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安妮·沃爾德曼(Anne Waldman):美國“垮掉的一代”詩人、表演藝術家、編輯、教授,曾獲國家藝術基金獎和當代藝術家基金獎。她出版了包括《快講女》、《在Bever Grieve的房間》、《婚姻:一個判決》和《被喻為氣泡的世界的結構》等40本詩集。她也編輯及參與編輯出版了包括《垮掉一代詩歌》、《天使之發詩選》和《不合作主義:運轉中的詩學與政治學》等多部詩選,有關詩歌的著作有《向詩宣誓》和《先驅》。她也是她個人作品的著名表演者,尤其以她獨特的“模式結構”和“吟唱”發聲法知名。她是新美國詩歌實驗性“衍生”手法的實踐者,並致力於保存納羅巴學院重要的口頭錄音檔案,其中就有具有歷史意義的艾倫·金斯堡、威廉·巴羅斯、約翰·凱奇及其他人的授課和朗誦。
往昔歲月
“我生在格林威治村,這大概是我的幸運。”年過六旬的沃爾德曼聽到“格林威治”這個名字就打開了話匣子。“大家都做和藝術有關的事情,生活得也很波希米亞。我出門時經常能看到鮑勃·迪倫,他家和我家很近。從格林威治村到華盛頓廣場公園也很近,那時我經常跟一些爵士樂手的孩子一起玩,會有很多聚會,大家帶著自己的琴,一起彈琴唱歌,感覺很好。”
沃爾德曼的父母都是藝術家,家庭的氛圍讓她很小就開始寫作,甚至還做起了編輯,“我6歲的時候就開始編雜誌了,我編輯,媽媽幫我印刷,在家庭里發行。現在我也有一個小出版社,是個很好的編輯。”但真正決心成為一個詩人,是在她18歲的時候,不久她便成了東海岸一顆詩歌新星。
那時,她為了籌集上大學的學費,四處尋找工作,有朋友帶她見了“紐約派”著名詩人弗蘭克·奧哈拉,後者是MOMA的策展人。“我問他,能不能給我一份工作?他說當然可以!我接著問,那MOMA會給我多少錢呢?奧哈拉就笑了:親愛的,我們只要志願者。現在想來很後悔,如果我堅持,會不會像奧哈拉發現波洛克(Pollark)一樣,發現什麼很厲害的藝術家呢?”說著她開心地大笑起來。
“我也記不清具體是哪年我認識了艾倫和巴羅斯他們。那時他們都在紐約,大家經常一起聚會。”她是金斯堡最好的異性朋友,經常一起旅行,她心目中真實的金斯堡“是個非常好非常好的人”,“他朗誦《嚎叫》過後,吸引了無數瘋狂的人來到他身邊,但其實他一直清醒冷靜。有時候他感覺不好,就會拿一個印度的小鍵琴,只有五種音階的,慢慢彈他在印度聽到學到的旋律,我在旁邊聽了也很平靜。”
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是“垮掉的一代”風頭最勁的時代。“垮掉不光只和詩歌有關,對文化的很多方面都有影響。那時金斯堡已經成了偶像,在他之前沒有詩人能上電視台的訪談節目,但他會被黃金時間的節目邀請。而且他在電視上,不僅僅說詩歌,反戰、環境保護、教育都是他的話題。美國需要他那樣有公眾影響力的詩人,需要聽到他的觀點。”在她看來,金斯堡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極富責任感。
靈性生活
“1974年,我們決定要成立一個詩歌學院,和一般的學校不同的學院,讓藝術家來做老師。”這個名為“傑克·凱魯亞克disembodimen學院”的詩歌學院是納羅巴大學的一個部分,該大學乃是以古代印度的佛教學院為藍本建立的,強調沉思和內省。
“我們的學校與眾不同,沒有校董事會,和現代體制沒什麼關係。艾倫當時很緊張,問我說我們難道也要出考試題目,給分數什麼的?後來,他覺得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批作業,我們不考試,但學生們的詩歌作業還是要看的。艾倫特別壞,他會給所有作業都判A,批得飛快,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看過。”沃爾德曼拍著手笑道。
學校無疑對美國追求文學藝術的孩子們充滿了吸引力,“我們的學生來源千奇百怪。你知道艾倫會給一些搖滾樂隊專輯比如斯汀的專輯寫推薦語。有個學生就是看了封底的推薦語,頓時被震撼,再去打聽金斯堡究竟是誰,然後就到了這個學校。”至今,沃爾德曼仍在這個位於科羅拉多的學院工作,指導學生,“以一種不同於其他大學的方式”。
她對佛教非常著迷,也對印度教感興趣,她的詩歌表演中招牌式的發聲方式,則來自於印第安人的祈禱儀式。“我看過一個墨西哥印第安女巫薩賓娜做的儀式。那種聲音很有力量。但在我成為一個母親之前,我都覺得我沒有力量發出那樣的聲音。”她覺得精神性的力量對於“垮掉的一代”非常重要,“佛教對於我、艾倫還有加里·斯奈德,還有好多其他人,都很重要。我們會有固定的沉思時間,什麼也不帶,去森林裡靜思。”
金斯堡和巴羅斯類似強迫性的寫作,是她一直不能忘懷的。“艾倫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書寫,不管是在飛機上還是在汽車上,只要可能,他都在寫。他不一定在寫詩,他有記錄自己生活的強迫症,他會把所有的感覺、經歷記錄下來,包括他的夢。他每天都記錄自己的夢,一直到去世。”巴羅斯則無法離開打字機,“我們去靜思的時候,總是什麼都不帶,完全在自然當中沉靜自己。但他不行,他必須帶上打字機,他說:‘我腦子裡出現的東西我必須記下來,不然忘記了怎么辦?’沒有辦法,我們只能答應他帶上打字機。”
精神之妻
安妮·沃爾德曼(Anne Waldman)是艾倫·金斯堡生前最好的異性朋友,曾被詩人稱為“精神之妻”。上世紀60年代,沃爾德曼與艾倫·金斯堡、格雷戈里·柯索(Gregory Corso)等詩人一道,構成了美國東海岸獨特的詩歌風景。隨著“垮掉派”詩人相繼離世,這位63歲的女詩人成了親歷那段歷史的碩果僅存的代表人物之一。不久前,安妮·沃爾德曼來到北京,參加詩歌朗誦。“在父母的鼓勵下,我從高中時就開始喜歡詩了,大學裡我也一直在寫。”採訪中,沃爾德曼告訴本刊記者,“但直到1965年,我去了伯克利詩歌大會,受到‘社群’體驗的激發,才決定將詩歌作為終身事業。”也就是這一年,她第一次見到了長她19歲的艾倫·金斯堡,一見如故。
“我親眼見到艾倫是如何來扶助那些處在艱難恐懼中的人們,他的移情意識非常打動我,他也是個偉大的人權衛士。艾倫的詩很大氣,注重所在時代的‘現時性’,很喜歡對‘分鐘細節’的描寫和對性直白的表達。”沃爾德曼還回憶起詩人朗誦的情景,用“充滿激情”來形容。
在她提供給本刊的照片上,可以看到非常歡樂的場景。照片攝於1975年,在美國納羅巴大學夏季的舞台上,金斯堡一邊撥弄小風琴,一邊唱歌,沃爾德曼則在旁邊伴奏。“旁邊的兩個舞蹈演員都是教員,其中一個叫芭芭拉·迪利(Barbara Dilley),後來做了納羅巴大學的校長。”沃爾德曼解釋說。
此前一年,安妮·沃爾德曼與金斯堡一起,在納羅巴大學成立了“傑克·凱魯亞克虛體詩歌學院”(Jack Kerouac School of Disembodied Poetics)。這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大學,脫離了現代教育體制,沒有校董事會,也沒有教學樓,學生的來源也千奇百怪。在這些學生中,有人是因為看到金斯堡給某搖滾樂隊寫的推薦語而一路打聽來的。艾倫·金斯堡離去後,沃爾德曼仍留在這個位於科羅拉多的學院工作,到今天,她在指導學生時,使用的依然是“不同於其他大學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