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篇

孟冬篇,魏晉曹植作的敘事、長詩體裁古文。

作品原文

孟冬十月,陰氣厲清。

武官誡田,講旅統兵。

元龜襲吉,元光著明。

蚩尤蹕路,風弭雨停(1)。

乘輿啟行,鷥鳴幽軋。

虎賁采騎,飛象珥鶡。

鐘鼓鏗鏘,簫管嘈喝。

萬騎齊鑣,千乘等蓋(2)。

夷山填谷,平林滌藪。

張羅萬里,盡其飛走。

趯趯狡兔,揚白跳翰。

獵以青骹,掩以修竿(3)。

韓盧宋鵲,呈才騁足。

噬不盡緤,牽麋掎鹿。

魏氏發機,養基撫弦。

都盧尋高,搜尋猴猿(4)。

慶忌孟賁,蹈谷超巒。

張目決眥,發怒穿冠。

頓熊扼虎,蹴豹搏貙。

氣有餘勢,負象而趨(5)。

獲車既盈,日側樂終。

罷役解徒,大饗離宮(6)。

亂曰:

聖皇臨飛軒,論功校獵徒。

死禽積如京,流血成溝渠。

明詔大勞賜,太官供有無。

走馬行酒醴,驅車布肉魚(7)。

鳴鼓舉觴爵,擊鐘釂無餘。

絕網縱麟麑,弛罩出鳳雛。

收功在羽校,威靈振鬼區。

陛下長歡樂,永世合天符(8)。

注釋

(1)孟冬:冬季的第一個月,農曆十月。陰氣:寒氣,肅殺之氣。厲清:兇猛厲害,清冽寒冷。寒氣肅煞。武官:擔任軍職的官員。指軍事官職。誡田:告誡田事(狩獵之事)。田,古同“畋”,打獵。講旅:講演軍旅之事。統兵:統帥士兵。元龜:黿魚烏龜。大龜。古代用於占卜。襲吉:沿襲吉兆。重得吉兆。謂吉事相因。元光:陽光。初光。漢武帝劉徹的第二個年號,也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二個年號。著明:顯明。蚩尤:蚩尤旗,畫有蚩尤形象的旗。傳說中的古代九黎族首領。以金作兵器,與黃帝戰於涿鹿,失敗被殺。借指霧或兵氣。相傳蚩尤與黃帝決戰時霧塞天地。蹕路:謂古代帝王出行時,禁行人以清道。弭:平息,停止,消除。

(2)乘輿:稱作皇上車輿。古代特指天子和諸侯所乘坐的車子。啟行:出發;起程。鷥sī鳴:有說鸞鳴。鸞鈴鳴響。鷥,鷺鷥,鳥名,即白鷺。幽軋:悠呀。象聲詞。魏皇曹丕的車駕鈴聲居然不是鸞鳴,而是鷺鷥的鳴叫。鈴聲好別致。虎賁:勇士之稱。賁,通“奔”。官名。掌侍衛國君及保衛王宮、王門之官。皇家禁衛隊的士兵。采騎:彩騎。五彩騎兵。采:彩。飛象:飛奔的大象。皇上儀仗中居然有大象。一說稱為飛象的武臣。珥鶡ěr hé:謂冠上插戴鶡尾。鶡,雉類。古代天子之近衛武臣,在冠左右插雉尾,以示勇武。珥,耳邊插戴。鐘鼓:鍾和鼓。古代禮樂器。鏗鏘kēng qiāng:形容金玉或樂器等聲洪亮。簫管:排簫和大管。泛指管樂器。嘈喝:形容管弦聲的喧鬧。萬騎:一萬個騎馬的人。形容馬匹人員很多。騎,一人一馬的合稱。齊鑣biāo:並駕。齊轡。鑣,馬嚼子兩端露出嘴外的部分。千乘shèng:千乘戰車。古以一車四馬為一乘。戰國時期諸侯國,小者稱千乘,大者稱萬乘。等蓋:相齊等的車蓋。並肩齊等的車蓋。

(3)夷山填谷:夷平高山填滿峽谷。夷,平。平林:等高平齊樹林。平原上的林木。《詩·小雅·車舝》:“依彼平林,有集維鷮。”滌dí藪sǒu:滌盪生長著很多草的湖澤。滌,盪洗;清除。張羅:張開羅網。盡其飛走:網盡飛禽走獸。趯趯yuè:跳躍貌;跳動貌。《詩·召南·草蟲》:“喓喓草蟲,趯趯阜螽。”趯,古通“躍”。狡兔:狡猾的野兔。揚白:眼睛露白。跳翰:跳躍的皋雞。翰,《說文》翰,天雞,赤羽也。也叫錦雞或山雞。獵以:用……獵殺。青骹xiāo:一種青腿的獵鷹。骹,脛骨近腳處較細的部分,亦指腳。掩以:用……掩殺。修竿:修長的竹竿。

(4)韓盧:亦作“韓子盧”。亦作“韓獹”。戰國時韓國良犬,色墨。泛指良犬。宋鵲:春秋時宋國良犬名。後亦泛指良犬。呈才:呈現才能。騁chěng足:馳騁犬足。【漢典】馳騁的馬足。借指良馬。噬shì不盡緤xiè:還沒有松盡牽繩就已咬住獵物。噬,咬,吞。緤,牽物的長繩。《禮·少儀》犬則執緤。《注》所以系制之者。《前漢·賈誼傳》若夫束縛之,系緤之。《注》緤,謂以長繩系之也。牽麋:牽扯著麋鹿。掎鹿:抵著鹿。逐鹿。【漢典】拉著鹿。掎,拖住,牽引。支撐。魏氏:傳說中的古代善射者,羿的四傳弟子。發機:撥動弩弓的發矢機。發射的機弩。養基:養由基。楚國善射者。撫弦:撫摸箭弦。都盧:都盧國人。古國名。在南海一帶。國中之人善爬竿之技。古代雜技名。今之爬竿戲。尋高:尋覓高處。猴猿:也作‘猴猨’。泛指猿猴屬。

(5)慶忌:神話中水怪名。《管子·水地》:“慶忌者,其狀若人,其長四寸,衣黃衣,冠黃冠,戴黃蓋,乘小馬,好疾馳。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報。此涸澤之精也。”孟賁:戰國時勇士。《帝王世說》:“秦武王好多力之人,齊孟賁之徒並歸焉。孟賁生拔牛角,是謂之勇士也。”《尸子》:“孟賁水行不避蛟龍,陸行不避兕虎。”蹈谷:踐踏山谷。蹈,踐踏,踩。超巒:超越山巒。張目:張大眼目。決眥:睜裂眼角,形容張目極視的樣子。發怒穿冠:頭髮怒立而穿破冠帽。頓熊:腳跺熊羆。頓,用腳底或用腳使勁往下踩,倒下。跌倒。扼虎:用力掐著老虎脖子。蹴cù豹:踏著豹子。蹴,踩,踏。搏貙chū:搏鬥貙虎。貙,古書上說的一種似狸而大的猛獸。《爾雅·釋獸》貙獌似貍。《注》今貙虎也。大如狗,文如貍。《字林》似貍而大。一雲似虎而五爪。氣有餘勢:力氣還有餘勢。余勢,未完全消失的勢頭。充足的力量。負象而趨:背負大象小步前行。趨,小步快走。

(6)獲車既盈:收穫的馬車既然已經盈滿。獲車,載禽獸等獵獲物之車。日側:太陽西側。猶日昃。昃zè,太陽偏西。樂終:禮樂終止。罷役:罷停役使。解徒:解散徒眾。大饗:遍祭五方天帝。合祀先王的祭禮。指上級以酒食慰勞下級。離宮:離開都城的宮殿。供帝王出巡時居住的宮室。

(7)亂:魏晉大曲的最後一章或辭賦末尾總括全篇要旨的部分。聖皇:聖明我皇。對本朝皇帝的敬稱。臨:蒞臨。飛軒:廊宇。論功:評議功勞。評定功勞之大小。校:檢校。校場比武。獵徒:狩獵的徒眾。獵人。死禽:殺死的飛禽。京:小山。人工築起的高土堆。溝渠:水溝水渠。為防守或灌溉、排水而挖的水道。明詔:公開下詔。公開宣示。英明的詔示。勞賜:慰勞賞賜。太官:官名。秦有太官令丞,屬少府。兩漢因之。掌皇帝膳食及燕享之事。供有無:提供有無。有無,所有。有的和沒有的。走馬:騎馬疾走;馳逐。行:傳遞。酒醴:酒和醴。亦泛指各種酒。《詩·大雅·行葦》:“曾孫維主,酒醴維醹。”驅車:趕著馬車;駕駛車輛。布:布置。布施。肉魚:肉和魚。

(8)鳴鼓:擊鼓。觴爵shāng jué:酒碗和酒杯。觴,酒碗,盛酒的禮器。爵,酒杯。盛酒的禮器。形似雀,青銅製,有流、兩柱、三足,用以溫酒或盛酒,盛行於殷代和西周初期。擊鐘:敲鐘。打鐘奏樂。奏禮樂。形容生活奢華。釂jiào:飲酒干杯。喝盡。無餘:無餘。沒有剩餘。絕網:斷絕羅網。縱:放縱。釋放。麟麑:麒麟的幼崽。麑,鹿的幼崽。比喻未成名的俊傑。弛罩:鬆弛籠罩。罩,捕鳥的竹籠或掩網。鳳雛:鳳凰的雛鳥。比喻未成名的俊傑。收功:收穫功名。收穫武功。羽校:羽林校場。羽林軍的校場。威靈:神靈的威力。謂顯赫的聲威。振:振動。震懾。鬼區:魔鬼的地區。邊遠地區。一說即鬼方。《文選·班固》:“仁風翔乎海表,威靈行乎鬼區。”李善註:“鬼區,即鬼方也。”鬼方,上古種族名。為殷周西北境強敵。泛指邊遠之地的少數民族。陛下:對帝王的尊稱。帝王宮殿的台階之下。永世:世世代代,永遠。合:應合。天符:上天的符命。謂天廷的詔命。

沌意:此詩歌描寫皇帝狩獵畫面。一定是魏晉大曲模式。艷應是有曲無辭。前五解為主曲,六解為趨。七八解為亂。蚩尤以金作兵器,對抗以青銅為武器的黃帝,金質武器不如青銅武器堅硬鋒利,焉有不敗之理?後人以蚩尤畫於旗上,用於為皇帝(黃帝)清道,很有意思。

翻譯

農曆十月,肅殺之氣鋒利清寒。武官文告百姓,要徵兵集訓。用龜甲占卜時吉事相因,元光年間因此顯明。蚩尤出行肅清道旁,風雨也消弭停止。登車開始行程,鸞鳳鳴叫聲聲。虎賁衛士眾多。稱為飛象的武臣插雉尾於冠左右以示武勇。鐘鼓之聲響亮,蕭管之樂喧鬧。萬名騎士並駕,千駕戰車齊驅。夷平山峰,填滿溝壑,摧毀林木,滌除野草污穢。張開萬里的羅網,將其間的飛禽走獸盡皆捕取。那跳躍著的狡猾兔子,眼睛露白不屑地穿梭著。用青骹來獵取它,行動前獵手先隱藏在長長的竹子上。韓國與宋國的良犬憑著敏銳的嗅覺賓士追蹤。被繩索牢牢束縛,為主人獵取麋鹿。善射者魏氏張開了弓,神射養由基撫弄著弓弦。擅長攀爬的都盧人登上高處,搜尋猴猿。猛士慶忌和孟賁,穿越過山谷峰巒。瞪著雙眼,怒氣上涌使頭髮直豎刺穿了頭冠。踩著熊,扼住老虎。追逐豹子,和貙搏鬥。做完這些還有餘力,扛著象快步行走。狩獵的搜獲十分豐盛,日頭落下活動也要結束了。讓那些做事的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在離宮大擺筵席。曲子也要結尾,結尾的樂曲這樣唱到:聖明的主上來登上輕車,論功賞賜獵手。死去的禽獸堆積好似小山,鮮血流成溝渠,君主英明的詔示犒勞獵手。主管膳食的官員準備宴席,傳遞軍令的斥候運送酒漿。宴席豐盛肉魚無數,隨鼓聲舉杯,隨鐘聲乾杯,眾人興致高昂。割開網子放出幼麒麟,打開罩子放出小鳳凰。建立武功,威震邊疆。陛下歡樂長久,永遠擁有天命。

作品賞析

《孟冬篇》,相當於《狡兔》。孟冬十月,陰氣厲而淒清。武官下令田獵,習武練兵。元龜卜出了吉兆,象徵除舊布新的彗星分外輝明。勇士在前清道,風也止,雨也停。皇上車駕啟程,整齊而又有節奏,車響鸞鳴。虎賁勇士,彩衣騎衛,羽冠閃耀,華車奔行。鐘鼓鏗鏘,簫管齊鳴。萬騎賓士,千車並行。氣勢可以移山填谷,掃平樹林,滌盪澤藪。羅網籠罩萬里,捕盡飛禽走獸。狡免跳蹦,縱躍馳驅。用青膽獵鷹追趕,用長竿捕取。放出韓盧、宋鵲,讓它們展現才能,全力馳逐。跑不多遠,就抓住了糜,捕住了鹿。有魏錡的弩箭,像養由基那樣張弓開弦。有都盧族的攀緣技能,登高上樹,搜尋猴猿。像壁墨、垂童那樣英勇矯健,跨過深谷,翻越山巒。圓睜雙目裂眼眥,怒發刺穿頭上冠。能擊倒熊,扼死虎,腳踢豹,手搏軀。還有餘勇,肩扛大象急趨。射獲的獵物滿車,田獵的樂曲傍晚告終。遣散役夫,解散士卒,為舉行宴會,騎士都到離宮。 亂辭曰:聖皇登上高車論功行賞,計算獵獲的飛禽走獸。獵物堆成了高丘,流血匯成了溝渠。皇上下令行賞賜,太官開倉百物布。飛馬擺放酒和醴,驅車陳放肉和魚。鼓聲一響舉觴爵,鐘聲齊島,杯中酒盡滴無餘。打開獸網和烏罩,放走幼麟和鳳雛。整飭隊伍大閱兵,威靈震撼絕遠區。祝願陛下長歡樂,皇業永不衰,世世握天符。

作者簡介

曹植(192年-232年12月27日),字子建,沛國譙(今安徽省亳州市)人,出生於東陽武,是曹操與武宣卞皇后所生第三子,生前曾為陳王,去世後諡號“思”,因此又稱陳思王。

曹植是三國時期曹魏著名文學家,建安文學的代表人物。其代表作有《洛神賦》、《白馬篇》《七哀詩》等。後人因其文學上的造詣而將他與曹操、曹丕合稱為“三曹”。

其詩以筆力雄健和詞采畫眉見長,留有集三十卷,已佚,今存《曹子建集》為宋人所編。曹植的散文同樣也具有“情兼雅怨,體被文質”的特色,加上其品種的豐富多樣,使他在這方面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南朝宋文學家謝靈運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斗”的評價。《詩品》的作者鍾嶸亦贊曹植“骨氣奇高,詞彩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粲溢今古,卓爾不群。”王士禎嘗論漢魏以來二千年間詩家堪稱“仙才”者,曹植、李白、蘇軾三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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