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歲開始上學,比班裡的同學都小,有幾個同學比我大 3 、 4 歲。上國小時我最怕的就是體育,雖然我上過一段時間的體校,但在體校中我學到是體操,後來因為我手腳都小,怕影響落地的平穩和抓槓的力度,被體校勸退了。在低年級時我除了翻跟頭、劈叉等體育項目可以達標,其他跑步、跳繩等項目都不及格。體育老師也拿我沒辦法,每次都說校長特批,我才可以當時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三好生”。
在班裡最小最容易得到大同學和老師的偏愛,也容易受到同學的欺負。坐在我後面的同學現在已經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了,只記得他姓候,外號叫“小地主”,因為他爺爺以前是地主,所以同學給他起了這個外號。他學習很差,老師讓我幫助他,所以每天都要到他家跟他一起做作業。我很害怕他爺爺,不過他爺爺不常住他家,因為老人是要跟長子住在一起的,他爸爸是老人的小兒子。每次看到他爺爺都是穿著一身黑衣服,褲子肥肥的,他告訴我說這種褲子叫“勉檔褲”(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個字)。抽菸袋鍋子好事是老人惟一的嗜好,他半躺在床上,吧嗒吧嗒的吐著煙霧。
記得有一次上課他用自動鉛筆扎我,放學後被老師課後叫到了辦公室。我急不可待地跑到他家去告狀。推開他家低矮的房門,他爺爺正半靠在床上,他爸爸不在家,我機靈的打了個冷戰,剛想跑已經來來不及了。他爺爺把我叫住,讓我坐在八仙桌旁等他。我老老實實的坐著盼望“小地主”早點兒被老師放回來。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這個該死的小地主還不回來,他爺爺的一袋子的煙都抽完了,他坐起身,走下地,從門後取出一根甘蔗,他找到刀,削好後給了我一小根,讓我先吃,然後在寫作業,他爺爺問我“小地主”在學習的學習好不好,是不是總不聽話……。他爺爺問我會不會背詩,我告訴他我會背好多,還會背宋詞和毛主席詩詞。他顯得很驚訝,我心裡非常得意,於是背了一篇毛主席詩詞“大江東去……”,他靜靜地聽我背完,從裡屋拿出了筆墨紙硯,又從桌子上的水壺中倒了一些水在硯台里,我跪在椅子上幫他磨墨,他站著桌前,鋪開宣紙,把我剛才背的詩,用小楷書寫了一遍。他原來不想我想像中的那么可怕,我高興的問他,我會背的詩您都會寫嗎?他蒼老的臉色也露出了一絲笑容“當然會了”,我又背了好幾首詩和詞,他都一一地寫了出來。
他突然急促地咳嗽起來了,我趕緊扶著他到床邊坐下來。看著他消瘦的身影,為什麼他不象電影中演的“老地主”呀。他讓我去裡屋的柜子里幫他把藥拿出來,我從沒有進過他家的裡屋,裡屋非常昏暗,我在門邊摸索到燈繩,打開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巨大的書櫃,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排排陳舊的書。我不敢去動那些書,在門口的小柜子上找老人的藥。把藥倒出了 2 片,放在老人的手裡,他把藥一下子都倒到了嘴裡,我趕緊去給他倒水,他擺擺手示意我坐下,我沒有坐,站著他身邊,問他:“那些書都是您的嗎?”他點點頭。這時同學和他爸爸一同到家了,我們開始做作業,老人再次靠在床上,開始吧嗒吧嗒地抽菸袋。
因為小地主用鉛筆扎我,我爸媽不讓我去他家了,我再沒看到過老人。大概半年後的一天,他帶著黑箍進了教室,黑箍上別著紅色的布條,我知道他爺爺沒有了。再次去他家是一個月以後放暑假的時候,裡屋門開著,那些書和書櫃都不見了,他告訴我書被他爸爸賣了。他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個印油盒,是藍色的,小小的,底部地有個紅色的印記。他告訴我這是他爺爺上回來他家時想送給我的,但沒有見到我。
回到家,拿著印油盒找鄰居爺爺,爺爺告訴我,那個老人是好人,他家是地主,但老人從小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後來參加了革命,但在四人幫的時候因為出身不好被關押了,還經常被打。那些書是他罩這毛主席選集的書皮才得以保留下來的,可被他兒子輕易地賣了。
後來我搬家了,再也沒有見過“小地主”,但他爺爺送我的印油盒我依然保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