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老虎
-,新世紀周刊, 2005年10月
本刊記者/旺達
她愛老虎1997年，她從Gucci辭職；1998年，她獨自來到非洲，偶遇貓科動物；2000年，“拯救中國虎基金會”正式成立……芙蓉姐姐全莉——一個海外居住多年、懂7國語言、有著MBA學位、被人稱為“銀行家太太”的中國女子，對中國虎有著怎樣的情愫？
10 歲時全莉第一次看《戰爭與和平》，她還不能完
全理解書中的故事，但其中的一句話卻在她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愛就是給予。伴隨著“拯救中國虎基金會”的成立和一系列“拯救中國虎項目”的開展，全莉對“給予”有了更深刻的體會。面對那些投向她的各種目光，她仍堅定自己的信仰：愛就是給予，不求任何回報。
“貓科女人”芙蓉姐姐的青蔥歲月
2005年8月20日，首批運往非洲進行野化訓練的中國虎中的一隻“希望”在那天傍晚死去。“希望”無疑是開創性野化訓練項目的前驅，這個訊息對於全莉和她的“拯救中國虎項目”團隊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過去4年以來，全莉一直在全力推動這項事業，為此她克服重重阻力，在世界各地奔走呼籲，付出了大量心血和超過800萬美元的支出。“希望”死後全莉表示：雖然發生了這樣的悲劇，但我和我的團隊將一如既往地拯救這種神奇的物種，使它們免於滅絕。但我們現在面臨著更大的挑戰，這一出乎意料的死亡事件進一步說明了中國虎的脆弱處境，更加迫切需要採取行動來拯救它們。
成立“保護中國虎基金會”以來，全莉已鮮有時間像從前一樣身著昂貴時裝，穿行在國際時裝之都。自結束在美國沃頓商學院MBA的課程後，1990年全莉進入義大利時裝界，到1997年前往英國與丈夫斯圖爾特會合這段時間，她先後在Fila、BENETTON和Gucci擔任品牌認證官，用7年時間完成了對“美麗”夢想的追逐。
“事實上，生活中的我如果想做什麼，不管多困難都會去做。比如當年為了讀MBA，我借了5萬美元，在畢業後兩年之內就還清了債務。我堅持走入了自己喜歡的時裝界，那時幾乎沒有一個MBA畢業生會選擇時裝界。你可以說，我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早在北京大學讀書的時候，全莉就因穿著“時髦”而被學校點名批評。在許多人眼中，她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畢業後幸運地踏上留學之路的她卻在發愁，如何把自己心愛的小貓“辦”出國。
全莉小時候家裡不讓養貓，每當她抱回一隻，不到半個月，總被父母強迫送人。不能說服父母，倔強的全莉採取了一種獨特的方式以示抗議：每送走一隻貓，她就再領回一隻，周而復始……
事實上，全莉熱愛一切貓科動物，認為它們靈活、舒展、具有速度，最難得是永遠不卑不亢。或許全莉本人並未意識到：貓科動物所具備的特質正是她本人真實性格的寫照。
全莉出生在北京一個軍人家庭，她坦言今天所做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兒時養成的性格所決定的。從小全莉就在家中扮演著父母“家長”的角色——勸解他們的爭執，試著讓他們高興。當其他小孩玩遊戲時，她都在家中“看著”父母。全莉一度因父母不和而感到自卑，由於害怕家裡發生的事被別人知道，她幾乎沒什麼朋友，這讓她從小就養成獨立的習慣，也有了比同齡人更多的讀書時間，因此總能取得好成績。
孤獨且敏感的童年使全莉成為對一切處於劣勢的人和動物都具有同情心的人。有一次，她建議幾個小夥伴輪流看護一隻撿來時已奄奄一息的小鳥，小鳥死後，大家又在全莉的建議下為它舉行了葬禮，還為它唱了國際歌。有人將此事反映到學校，師長們普遍認為此事太不嚴肅，全莉因此做了記憶當中最深刻的一次檢討。
沙漠裡的獵豹
1998年，全莉在非洲旅行途中遇到一隻獵豹的經歷，讓她第一次對野生動物的生存狀況產生了擔憂。
那是一個夏季的黃昏，當全莉的吉普車行駛到沙漠深處時，一隻“大貓”出現在遠處，並以很快的速度接近吉普車。透過車窗全莉看清那是一頭獵豹，當她的眼神與獵豹交錯的那一瞬間，心也被刺痛了，獵豹眼中充滿著對人類的複雜情感：渴望、乞求、憂傷……
這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通常情況下，野生動物與人相遇後，總會選擇相反的方向離開，況且一隻獵豹怎么會出現在沒有邊際的沙漠地帶？回到駐地，全莉馬上報警，這時她心中的疑團才被解開。
“在一些非洲國家，野生動物可以被當成寵物飼養，就在我遇到獵豹之前的一段時間，納米比亞出台新的法律禁止私人飼養野生動物，我遇到的那一隻正是被當地人放歸自然的兩頭獵豹之一，另外的一頭可能已經餓死在沙漠中。”
“當我再次回憶起那頭獵豹的樣子，甚至可以想像它是多么希望遇見自己昔日的主人，又是多么希望得到人類的幫助。我感到心酸，甚至產生一種錯覺認為那是一隻我親手餵養過的小貓，它在荒野中失去了方向，渴望被主人找到……”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全莉一直為那頭獵豹的命運擔憂，她曾試圖去尋找，但再也沒遇見過它。
直到今天，這段心酸的記憶仍不時縈繞在她心頭，偶然的一次對視，全莉讀到了失去野性的野生動物的脆弱與孤獨。
為了挽救那份美麗
“我一直對美很敏感，特別是自然的美。選擇進入和退出服裝界都是因為對美的追求，到最後我發現時裝追求的只不過是時髦，在我眼中，虎是自然界最漂亮的設計成果之一，拯救虎是我對自然美的追求，我不忍心看著這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就這樣消失。”談到老虎，屬虎的全莉總會顯得特別興奮。
以前，全莉所做的只是通過向其他動物保護組織捐款和“認養”的形式，來救助瀕危野生動物。第一次意識到中國虎正處於滅絕的邊緣，緣於她與國家林業局相關人員的一次通話。
當時的全莉想了解自己能不能在拯救西伯利亞虎的項目上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國家林業局的人告訴她，如果她有興趣，可以協助拯救中國虎。中國虎是老虎的鼻祖，也是當今世界上最瀕危的老虎……於是全莉決定為自己所熱愛的野生動物成立慈善組織，為保護中國虎盡一份力量。
自從來到英國之後，全莉一直扮演著一個稱職家庭主婦的角色，但那時斯圖爾特為了不激怒對黃種人懷有偏見的父母，還沒有與全莉舉行婚禮。得知全莉要成立這樣一個組織，斯圖爾特以為他的愛人只是因為看膩了歌劇為自己找到另一種消遣，但他還是給了全莉慷慨的資金支持。
全莉當時對非盈利組織的事情一點經驗也沒有，最開始她雇了一家諮詢公司來處理這些事情，同時雇了一家法律公司來負責籌劃建立這個非盈利機構。但諮詢公司並沒有為這個項目做出些什麼，最後又變成了全莉一個人的工作。她廣泛閱讀關於老虎、貓科動物以及如何保護的書籍，聯繫其他動物保護組織，請求他們關注中國虎及其瀕危的境地，並在全世界尋求幫助和支持。
在經過了一年多的努力之後，2000年10月9日，全莉在位於倫敦的中國使館建立了“拯救中國虎基金會”，隨後將這個組織在美國和香港註冊，接著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非議接踵而來。
全莉的舉動遭到了來自國際其他虎類保護組織的打擊，甚至到了人身攻擊的地步。英國報紙在顯著位置刊登了對這個來自東方女性和她推動的事業進行抨擊的文章——
“用生態旅遊名義所做的無關重要的馬戲，唯一能看到的好處就是一個有錢人覺得她自己做了點什麼事情。野生動物保護的事業應該由野生動物保護的專業人士來做，這個女人應該把她的錢給那些知道如何使用的人……”
而在國際自然保護領域，全莉的拯救行動也受到不少國際專家的指責，他們宣稱中國虎是一定會滅亡的，已經不值得去拯救……
但與此同時，全莉也贏得了相當數量的支持者，其中不乏加里•科勒這樣世界一流的生態研究專家。當然，數量最多的支持者還是那些為基金會無償工作的志願者們。
愛是給予
頂著巨大的壓力，全莉執著地在保護中國虎的道路上艱難行進。去過很多國家，觀察過保護野生動物的方法之後，全莉相信南非在野生動物保護方面是最先進的。在丈夫的支持下，她在南非建立起一個300多平方公里的中國虎野化基地，繼2003年9月南非“老虎谷”迎來了出生在中國動物園的“希望”和“國泰”兩隻中國虎之後，又於同年11月迎來了“虎伍茲”和“麥當娜”。
2001年8月，全莉與結識13年的斯圖爾特結婚。但為了她選擇的新事業，她已無暇待在倫敦家中繼續為丈夫準備豐富的晚餐。儘管如此，她卻贏得了丈夫更多的理解，這位在倫敦工作的美籍金融家，為了妻子的事業甚至放棄了準備提前“退休”的打算。
今年8月在失去中國虎“希望”之後，曾經與之朝夕相伴的“國泰”顯得十分失落，整個“老虎谷”也變得寂寞起來。這些日子以來，全莉在悲痛之餘，時常陷入對兩年前初見“希望”和“國泰”時的回憶當中，她說那是她一生都值得感動的情景。
“2003年10月13日，我專程到野化基地來看小虎，剛剛恢復了體力的‘希望’和‘國泰’對我的到來一反常態。我一到營地，喜歡在白天睡覺的它們立刻精神抖擻地站立起來，然後又在我身邊趴下，而在此之前除了飼養員，它們見到來人總是躲得遠遠的。
我發出響鼻（模仿老虎呼吸發出的聲音）與它們交流，它們似乎懂我的意思，顯得和我特別親近，又主動向前靠近，緊靠著菱形的網孔，將鼻尖和鬍鬚露在網孔外面。我小心地摸了一下‘國泰’的鼻孔，國泰齜牙咧嘴了一番，但沒離開；我又小心地揪了揪它那如鋼針般堅硬的虎鬚，它又齜牙咧嘴了一下，也沒離開；這時我又大膽地摸了一下國泰的爪子，國泰突然吼了一下，並站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我本以為把它得罪了，它一定會離開了，但國泰又在我面前趴下，而且還與我‘噗哧噗嗤’地打起響鼻來。”
這是全莉第一次聽到中國虎打響鼻，她在“希望”和“國泰”炯炯有神的金黃色眼睛的凝視下，與它們進行默默的交流……這讓全莉感到她為老虎所付出的一切全都是值得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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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中國虎國際基金會中文網站：http://chinese.savechinastigers.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