,書中闡述了墨索里尼、托洛斯基和希特勒等政治人物奪取政權的手段。它被視為歐洲第一本反對希特勒和法西斯的著作,也是一部典型的“馬拉巴特式”的著作。他在書中的精彩分析,是對墨索里尼的公然挑戰。不出所料,這本書出版不久,即在義大利和德國被查禁。同時,他被法西斯黨開除黨籍,並被判流放五年。
早在1933年7月,《政變術》的中文版(舊譯名為:《變亂與革命技術》)就在上海問世。這是馬拉巴特的作品第一次被翻譯成中文。而它最早的中國讀者之一是蔣介石。實際上,蔣介石對法西斯思潮從它一誕生就十分關注。在中國動盪的政治背景下,這本書旋即引起了蔣介石的注意。1934年5月,他仔細閱讀了此書,並在其日記中,詳細記錄了閱讀此書獲得的啟發與感受:“看《變亂與革命技術》莫索利義章完,甚嘆莫氏深謀遠慮,策略步驟之良,組織之強也”(蔣介石日記,1934年5月25日)。
其實在1929年,蔣介石就讀到了國內出版的墨索里尼傳記。他在對法西斯主義統治效能的肯定之餘,也對“國家至上、民族至上”產生的問題加以批判,因為這與孫中山所倡導的三民主義背道而馳。後來,隨著日本侵華勢力的日益迫近,他意識到必須與法西斯主義劃清界限。
放逐歲月
孤島別墅里享受另類自由
1933年,馬拉巴特從蘇格蘭返回義大利後,隨即遭到逮捕。罪名是他對墨索里尼的接班人、空軍元帥伊塔洛·巴爾博進行誹謗,在海外從事反對法西斯的活動。在羅馬的“天后監獄”里,他被囚禁了兩個月。
後來,在他的摯友、墨索里尼的女婿齊亞諾的斡旋下,對他的處罰有所減輕,他先被放逐到利帕里島,又轉至伊斯基亞島。最後,被軟禁在馬爾米堡海濱的一幢別墅里,並配有一輛專車和司機。義大利作家莫拉維亞評論道,“拘禁是一個玩笑……馬拉巴特可以穿著游泳衣,手裡牽著他的灰狗,與他的朋友和女人在海灘上散步。”
馬拉巴特相貌英俊,舉止優雅,喜歡決鬥。他口若懸河,行為誇張,是一個喜歡錶現自我的人。他的寫作受到其對普魯斯特崇拜的局限。他性情豪爽,與當時許多作家保持密切的交往。由於他一度信仰法西斯主義和未來主義,在他的寫作中,洋溢著機器崇拜的高貴的詩意暴力。他總是處於矛盾之中,這也被他稱為詩意的另一種形式。他訪問過蘇聯,在關於列寧的著作中,他表達了對蘇在線上械化的崇拜。他也去過德國,他把希特勒稱為女人,令其被納粹黨衛軍視為眼中釘。
流放期間,孤獨成為他的繆斯。他被允許從事文學活動,他在被譽為“人間天堂”的義大利卡普里島東部海岬上,修建了一座奇特的私人別墅。一座帶窗戶的兼具現代與古典風格的建築,只能從海上或者通過一條狹長的岩石小徑才能抵達。他拒絕了著名建築師阿達爾貝托·利貝拉的設計方案,在當地一位泥瓦匠的協助下,自己獨立設計建造了這座被他稱之為“像我一樣的房子”,可以說是現代建築與自然景觀的完美組合。馬拉巴特的這個別墅,在人類居住建築史上占有一席之地。關於這座別墅,馬拉巴特曾經寫道:
“我在海邊孤獨的峭壁上建造的一座憂鬱和簡陋的房子,一座幽靈般的房子,它是監獄的隱秘象徵。也許我永遠不想真的——即使身在其中也不想——從監獄中逃走。人活著,並不是要活在自由當中,而是要自由地活在一座監獄裡。”
1956年11月,馬拉巴特參觀北京附近的長城。
戰地記者
傳奇記錄反法西斯浪潮
二戰爆發時,馬拉巴特作為義大利《晚郵報》戰地記者,隨軍前往東線和北線戰場,派駐在烏克蘭和芬蘭附近。或許有人刻意要讓他遠離祖國,置身於危險的前線。但馬拉巴特最終卻死裡逃生,撰寫了一系列戰地報導,揭露戰爭的殘酷,並對戰爭本身提出質疑。同時,他也利用這一身份,將自己的戰時經歷和見聞,寫成了一部長達五百頁的巨著《完蛋》。為了躲避蓋世太保的檢查,這部書稿幾經輾轉,最終於1944年在義大利問世。出版後,很快便成為國際暢銷書。他在書的開頭解釋說,書名有毀滅,瓦解,破碎的意思。而這本書所要表達的主旨是:“法西斯注定會完蛋”。
當讀者讀罷這部充斥著血腥、屠殺的作品時,也許會感到疑惑。因為它看起來,既像一部真實的報告文學,又像一部觀點犀利的編年史,更像一部奇幻歷史小說。實際上這些成分它都具有,而作者本人從未承認其作品有小說般的想像力,以及報告文學中的虛構成分。究竟哪些是新聞報導,哪些是奇幻歷史呢?這在書中是很難區分的。那么,馬拉巴特在《完蛋》中所描述的是否都是個人的親身經歷呢?長期以來,圍繞這一點存在很大的爭議。
德國詩人諾瓦利斯說過,小說誕生於歷史的缺憾。這本書是由馬拉巴特的第一人稱敘述的。這是一位義大利軍隊的軍官、隨軍記者,他可以自由出入義大利的盟友德國軍隊的前線。同一時期,馬拉巴特所發表的系列戰地報導,後來收入《伏爾加河源於歐洲》當中,這被稱作“我”的敘述者,強化了圍繞事件發展過程的力場(force field),因為這些事件總是帶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傳奇色彩,令讀者感到驚訝。人們更願意相信書中那些奇異的、美麗的和恐怖的東西,確實是馬拉巴特親身經歷的,就像詩人但丁在地獄的遊歷一樣。
值得注意的是,馬拉巴特在另一部未完成的作品中,時間是盟軍解放羅馬的前夕,在他與一位法國軍官的對話中,已經顯露出關於其內容真實性的疑問。在《完蛋》的作者序言《手稿的故事》中,馬拉巴特宣稱,他於1943年9月完成這部手稿。而在另一本小說《皮》的法文版序言中,他又說《完蛋》是在1943年盟軍登入後不久出版的。眾所周知,盟軍於1943年9月在西西里島登入,而這本書實際出版時間是1944年。據我們推測,他將時間刻意提前的動機,是為了能實現他所期待獲得的,甚至是帶有挑釁性的,洶湧澎湃的反法西斯浪潮中的聲望,而不是附驥於他人的成功。
1943年7月,在獲悉墨索里尼倒台之後,馬拉巴特立即返回義大利。
投身左派
臨終前的訪華之旅
戰後,他的政治傾向轉向了共產主義。當時在義大利,這是充滿激情的政治立場。但對於具有法西斯黨員背景的馬拉巴特來說,在戰後的文學和政治氛圍中,這一舉動引起廣泛的質疑。1947年,他曾移居法國,在巴黎發表了兩部戲劇:《在普魯斯特家那邊》和《資本論》,獲得一定程度的成功。不久,他又離開巴黎,拍攝了電影《被禁止的基督》,由他本人自編自導,並親自為電影配樂,影片反映了戰後的懲罰與和解。1951年,該片在首屆柏林電影節上,獲得柏林市特別獎。
1956年10月,馬拉巴特應邀對蘇聯和中國進行為期四個月的訪問,並且成為韓戰之後,西方第一位採訪毛澤東的記者。他先後遊歷了中國的幾座城市。在北京,他出席了紀念魯迅逝世20周年的活動。訪問重慶期間,他突然病倒,被診斷為肺癌晚期,之後轉入北京協和醫院治療。經過中國醫護人員的全力救治,才勉強啟程回國。在登上中國政府為其安排的專機之前,他身體極度虛弱,用剛學會的中文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愛中國人!”送行的人都流下了眼淚。
在義大利一批左翼激進知識分子的反對下,這其中包括作家莫拉維亞和卡爾維諾,馬拉巴特從北京發回採訪毛澤東的報導,遭到意共機關刊物《新道路》拒絕發表。據說在馬拉巴特臨終前,他終於得到由意共頒發的黨證,但他死後遺體上擺放著十字架,最終他選擇了皈依天主教。1957年7月19日,馬拉巴特病逝於羅馬一家醫院。
馬拉巴特臨終前,曾留下一份遺囑,希望將他在卡普里島的別墅贈給中國作家協會,以表達他在訪華期間與中國人民結下的深厚情誼。但當時中意兩國尚未建交,該遺囑最終未能履行。時至今日,在普拉托市某檔案館裡仍保存著這份遺囑,但它早已過期失效。
個人作品
《完蛋》
小說《完蛋》的背景,設定於二次大戰的東線戰場。當時,馬拉巴特作為義大利戰地記者,跟隨納粹軍隊進攻蘇聯。1941-1942年間,他被派駐烏克蘭時,在一個小村莊裡秘密地寫出此書,當時,德國黨衛軍就駐紮在隔壁。馬拉巴特為義大利《晚郵報》撰寫了一系列戰地報導,發表後引起轟動,由於文章揭露了戰爭的殘酷和宣揚納粹必敗,蓋世太保立即驅逐了他。當時,他將小說的手稿縫進自己的外套,書稿幾經輾轉,最終於1944年出版。小說因為內容揭露了納粹的殘酷和駭人聽聞的暴行,出版後引起爭議,被列為禁書。
《皮》
《皮》以二戰時期盟軍在義大利西西里登入,解放義大利為背景,記述了作者在拿波里的所見所聞,生動刻畫了戰爭背景下的義大利人民、美軍軍官、歐洲上流社會人士等,凸顯了人性的多面性,展現了戰後歐洲人民的精神狀態,後被拍攝成電影。本書深刻探討了戰爭與人性的主題,作者以亦真亦幻的文筆展現了戰爭的殘酷,人為了生存和皮囊會墮落,為了尊嚴和信仰也會救贖,這也是本書起名“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