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性
她獨居,養貓,過起了在很多人看來,有些“離經叛道”的自由職業者生活。她沒有固定的生活來源,只愛接觸小眾的圈子,除了央視新聞之外,什麼電視節目都不看,穿衣服喜歡撞色,有時,甚至在連衣裙裡面套著長褲。
抗議
呂頻頂著一個光頭,利落地拿起剃頭推子,拽起同事的一縷頭髮,毫不猶豫地推了過去,伴隨著推子發出的噪聲,同事很快和她一樣,成了“光頭姐”。為了抗議高考招生中男女錄取分數不同的現象,這個“堅定的女權主義者”,想出了女人“剃光頭”這個點子。
執著
她把自己光頭的照片發到微博里,可惜,“傳播的範圍並不大”。她向教育相關部門申請信息公開,得到的答覆是應以“國家利益”為重。這當然不能讓她滿意,呂頻微笑的同時目光堅定,“絕不放棄”。
這個身形消瘦的女人,遠遠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走近了再看她,眉眼之間卻滿是自信。這樣的自信或許來源於大量的閱讀和思考,在她出租屋的客廳里,四面牆有三面都擺著書櫃,裡面排滿了書籍,有世界各國文學,也有《婦女與國際人權法》這樣的工具書。
呂頻所說的“關注”,是指大眾媒體和婦女權益。當呂頻和伊能靜、吳莫愁、吳敏霞等人 一起出現在“2012女性傳媒大獎”的女性榜樣獎的名單中時,她的名字顯得最不起眼.
這個女人卻是整個獲獎名單中,為了提高女性地位,所作所為最激進大膽的一個。 她一邊風風火火地張羅著“占領男廁所”、“光頭行動”、“裸照行動”,一邊應付自己微博里,或是支持或是謾罵的各種言論。面對媒體時,這個女權主義者毫不客氣地表示,“促平等要先戒女權主義恐懼症”。
在呂頻看來,如今這個號稱男女平等的社會,男女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離真正的平等還差得遠。
抗爭
1994年,研究生畢業的呂頻進入了《中國婦女報》工作,一晃就是十年。這十年中,原本“從未思考過婦女權益問題”的她,慢慢看到了一些從未被大眾媒體關注的、屬於弱勢群體的婦女的事情,也接觸到了報社同事發起的婦女權益組織。
“家庭暴力、性別歧視,其實媒體並不是很關心這個問題。”她用慣常的、極快的語速說著。
開始關心這些的呂頻,越來越不願意留在一個在她眼裡有著“迴避問題風氣”的機關單位里,她想要“做一些事兒”,不想被體制中的條條框框限制住。
她給網易或其他一些媒體投稿,以稿費為生。而且,她不寫別的,只寫婦女權益相關的文章。“發的不多,可能是我寫得不好。”她隨意地說。
很長一段時間,作為一個社會人,呂頻的標籤是:婦女權利工作者、獨立媒體人。她挺反感被人貼標籤的事兒,有一回,她被一個單位的門衛攔住了,問她是哪個單位的,呂頻的第一反應是,“哪個單位的都不是,我就是我”。
她寫文章、寫倡議書,參與多個女性權益組織的活動。2008年汶川地震,為了讓政府能夠對災害中可能被忽視的婦女權益提起重視,呂頻起草了一份《關注災區婦女的需求和權利》的倡議書。
在倡議書里,她詳細列出了許多條針對婦女權利的建議,包括救災物資中婦女衛生用品的發放、災區婦女生活問題和隱私問題等等。同時,還要求公開受災婦女的性別比。
“災害中的性別問題總是被忽視。”呂頻一口氣舉了好幾個例子,來證明災害中女性的死亡比例遠遠高於男性。
她把倡議書給了發改委,得到的答覆是“這是婦女的問題”,這讓呂頻很無奈。最後,倡議書被民政部拿去,發了一份簡報,沒有媒體報導。
一些婦女權益組織的網站發了這份倡議書,呂頻特意在文章末尾留了自己的信箱,不久,收到了不少陌生人的郵件,很多人對她說,之前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性別平等的問題沒有被當成一個社會和國家的問題,而是被當成了個人的問題。”在她看來,這是婦女權利保護所面臨的一個嚴重的問題。
家庭暴力問題一直是她關心的重點。2009年,呂頻偶爾在網上看見一個受婚姻冷暴力的婦女的帖子,她專門給那位婦女留言:“我可以給你提供幫助。”
這話不是說說而已,這個熱心的女權主義者,真的聯繫到了那位網上認識的陌生女子,陪著對方去律師事務所諮詢、幫對方請了公益律師打離婚官司,一審、二審,想方設法地幫那位女子爭取應得的權利。
那之後,每年,呂頻都會收到來自對方的問候簡訊。這樣的事情還有不少,呂頻還記得,2011年的9月3日晚上,她為了給女聲網電子報撰稿,半夜還“掛”在網上,碰巧看到了網友“麗娜華的Mom”通過微博連續發出多張受傷照片。
對“家庭暴力”幾個字甚為敏感的呂頻,立刻在這些微博中尋找蛛絲馬跡,很快確定,這個人就是李陽的妻子,她當即撰稿,寫了一篇簡評。
“比所有大眾媒體都早。”這位以撰稿為生的女人自豪地說。
當時,她為女聲網執筆編撰電子報已經有兩年了,這份電子報“挺小眾的”,只在圈子裡用附屬檔案的形式發。
作為《女聲電子報》的主筆人、編輯、發行者,2012年,這個41歲的女人有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社會身份,或者說,有了一個可以被用來稱呼的標籤——婦女傳媒監測網路女聲網的項目負責人。
上任後,她“負責”的頭一個項目,幾個志願者提出的“受傷的新娘”反伴侶暴力行動。
創意來源於土耳其,當時,呂頻和女聲網的同事們看到了在媒體上的一組土耳其“受傷新娘”行動照片,挺受震撼,當即決定,也組織一次這樣的行動。
她們花了400多元錢,在網上買來了三套婚紗,用紅顏料“改造”了一番。情人節那天,3名年輕的志願者穿著“染血”的婚紗,臉上滿是“傷口”,舉著標語走上了北京街頭,目的很簡單,用新娘與受傷兩個意象,製造強烈對比和直觀的視覺衝擊,提升公眾對於家庭暴力這個現實問題的關注。
效果仍然沒有達到呂頻的預期,而且,在她看來最有意思的是,後來她接觸到土耳其的一些人,諮詢對方是否知道之前土耳其的“受傷新娘”創意活動,對方竟也搖頭表示不知。 “看來在各個國家,本國的婦女權利運動,都是個小眾話題,不被大眾媒體關心。”呂頻略顯無奈地說。
這個堅定的女權主義者當然不會就此止步。沒多久,她和志願者們開始張羅起了“占領男廁所”活動,提倡改變男女廁位比例。要不是行動前一天,她不慎被一輛電動車撞傷,這次“占領男廁所”的執行者里,絕對會有她一份。 “我只是很多活動的支持者。”她眨著眼,特意強調。
在女聲網同事眼中,呂頻簡直是一位“創意大師”,總能想出許多觸動大眾神經的活動創意和令人拍案叫絕的行動名稱。
維權
為了徵集簽名支持《家庭暴力反對法》的立法,女聲網組織了一個“萬人簽名敦促反家暴立法裸照行動”。呂頻用上次“受傷新娘”行動用剩下的紅顏料把自己上半身塗得通紅,頭戴一頂大紅色的假髮,拍了一張半身裸照。那頂假髮還是她在策劃“光頭行動”的時候,專門用來號召網上的志願者自發剃頭參與的“獎品”——“參與者送假髮”。後來,她專門把一張帶著那頂紅色假髮的照片設成了自己的微博頭像。
10餘名志願者的半裸照片發在網上,呂頻表示,發之前,她也有點在意別人會怎么看,不過後來她發現,其實人們“根本沒那么在意”。
這次行動比較成功,她們徵集到了一萬兩千餘個簽名。這份簽名被寄給了全國人大法工委。
經過5個月的生長,呂頻的頭髮已經齊耳。不過,男女招生分數線的問題仍舊存在,沒準兒,她還得再剃一次。當然,她也有可能換一種方式抗議,比如“多號召一些學生和家長參與行動”。
這個冬天,頂著毛寸的呂頻,多年來頭一次戴上了帽子,不是因為怕人看到她的光頭,而是發現“頭髮的保暖功能還真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