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摘錄
《卡農》---王雨然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他的名字叫做約翰.帕赫貝爾,他從小家中窮困,在十多歲的時候,父母實在無力撫養他,所以他便開始到處流浪。直到流浪到了英國的一個小村子裡,那晚他餓極了,當走到一個教堂門口的時候,已經沒有力量繼續走下去。長期營養不良讓他在晚上很難看清前面的路。於是他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就這么不知不覺中,漸漸地睡著了。朦朧中仿佛聽到有人在呼喚他,問他的名字,但他感覺唇舌沉重,便又昏睡過去。
第二天,清晨鳥兒啾啾的啼鳴將他叫醒,緩緩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自己正躺在溫暖的床上,屋裡整潔乾淨,一塵不染,桌子上還放著新鮮的麵包和乾酪。他一手拿起麵包,一手抓住乳酪放到嘴邊,我一定是在做夢吧,他心想,但願這夢永遠不要醒來,至少讓我在夢裡吃個飽吧。前半夜在門外的涼風讓他頭痛不已,不過這沒有影響到他天生敏銳的耳朵。那隨著涼涼的晨風飄來的是若有若無的琴聲,天哪,他是多么的飢餓啊,但卻還是艱難地把麵包從嘴邊挪了開來,推開門順著那飄渺的聲音向前走去。早晨的陽光讓他睜不開眼睛,但聲音就是他的嚮導,他能感覺到聲音像波濤一樣在空氣中無形地涌動著,翻騰著,那聲海里的波浪每拍打在身邊的牆壁,濺起聲花片片隨著晨風吹拂在他臉頰上。終於,他走到了那教堂的中廳,呈現在他面前的是宏偉的管風琴,偌大的風管,數不清的黑白琴鍵讓他驚呆了。這些變幻的聲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嗎?
牧師似乎聽到了後面有人來,便放下樂譜,走到男孩面前。
“昨晚睡得還好嗎?”牧師和藹地問。
“睡得很好,先生。”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謝謝你,但夢醒了我就要走了。”
“夢?”牧師笑了“放心吧,孩子,這個夢永遠不會醒來的,直到你漸漸老去。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帕赫貝爾,約翰.帕赫貝爾。”
牧師看到他骨瘦如柴,手中拿著麵包和乳酪,卻絲毫沒有動口的意思。
“約翰,你為什麼不吃飯呢?”
“因為大海在呼喚我”他支支吾吾地說“我聽到了波濤,聽到了洶湧澎湃的激浪”
牧師聽到後驚訝極了,因為在那個年代,只有王孫貴族,神職人員才有機會能夠學習到神聖的音樂。而眼前的這個孩子每天都掙扎在溫飽的邊緣,沒有接受過哪怕任何的音樂訓練,卻能準確地捕捉音符中的光與影,在他平凡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敏感而浪漫的心。
“孩子,那你想親自演奏它嗎?”
“我真的可以嗎?”
“只要你相信,就沒問題的。”牧師和藹的摸了摸他的頭“不過你先要把自己的肚子填飽。”
這么多年了,都沒有人願意摸自己那油膩的頭髮,從這一刻起,他決定跟著這位牧師好好學習音樂,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報答這個願意幫助自己,愛自己的人。牧師看著把麵包夾乾酪拚命往肚子裡塞的約翰,這一刻也決定,要好好栽培這個可能天賦極高的孩子。這也讓他想到自己給那些貴族的孩子上課,他們有著充足的財力學習藝術,卻漫不經心,不以為是,這對藝術的踐踏和污衊讓他傷心極了。而在約翰身上他看到了希望。吃吧,吃吧孩子,你就是我的陽光。
這之後的日子裡,牧師為約翰做了乾淨的衣服,幫他修剪了頭髮。而我們的約翰呢?則在教堂里工作,他每天早晨起得比鳥兒還早,提水,擠奶,生火,做飯,打掃衛生;中午的時候呢,在別人都休息了的時候他便開始向他的老師學習音樂理論知識,下午他照例幫忙做好麵包,乳酪,洗蔬菜。傍晚的時候就迎來了一天裡最讓他興奮的時刻,因為只有到傍晚,教堂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後,約翰才有機會親自坐在他夢寐以求的管風琴前,練習白日那些理論知識,他向牧師借來了大量的曲譜,牧師每天看著他進步飛速,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約翰,我相信,最終會有一天,你將演奏屬於自己的音樂。”
“我自己的音樂?”
“對啊,你現在看的別人的樂譜,彈的是別人的聲音。終會有一天,你會寫出自己的曲譜,我相信,那一天,終將會到來。”
約翰真的不想辜負老師的期望,但每天晚上他蜷縮在被窩裡,心中充滿了一種未知的歉意。對不起,老師,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譜寫我自己的聲音。
“那老師,你為什麼不演奏自己的音樂呢?”他回想起午餐時和牧師的談話
“老師啊。”牧師輕輕地嘆了口氣。“這個世界是平等的,有得必有失。”牧師摸了摸約翰的頭說“你曾經承受了比老師更多的痛苦,在漂泊流浪,所以上帝給了你無盡地天賦。老師幼年的生活富足,但卻也失去了用音符表達自我的機會。”
“所以”牧師站起身“約翰,你就是我的希望。我注定無法讓這個世界記住我的名字,但你,約翰.帕赫貝爾卻一定可以做到。”
約翰.帕赫貝爾嗎?被窩中的他輕輕地在叨念著自己的名字,後人真的會記住它嗎?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牧師給了約翰一個新工作,去城鎮的商鋪採購商品。約翰走在路上,但腦中卻都是不斷變化的音符。漸強,然後轉到E小調,連續不斷地跳音,就在這時一聲呵斥打斷了他的思緒。
“看著點兒路,小子”馬車夫瞥了他一眼邊駕著富麗堂皇的馬車進了宮邸。約翰隔著鐵柵欄望了一眼裡面整齊的花園和華麗的城堡,搖了搖頭,離開了。他明白,這注定不屬於他,這裡面發生的一切,也和自己永遠無關。
一年又一年過去了,曾經那個流浪街頭的小毛孩子,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帥氣的小伙子。約翰每天都在教堂里彈琴,演奏巴赫,亨德爾,那些上帝的聲音。他高興極了,因為牧師已經把自己的工作交給了他,現在的他已經可以每天演奏,不用再等到晚上,而且城鎮裡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約翰.帕赫貝爾。
“約翰啊,恭喜你,你長大了。”牧師對約翰說。
“不,老師,在我心裡我永遠是您的孩子。”
“約翰,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的了,後面的路你要自己去走。現在,我是你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