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歷史
公元前440年前後,墨子約29歲時,楚國準備攻打宋國,請著名工匠魯班製造攻城的雲梯等器械。墨子正在家鄉講學,聽到訊息後非常著急;一面安排大弟子禽滑厘帶領三百名精壯弟子,幫助宋國守城;一面親自出馬勸阻楚王。墨子急急忙忙,日夜兼行,鞋破腳爛,毫不在意,十天后到達楚的國都郢(今湖北的宣城)。到郢都後,墨子先找到魯班,說服他停止製造攻宋的武器,魯班引薦墨子見楚王。墨子說:“現在有一個人,丟掉自己的彩飾馬車,卻想偷鄰居的破車子;丟掉自己的華麗衣裳,卻想偷鄰居的粗布衣,這是個什麼人呢?”楚王不假思索地答道“這個人一定有偷竊病吧!”墨子趁機對楚玉說:“楚國方圓五千里,土地富饒,物產豐富,而宋國疆域狹窄,資源貧困。兩相對比,正如彩車與破車、錦繡與破衣。大王攻打宋國,這不正如偷竊癖者一樣?如攻宋,大王一定會喪失道義,並且一定會失敗。” 楚王理屈辭窮,借魯班已造好攻城器械為由,拒絕放棄攻宋的決定。墨子又對楚王說:“魯班製造的攻城器械也不是取勝的法寶。大王如果不信,就讓我與他當面演習一下攻與守的戰陣,看我如何破解它!”楚王答應後,墨子就用腰帶模擬城牆,以木片表示各種器械,同魯班演習各種攻守戰陣。魯班組織了九次進攻,結果九次被墨子擊破。魯班攻城器械用盡,墨子守城器械還有剩餘。魯班認輸後故意說:“我知道怎么贏你,可我不說。”墨子答道:“我如道你如何贏我,我也不說。”楚王莫名其妙,問:“你們說的是什麼?”墨子義正辭嚴他說:“他以為殺了我,宋國就守不住,但是,我早已布置好,我的大弟子禽滑厘能代替我用墨家製造的器械指揮守城,同宋國軍民一起嚴陣以待!即使殺了我,你也無法取勝!”這番話,徹底打消了楚王攻宋的念頭,楚王知道取勝無望,被迫放棄了攻打宋國的計畫。這就是墨翟陳辭,止楚攻宋的典故。
古文原文
止楚攻宋
《墨子·公輸》
公輸盤為楚造雲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於齊,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公輸盤。
公輸盤曰:“夫子何命焉為?”
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者,願藉子殺之。”
公輸盤不說。
子墨子曰:“請獻千金。”
公輸盤曰:“吾義固不殺人!”
子墨子起,再拜,曰:“請說之。吾從北方聞子為梯,將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荊國有餘於地,而不足於民。殺所不足而爭所有餘,不可謂智;宋無罪而攻之,不可謂仁;知而不爭,不可謂忠;爭而不得,不可謂強。義不殺少而殺眾,不可謂知類。”
公輸盤服。
子墨子曰:“然,胡不已乎?”
公輸盤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
子墨子曰:“胡不見我於王?”
公輸盤曰:“諾!”
子墨子見王,曰:“今有人於此,舍其文軒,鄰有敝輿,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短褐,而欲竊之;舍其粱肉,鄰有糠糟,而欲竊之。此為可若人?”王曰:“必為有竊疾矣。”
子墨子曰:“荊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猶文軒之與敝輿也;荊有雲夢,犀兕麋鹿滿之,江、漢之魚鱉黿鼉為天下富,宋所為無雉兔鮒魚者也,此猶粱肉之與糠糟也;荊有長松、文梓、楩、枬、豫章,宋無長木,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臣以三事之攻宋也,為與此同類。臣見大王之必傷義而不得。”
王曰:“善哉!雖然,公輸盤為我為雲梯,必取宋。”
於是見公輸盤。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餘。
公輸盤詘。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
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
楚王向其故。子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釐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雖殺臣,不能絕也。”楚王曰:“善哉!吾請無攻宋矣。”……
故事
墨子是一位偉大的人道主義者,他崇尚和平,反對戰爭,主張兼愛,厭棄攻伐。為了和平的理想,墨子常置生死於度外,善於運用傑出的智慧、不凡的辯才和英勇的膽略去實踐自己的政治主張。
春秋戰國時代,天下大亂,諸侯混戰。墨子目睹戰爭的殘酷無情,公開倡導非攻,反對戰爭,開始了他為實現“國際”和平而奔走呼號的正義征程。墨子認為,當時的王公大人,天下諸侯,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指揮其爪牙侍從,驅動其舟車卒伍,披堅執銳,以攻無罪之國,踐踏他國的莊稼,斬伐他國的樹木,拆毀他國的城池,殺戮他國之百姓,掠走他國之財物,這是“虧人以自利”的不道德行為,是最大的不義不仁之行徑,天下應共起而討伐之。墨子對那些挑起戰亂、仗勢欺人的大國之暴行深為憤慨,同時對遭受蹂躪的小國人民則寄予深切的同情。墨子是“非攻”的倡導者,也是這一思想的實踐者,為了避免戰爭,減少災難,他盡了應有的努力,歷史上,“止楚攻宋”的故事即為著名的例證。
楚國當時是南方的大國、強國,而宋國是中原地區的小國、弱國。楚王為攻打宋國,請公輸般製造了一批雲梯,準備隨時進伐。宋國危在旦夕。墨子聽到這個訊息,非常震驚,一面吩咐禽滑厘帶領300 多人前往宋國支援,一面親自前往楚國,勸說楚王放棄不義之戰。
墨子日夜兼程,走了十天十夜到達了楚國的都城郢,會見了公輸般。公輸般說:“您見我有何吩咐?”墨子說:“北方有個人欺侮了我,想請您殺了他。”公輸般一聽,頓時不悅。墨子說:“我願出高價。”公輸般聽了更為惱火,憤然說:“我奉行義,決不殺人!”
墨子聽了公輸般的話,心中暗自高興,站起來再拜公輸般說:“咱們就討論一下你剛才說的義吧。我聽說你造了雲梯,將用它攻打宋國,宋國有什麼罪呢?楚國有的是土地,只是人口不足。現在要犧牲不足的人口去掠奪有餘的土地,這不能說是明智的。宋國無罪而去攻打它,不能說是仁。知義知仁,而不去諫爭,不能算做忠。諫爭而無結果,不能算做強。不殺一人,卻去殺眾多的百姓,決不能說是聰明。”公輸般認為墨子說得有理。
墨子問:“既然你認為我說的有理,那么為什麼不取消攻打宋國的主張呢?”公輸般說:“不能。我已經對楚王許願了。”墨子說:“為什麼不帶我去見楚王呢?”於是公輸般帶墨子去見楚王。
墨子見了楚王,對楚王說:“現在這裡有一個人,捨棄他漂亮的衣服,鄰居有一件粗布短衣,卻想去偷它,捨去美味佳肴,鄰居有糟糠,卻想去偷它。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楚王說:“這個人一定是得了偷竊病了。”墨子又說:“楚國有地方圓五千里,宋國只有五百里,這相當於彩車與破車之別。楚國有雲夢大澤,各種珍貴稀有動物充滿其中,有長江,漢水,各種魚類應有盡有,可謂富甲天下,宋國連野雞、兔子、狐狸都沒有,這簡直有佳肴和糟糠之別。楚國有松、梓、楠、樟等名貴木材,而宋國連棵像樣的大樹都沒有,這簡直是華麗的絲織品與粗布短衣之別。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攻打宋國,這與患偷竊病的人有何區別呢?大王如果真的去攻打宋國,一定會傷害仁義,卻不能占據宋國。”
楚王說:“你說的有理。但公輸般已為我造好了雲梯,我是非攻打宋不可了!”
墨子於是解下腰帶,圍成一座城的樣子,用小木片代表守城用的器械。公輸般九次設計攻城用的雲梯等器械,墨子九次抵住了他的進攻。公輸般攻城的計策用完了,而墨子守城的計策還綽綽有餘。狡猾的公輸般又心生一計,說:“我知道用什麼辦法對付你了,但我不說。”楚王問什麼原因,墨子說:“他的意思,不過是想殺了我。殺了我,宋國就沒人能防守了,就可以進攻了,但我的學生禽滑厘等300 多人,已手持器械在宋國都城上等待著你們的入侵呢!即使你們殺了我,同樣也不能得逞。”楚王無奈,只好取消了攻打宋國的念頭。
墨子勝利地完成了止楚攻宋的使命。從楚國歸來時,恰巧天下大雨,他想前往宋國的閭門內避避雨,而宋國守門人卻不願接納他。這段止楚攻宋的故事,是墨子兼愛非攻和平思想的典型表現,歷史上已傳為美談。正如梁啓超先生所言,墨子出面援救宋國,純粹是由他的哲學思想使然,並非為了做官或發財。方授楚先生也指出,墨子止楚攻宋,去的時候,從魯國出發,回來的時候經過宋國,且守關的大夫將他拒之門外,可見墨子不是宋國人,他去救宋國實則出於他的哲學大義,乃其救世精神之具體體現。
古籍參考
墨子止楚攻宋,本書不雲在何時。鮑彪《國策注》謂當宋景公時。《閒詁》譏其疏謬。余考攻宋之謀,自公輸之制雲梯。而公輸來楚,在惠王四十四年前,其獻雲梯,則在四十四年東侵得志之後。何者?楚既廣地至泗上,遂北向而窺宋,此自地理言之而可信也。且證之《墨子》書。《公輸篇》云:“公輸般為楚造雲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於齊,(畢云:“《呂氏春秋愛類篇》雲,自魯往,是。”)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公輸般。”則墨子來楚,與公輸初相見,正楚方圖宋之時也。又《魯問篇》:“公輸子謂子墨子曰:吾未得見之時,我欲得宋。自我得見之後,予我宋而不義,我不為。”此公輸與墨子事後之談。公輸既不欲宋,必不復思侵越,此制構強在制雲梯之先也。又“公輸子善其巧,以語子墨子曰:我舟戰有溝強,不知子之義亦有鉤強乎?”此尤公輸制鉤強,早在遇墨子之先,故聞墨子論議而以此為詢也。本此三文,公輸制雲梯圖宋在制鉤強破越之後,又斷然矣。故余定楚謀攻宋在惠王四十五年後也。
又考《公輸篇》:“墨子赴楚,使禽子諸弟子三百人守宋。”禽子即禽滑釐。《備梯篇》:“禽滑釐事墨子,三年而後問守道。”孫氏《墨子傳略》謂:“墨子止楚攻宋,年未及三十,正當壯歲”,則禽子年又當更輕於墨子,而已為諸弟子長。墨子以早歲即學成行尊,致弟子三百人。又師弟子皆年少,預人國事,疑未然也。余定墨子止楚攻宋時,年不過四十,否則亦不能“百舍重繭”,(語見《宋策》。)“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於郢。”(《呂氏春秋》。)禽子年三十左右,循是推其生卒年壽,亦無不合。又魏文侯元年,當楚惠王四十三年,(《考辨》第三七。)時子夏年六十二,曾子年六十,子貢若尚在,年七十五,子思年三十四五以上,略當墨子。墨子與曾西、顓孫、子莫、田無擇相比伍,而或稍前。而已與其前輩子夏、曾子抗顏,為並世大師。禽子年未及三十,為弟子領袖。當時儒墨情勢,約略如是。
又按:余知古《渚宮舊事》卷二:“楚惠王五十年,墨子至郢,獻書惠王,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寡人雖不得天下,樂養賢人。墨子辭,曰:書未用,請遂行矣。將辭王而歸,王使穆賀以老辭。”孫詒讓《墨子閒詁》謂:“余書乃本《墨子貴義篇》,而今《貴義篇》文則已多脫佚。其雲五十年,亦疑本《墨子》舊注。”余謂墨子止楚攻宋,與其獻書惠王,蓋一時事。初本為止楚攻宋而來,楚既聽其說,乃獻書期大用。既不得意,乃遂歸魯。其事至晚不逾惠王五十年,則差可定也。
又按:《楚曾侯鍾》文:“惟王五十有六祀,徙自西陽,楚王能章作曾侯乙宗彝,寘之於西陽,其永時用享。”《積古齋鐘鼎款識》曰:“能通熊。《左傳》楚昭王於魯定公六年遷鄀。《漢志》若屬南郡,《注》云:楚畏吳,自郢徙此,後復還郢。師古曰:《春秋傳》作鄀,其音同。此雲徙自西陽,當即自鄀還郢之時。西陽《漢志》屬江夏郡,去鄀甚近。”林春溥《戰國紀年》據此,定楚還遷郢,在惠王之五十六年。今按:昭王自郢遷鄀,其後並無還郢事,《漢志》誤也。(參讀《考辨》第一二七。)《史記楚世家》:“惠王以四十二年滅蔡,四十四年滅杞,東侵廣地至泗上。”時方大啟疆土,北爭中原,決無南遷還郢之理。《漢志》江夏郡西陽,,王先謙《補註》引《清一統志》:“故城在今黃岡縣東”,則於鄀不能謂近。自鄀還郢,亦不過此。竊疑《曾侯鍾》之西陽,不當以《漢志》西陽為說。《史記楚世家》昭王十二年去郢,北徙都鄀。《正義》引《括地誌》:楚昭王故城在襄州樂鄉縣東北三十三里,在故都城東五里,此故都疑指鄢郢言。《水經沔水注》:沔水過宜城縣東,故城鄢郢之舊都,沔水又經鄀縣故城南,古鄀子之國也。縣北有大城,楚昭王為吳所迫,自紀郢徙都之,即所謂鄢、鄀、盧、羅之地也。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謂鄢,楚之別都,後楚徙郢於鄀,兼稱鄢郢。楚又嘗自鄀徙鄢,逾年而復。竊疑楚自昭王遷鄀,此後又徙鄢,遂稱鄢郢,絕無重返江陵舊郢之事。而鄀亦不得稱鄢郢,高說復誤。宜城有西山,楚先王冢墓所在,此西陽殆即指宜城西山之陽而言。或楚都屢徙,而要不出此鄢、鄀、盧、羅之區,則可斷言也。(參讀《考辨》第一二七)則墨子十日十夜自魯至郢,亦宜城之郢耳,固未深歷江漢奧區,達於江陵之郢也。(《路史》楚文都南郢,即江陵,又謂故郢。昭王避吳遷鄀,今宜城,為北郢,即郢州。惠王遷鄢,在宜城。鄢非久都,故惠王沒,墨翟重繭趨郢。此謂惠王遷鄢是也。而不知墨子至郢,正即鄢郢,非南郢,則《路史》復誤。)又墨子晚年居楚魯陽,《漢志》在南陽郡。《清一統志》故城今魯山縣治。其地在方城之北,河南之中部。然則墨子居魯,其足跡亦未遠離中原,而至江域也。(墨子時越都琅琊,則墨子弟子游越,亦未遠涉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