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優旃者，秦倡侏儒也。善為笑言，然合於大道。秦始皇時，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優旃見而哀之，謂之曰：“汝欲休乎？” 陛楯者皆曰：“幸甚。”優旃曰：“我即呼汝，汝急應曰諾。”具有頃殿上上壽呼萬歲。優旃臨檻，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諾。”優旃曰：“汝雖長，何益，幸雨立。我雖短也，幸休居。”於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
始皇嘗議欲大苑囿，東至函谷關，西至雍、陳倉。優旃曰：“善。多縱禽獸於其中，寇從東方來，令麋鹿觸之足矣。”始皇以故輒止。
二世立，又欲漆其城，優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於百姓愁費，然佳哉！漆城蕩蕩，寇來不能上。即欲就之，易為漆耳，顧難為癊室。”於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居無何，二世殺死，優旃歸漢，數年而卒。
譯文：
秦朝時，有個伶人叫優旃①，他個子長得矮小，說話非常滑稽，卻又常常包含著耐人尋味的道理。
有一天，天氣陰晦，細雨綿綿。秦始皇坐在大殿上，與眾大臣悠然地喝酒。而直挺挺排列在殿下台階外的衛士們，無遮無攔，被淋得渾身濕漉漉的，一個個冷得瑟瑟發抖。按照規定，沒有皇帝的命令，衛士是不準移動位置的。
優旃很是可憐衛士們，暗地裡問道：“你們想要休息嗎？”衛士們都說：“那太好了，只是怎么辦得到？”優旃便交代他們：“好吧，等一會兒，我如果呼叫你們，你們一定要齊聲應答。”
過了一會兒，殿上群臣為秦皇祝酒，高呼萬歲，優旃便走近欄桿，朝著下面大聲叫喊道：“衛士們！”
“在！”眾衛士一齊應答。
“你們雖然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的，可又有什麼用處呢？不過多淋雨罷了。”優旃說，“我雖然長得矮小，卻是在殿上歇息。”
秦始皇聽了，就命令衛士們：減半值班，輪流休息。
秦始皇統一天下之後，便想大規模地擴建皇家的苑囿，東起函谷關，西到陳倉縣②，在這大片土地上放養飛禽走獸。這么一來，不知有多少老百姓要無家可歸，流離失所了。
這一天，朝中正在商議這回事，優旃一聽，就對秦始皇說：“好哇！真是好主意！大王，還可以再在裡邊多放養一些麋鹿，這樣一則方便大王打獵，二則，若是有敵寇來侵犯，我們就可以讓麋鹿用長角去牴觸他們，看他們怕不怕！”優旃一邊說著，一邊還低頭彎腰，兩手作出長角的模樣，摹擬起麋鹿頂觸的動作來。
秦始皇看了，不禁笑了起來，這件事也就作罷。
秦始皇死後，二世胡亥繼位。一天，胡亥忽發奇想，提出要把京城鹹陽的城牆全部油漆一新。
優旃說：“妙極了!皇上即使沒有說，我也要請你這么做。油漆城牆，雖然會耗費百姓的勞力，國家的錢財，可這實在是大好事呀！城牆上了油漆，油亮光滑，如果盜賊來了，就休想爬上來了！”稍停，他又作沉思的樣子，說，“不過，城牆油漆了可不能曝曬，就還得建一間那么大的房屋來遮蓋城牆，讓它陰乾，這個，要辦到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秦二世一笑而過，因其緣故而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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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優旃(zhān 瞻)：《史記·滑稽列傳》：“優旃者，秦倡侏儒也。善為言笑，然合於大道。”“二世殺死，優旃歸漢，數年而卒。”
②陳倉縣：古縣名，秦置。治所在今陝西寶雞市東。
解釋：
苑囿：養禽獸供帝王打獵的園林。
愁費：愁，憂愁；費，花費。
蕩蕩：漂亮而光滑。
即欲就之：馬上就可以動手。
難為蔭室：難於找到那么大的房子讓城牆漆後蔭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