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寓真從中學時期開始新詩、散文創作,1983年開始發表作品。1998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這個時期的詩作《致某市長》、《冬夜秋收》被選入《山西文藝創作五十五精品選詩歌卷》。在海南昌江的數年艱苦歲月中,寫詩填詞以自勉自娛,對詩詞藝術作了刻苦探索。進入中年以後,作品愈臻圓熟,形成了自己的風格。著有散文集《遠行集》,詩詞《草縷集》、《漂萍集》、《霜木集》、《秋粟集》等,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西省詩詞學會顧問。
相關報導
法官詩人的深情吟唱--寓真詩詞讀後
姚瑩、湯梓順兩位先生編著的《寓真詩詞選評》一書使我接近一位當代舊體詩詞的作者、詩人寓真。
五四以來,新詩(白話詩)取代了舊體詩,成為中國詩壇的主流。但一些新文學大師如魯迅、郭沫若、郁達夫、老舍、田漢等都仍在寫舊體詩,並且取得傑出的成就。政治家、軍事家毛澤東、董必武、葉劍英、朱德、陳毅也寫出了卓絕的詩詞珍品。儘管毛澤東告誡說這種體裁束縛思想,又不易學,不宜在青年中提倡,但自五十年代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中、青年人寫舊體詩詞的越來越多。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文學現象,應引起文學理論家、文學史家的注意。過去的現當代文學史著作不涉及舊體詩詞,這不是正視現實的態度。
今人的舊體詩詞作品,確有不少佳作,但也存在著問題。一是有些詩不講平仄。所謂“新古體詩”,作為一種實驗,可以允許。但我個人對不講平仄的“律詩”、“絕句”,聽覺上是通不過的。一是用韻,有人拘泥於平水韻。其實魯迅、毛澤東、郭沫若、趙朴初都已突破了平水韻。一是入聲字問題。有人按今天國語的四聲來分平仄,把國語中已讀成陰平、陽平的入聲字當作平聲字用。這作為一種實驗,可以允許。只是我個人的聽覺通不過。更重要的是思想感情問題。有些今人作的舊體詩,感情陳舊,沒有時代氣息。舊體詩的“舊”只是指形式。如果寫出來的詩感情陳舊,那便像假古董,即使聲律合格,也不能使今天的讀者產生共鳴。
我讀寓真的詩詞,感到很大的美感愉悅。他年輕時就開始詩詞創作,如今已是創作豐碩、卓有成就的中年詩人。他的作品基本上沒有上述弊病。他寫詩注重格律,講究平仄、對仗、布局、構思。我沒有發現他的律詩有“失粘”、“失對”之病。他的詩詞的更為可貴之處在於立意新穎,反映了我們這個時代,道出了當代人的思想、情緒、心態和意志。寓真的詩在用韻方面基本上按平水韻,但並不拘泥,也有突破。如《登長治老頂山》的第二、四、六、八句押韻用字“濃”(冬韻)、“蔥”(東韻)、“蹤”(冬韻)、“雄”(東韻)即突破了“一東”“二冬”的限制;《昭君墓》中的“人”(真韻)、“今”(侵韻)相押以及《山心》中的“棱”(蒸韻)、“清”(庚韻)相押等等,都突破了平水韻。這種不拘泥的詩韻運用,使詩思少受束縛,卻保持了音韻的悠揚。
寓真在入聲字的運用上,均按該字原來的聲調歸屬,不因其在今天國語中改換門庭而變化。如《山宿》第一句第六字“白”,是按此字原來的仄(入)聲用的。(若按國語讀為陽平,便不合律了。)又如《秋思》第七句第七字“惜”,也按其原來仄(入)聲用而不是按國語讀成陰平。我贊成這樣的處理。今天許多方言地區仍存在入聲。詩人的故鄉山西雖屬北方語地區,但仍有入聲。入聲在調節樂感上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寓真詩在對仗上頗下功夫。如他的“秋吟”: 久勞案牘夏炎苦,又送年華秋雨侵。 名利最終如糞土,人生難得是知音。 曉風殘月詞中淚,流水高山琴上心。 反顧憑誰信高潔,自乘騏驥邸芳林。
這裡頷聯與頸聯的對仗工整而蘊含深永。頷聯不僅詞性對,而且內涵對,反差強烈,愛憎分明。頸聯則對仗中蘊含典故。“曉風殘月”是柳永詞中名句。柳永有“忍把浮名換成了淺斟低唱”句,連宋仁宗都說柳“何用浮名,且去填詞!”“流水高山”是俞伯牙所奏曲名,鍾子期聽曲能心領神會:志在登高山,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洋洋兮若流水。柳永一生潦倒,與上聯“名利”相聯繫,伯牙為友碎琴,與上聯“知音”相呼應。這兩聯寓巧於朴,寓工於真,體現了高潔的情操,曠達的襟懷。
寫詩講求鍊字。古人鍊字的佳話很多,賈島與韓愈“推敲”成了至今依然有生命力的詞語。寓真的詩,注重鍊字的地方不少。如《春遊漫詠》:“呂梁春色捲雲回,山里桃花蘸雨開。宛轉驅車村畔過,傘遮淑女送眸來。”這裡“蘸”字生動,“送”字含情,二字突出了詩的韻致。又如“石屋朝陽待燕臨,坡田吮雨好開耕。犁敲黃土如彈鍵,奏響人間渾厚聲。”這裡“吮”字使坡田人格化,盼雨的心情(其實是待耕人的心情)被激活。三、四句意象沉凝,“渾厚”二字型現了土地的性格。再如《下山》:“隧深壁峭不暇看,左右爭將畫幅掀。驀見春田翻碧浪,太行已下到平原。”一個“掀”字把下山時兩側風光迅速而層出不窮地突入眼帘的情景點得恰到好處。像“吮”、“掀”這等字,在古人詩詞中是罕見的。寓真有一首七律《沐雨東山嶺》,其最後兩句是“遊客摩崖讀歷史,山頭瞰世屹前賢。”整首詩寫的是海南島東山嶺的景像。末句寫嶺上立著李綱雕像。李綱是宋朝大臣,抗金有功,反對妥協,受到投降派的迫害,被貶到海南。詩句凝結了詩人對這位古代愛國者的崇仰之情。寫那雕像,用一個“瞰”字寫前賢雄視百代的胸襟,一個“屹”字寫英雄頂天立地的偉姿。一俯一仰,愛國者的精神風貌躍然紙上。
寓真是筆名,詩人本名李玉臻,1942年生,畢業於北京政法學院,現任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他是大法官,又是詩人。執法是他的本職,寫詩是他的愛好。我國古代以詩取士,為官都能為詩,優秀的詩人往往也是一方的良吏。韋蘇州“邑有流亡愧俸錢”成為千古名句。而寓真與前人不同,他是社會主義時代的人民公僕。“詩言志”,“詩緣情”。寓真的詩詞反映了他作為人民公僕的豐富感情和高尚情操。他有一首七律《新院落成》:
艱辛何足道三年,崛起如同在瞬間。郊野遙青秋色好,高樓潔白劍光寒。
雙懸天鏡清如水,兩臂民情重似山。仰望國徽誓宏願,鞠躬法治獻忠肝。
此詩寫新建的法院落成。全詩迴蕩著人民法官應有的清氣、正氣、浩氣。當今腐敗腐蝕著黨和國家的肌體,簡直可以說,我們正處在存亡絕續的關頭!此時此刻,執法者的公正廉潔,剛直不阿,敢於碰硬,對於老百姓來說,無疑是旱季的甘霖。這首詩的好處在於它回答了人民的願望。頷聯中的“秋色好”“劍光寒”對仗工整,情景交融,蘊涵深刻。“劍”是古代武器,但它所蓄積的象徵意義,不是任何現代武器所能替代的。頸聯是個寬對,卻語重心長,擲地有金石之聲。末二句正麵點明主題,仿佛“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這是作者的修改稿。初稿為“若到風熏無訟日,好觀汾水倚橋闌。”寫美好願望,餘韻依依,也有情致。
寓真還寫有多首詞,評析者或認為他的詞勝於詩。我則認為二者難分軒輊。因篇幅關係,對他的詞,這裡就不多說了。我相信寓真是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法官和詩人。願他的本職工作取得更大的成績,願他的業餘愛好綻放更美的花朵!
人民文學出版社《詩論·文論·劇論—屠岸文藝評論集》 (文 /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