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蘇雲卿,廣漢人。紹興間,來豫章東湖,結廬獨居。待鄰曲有恩禮,無良賤老稚皆愛敬之,稱曰蘇翁。身長七尺,美須髯,寡言笑,布褐草履,終歲不易,未嘗疾病。
披荊畚礫為圃,藝植耘芟,灌溉培壅,皆有法度。雖隆暑極寒,土焦草凍,圃不絕蔬,滋郁暢茂,四時之品無闕者。味視他圃尤勝,又不二價,市鬻者利倍而售速,先期輸直。夜織屨,堅韌過革舄,人爭貿之以饋遠。以故薪米不乏,有羨則以周急應貸,假者負償,一不經意。溉園之隙,閉門高臥,或危坐終日,莫測識也。
少與張浚為布衣交,浚為相,馳書函金幣屬豫章帥及漕曰:“余鄉人蘇雲卿,管、樂流亞,遁跡湖海有年矣。近聞灌園東湖,其高風偉節,非折簡能屈,幸親造其廬,必為我致之。”
帥、漕密物色,曰:“此獨有灌園蘇翁,無雲卿也。”帥、漕乃屏騎從,更服為游士,入其圃,翁運鋤不顧。進而揖之,翁曰:“二客何從來耶?”延入室,土銼竹几,地無纖塵,案上有《西漢書》一冊。二客恍若自失,默計此為蘇雲卿也。既而汲泉煮茗,意稍款浹,遂扣其鄉里,徐曰:“廣漢。”客曰:“張德遠廣漢人,翁當識之。”曰:“然。”客又問:“德遠何如人?”曰:“賢人也。第長於知君子,短於知小人,德有餘而才不足。”因問:“德遠今何官?”二客曰:“今朝廷起張公,欲了此事。”翁曰:“此恐怕他未便了得在。”二客起而言曰:“張公令某等致公,共濟大業。”因出書函金幣置几上。雲卿鼻間隱隱作聲,若自咎嘆者。
二客力請共載,辭不可,期以詰朝上謁。旦遣使迎伺,則扃戶闃然,排闥入,則書幣不啟,家具如故,而翁已遁矣,竟不知所往。
帥、漕復命,浚拊幾嘆曰:“求之不早,實懷竊位之羞。”作箴以識之,曰:“雲卿風節,高於傅霖。予期與之,共濟當今。山潛水杳,邈不可尋。弗力弗早,予罪曷針。”
譯文
蘇雲卿,南宋漢州廣漢(今四川廣漢縣)人,來到豫章的東湖,修築廬舍居住在那裡。(生卒年不詳),蘇翁以耕田種菜,織布編鞋為生。他身長七尺,美髯垂胸,少言寡笑。 蘇雲卿見南昌東湖水面遼闊,草洲清悠,便在百花洲上結廬隱居,以清貧高潔為榮。他披荊畚礫,開圃耕作,鋤耘、培壅和灌溉都很有章法,蔬菜種得很好。即使是隆冬酷暑、草凍土焦之時,他的菜圃內也從不缺菜。他種子的蔬菜除少量自食外,大部分都賣給菜商小販,而且從不二價,所以賣得特別快。
他還在種菜之暇,常於夜間織草鞋賣,以補生活之用的不足。他織的草鞋與眾不同,鞋幫納得很緊密,又用皮草作梁,使草鞋結實好穿,貧苦市民爭相購買。因為他人勤價實,蔬菜和草鞋都暢銷無滯,所以從無柴米之憂。他在灌園之隙,或閒門高臥,或危坐終日,人們感到他的行為有些古怪,把他看成是一位奇人。蘇雲卿與近鄰雖相敬如賓,交友也不分貴賤,卻也很少向世人透露自己的身世,人們只知道他姓蘇,便稱他為“蘇翁”。
蘇翁年輕時,與張浚為布衣之交。張浚後來做了宰相,廣攬天下名士。派人騎著馬,帶上書信金錢禮品,通知豫章帥漕說:‘我的同鄉蘇雲卿有管仲、樂毅的才華,希望你能親自到他家拜望他。一定要為我把他給請出來。’
帥漕派人悄悄去訪問,都說這裡只有種田的蘇翁,沒有蘇雲卿這個人。帥漕便不帶騎士隨從,打扮成游士的樣子,來到他家的菜園中。這時,老人正拿著鋤頭在幹活,沒有注意他。帥漕走上前去拜了拜。老人問:‘客人從哪裡來?’便請他到屋裡去。屋裡很乾淨,一塵不染。案上有《漢書》二冊。客人恍然大悟,心想,這個老人一定是蘇雲卿了。不一會,汲泉煮茗,兩人談得很投機。客人便問老人的老家在何處?回答說:‘廣漢。’‘張德遠與您老同鄉,您認得嗎?’回答說:‘認得。’客人又問:‘你覺得張德元是個什麼樣的人?’回答說:‘賢人。不過,很了解君子,卻不大了解小人,德行有餘而才幹不足。’客人站起來說:‘張公叫我請您去與他共濟大業。’於是便把書信和禮物放在案上,一定要請他與自己同乘一輛車回去。蘇雲卿推辭,說他明天一早登門拜望客人。
第二天,官府派人來迎接蘇雲卿,只見門戶緊閉。推門進去,書信尚未拆,禮物也沒有打開,蘇雲卿已經不知去向了。
補充資料
蘇圃的主人蘇雲卿,廣漢(今屬四川)人,南宋紹興年間隱居於東湖的東洲上。在洲上種菜織草鞋度日。當朝丞相張浚(就是與岳飛一道抗擊金兵的著名將領)是他少年時的同鄉好友,評價蘇雲卿為“管樂之才”,派人攜書函金幣邀他去京城共濟大業(說白了就是做官),蘇無法推辭,只好約定日期前往。誰知到時官府派人迎請蘇老先生時,卻見“書幣不啟,家俱如故,而翁已遁矣,竟不知所往”。後人贊其高潔,將其居住的小洲稱為蘇公圃。
南宋蘇雲卿,廣漢人。宋高宗紹興年間,來到豫章樂湖旁隱居,人稱蘇翁。蘇翁整年身穿麻布衣,足登茅草鞋,開荒闢地,以種菜為生,還時常周濟別人。他年輕時與張浚結為布衣之交。張浚做宰相後,派轉運使帶著錢財與親筆信,去請蘇雲卿到京城作官,並囑咐:“蘇雲卿不是短短一封書信,就可以請來的。”於是,轉運使來到蘇家,只見門窗已全部封死,張浚所贈錢物與親筆信原封不動,而蘇雲卿不知去向。
蘇雲卿年少時與同鄉張浚為布衣之交。
張浚後來做了宰相,廣攬天下名士。曾派人騎著馬,帶上書信金錢禮品,通知豫章帥漕說:“我的同鄉蘇雲有管仲、樂毅的才華,希望你能親自到他家去拜望他。一定要為我把他給請出來。”
帥漕派人悄悄去訪問,都說這裡只有種田的蘇翁,沒有蘇雲卿這個人。帥漕便不帶騎士隨從,打扮成游士的樣子,來到他家的菜園中。蘇雲卿只顧揮鋤翻地,並不與帥漕答話。帥漕走上前去拜了拜。雲卿問:“客人從哪裡來?”並請他到屋裡去敘話。茅舍雖簡陋,但一塵不染,十分的潔淨,室內只有土銼竹几,木案上有《漢書》二冊。帥漕恍然大悟,心想:這位老人一定就是蘇雲卿了。
蘇雲卿為客人汲泉煮茗,寒暄數語之後,帥漕問:“老人家家鄉在何處?”
蘇雲卿回答:“廣漢。”
帥漕又問:“張德遠也是廣漢人,您認得嗎?”
蘇雲卿回答:“認得。”
帥漕接著問:“您覺得張德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蘇雲卿:“賢人。不過,很了解君子,卻不大了解小人,德行有餘而才幹不足。”說到這裡,蘇雲卿才猛然注意到帥漕的相貌和服飾,反問道:“德遠現為何官?”
帥漕立即起身,表明身份,說明來意,並送上張浚的書信及金錢禮品。
蘇雲卿顯得有些不悅,鼻間也隱隱作聲,像是在責怪張浚暴露自己的行蹤。蘇雲卿佯裝答應,說:“來日一定專程拜訪。”
第二天,官府派人前去迎接,卻見戶門緊閉。推門進去,發現書信尚未拆封,禮物也沒有打開,蘇雲卿卻已不知去向了。
南宋漢州廣漢(今屬四川)人。隱士。少與張浚為布衣交。紹興間,隱居豫章(今江西南昌)東湖,種蔬織屨以自給,人稱“蘇翁”。張浚為相,以書函金幣命江西安撫使,轉運使邀其共濟時艱,屆期請同行,不知所往。
蘇雲卿,四川人。南宋文人。紹興年間來到南昌,在東湖畔結廬定居,無心入仕,其高風亮節,世間稱頌,被尊稱為“蘇翁”。南昌盛景百花洲的蘇圃,即為紀念蘇雲卿而得名,臨近的道路被命名為蘇圃路。(明)李庭貴編南州高士襍紀,蘇雲卿逸事 廣漢人蘇雲卿,來到豫章的東湖,修築廬舍居住在那裡。人們稱呼他為‘蘇翁。’蘇翁以耕田種菜,織布編鞋為生。蘇翁年輕時,與張浚為布衣之交。張浚後來做了宰相,廣攬天下名士。派人騎著馬,帶上書信金錢禮品,通知豫章帥漕說:‘我的同鄉蘇雲卿有管仲、樂毅的才華,希望你能親自到他家拜望他。一定要為我把他給請出來。’
帥漕派人悄悄去訪問,都說這裡只有種田的蘇翁,沒有蘇雲卿這個人。帥漕便不帶騎士隨從,打扮成游士的樣子,來到他家的菜園中。這時,老人正拿著鋤頭在幹活,沒有注意他。帥漕走上前去拜了拜。老人問:‘客人從哪裡來?’便請他到屋裡去。屋裡很乾淨,一塵不染。案上有《漢書》二冊。客人恍然大悟,心想,這個老人一定是蘇雲卿了。不一會,汲泉煮茗,兩人談得很投機。客人便問老人的老家在何處?回答說:‘廣漢。’‘張德遠與您老同鄉,您認得嗎?’回答說:‘認得。’客人又問:‘你覺得張德元是個什麼樣的人?’回答說:‘賢人。不過,很了解君子,卻不大了解小人,德行有餘而才幹不足。’客人站起來說:‘張公叫我請您去與他共濟大業。’於是便把書信和禮物放在案上,一定要請他與自己同乘一輛車回去。蘇雲卿推辭,說他明天一早登門拜望客人。
第二天,官府派人來迎接蘇雲卿,只見門戶緊閉。推門進去,書信尚未拆,禮物也沒有打開,蘇雲卿已經不知去向了。後來有人在崑崙山遇到他,看見他正在採藥,非常逍遙,快樂自在。
再望牆壁之上,有題詩一首:
多年別作一番風,誰料聲名達帝聰;
自有時人求富貴,莫將富貴污蘇公。
帥漕復命後,張浚撫案嘆息,說:“吾悔求之不早,實懷竊位之羞!”並作箴(一種規勸告誡的文體)一首:“雲卿風節高於傅霖,予期與之共濟。當今山潛水杳,邈不可尋。弗力弗早,予罪曷(意思是:何不)緘。”” 據說,後來有人在崑崙山遇到過蘇雲卿,看見他正在採藥,非常逍遙自在。
蘇雲卿為什麼不願與張浚同朝為官,為國效力呢?明初國子祭酒胡儼認為:“致君澤民”也是蘇雲卿的本心,然而“時命不偶,道不可行,才不能展,勢不可為,功不能立,於是遁跡山林——”
蘇雲卿為什麼要選擇南昌東湖作為隱居之地呢?這是因為他仰慕徐孺子的遺風。胡儼認為,徐孺子是東湖的孔明,而蘇雲卿則是東湖的孺子。
在論及蘇雲卿的人品時,明朝黃文皇的看法與胡儼一樣。黃文皇認為“蘇公之才可以濟一時,而遭遇不偶附德遠,則不能竟其才。遠德遠,則有以獨全其節。”“蘇公自成蘇公之品,不必與德遠遇。道有合之則兩傷,而離之則各成其美者”。據記載,宋高宗用人失當,張浚為相僅有兩年,就是蘇雲卿入朝為官又能任職多久呢?因此,黃文皇認為,蘇雲卿不入朝,也是明智之舉。
仰賢名,後人建祠祀蘇公
蘇雲卿在南昌東湖隱居了二十年,離群獨居,自力耕生,不攀附權貴的精神,受到歷代文人雅士的敬重和仰慕,很多人游東湖百花洲時,都要到蘇圃舊址追思憑弔,留下許多詩詞,其中比較有名的是,南宋嘉定12年(公元1219年),隆興(南昌舊稱之一)知府真德秀,訪雲卿舊圃時的賦詩:魏公(張浚的封爵)孤忠如孔明,只手能支天柱傾;蘇公高節如子陵,寸膠解使黃河清。等是世間少不得,問津耦耕各自適;後來未可輕雌黃,兩翁之心秋月明。
明朝正統7年(公元1442年),巡按御史張仲益從府志中看到有關蘇雲卿隱居東湖種疏之事,高興地說:“是可以表世礪俗!”於是他與幾位同僚商量後,決定在蘇圃舊址上建蘇公祠。邑中尚禮之士伍百遜、秦本武、秦文伯、李復初、萬邦奇、徐尚文、魏友良、葉原中、葉景良九人,也各自出資購買建材,招募工匠。正統7年5月,工程動工,塑蘇公肖像,置於湖雲煙水之中,遠近學子瞻望蘇公像,不由心中頓生敬意。人們紛紛讚揚張巡按景行先賢,發潛德之幽光,使蘇翁的清風高節和徐孺子一樣可以垂於後世。
以前,在東湖之上,蘇公亭與吏隱亭、孺子亭三亭並立,黃文皇曾與同學數人在這裡講學。後來經過戰亂,三亭俱已被毀。在蘇公亭毀後二十年,帥臣嚴公又在舊址捐貲 石鳩工程材,不久便使新亭立於湖中,亭內有田汝耘碑,因歲月已久碑上文字漫漶不清,只剩碑尾銘文尚可辯認:
——湖中央,誰為子堂,誰摹了像,更為子衣裳。湖水泠泠,見子之肺腸。渚有蘭芷,擷子之芳。天日明明,下臨煌煌。美一方,美一方,子生貧賤,卒鑊此所。俾富貴,覽之思故鄉。
清朝乾隆年間,江西巡撫海成又改亭為祠。同治初年,又改祠為亭,與孺子亭一樣得以修復。詩人楊(后土)有新樂府《灌園叟*蘇雲卿》一首:
蘇雲卿,吾故人,剌吏如 ;
蘇雲卿,灌園叟,一卷漢書常在手;
束帛蒲輪待明日,不披羊裘君不識。
詩人熊洪也有贊詩:
學圃前賢事,因君圃得;一鋤煙雨適,雙履水雲輕。宋代園林夢,張書天上情;鑿壞兼抱瓮,無可著先生。
【原文】
少與張浚為布衣交,浚為相,馳書函金幣屬豫章帥及漕曰:「余鄉人蘇雲卿,管、樂流亞,遁跡湖海有年矣。近聞灌園東湖,其高風偉節,非折簡能屈,幸親造其廬,必為我致之。」帥、漕密物色,曰:「此獨有灌園蘇翁,無雲卿也。」
【譯文】
蘇雲卿與張浚曾是“布衣之交”,張浚後來做了宰相,派人騎著馬帶上書信金錢禮品,囑託豫章的官員說:“蘇雲卿是我的老鄉,是管仲、樂毅一類的人物,隱居江湖許多年了。最近聽說在你們那裡種菜。他的高風偉節,不是簡單一封信就能屈致的,希望你們親自到他家去拜訪他,一定為我將他請出來。”
豫章的官員派人悄悄去訪問都說「這裡只有種田的蘇翁,沒有蘇雲卿這個人。」
幸——表敬,副詞
親——親自
造——造訪,拜訪
其——他,蘇雲卿
廬——茅廬,蘇雲卿住的地方
致——招引,使達到,此處是請出來,請蘇雲卿出山
【原文】
二客起而言曰:“張公令某等致公,共濟大業。”因出書函金幣置几上。雲卿鼻間隱隱作聲,若自咎嘆者。二客力請共載,辭不可,期以詰朝上謁(好像不是曷)。
【譯文】
客人見水到渠成,該是說正題的時候了,於是起身,告以實情:“張公派遣我們前來請您出來,共濟大業。”於是取出丞相的書函金幣放在桌子上。到這時蘇雲卿方才恍然大悟,似乎後悔剛才言語有失,鼻間隱隱作聲,若自咎嘆者。客人極力請求菜翁和他們一同乘車回府,菜翁肅然推辭到:“現在不行,明天一定與你們同去拜訪張丞相。”
力——極力
辭——推辭
期——約定時間
詰朝——明〖天〗;翌〖日〗
期以詰朝——放到一起可以理解為,約定明天早晨(做什麼)
謁(ye)——拜見,拜訪。
蘇雲卿生平簡介
蘇雲卿,廣漢(今屬四川)人。高宗紹興年間客居豫章東湖,鄰人皆敬愛之,稱為蘇翁。布褐草屨,終歲不易。種蔬織屨以自給,暇則閉門高臥,或危坐終日,人莫能測。少與張浚為布衣交,張浚為相,馳書函金幣屬豫章帥漕致之,力辭,題詩蔬圃壁間,遁去。《宋史》卷四五九、《永樂大典》卷二四○四有傳。
蘇雲卿作品
《還張德遠書幣題詩蔬圃壁間》
多年別作一番風,誰料聲名達帝聰。
自有時人求富貴,莫將富貴污蘇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