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天下

如是天下

《如是天下》是作者君莫思歸寫的小說,主角:鳳如是,夜引幽配角:鳳如非,月修容,星琉璃,墨天紓,花櫻等。

基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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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節選

華之引幽 翟月國乃當今天下第一富國,這翟月國之邡城更為箇中翹楚,臨海而建,北接王都月城,西臨軍事重鎮卞城,尤其在月王精心的治理下,可謂繁華之極,來往各國的商人都會來此作買賣,所以想找什麼稀世珍寶、打聽各種訊息來此必不會錯,也由此奠定了今日邡城經濟重鎮的地位。 若說這邡城內最有名的是什麼,那當推采味軒了。這采味軒築於東海之邊,高四樓,可遠觀朝升夕落,海鷗翩飛,蝶浪滔滔,這景致怎一個美字了得。然這采味軒雖可品美食佳肴,觀天地美景,卻也不是誰想來便可來得的。它每日每層樓只招待十位客人,且不接受預定,倘若是你來得晚了,別說是富戶大家的公子就算王爺將軍來了,定也是敗興而歸。也正因如此,這采味軒的名頭才會越發響亮,一擲千金只為登高一品的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讓人不禁喟嘆,這年頭有錢人真多。 但僅僅因為能觀美景定是不足已讓那些人爭相掏腰包的,那采味軒絕就絕在它的食上,一年365天,它沒有一天的菜色是重複的,且不接受客人點單。這規矩讓人乍一聽覺得霸道非常,哪有酒樓不讓點單的?但是去過采味軒的人無不交口稱讚,那“嘖嘖”的神情仿佛在回味所嘗過的每一道菜的鮮香美味。采味軒的菜都沒有名字,僅以當季的瓜果蔬菜為材料獨創做法,配合鮮肉蝦魚搭配出各種菜點。如果那菜你還想再吃一次,那就得等明年的某個時候了。怪不得這天下傳著如此一說:采味軒、采味軒,采天地之味,創獨世之佳肴。 此時夕陽漸落,火紅的餘霞映滿天際,幾隻海鷗在海天交際之處,逐落點飛,勾畫出一副夕陽無限好的黃昏景致。 采味軒最好的四樓臨海雅座內,坐著一白一綠兩個男女。 “海天琉璃,還是沒有找到嗎?”白衫男子一手斜靠在橫欄上,口中淡問道,眼神卻落在遠處,似在遠眺又似在深思。 “沒有,海神挖了近三麻袋碧海珍珠,卻始終沒找到海天琉璃。”綠衣女子沉聲回道,頭微垂著,眼神直直盯著面前的一雙銀筷,秀眉微蹙,似乎正擔心著該如何承受面前男子的責怪。 “海天琉璃……果真不太好找呢。”白衫男子口中輕喃,眼神益發的深寂。 “都怪屬下無能。”綠衣女子把頭垂得更低了。 忽的,白衫男子微傾過身子,向樓下望去,一怔,嘴角邊隱約浮起一抹淡笑:“貓兒來了,你先下去,繼續尋找。”白衫男子揮了揮手,綠衣女子接命,起身離去,由始至終未曾看面前男子一眼。 等綠衣女子離去不過片刻,一個紫色的身影從樓外翻入,坐在了綠衣女子方才所坐的位置上。 “想不到聞名天下的捉鬼天師夙靈女俠不喜走正門,到是喜歡爬樓呢。”白衣男子手持一壺清酒,往面前的綠紋玉杯內斟滿,口中微嘲道。 夙靈也不惱,雙手交叉疊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傾,臉上露出一個明媚似晚霞的淺笑:“大老遠的我就聞到了你身上一股酸味,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躥了上來,都來不及走樓梯了,可見我是有多么的想念你呢。” 映著遠處的殘陽餘暉這兩人看著就像一幅別致的畫兒。男的俊逸無邊,女的玲瓏剔透,真像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當然你得先忽略他們周身暗涌的氣流。 “在下何德何能,竟能讓姑娘如此惦念。”白衫男子輕語淺笑,遞過手上的玉杯。 “夜引幽夜公子,卜卦問算天下聞名,要不今兒個替您自己算一算?”夙靈笑著伸出手指,輕點上那玉杯,卻並不接過。 原來這白衣男子正是被冠以天下第一神算的夜引幽。 “這天下皆知夜某隻算姻緣不算命,姑娘豈會不知?難道姑娘如此在意夜某的姻緣嗎?”夜引幽口氣悠然,笑得狡黠。 夙靈面色一紅,臉上的燦笑也仿佛僵持住了一樣,但只瞬間,那絕美的笑容卻又綻放了開來,只是出口之語已冰涼如寒:“把紫玉觀音還給我!至此咱們以往的事情一筆勾銷” “不好。”夜引幽雍容一笑,回的果斷。 “你個死算命的……”夙靈氣急。 只聽“噗”的一聲,那交捏在他倆指中的玉杯瞬時化為一縷塵沫,隨風輕逝,而那上好的酒則撒了他倆一手。 “可惜了這九釀酒了。”夜引幽似有點感嘆,從袖中掏出一方白帕,向面前的紫衣女子遞了過去。 夙靈也毫不客氣的接過,擦拭掉手上的酒漬:“聽聞這九釀酒是在玉華山上的百丈冰封下面凍足九九八十一天方可開壇的。莫說這玉華山難上,單就挖開百丈冰封可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她把擦拭好的白帕遞還了回去,夜引幽也絲毫不介意那已經沾上酒漬的白帕,塞回衣袖中 “要不是你以勁力相逼,怎會浪費這么一杯好酒。”夙靈拿過酒壺往自己面前的玉杯內斟滿,舉杯一口仰盡。 頓時滿口乾咧清香,似有冰魄玉泉在唇齒間流淌徘徊:“恩,真是好酒呢。”夙靈一邊誇讚著一邊又斟滿了一杯酒。 “這酒後勁大,你自己掂量著點。”夜引幽就這么淡淡的看著她,似乎一點不在意這千金也難求一杯的稀世珍酒被眼前的女子如此牛飲。 “小氣。”夙靈說著又倒了一杯,那可放半斤酒的鶴頸白瓷酒壺被她喝的差不多也見了底。杯酒入口,將那絲絲瀅香在唇齒間停留片刻,再滑喉入腹“好酒,好酒,這每一杯入口味道竟都不同呢。”夙靈一臉驚喜的說道,雙眼閃出耀眼的光芒。 “喜歡?”夜引幽淡笑問道,世人皆知捉鬼天師夙靈喜酒、愛酒、懂酒,他又怎會不知。 “恩恩,喜歡。”夙靈拿起面前的酒壺想再倒一杯,“那么快就沒了?”只可惜她再怎么倒也只流出了那么幾滴。 夜引幽曲起手指,輕磕桌面,不過片刻,幾個店小二模樣的人便端上一盆盆精緻無比的菜餚,而夙靈的一雙凝眸大眼則一瞬不瞬的盯著小二端上來的那個白瓷酒壺。 待小二退了下去,夙靈迫不及待的拿起酒壺斟上一杯酒,那模樣任是誰也想不到她會是那殺盡天下惡人、惡鬼,賊人聞知膽寒的女俠夙靈,只當是一個貪杯喜酒的嬌憨女子而已。 “別光顧著喝酒,菜酒相間,才不至於傷胃。”夜引幽神情淡漠高雅,只在眉眼間隱著一抹笑意。 夙靈停下倒酒的動作,看了眼他,再看了看面前放著的珍饈美食,拿起銀筷篤了篤,夾起面前的一塊粉醬紅肉送入嘴中。 “這腐乳肉竟是用南瓜做的?”夙靈不敢置信的又夾起一塊送入嘴中,鮮香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濃濃不散。 “這不是南瓜,這是苜蓿肉。”夜引幽微笑道。 “那個苜蓿魚身上的苜蓿肉?”夙靈瞪著那盤看上去很撲通的腐乳肉詫異道。 “正是。”夜引幽回道。 “天吶,這苜蓿魚每年只此七天會出現在東海之畔,每百丈海里只會出現三條,且此魚悍猛無比,嘴上厲齒可割金剛。”夙靈搖了搖頭“要抓到此魚可不簡單,僅是用來做這腐乳肉豈不可惜了點。” “非也,非也,你此時再喝喝看那九釀酒。”夜引幽笑語。 “喔?”夙靈瞥了他一眼,拿起酒杯將酒送入口中,那原本淡笑的神色忽然乍變,她一手捂住嘴雙眼不敢置信的望向夜引幽。 “瓊漿玉液”夜引幽緩緩吐出四個字。 但見夙靈的雙眸中慢慢凝出一股氤氳,她微顫著放下手,口中輕吐四個字:“瓊漿玉液”,說罷她輕嘆一聲,起身而立,一腳跨在旁邊的木欄上。 “要走了?”見她又欲跳樓而去,夜引幽出口問道。 “我本海上來,自當歸海去。今日一壺九釀酒足抵一尊紫玉觀音。”夙靈笑道,“不過這采味軒到是高手環伺呢。”她似在輕喃,但卻字字落入夜引幽的耳中。“算命的,但願咱們後會無期了。”夙靈燦然一笑,足下一點,人已翩然飛出,伴隨著最後一縷殘陽沒入黑暗之中。 望著如漆的夜色,夜引幽口中輕喃:“夙靈,恐怕你的願望又要落空了。”唇邊揚起一抹深笑,堪輿日月爭暉。 傀林有山 繇星國的最北邊有一座傀林山,從山之頂可俯瞰整個繇星國,有時候白雲滾滾遮在山間,此時觀晚霞夕照更是波瀾壯闊。傀林山有名,名卻並不是出自那秀麗的山景,傳說天下第一邪教焱火聖廷最後一任教主修建的地宮就在這傀林山之內,這本也不足為奇,但不知從何傳出,這地宮之內放著一件稀世珍物:冰魄晶玉,傳說這冰魄晶玉乃上古貔貅神獸之右眼珠,吞食之後能生出無窮怪力,鋼筋鐵骨且刀槍不入,配合運功調息更是能增加百倍功力。有傳聞如此,更是引得天下眾武林人士紛至沓來。只是怪就怪在從來只有進來的人,卻還真沒看見出去過的人。時間久之,這傀林山就真成了鬼林山了。 這傀林山遍植槐樹,槐樹性屬最陰,可招魂引鬼。況且這傀林山有很多年沒人進過了,高樹參天,樹影斑駁,頗有幾分鬼氣森森。卻見這密密的林中有一紫衣女子翩然而行,見她神態悠然,彷佛在遊山玩水一般,也不知她是真的膽子大還是根本未聞此山之惡名。 “那么大個山居然連只野雞都沒有。”夙靈口中碎碎念道,她來這山上已經有兩天了,奈何想找的東西沒找到,居然連只肥點的野雞都沒找到。 “不對。”夙靈腳下一頓,秀眉微蹙,緊抿雙唇,用鼻子嗅了起來,片刻之後,大喜:“有人在烤雞呢,恩……還塗了蜂蜜,好香喔。”夙靈雙足一點,向山頭另一邊飛躍而去。 眼前的一堆篝火上正架著一隻烤的金黃的肥雞,琥珀黃的蜂蜜塗抹在雞身上,隨著高溫散發出濃濃的香味,引得人口中生涎。只是看到篝火前,正拿著一壺酒慢飲的人,夙靈腳下不禁一窒,心下微怔,怎么又碰到他了。 “見到在下,讓女俠很是不快么。”他放下手中的酒葫蘆,斜睨了夙靈一眼,黑色的勁衣更襯的他膚白如玉。 夙靈撇了撇嘴,微嘆了口氣走到篝火旁坐下。 “我說夜大天算,你不是又來跟我搶吧。”夙靈撿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掰斷丟入火中。 “上好的碧落醉,要不要嘗一嘗。”夜引幽不急著回答她,從一旁腳下的黑包袱裡面拿出另一個酒葫蘆丟給她。 夙靈也不客氣,用大拇指推掉葫蘆上的蓋子,仰頭喝了起來。就聽“骨碌”“骨碌”幾聲那葫蘆中的三斤白酒被她一飲而盡。見她放下酒葫蘆,一雙秀眉都糾結在了一起,緊抿著雙唇,半響才憋出了兩個字:“真烈。” 夜引幽看著她啞然失笑:“這三斤碧落醉足可喝倒十個大漢,竟被你一下就喝光了。” “好酒就得這么喝呀,那多痛快。一杯倒一杯的喝彆扭死了。”夙靈將酒葫蘆遞還給他。 夜引幽見她雙眼仍舊清澈明淨,雙頰也不見微紅,想來那三斤酒於她而言倒像喝了三斤白開水一般,心下微嘆,這天下間能如此豪邁飲酒且善飲酒的女子恐怕也只有她了。 見夙靈的一雙美眸仍舊死死的盯著他手中的酒葫蘆,夜引幽微詫道:“難道你還沒有喝夠?”天……這女人這么能喝。 “呵呵……夜大俠不會那么小氣的吧。”夙靈跳到他身邊坐下,嘻笑道。她這輩子不愛金銀珠寶、不愛綾羅綢緞、不愛胭脂紅粉卻獨愛喝酒,一碰到好酒就欲罷不能,讓她只能看不能喝更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不行,這壺酒我還有用。”不容分說,夜引幽把那壺酒塞入腳下的包裹內。 “小氣呢。”夙靈努了努嘴,眼神被面前的金黃烤雞吸引了過去,“呀,要焦掉了。”夙靈趕忙將架著烤雞的樹枝拿了下來。湊上前去,嗅了嗅:“好香喔。”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餓了就吃吧。”夜引幽看她一副饞相,淡笑道。 “你真是好人呀。”夙靈笑嘻嘻的看向他,一手撕下一隻雞腿遞到他面前:“第一隻雞腿孝敬你了。” “你吃吧,我不餓。”夜引幽笑著回絕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夙靈愉快的吃了起來,那樣子像是幾天沒有吃過飯一樣。 夜引幽看著她如此吃相到也不覺粗魯,只覺無拘無束的很。他從懷中抽出一支紫玉長笛,湊到唇邊逕自吹了起來。悠揚清脆的笛聲在這寂寥的林中悠悠傳開,彷佛是一隻清喉百靈在婉轉歌唱一般,歌聲跳躍而歡快。待他一曲吹畢,身畔的人也已將那一隻烤雞給消滅光了。 “這山中的野雞配上絕好的蜂蜜那味道真是……堪比人間美味呢。”夙靈誇讚道:“如果能再配點酒就更完美了。”想來她還是盯著他那壺碧落醉呢。 “想也別想。”夜引幽直接回斷她。 “哼,走了。”她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就這么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那個東西還沒找到吧。”夜引幽忽然沒頭沒腦的說道,但這話中含義夙靈卻知道。 “沒有,不過這次我一定會比你先找到的。”夙靈看他正在撥弄著火堆,伸出舌頭對他作了個鬼臉。 想來這些年,夙靈與夜引幽的瓜葛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天下間那么多稀世珍寶,他倆就愣是會看上同一個,這也就算了,竟然連出手的日子也是同一天同一刻,幾乎就是前後腳。而夜引幽就是有本事先夙靈一步得到東西。在夙靈看來與他之間就是一段孽緣。 可惜她剛才的一舉一動都已落入夜引幽的眼中,心下失笑不已,但臉上可不敢表露出來,否則還不知道夙靈會不會當場跟他打一架呢。“呵呵,你恐怕是連入口都沒找到吧。”他手上拿著根枯木撥弄著篝火,淡淡的說道。 夙靈不甘心的點了點頭,這山如此之大,僅憑江湖上一句:樹影橫斜,與日對歌。相交子時,且把門開。就來這滿山頭亂找,確實很難。 “可是我知道入口在哪。”夜引幽笑得淡雅。 “唉?”夙靈詫異道,想不到這男人那么快就找到了。不禁開口問道:“哪裡?” “想我告訴你嗎?”夜引幽不答反問。 “你會那么好心?”夙靈蹲下身子,斜睨了他一眼,口中喃喃道。 “入口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和我一起去。”夜引幽提出條件,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為什麼?”夙靈這次真不明白了,既然知道入口他大可自己去取,除非…… “這焱火聖廷的地宮可有趣的很呢,想帶你進去玩玩唄。”夜引幽笑道,那笑容清澈如明鏡。 “帶我進去玩玩,您老怕是應付不了,想拉我去幫忙的吧。”夙靈傾過身子,貼在他身體一側,微挑著眉,陰森森的說道。 夜引幽轉過頭與她雙眸相對,此時寂寞空林,只有微風送唱,他們兩人就這么互相呆望著,沒有人出聲,只這么靜靜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聞夙靈大叫了一聲,夜引幽著實被她嚇了一跳,撐起身子向後挪了幾步,側過頭避開了她的眼睛。 “呀,算命的,你的眼珠是灰色的呢。”夙靈不死心的湊到他面前,盯著他的雙眸,只差沒捧起他的臉了“好漂亮喔,灰色的呢,像落塵一樣,真美。”她口中輕贊道。 夜引幽側過臉,微惱道:“你一個女孩家,別盯著男人這么看行不行。” “小氣,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夙靈癟著嘴,閃到一邊坐下。 “與我合作,如何?”他隱下胸中的微窘,開口問道。 “好”夙靈一口答應。 “那么爽快?”這次輪到夜引幽狐疑了。 “當然,這前思後慮,當斷不斷可不是我夙靈的性格。”夙靈笑道,其實是心中已有了盤算,看夜引幽的樣子像是成竹在胸,跟著他說不定真能找到呢,就算找到之後拿不到也能進焱火聖廷的地宮看看,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那我們黃昏的時候進去,大概還有一個多時辰。”夜引幽望了望天空說道。 “喔,你說了算,之前能不能讓我喝點酒壯壯膽。”敢情她還是念念不忘那壺碧落醉。 “不行,說了那有用的。” “啊,好沒意思呢。” “要不我吹笛子給你聽?” “好,不過我要點曲子。” “你想聽什麼?” “恩,鳳求凰吧。” “呃?” “不會嗎?這曲子很普通的呢。” “會……” “那吹來聽聽。” 87 情深

作為鳳朝的太子,他身份矜貴,十指更是不沾陽春水,私底下他卻纏著皇室的御用金匠,讓別人教他如何打造一副耳環。

纖白修長的手指由於不時碰觸高溫炙熱的金屬而被燙出了許多個細小的傷口,原本完美的雙手也留下了疤痕。

他花了兩個月,這才作出了合自己心意的一副星月耳釘,他高興的將耳釘小心翼翼藏在懷中,期待著看到她笑顏如花的樣子。

那日宮內長汀湖畔的桃樹開的夭夭芳華,滿樹的粉色嫣紅。他正從崇政殿下學歸來,閒步悠然的走在湖旁,剛走過一棵桃樹,忽然猝不及防間落下了一陣花雨,馨香的花瓣蓋的他滿頭滿臉,脖子驀然一緊,身子不知道何時已經沉沉的掛著了一個人。

“哥哥,我回來了。”掛在他身上的女孩不過十二三歲,卻是笑得一臉人比花嬌。

“如是,你又重了,我快被你勒死了。”他暢然笑道,一手捏上了她的面頰,這張他念了很久的面容。

如是鬆開了手,從他身上下來,倚在他的身旁,巧笑倩兮:“哥哥有沒有想我呀?”

他臉向旁邊一扭,狀似無意的說道:“我那么忙,哪裡有空想你喔。”只是唇邊的深笑如何也遮掩不了。

“啊?”如是不滿的一哼,鬆開了勾著他手臂的手。

他卻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臉上的笑容柔逸如水,在她尚在怔然間的片刻已經在她頰間落下輕輕一吻:“傻丫頭,我不想你,想誰呢?”

如是撫著臉頰,望著他,笑道:“這還差不多。”

“恩,我要送你一樣東西。”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棉絨錦袋,遞給面前一臉驚喜的女子。

“哎呀,難得難得呀。”如是迫不及待的打開袋子,倒出了裡面的東西,攤在手掌上的是一副小巧的耳釘,一隻為半月一隻為亮星。如是將耳釘拿在手裡細細的看著,這才發現了背後的玄機。月亮的耳釘後面用小篆刻著“如非”兩字,而星星的耳釘後面則刻著“如是”兩字。這個字型好熟悉……

如是神色怔了怔,一把抓起他的手,果然……

“哥哥,你幹嘛要做這個?”如是心疼他手掌上淺淡不一的傷口,不明白他何以堂堂太子要做這個事情,他只要吩咐下去不就可以了嗎?只要是他送的,無論是什麼她都會非常喜歡的。

他笑了笑並不答話,拿過她手中的耳釘,拂起她耳旁的長髮,幫她將耳釘戴上。

“我親手做的東西,送你才有意義。”他扳正她的身子,滿意的看著她清容芳華的面孔,再過幾年她該是如何的風華天下呢……

如是……如是……腦子一陣刺痛,他緩緩睜開眼睛,側過首,眼神不禁一顫,那張在夢中都縈繞不去的面容此時正在他的枕旁。

如是一手擱在床上,臉孔半掩在廣袖中,眼睛閉著,似乎正沉沉的睡著。躺在床上的如非不敢輕動,就怕自己一個小小的動作驚擾了在夢中的她。

他靜靜的看著她,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只要能這么看著她,什麼都無所謂了,眼神流連過她的面龐,移到鬢角間,眼中神采由於她耳上的銀亮而閃出熠熠光芒。

這些年來,她似乎從來沒有摘下過這副耳釘,他情不自禁下抬手撫上她的面頰,指下的人微微一動,緩緩睜開了眼眸。

雙眸悄然對上,如是身體一怔,趕忙起身,欲往宮門外走去:“我去傳太醫過來。”

還沒邁開步子,手腕卻已經被他擒住。

“如是……”他聲音黯啞的可怕。

如是雙眉糾結,心中暗痛,他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我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了。”沉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寬慰。

如是身子頓了頓,嘆息轉身,坐到床畔旁,望著他。她只是想替他打下江山而已,想他名垂千古而已,可他為何老是不願成全她?

“哥哥……”所有的疑問不解,最終化為了一聲輕喃。

有些話她不說,有些話他亦不說,深深的藏在心底,等到他日揭開的那一刻,誰又會想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90爭執

90 爭執

從金殿方向有一乘華輦緩緩的過來,想來應該是下朝了吧,如是淺笑著往華輦迎去。想是看到了她,那乘華輦忽然停了下來,穿著朝服戴著金冠的鳳如非走出華輦,快步朝她的方向走來。

“你怎么來了前殿?找我?”如非靠近他,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如是笑意嫣然的瞥了他一眼湊到他身旁輕輕道:“皇兄到是臭美,我就是出著神,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殿了。”

“唉……此話真是傷我心呢。”如非似真似假的喃喃一嘆,臉上仍舊是柔逸如水的淺淺笑容。

如是手掌一翻,緊緊扣住他的五指,忍不住一聲失笑:“最近很忙吧?”聽說最近他老是忙到三更半夜的。

“還好。”如非神色有些不自然的一變,卻被他迅速的掩飾而過。

“別太操勞了,小心身體。”如是關切道,她不想再次看到他病倒。

“恩,我知道。”如非笑道,繼而轉言又問:“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恩?”如是側首看向他,眼中閃著不解道:“什麼日子?”

如非臉色一黯,有些許的失望:“不記得了嗎?”

如是沉眸想了半刻,還是抬頭搖了搖:“不記得了。”

“是嗎……”如非眼神望著遠處,眼中落下一絲遺憾:“不記得就算了,也不是什麼大日子。”

如是則是低著頭,臉上閃過狡黠一笑,她怎么會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若是不知,早在昨天大選結束後,她就趕往前線了,為何卻又逗留一日呢。

是夜,鳳如非獨自在崇政殿披閱奏摺,累疊成小山的奏摺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完似的。批完一封,他放下朱筆,雙手點著太陽穴揉著,片刻之後舒坦了點,他這才又提筆批覆了起來。

“吱嘎”一聲宮門被人輕輕推開。

他頭也不抬,仍舊批覆著奏摺,只是原本服侍在一側的內侍突然也沒了聲音,而如非卻恍然不覺。直到感覺身旁站了一個人的時候,這才頓住手中的筆,向身旁看去。

“如是?這么晚你怎么來了?”如非錯愕的望著面前一臉賊笑的妹妹,看到她臉上不知哪裡沾到的一點白屑,他抬手用指腹擦掉那一點污跡。

此時他才發現侍侯左右的內侍都退了出去。

如非身體一側,一手擱在桌案上支著腦袋,一邊望著她淺笑道:“讓我猜猜看。”

如是聳了聳肩從背後拎上一個紅木食盒,放在他的書案上,打開了蓋子,頓時鮮香四溢。如是捧出食盒中的一碗麵條放到他面前,將銀筷子遞給他,笑意盈盈:“等你猜出來,這都成冷麵了,快趁熱吃吧,看看我手藝是不是退步了。”

如非接過銀筷眼中閃過驚喜,臉上的笑容益發深刻了起來,面前放著的不過一碗普通的四喜素錦面,只是在他眼中卻勝過世上任何珍饈美味,原來她並未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

如非篤了篤筷子,拾面大口吃了起來,麵條勁頭十足,湯口濃醇,澆頭鮮香爽嫩,跟以前一樣她燒的麵條還是那么好吃。

吃的太急,他被一口麵條嗆住,如是看著他迫不及待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手輕拍著他的後背,笑道:“慢點吃,別噎著了。”

一海碗麵條被他片刻幹掉,連一點湯汁都沒有留下,仿佛他沒有吃過晚飯一樣,如是抽出袖間的絲絹替他擦拭掉嘴角的湯漬。隨後將空碗放入食盒內。

“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了呢。”如非身體仰靠入大椅中,滿足的舒了一口氣。

如是轉身,坐到他身旁,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大腿笑道:“都說過每年這個日子給你下麵條吃的,我怎么會忘記。”

如非揉了揉被她拍的生疼的大腿,毫不生氣的笑道:“我一年只能吃你一次親手作得麵條,當然怕你忘記了。”

如是不解的斜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喃喃道:“你要是喜歡吃,我天天下給你吃,吃到你膩煩為止。”她唯一燒的能上檯面的就是這個麵條了,也是當年跟著師父學得,偶然作給他吃後,想不到他居然吃上了癮。

“不,一年一次夠了。”如非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修長,指骨近乎完美,皮膚也是細白剔透少見的晶瑩如玉,只是手掌間不若一般的女子那般細膩而是有著一層細繭,他知道那是她練功磨出來的,他又怎么忍心她再下廚洗手作羹湯呢,一年裡只要能吃到一次她作得麵條,就夠了。

如是無奈的輕搖螓首,望著他一桌子的奏摺,擔憂的說道:“這么多,豈不是又要看一晚了,那般朝臣真有那么多話說嗎?”她心疼他的不眠不休。

如非單手撫上她的面頰掠過她身後的長髮,淺淡一笑,無所謂的說道:“都是些廢話,一張紙里重要的話最多不過一句,我也是挑緊要的看,還真不細細看呢。”

如是這才寬慰的點了點頭,起身,提起食盒說道:“弄好就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就回營,哥哥就不必送我了。”如是襝衽行禮,欲離去。

“如是……”如非忽然出口喚住她。

剛步下玉階的如是止步回首望向他。

“其實……”如非幾次話到嘴邊都生生的咽了下去,最終嘴唇翕合了幾次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凡事小心,一定要記得,傷你身亦是傷我身。”最終只有嚀嚀叮囑這么一句話。

如是瞭然一笑,亦不知道那一笑足可傾國:“我知道,我一定會保重的,即使我痛,我也不能讓哥哥痛的。”轉身離去,跨出宮殿。

如非垂首望著桌案上放著的紅木匣子,方才他還猶豫不決,此時卻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取出盒子下方押著的一封信箋,走到一盞宮燈前,拿起罩在外面的細紗宮盞,將那封信箋點在火焰上,直到火光苒苒而燒,望著那團火,他這才舒了口氣……

91.出嫁

91 出嫁

那一夜,如是獨跪崇政殿內。

那一夜,如非站在晨寰宮外吹了一夜的冷風,多少次他想衝到崇政殿,告訴她,他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是希望……可是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

第二日早朝,他神思恍惚,什麼都聽不進,早早便退了朝。沒有乘坐華輦,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崇政殿外。

崇政殿的宮門虛掩著,陽光從縫隙間照入,拉出一條長長的光影。

他一手扶上門框卻突然不敢推開。

他靜立殿外,她長跪殿內。

最終,他還是推開了宮門,走了進去。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垂首跪著,似乎一夜都沒有移動過身子。

他一步步走向她,每跨出一步心就沉淪一分。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到來,如是抬起頭,清如流水的雙眸看向他,開口喃喃喚道:“哥哥……”

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煎熬折磨,他一步跨上玉階,跪在地上將她擁入懷中,口中絮絮說道:“如是,我不要江山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想……”

“哥哥!”如是猛然從他懷中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這是他的天下,他怎么可以說不要就不要?

下面的話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心中悲涼的想到,有了天下又怎么樣,做了皇帝又怎么樣,他總歸是要失去她的。

“我先送你回宮休息。”他想扶她起來,朝服廣袖卻被她一把緊緊攥住。

“皇兄是答應我了?”如是依舊跪地不起,只希望得到他的允諾。

如非閉著雙眼,只覺此時心中溢滿苦澀,心上彷佛被她狠狠的撕裂了一個口子,睜開雙眼,原本清如星辰的眸子似罩上煙霧朦朧,黯然了許多。

“我答應你。”雖只是四個字卻像是一把海鹽毫不猶豫的撒在了他的傷口上,灼痛噬骨,他知道,他將會永遠失去她,雖然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但他……依舊很痛。

如是心中一寬,這下好了,鎏日算真正歸入鳳朝疆域了,如此星月又有何懼。她攙著他的手臂想要站起來,但是一夜的長跪,腿早就失去了知覺,還沒有站起來,腳便一軟又向著大理石地面摔去。

如非一手從她背後環過,一把打橫抱起了她,走出崇政殿,往後宮而去。

一路的宮人內侍詫異的看著皇上就這么抱著公主,幾乎都傻了眼。

如非無覺周圍驚詫的目光,就這么緊緊的抱著她往凝樺宮而去,周圍何種景色都不能入他眼,包括站在花園內一株牡丹後的甯浣,他的眼中、心中只留得下懷中一人,他只希望凝樺宮永遠也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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