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北來人二首
•其一
試說東都事 ,添人白髮多。
寢園殘石馬 ,廢殿泣銅駝 。
胡運占難久 ,邊情聽易訛 。
淒涼舊京女 ,妝髻尚宣和 。
•其二
十口同離仳 ,今成獨雁飛 。
飢鋤荒寺菜,貧著陷蕃衣 。
甲第歌鐘沸,沙場探騎稀。
老身閩地死 ,不見翠鑾歸 。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北來人:從金占領區逃歸南宋的人。
東都:北宋的京城汴粱。
寢園:北宋皇帝的陵墓。殘石馬:黃帝陵基前的陳列物都已被摧殘。
廢殿:北宋皇帝住的宮殿也遭到破壞。泣銅駝:西晉索靖預見天下將要大亂,指著洛陽宮殿前陳列的銅製駱駝說:“會見汝在荊棘中耳”已而西晉不久被匈奴劉聰滅亡。
“胡運”句:謂金人的命運算來不會很久。
“邊情”句:邊境上傳來的訊息,多半是謠言。訛(é):錯誤。
舊京:指汴梁。
妝髻(jì):一種髮式。宣和:宋徽宗年號(1119—1125)。
離仳(pǐ):離別。
獨雁飛:因與家人失散,成了失群孤雁。
“貧著”句:因為窮,無法制新衣,所以還穿著淪陷區金人款式的衣服。
老身:北來人自指。閩:福建的簡稱。
翠鑾(luán):皇帝的車駕。
1.北來人:從金占領區逃歸南宋的人。
2.東都:北宋的京城汴粱。
3.寢園:北宋皇帝的陵墓。殘石馬:黃帝陵基前的陳列物都已被摧殘。
4.廢殿:北宋皇帝住的宮殿也遭到破壞。泣銅駝:西晉索靖預見天下將要大亂,指著洛陽宮殿前陳列的銅製駱駝說:“會見汝在荊棘中耳”已而西晉不久被匈奴劉聰滅亡。
5.“胡運”句:謂金人的命運算來不會很久。
6.“邊情”句:邊境上傳來的訊息,多半是謠言。訛(é):錯誤。
7.舊京:指汴梁。
8.妝髻(jì):一種髮式。宣和:宋徽宗年號(1119—1125)。
9.離仳(pǐ):離別。
10.獨雁飛:因與家人失散,成了失群孤雁。
11.“貧著”句:因為窮,無法制新衣,所以還穿著淪陷區金人款式的衣服。
12.老身:北來人自指。閩:福建的簡稱。
13.翠鑾(luán):皇帝的車駕。
白話譯文
•其一
聊起了汴京舊事,使人頭上的白髮增多。
皇帝陵寢前的石馬殘敗,荒廢的宮殿外銅駝泣下如河。
推算胡人的氣運難以長久,邊地傳來的情報大多錯訛。
我這箇舊時京城的女子無比淒涼,仍保留著宣和年間的梳妝衣著。
•其二
十口之家一起分散離開,如今只剩我如孤雁南飛。
在荒廢的寺廟裡種菜充飢,生活貧苦還穿著當年淪陷時的舊衣。
豪華的府第里歌聲鐘聲騰沸,戰場上很少有探騎來回。
我就這樣老死在福建,見不到皇上的車駕回歸。
創作背景
南宋後期,政治更加黑暗,統治者以“歲幣”換苟安,忘記了論陷多年的大好河山。詩人於是寫下這組詩以抒悲憤。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這是一個從北方、從金人統治下南逃的人,懷著沉痛的心情,訴說故都及其附近荒涼景況和自己的悲慘經歷。詩歌通篇都是這位“北來人”說的話,詩人沒有出面鋪敘事件、描繪場景,也沒有穿插任何評判的語言,而詩人的思想感情完全可從北來人的敘述中體會出來。這樣的敘事詩,顯然是從杜甫“三吏”、“三別”一類的詩化出。這兩首五律,記錄了一個從金人統治的北方南逃的人的血淚控訴。
第一首描述北宋都城汴梁被占後的狀況。開頭“試說”二字含義深婉,隱約透露主人公不願說、不忍說的悲抑心境。從而表明他的訴說是應別人的要求,不得已而為之的。這樣,一箭雙鵰,寫說者也就寫了聽者。聽者身居東南,心裡卻老是惦記著北方的骨肉同胞,急欲知道他們的近況;對於故都汴梁,更是魂牽夢縈,一往情深。面對這樣的問訊者,“北來人”訴說著,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以致白髮頻添,憂傷至極。接著正面寫東都,交代憂傷的原因。宮殿、銅駝,是都城內的景物,石馬是北宋諸帝陵園中的景物。然而,陵園內的石馬已殘破不堪,長眠於此的北宋諸帝死後還要蒙受亡國之恥。官門外的銅駝傾倒在荒煙蔓草之中,回憶昔日的繁華景象,亡國之痛和身世之悲一齊湧上心頭,不禁泣下如雨。詩人選用這些最富特徵的事物,塗以想像的濃烈色彩,對人於金人之手的都城面貌進行了藝術概括,用筆簡潔而境界全出。“寢園殘石馬,廢殿泣銅駝”,上句一個“殘”字顯示了陵園的悲慘變化;下句一個“泣”字則寄託了京都居民的哀痛,彼此映照,情景相生,感慨萬千,低回不已。故都雖已殘破不堪,而遺民的復國信念卻始終沒有動搖過,以致把邊境傳來的於南宋不利的訊息,當作謠言,不願聽信。那些舊日京師的婦女,如今雖已素髮飄蕭,境況淒涼,但衣著妝束仍是當年模樣。故國之思,終未消歇。
第二首由“北來人”介紹自己南逃的際遇和感觸。一家十口同時離開北方,為的是過上安穩日子。不料頻罹禍患,親人相繼喪生,如今獨自一人,伶仃孤苦,猶如失群的孤雁,竟至無處棲身,被迫寄宿荒涼的寺院,吃的是自家種的蔬菜,穿的還是從中原帶來的金人服裝。個人的遭遇已然不堪忍受,國家的境況更加令人沮喪。南來以後看不到臥薪嘗膽、秣馬厲兵的圖強之舉,那些深院大宅里的當權者,整日歌舞宴樂,不問邊情,不憂國事,長此以往,恐怕連偏安的局勢也難維持,收復失地更是遙遙無期。“老身閩地死,不見翠鑾歸!”結語哀痛絕望。
此詩在表達上有三個特點,其一是詩人不轉述中間環節,讓主人公直接面對讀者說話,這樣,讀者便會感到詩中所陳都是訴說者的親身所歷,語語發自肺腑。其二是運用對比的手法,以中原遺民思念故國與南宋小朝廷權貴歌舞昇平相對比,褒貶之意不言而喻。其三是以敘事代替抒情。詩中也有直接抒情的語言,如開頭的“試說東都事,添人白髮多”和結尾的“老身閩地死,不見翠鑾歸”等,但縱觀全篇,敘事是其基本手段,從東都說到南國,依次點染,脈絡分明,其中提到的人和事都具有某種典型性,融匯成一體,寄託著詩人憂國憂民的深長情意。總之,這兩首詩注重寫實,卻不失之板滯,原因在於以情疏導,質樸之外,更見自然流動,頗能體現詩人自己的風格。
名家點評
現代文學研究家錢鍾書《宋詩選注》:“貧著陷蕃衣”句,“意思說逃回南宋,可是還穿著金國的衣服,跟第一首“淒涼”二句對照”。“沙場探騎稀”句,“跟第一首“邊情”句對照,意思說南宋不派人好好去打探訊息,只聽信些謠言。
現代教育家程千帆《古詩今選》:這篇詩(指其一)是聽了北方來人談及北宋舊都汴梁情況後所發抒的感憤。二四兩聯側重敘事,一三兩聯偏於述懷,而交錯寫出,便不呆板。末句與陸游的“涼州女兒滿高樓,梳頭已學京都樣”事同情異,哀樂全殊。
作者簡介
劉克莊(1187—1269),字潛夫,號後村居士。莆田(今屬福建)人。以蔭入仕,淳祐六年(1246)賜同進士出身。官至龍圖閣直學士。早年曾寫《落梅》詩,被諫官指為訕謗,因而貶官。江湖派重要詩人,又是辛派詞人中成就最高的。詞學辛棄疾,多以國家大事為題材,詞風豪放,慷慨激越,有時略顯粗率和議論較多。著有《後村先生大全集》,詞集名《後村長短句》《後村別調》。存詞264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