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簡介
余闕(1303~1358),字廷心,一字天心,生於廬州。先世為唐兀人,世居河西武威(今甘肅武威)。其父沙喇藏卜為官廬州,余闕遂稱合肥人。生於元成宗大德七年(1303年)正月十一日,行四,少年喪父,家甚貧,十三歲方開始讀書。元惠宗元統元年(1333年),余闕以河南行省鄉試第二名之身份,中該科右榜會試第二名,殿試亦中第二名,賜進士及第,也是科舉史上合肥可考的第三名文榜眼。曾為遼、金、宋三史修撰,累官至監察御史。善治軍,與兵士同甘共苦,有古良吏風。
余闕當年奪取榜眼的文章後輯入《青陽集》,取名《元統癸酉廷對策》。擇句如下:“若夫祖宗所以得天下之本,則陛下之所當知也。臣嘗妄論之,我國家之得天下,與三代同。自太祖皇帝起朔漠而膺帝圖,世祖皇帝揮天戈以一海內,不恃強大而其仁義之師自足以服暴亂,不用智力而其寬大之徳自足以結人心。至於渡江臨卾,與建元之詔觀之,則我國家得天下之本,一仁而已矣。”
至正十二年(1352年),紅巾軍起,天下震動,朝廷任命余闕代理淮西宣慰副使、都元帥府僉事,分兵鎮守安慶。當時,天完紅巾軍徐壽輝正率部圍攻安慶,城周盡樹寨柵。余闕從小路入城後,即開倉賑濟饑民,親自率兵迎戰,大破之,拔雙港寨。
至正十六年,同趙普勝部連戰三日,敗之。未幾又至,雙方相峙二十餘日,使其無功自遁。這一年,余闕組織軍民重修城防,將城牆加高至二丈六尺,並開挖三條長壕,引江水環城:一自樅陽門橋引,達集賢門,匯於段塘;一自同安橋引,達清水閘,由板井轉太平寺,繞正觀門、南門而東,與樅陽門壕合;一自便民橋引,從清水澗轉外壕,北注段塘(今名大湖,在安慶,屬菱湖風景區)。
至正十七年秋,拜淮南行省左丞,賜二品服。冬十月,小孤山失守,安慶危急。
至正十八年正月,陳友諒大集諸部,樹柵塔、飛樓晝夜環攻安慶城。丙午日黎明,陳友諒、趙普勝、祝宗分別主攻西、東、南門,西門尤急,余闕徒步提戈,率軍往救,戰於清水塘,身負重創十餘處。紅巾軍從城外蜂擁而入,突然城中火起,他見大勢已去,遂自刎,沉於清水塘中。陳友諒感其義,派兵覓得其屍,殮葬於正觀門外。元廷贈官河南平章,追封豳國公,謚忠宣。
其妻蔣氏、妾耶律氏、女安安,聞余闕死,皆投井自盡。後人將該井名“風節井”,並建“一家仁亭”於井旁。據桐城洪濤山(今卅鋪)、合肥小南門外二里橋等地所存《余氏宗譜》記,余闕為余氏支脈二世祖,今安徽桐城、樅陽、潛山、肥東、壽縣、南陵、六安、鳳台等縣及河北、河南、陝西、山西、江蘇等地均有其後裔。
余闕留意經術,五經皆有傳注,文章氣魄深厚,篆隸亦古雅。著有《青陽集》傳於世。
史書記載
•《新元史·余闕傳》
《新元史·卷二百十八·列傳第一百十四·余闕傳》
余闕,字廷心,一字天心,唐兀氏,世居河西。父沙剌藏卜,官廬州,遂為廬州合肥人。母尹氏,夢異人至,而生闕。少孤,授徒養母。與吳澄弟子張恆游,學日進。
元統元年進士及第,授同知泗州事。為政嚴明,豪猾懾服。州無麥,民不敢上聞,闕請於中書,著為令,凡無麥者得減賦代還。民大悅,醵金為謝,闕不受。俄召為應奉翰林文字。轉刑部主事,與上官議事不合,闕上書宰相言狀,又不報,乃棄官歸。
未幾,召修遼、金、宋三史,復入翰林為修撰。拜臨察御史,疏言:“守令為親民之吏,欲天下治,責守令宜用殿最法。”時論韙之。延議遣使者巡察諸路,闕 言:“使者無狀,所至供帳飲食,如奉至尊,不能宣上憫恤元元之意,宜亟罷之。”不聽。改禮部員外郎,闕議復古禮樂,援據精核,朝廷不能用。安西郭氏女受聘,夫卒,郭為行服不嫁,有司請旌其門,闕以過於中庸,非制禮所尚,不予旌。
出為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廣西山路峻險,民輸官粟費恆倍,闕命輸布帛代粟,民便之。瑤蠻叛,右丞沙班討之,逗撓無行意。闕面責之,沙班辭以糧芻不給,闕下令趣三日具辦,沙班遂行。湖南章宣慰以婆律香饋闕,闕疑其重,不受,篋內果置黃金。章嘆曰:“余饋達官,無辭者。潔如冰壺,獨余公一人耳。”
復召入為集賢經歷,遷翰林待制。出僉浙東廉訪司事,貪吏聞闕至,多解印綬自免。衢州長官燕只吉台賊殺無辜,闕鞫治之,獄上,行台御史與有連,反摭事劾闕。闕復棄官歸,鏇丁母憂。
十二年,江淮盜起,行省平章政事脫忽兒不花承制起闕,權淮西宣慰副使、僉都元帥府事,分兵守安慶。闕對使者曰:“為臣死忠,正在今日,闕曷敢辭。”時城外皆賊柵,闕從間道入,與將吏議屯田戰守事。闕自將攻雙港柵,賊殊死斗,兵稍卻,闕召敗兵誓之曰:“死則俱死,爾何生?”為乃一鼓而進,拔之,諸柵皆次第降。闕以鄉兵捍外,護民耕作,屬縣潛山八社土沃,墾為兵屯。賊至,輒與戰,戰必勝,所用者鄉兵數千而已。
十四年,大飢,闕捐俸二百石,為粥以食餓者,又請於中書,得鈔三萬錠賑之,全活甚眾。
十五年夏,霖雨,城下水涌,有物聲吼如雷,闕祀以少牢,水頓平。秋,大獲,得糧三萬斛。闕度兵食足,乃浚隍、增陴,陴外築大防塹三重,引江水注之,環城植木柵,城上起望樓,表里完固。是時,淮東、西皆陷,闕獨守安慶,左提右挈,屹為江淮保障。賊偽作尺牘,與城中諸大姓,約為內應。闕曰:“吾民安有是?”悉焚之。賊復令闕故人甘言說降,闕牽出,以鐵錐擊其齒頰,斬於東門外。論功,累擢同知副元帥、都元帥,賜上尊及黃金束帶。
江西官軍掠州縣,殺嬰兒貫槊上為戲,獨不敢入安慶界。廣西苗軍元帥阿思蘭抵廬州,遣使者至,腰刀直入,脅闕供億。闕叱左右縛付獄,抗疏言:“苗蠻素不被王化,其人與禽獸等,不宜使入中國。”詔阿思蘭還軍。轉淮南行省參知政事,尋改左丞,賜二品服。闕益自奮,誓以死報國。立旌忠祠,集將士祠下,謂之曰:“男子生為韋孝寬,死為張巡,不可為不義屈。”聞者壯之。
十六年,池州賊趙普勝來攻,連戰卻之。未幾又至,懷寧縣達魯花赤百家奴戰死。
十七年,普勝挾青軍,兩道來攻,相拒月余,圍始解。安慶倚小孤山為禁止,闕使義軍元帥胡伯顏守之。十月,陳友諒自上游直抵小孤山,伯顏力戰四晝夜,敗還安慶。友諒追至山口鎮,遂薄城下。闕遣兵扼於觀音橋。已而饒州賊攻西門。友諒兵攻東門,已登闉,闕簡死士擊之,賊復敗走。友諒恚甚,乃並軍攻東、西門,闕部分諸將,晝夜捍之。十一月,普勝攻南門,友諒自攻西門,戰不利。闕駐於城東練樹灣,據濠為陣,賊渡濠,闕手刃數人,一賊登岸,闕復刺殺之。友諒望見嘆曰: “儒者之勇如此,使天下皆余公,何患城守之不固哉。”遂退。十二月,普勝復攻東門,闕矢貫左目,昏瞀不知人事,將士衛闕還。闕蘇而駭愕,謂左右曰:“吾死得其地,瞑目無憾,汝奚以吾歸?”於是,復衛闕出。
十八年春正月,普勝軍東門,友諒軍西門,饒州賊軍南門,群賊蚊附,戰艦蔽江而下。友諒攻西門急,闕自當之,分遣部將督三門之兵。闕身先士卒,斬馘無算, 而闕亦身被十餘創。俄城中火起,闕知城已陷,乃引刀自刎,墜濠西清水塘而死,年五十六。妻蔣氏、妾耶律氏、女安安,皆赴井死。子德臣,年十八,通經史大義,亦溺水死。甥福童戰死。侄婿李宗可,蘄州人,為義兵元帥,手刃妻子自刎死。吏民登城樓,自去其梯曰:“寧俱死此,誓不從賊。”乃縱火自焚。其知名者, 萬戶紀守仁、陳彬、金承宗,都事帖木兒不花,萬戶府經歷段桂芳,千戶火失不花、新李、盧廷玉、葛延齡、丘卺、許元琰,奏差兀都蠻,百戶黃寅孫,推官黃禿倫歹,經歷楊恆,知事余中,懷寧尹陳巨濟,凡十八人。
闕號令嚴明,與下同甘苦。嘗病不視事,將士皆籲天乞以身代,闕聞之,強衣冠而出。臨敵,矢石雨下,左右以盾蔽,闕卻之曰:“汝輩亦有命,何蔽我!”故人人為之效死。稍暇,即注《周易》,率諸生會講郡學,立將士門外聽之,俾知尊君親上之義,有古儒將風。贈攄誠守正清忠諒節功臣、榮祿大夫、淮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上柱國,追封豳國公,謚忠宣。
闕留意經學,五經皆有撰述,尤工詩文。門人輯為《青陽山房集》五卷。初金溪危素以文學征,或問於虞集,集曰:“素事業匪所敢知,必求其人,其餘闕乎?” 或問:“何以知闕?”集曰:“吾於闕文字見之。”後竟如其言。闕既死,陳友諒義之,以金贖其屍,具棺斂葬於安慶西門外。明太祖復為闕立廟於忠節坊,命有司致祭焉。
史臣曰:“以董摶霄之智勇,而使受節制於紐的該、卜蘭奚等,往來奔命,死於盜賊,悲夫!余闕兼資文武,守孤城以抗方張之寇。闕嘗曰‘男子當生為韋孝寬,死為張巡’。嗚乎!闕固巡之亞匹也,豈孝寬所敢望哉!”
•《余忠宣公死節記》
《余忠宣公死節記》
作者:元·賈良【按:本文以《康熙安慶府志·卷二十六·碑記》為底本,部分文字據《党項與西夏資料彙編》引《余忠宣青陽山房集·忠節附錄》校改。賈良,一作賈伯良,元代宿松人,曾任六門縣教諭。與余闕同時,余闕曾請他作自己孩子的老師。余闕殉節後,賈良為文紀其事。觀篇末所署,太原蓋賈良祖籍地。】
有元設科取士,中外文武著功社稷之臣,歷歷可紀。至正辛卯,兵起淮潁,城邑盡廢,江漢之間能扞御大郡,全盡名節者,守舒帥余公廷心一人而已。
公家世河西,自擢高科登要職,以浙東僉憲來鎮舒郡。始至舒時,國門之外數十里之地皆盜柵也。公身率壯士累戰而勝,盜遂退。乃為攘剔傍近之地,令民耕之。大築城壘,修矛戟,募士以圖克復。
癸巳秋,國朝命太師右丞相脫脫討征江漢,使至舒,公即奉命率兵出境。戰潰群寇,遂平樅陽盜柵。維時湖廣陳友諒據上流,雙刀趙據池陽。公常具戰艦數百艘,借糴江西,往來皆為二寇邀遮。然與戰無不克捷,或誘至城下,而設奇,俘獲尤多,盜為股慄慨嘆。
舒屬六邑,皆為盜所據。民有逃亡至郡者,乏絕糧餉。公捐祿米二百石以賑恤,民乃安。凡盜至,民亦為力戰。
時予自閩海還舒,謁公於館下。公延門塾,俾教授子弟。翌日侍公於城之南樓,語及國家,顧謂予曰:“余荷國恩,以進士及第,歷省居館閣,每愧無報。今國家多難,授予以兵戎重寄,豈余所堪?然古人有言,‘為子死孝,為臣死忠’,萬一不幸,吾知盡吾忠而已。”
丁酉冬十月,上流陳寇至郡城,圍及兩月。公累出奇兵以戰,陳寇死者甚眾。其屬邑逃難之民悉思效義以報,且戰且守,盜兵遂弱,城柵益堅。盜思不能獨勝,乃會趙雙刀水寇,上下交攻,戰艦萬艘,鼙鼓震動,炮石鏗鍧。公勵將士,民亦無懼色。
十一月,趙寇急攻城南門,陳寇攻城東門,戰數十合,士氣頗怠。公駐甲於城東之練樹灣。有二寇挑戈度濠來戰,公持刃躬自殺之,俱墜死於濠池。一賊又登岸,公復奮兵急殺之。陳寇望而嘆曰:“詩書之帥,有如是乎?使天下皆余公也,何患城守之不固哉!”有頃,諸將復集,皆愧。私相謂曰:“元帥躬自奮勇,吾生何為?”皆踴躍思戰。陳寇見兵勢復盛,遂皆退。
十二月,趙寇復攻城東。公誓將曰:“今城守孤危,汝等當為國宣力,有功當以吾爵授汝,不然則戮以殉。”將士受命,亦皆以死自效。血戰至暮,兵稍不利,公被矢傷其左目,神思昏惑,將士遂衛公還,暨至閫內,甦而驚愕,謂左右曰:“全忠報國,吾分內事,使我死得其地,吾瞑目無憾。汝奚以我!”於是將士復衛公出。
戊戌春正月,盜整兵大合。舳艫延亘,旗幟燄燄。公率將士及城之居民戰於城西門。力敵至午,城遂陷。公北面仰天嘆曰:“吾守孤城七年,今兵疲力竭,不能滅寇,雪恥恨,願以死報國。”乃拔劍自刎,墮濠西清水灣而死。陳氏以金購求得之,具棺槨衣衾,葬於城外。
公之夫人蔣氏,聞公仗節,即率女安安,竟赴井死。長子名得臣,時年十八,能熟記諸經書,慟曰:“吾父死於忠,吾何以生為!”乃溺死於後園之深池。甥名福童,善戰有勇力,亦戰死於城濠之間。侄婿花李,為義兵萬戶,自城外馳單騎回,其家人勸之降。李怒曰:“吾受元帥節制,平日甘苦,元帥與吾共之,元帥已死,吾降,異日何以見元帥於地下!”且曰:“爾等亦當隨我盡忠,毋為人所魚肉。”乃盡驅之一室,大小鹹殛殺。然後坐取巨觥以飲,拔劍自刎而死。賊眾入見,斷其首而去。
其餘將士,若萬戶紀守忠、金勝宗,鎮撫陳彬,千戶那海,經歷段玉等俱不肯降,鹹戰死於鋒鏑之下。
噫!自古天下有盛必有衰,然以予觀之,三代而下,漢唐及宋,未有如元運之盛者。奈何承平日久,武備不修,一旦兵起淮漢,為臣子者,或擁兵自衛,或望風而降,於是中原失守,而忠臣義士幾何人斯?稽之史冊,自古忠烈烜赫者,唐巡遠、宋文天祥而已。若吾余公廷心,鍾光岳之靈氣,有文武之全才。方氣運之盛,黼黻大猷,煥然可述;當多難之秋,戰守之功,鮮有儷者。及夫援絕城陷,竟能秉節不屈,視死如歸,尤人之所不能及。先民有云:“疾風知勁草,世亂識忠臣。”其此之謂歟!然公之忠節,固職之所當為,而公之夫人,若子若女,一門之節義,又世之所無者。
余素居公之館下,凡公之政績,不及枚舉。而公之大節,敢不紀之,以傳之後!故為之記。乃贊曰:
於赫元運,篤生名臣。識宗今古,學究天人。捍此大邦,戎備整飭。允文允武,克著厥跡。古有巡遠,公實邁之。猗與忠節,敢揚頌詩。
至正戊戌八月太原賈伯良為記
•楊維楨《余闕傳》
《余闕傳》
作者:元·楊維楨【按:本文輯自《全元文》第四十二冊卷一三三〇】
闕字廷心,唐兀氏,父沙剌卜,官合肥,遂為合肥人。闕通六藝,學絕去時輩。登元統癸酉進士第,授同知泗州,以應奉翰林召入,轉刑部主事,上官忌其才,議不合,即投袂歸。復召修史,改禮部員外郎,拜御史,出為湖廣郎中,僉翰林待制,出僉浙東廉訪事。衢守燕只吉虐取民,鞠治之,獄上,台臣有連,覆劾闕,闕歸青陽山。至正壬辰,大臣晃忽氏統戎淮南,起闕淮西宣慰,分治安慶。安慶城皆盜柵,闕以間入,轉粟哺餓夫,民宗之者八社。遂率之破賊雙港砦,賊空砦出,闕殺傷相當,至日昃,賊殊死戰,闕不勝,復守,收散卒誓曰:“死則死此耳,何生為!”一鼓大破之。益繕治城濠,分屯郊外田。賊復四合,闕縱梟騎數十,穴城而出,賊勢靡,兵乘之,斬首數千級。當是時,淮東西皆陷,獨安慶巋然孤立,賊潛櫝城中大姓家,約某日反,捕得之。賊計窮,復令闕故人衛鼎說闕降,闕擊以鐵椎,碎齒頰,懸其皮東門。江西官兵抄掠沿江州郡,暴甚,獨不敢近城,即近,輙出師搗退,或有來降充將校者。溪洞兵屯潯陽,壯士百輩腰刀入城,脅供億,闕盡縛付獄,上疏言:“貓䝤與獸等,不宜使入中國,他日為禍將不細!”以功轉淮南左丞,誓死報國。丁酉冬,賊大合圍城,戰艦蔽江,樵餉路絕。明年,城陷,賊下令曰:“生獲余將軍者,賞!”闕戟手罵曰:“余恨不嚼汝肉,吐餧烏鳶,寧願免汝耶!”遂服朝服,壘土台,北面自剄,年五十六。妻子皆赴水死,諸將吏慟曰:“余將軍不負國,我等可負將軍耶?”從之死者數百人。朝廷贈官河南平章,諡文貞。
鐵史氏曰:余聞淮長老言,闕生即頭白,小字白老,身不七尺長,膽氣浮膂力。守城日立旌忠祠,集將校祠下,大聲曰:“男兒生不為韋孝寬,死則為張巡、許遠。為不義屈者,狗豕耳!”眾雷應曰:“唯唯!”此與張巡戒南八一陣語。身死之日,殉死者數百人,此又與田橫客、葛將軍誕麾下士復何異哉?此非精誠了白,天綱大義,烈然貫虹裂石,疇使至是哉!
•《余左丞傳》
《余左丞傳》
作者:明·宋濂
余闕,字廷心,一字天心,唐兀氏。世居武威。父沙剌藏卜官合肥,遂為合肥人。母尹氏,夢異人生闕,闕生而發盡白。家貧,年十三始能就學。嗜欲甚淺,不知有肉味,惟甘六藝學若飴,嗜之不厭。與河南張恆游,恆,臨川吳澄弟子,善談名理,闕之學因絕出四方。
擢元統癸酉進士第,授同知泗州事。泗瀕淮,民豪弗馴。令蝕人土田,官籍之,多以誣去。闕繩尤暴者數十,不敢嘩。廖甲與舒乙競田,廖焚舒廬舍,舒婦偶母子同死,遂寘灰燼中誣之,闕為白其事。泗無麥,民以乏故,事弗聞。闕上之中書,定為令,凡無麥者減賦代還。長老爭進金為壽,闕謝去。後闕往桐城,道逢故民,皆羅拜馬首,相隨信宿而別。俄召入,應奉翰林文字,轉中書刑部主事。三月之間,疏滌冤滯獄五百。上官忌其才,議寖不合。闕上宰相書言狀,又不報,投袂而歸。居亡何,復召修遼、宋、金三史,拜監察御史。上疏言:“守令最近民,欲萬國治,責守令,反是政龐,宜用殿最法,力行之便。”上從之。藩王府諸校白晝敚金道上,勢如狼,闕鞭遣六十人。上思治切,議遣奉使巡察郡國。闕言:“奉使恆無狀,所至處食飲供張,如事至尊,曾不能宣上憂恤元元之意,宜亟罷之。”闕後補外,會奉使者亦至,執闕臂曰:“誠如君言。”知闕忠亮不怨。
闕在位知無不言,言陗直無忌。人勸闕少辟旤,闕曰:“吾縱惛,豈不知批逆鱗為危?委身事君,身雖殺,弗悔也。”改中書禮部員外郎,闕議復古禮樂,其言精鑿有徵,聞者斥為迂闊,弗用。安西郭氏女,受聘未行,會夫卒,郭自縊死,有司請旌其門。闕以過於中庸,不可以訓,格不下。出為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廣西多峻山,負粟輸官者厄於道險,費常倍,闕命以為帛代輸。右丞沙班怙權自用,多錄其私人,闕每抗辭沮之。會莫徭蠻反,當帥師,又止不行,無敢讓之者。闕揚言於庭曰:“右丞當往。受天子命為方岳重臣,不思執弓劍討賊,乃欲自逸耶?右丞當往!”沙班曰:“郎中語固是,如芻餉不足何?”闕曰:“右丞第往,此不難致也。”闕下令趣之,三日皆集,右丞行。章宣慰伯顏以婆律香贄闕,闕覺重,辟之,香中果胎黃金。章嘆曰:“余贄達官多矣,潔如冰壺,唯余公一人。”
復以集賢經歷召入,預修本朝后妃功臣傳。遷翰林待制,出僉浙東道廉訪司事。發奸擿伏,聰察若神。州縣聞闕至,貪墨吏多解印綬去。婺定賦無藝,役小大各違度,闕遴官履畝實之,徭賦平。衢士無養,以沒入田分隸學官。郡長燕只吉台肆毒殘衢民,民重足立。闕鞫治之,獄上行御史台,台臣與其有連,反以事劾闕,闕歸青陽山。已而丁尹氏憂。闕日夜悲號,有甘露降於墓,君子以為孝感。
至正壬辰,天下兵動,平章政事晃忽兒不花,方統戎淮南,承制起闕權淮西宣慰副使,分治安慶。安慶距城皆盜柵,人爭謂不可往。闕毅然請行。從間道入,推赤心待人,罷其苛賦,轉粟以哺餓夫,八社民翕然歸。闕知民可用,乃帥之破雙港砦。砦甚固,小路若發。闕被甲荷戟直前,賊空砦出斗,殺傷相當。至日昃,賊殊死戰,闕不勝,退。復收散卒誓曰:“死則死此爾,何生為?”一鼓而進,大破之。諸砦畏威,次第降。闕益繕城浚濠,礪矛戈,分屯耕郊外田。民懼不能者,遣軍士護之耕,賊來輒與戰。一日,賊四合,旌旗蔽野,鼓譟之聲震天地。闕縱梟騎數十,大喊而出,賊勢披靡。遣兵擊之,斬首數千級。當是時,淮東西皆陷,獨安慶巋然存。賊來戰,又數敗。賊銜之,偽作尺牘,通城中諸大姓,約期日反,冀闕捕戮之。闕曰:“我民安有是?”命悉焚去。賊計窮,復令闕故人衛鼎、許大明,以甘言說降。闕命牽出,以鐵椎擊碎齒頰,懸其皮東門。灊山有虎傷人,闕造文檄山神,使驅虎,虎出境。功上中書,朝廷俾為真,陞同知淮西宣慰副都元帥,賜以上等及黃金束帶。江西諸官軍,動號數萬,掠玉帛,殺嬰兒寘戟上以戲,沿江州郡患苦之,獨不敢近城下。即近,出師搗退之。或服其義,至有來歸充將校者。溪河兵屯潯陽,命使者帥壯士百輩,腰刀直入,脅主供億。闕叱左右收縛付獄,且上疏言:“貓獠素不被王化,其人與禽獸等,不宜使入中國,他日為禍將不細。”後竟如闕言。
轉淮南行省參知政事,尋改左丞,賜二品服。闕益自奮,誓以死報國。立旌忠祠以厲將佐,時集祠下,大聲謂曰:“男兒生則為韋孝寬,死則為張巡、許遠,不可為不義屈。”意氣慷慨甚。丁酉冬,賊大集諸部圍城,戰艦蔽江而下。樵餉路絕,兵出數失利。戊戌正月七日城陷,闕猶帥眾血戰,身中三矢。賊呼曰:“余將軍何在?吾將官之,有生致者予百金。”闕戟手罵曰:“余恨不得嚼碎汝肉,吐餧烏鳶,寧復受汝官邪!”賊怒,舉長鎗欲刺闕。闕遂自剄沉水死,年五十六。其妻耶卜氏聞之,亦率其子得臣、女福章赴水死。諸將卒慟曰:“余將軍不負國,我等可負余將軍邪?”從而死者千餘人。朝廷知其忠,贈闕榮祿大夫、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謚曰忠愍,追封夏國公。闕為人剛簡有智,無職不宜為,為即有赫赫名。所至薦賢旌孝義如恐後。每解政,開門授徒,蕭然如寒士。《五經》悉為之傳注,多新意。詩文篆隸,皆精緻可傳。
贊曰:於戲,闕其人豪也哉!獨守孤城逾六年,小大二百餘戰,戰必勝。其所用者,不過民間兵數千,初非有熊虎十萬之師,直激之以忠義,故甘心效死而不可奪也。雖不幸糧絕城陷以死,而其忠精之氣炯炯,上貫霄漢,必燦為列星,流為風霆,散為卿雲,凝為瑞露。闕雖死,而其不死者固自若也。然而闕死於君,而能使妻死於夫、子死於父,忠孝貞節,萃於一門,較之晉卞壼家,又似過之矣。於戲!闕果人豪也哉!余來江左,見其門生故吏,言闕事多至泣下。因想見戰守處,江流有聲,而斷雲落日,淒迷於莽蒼間,猶足以動人悲思。因掇其行事成傳,以示為人臣者。
濂既作余廷心傳,又見其門人汪河。言當廷心死時,其妾滿堂生一子,甫晬,棄水濱。有偽萬戶杜某呼曰:“此必余參政子,是種也良,不可殺。”竟捐所鈔諸物,懷子以去,今三歲矣。人或戲子曰:“汝父何在?”子橫指拂喉曰:“如此矣!”此一事也。
池州判官李宗可,蘄人也。李嘗文身,又號為“花李”,善槊,視賊欲吞。廷心兄闑嘗以女歸之。及來舒,命權義兵萬戶,統新軍守水砦,前後多戰功。賊來破城,李橫槊入賊中,殺死甚眾。聞廷心死,馳馬還家,聚妻孥謂曰:“余相公死國,吾亦義不屈。汝等毋不死,為人所魚肉。”拔劍無大小盡殺之。出解甲,據胡床中坐,取酒飲至醉,復衣甲自刎死。此一事也。嗚呼,仁者宜有後,而義烈之士,聲光可流於無窮。濂雖不文,唯恐其失墜也,故復附著於篇。
後人憑弔
•《余忠宣公廟記》
《余忠宣公廟記》
作者:明·謝遷【按:本文輯自《康熙安慶府志》。部分文字據《正德安慶府志》校補。】
余忠宣公廟在安慶府廨東之忠節坊。坊名忠節,廟故也。始公死在城西門外清水塘,葬之者,因即其地。我太祖盪清區宇,既表其墓,復命有司立廟,歲時饗祀之。墓在外而廟在闤闠中,吏民之所瞻依為便也。廟自始立至於今,百餘年矣。有司者祗事唯謹,罔敢或替,忠義之起敬於後者如此。蓋方其時,殲公者,實維寇敵,亦既知所以重公而禮葬之矣。況我聖祖維新之化乎?又況有司之良奉若德意者乎?
成化甲辰夏,刑部員外郎山西徐侯傑來知府事,始至謁祠下,即慨然思所以自致敬於公者,於是謀諸寮佐,鏇為區畫,既閱歲而廟之堂廡門牖以及周垣外內黝堊丹雘,皆煥然一新。工既畢,監察御使柯君忠、進士危君容,其郡人也,請予為記之。
嗚呼!公初承制命來安慶時,蓋已知必死矣,知必死而死之,既死之後,公之神其不眷眷於此乎?今其神棲之所,為之致意固安矣。予嘗聞之論者,以為公之於安慶,猶張中丞之於睢陽。睢陽之在唐,安慶之在元,皆江淮之蔽障,國家之要害也。故二公者,皆致死而必守之。二公才力節槩,蓋略相當,當時勛烈誠不相上下。今二廟相望於數百裡間,亦可以無愧也!或又以為張公死,唐中興之功實有賴焉!余公死,無救於元之亡者!嗚呼!此豈可易言哉?天厭元德久矣,故令其土崩瓦解,壞爛而不收者,實欲以啟聖明之治。而頹波橫流,猶賴公屹立其間,誠不欲忠義之正氣遂絕於是也。故公之死,非獨為元也,存食不避難之義;聖明之褒表,非獨為公也,示萬世臣子之訓。然則今日有司之祗奉,亦豈獨舉故而已哉?誠天理之在人心者不容泯也。予故因是而備論之。
•《新建余忠宣公大節坊碑記》
《新建余忠宣公大節坊碑記》
作者:明·羅英【按:本文輯自《康熙安慶府志》。羅英,明代江夏人,嘉靖時知安慶府事。】
忠宣武威余公以元之至正戊戌分治安慶,遇時變死焉,葬於城外西山之陽,報有祀表揚慨悼,有傳有記有歌詠。嗚呼!安慶自此重矣!援絕城陷,公雖不幸,萬世而下,知有公者,茲郡亦隨以不朽,何其幸哉!
嘉靖戊子冬,英承乏而來,得謁祠拜墓,退而視其亭台樓宇巍然截然,所以妥靈示勸者,鮮不備具,獨神道南編杉為欄,來謁者必由之,始稍弗稱,思欲易焉,而未暇也。歲越庚寅秋,始得鳩工建坊。將落成,又思題扁,大書弗稱,無以昭公心而盛斯舉也。方兩難之,一日政暇,覩郡堂之西,有立石一,蓋公為韓君公懋所作《大節堂記》。且畢,偶閱碑陰有大字痕,滌拂視之,亦公所篆“大節堂”三字也,筆鋒勁直,儼如端人正士屹然如目前。詢之人,鮮有知自公者,英駭異欣躍作而嘆曰:“物之出有數,公其與默貺哉!”因於是而得公心矣。
公記韓君有云:“方朝廷更化時,吏皆黼藻其政,以角一日之能,君若無能然者。及臨大變,其所能者,乃若人之所未易能,君誠不可以小知也。”又云:“治之有亂,猶旦之有夜也。後之人坐其堂而思其人,思其人而懼其時,有不協於其行,不完於其民者,獨不欿然於君者乎?余之名堂,又所以勸於無窮也。”
嗚呼!英於是而竊知,公許國之心,已見於記韓之日,奚待於臨戰誓卒、立祠厲將、自刎沉水之時而後然哉!公死於君而能使妻妾、子女、將卒鹹爭死於公。其節孰有能過之者乎?公之所能,誠人之所未易能。所謂“坐堂思人,懼時而不欿然者”,匪徒言也。英於是而尤知公許國之心,已根於有生之日。豈待於韓之記而後然哉?曾子曰:“臨大節而不可奪”,非公疇其當之!以是歸公,又得公親篆以昭公心,則此坊此舉似猶未晚。或者曰:“殺身成仁,捨生取義”,公固無他念也。此篆豈足以盡公懿,而一坊奚足為公重耶?然不知公之節與日月爭光!
今去公幾二百載,其篆隱矣而復出。則公所謂勸於無窮者,將藉此而益著矣。扶世立教,不隨死而亡者,非邪?此坊此舉庸可少乎哉?
同知魏君文相,通判謝君明,推官錢君壁鹹曰:“然”。工始於秋仲月八日,訖於冬孟月十有五日。董之者李檢校鸞也。英非敢記公事,抑書此以見獲篆之自雲。
•《重修忠宣余公祠碑記》
《重修忠宣余公祠碑記》
作者:清·靳輔【按:本文以《康熙安慶府志·卷二十七·碑記下》為底本,其中錯訛文字據《八旗文經·卷三十六》以及《民國遼陽縣誌·卷三十四·碑記志》校改。本文標題《八旗文經》作《重修余忠宣公祠記》。】
從來忠義之氣,上貫日星下鍾河嶽,非細故也。是以聿追大節者必崇廟貌而禋祀之,豈僅曰報此孤忠哉。
蓋秉彝之良,人所固有,誠以對越往哲,而於瞻拜肅將之下,輒多鼓動拔起。則禋祀之矞皇,正所以維人心而培風教也。
皖固古舒州地,自漢以來,名賢之涖節茲土者未易更仆數,逮有元忠宣余公以敦詩說禮之儒,膺鎖鑰折衝之寄,當劇寇蜂起,嬰孤城,僅聯民兵數千,大小三百餘戰,以摧敵鋒。敵無不愕眙敗遁者,嗚呼偉哉!且廥儲枵然,呼庚癸罔諾。公又率凋攰之眾,耔獲荊棘中,即脫粟饗士。士無不敵愾,一當百者。及歷六載,江淮鱗雉皆解甲應賊。城中餉盡矢竭而陷,公慷慨罵賊,自刎。賊義而瘞之。嗚呼烈矣哉!
說者謂公之奇略純忠,惟睢陽張中丞可與頡頏者,旨哉言乎。及公既自靖,而夫人蔣復率其子女視死如歸,且一時麾下士憤激自殺者一千餘人。則又蹤追岳鄂而氣軼田橫矣。嗚呼異哉!予撫皖六載,每公餘,按行公壁壘遺址,慨然想見其為人,輒低徊留之不忍去。於是考公廟祀之典,實戴於皖志。遡自元至正以迄於今,歷三百餘年勿替,皖人士多悲歌感慨者,皆公遺澤也。乃閱時既久,榱桷丹雘,不無風雨飄搖者,予念公忠義之氣,既與日月星河嶽同其奠麗,豈必以廟貌之輪奐而後妥厥靈爽哉。惟是人心之觀感,實關俗尚之汚隆。夫以公廟貌嵯峨,使肅將瞻拜者鹹激昂而知所勸,其有禆於風聲,不大且遠耶。
於是,檄皖郡劉守,鳩工倡新之,而好義者桴應,遂告峻於丁巳之季春。劉守拂貞珉請予為之記。因灑筆而書之,有如此。
•《重建大觀亭碑記》
《重建大觀亭碑記》
作者:清·徐國相【按:本文以《康熙安慶府志·卷二十七·碑記下》為底本,部分文字據《民國懷寧縣誌·卷四·名勝》改。徐國相,遼東人,康熙十五年以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使巡撫安徽,有政聲。】
出西門二里而近,是為忠節坊,元忠臣余公廷心之祠墓在焉。其地負山面江,踞一郡之勝。祠後舊有亭名曰“大觀”,為往來登眺之所,後毀於兵。夫皖固江淮形勝之區而用武之地也。自元失其政,汝潁先鳴,蘄黃回響,魚書狐鳴之徒雲集霧會。公以一介書生,提一旅之師,蔽遮江淮,阻遏敵勢。六年之間,大小二百餘戰,當其破雙港,復樅陽,屢敗趙普勝、陳友諒之兵於危城之下,何其壯也!既而孤軍無援,糧絕城陷,合門殉節,為有元忠臣之首,又何烈也!豈從來貞臣義士所遇亦有幸有不幸歟?抑千古成敗之跡皆自於天而不自於人歟?
今天下太平久矣。聖人在御,神武布昭,梯航萬里,尉堠無警,載戢干戈,樓船下瀨,征南橫海之軍還諸宿衛,凡至幢棨之宮,芻茭之廡,盡斥以歸之於民,而民於其間出作入息,歌詠太平,仰前哲之遺風,憶登臨之樂事,未嘗不誦聖澤之入人深,而思古制之復也。予公餘之暇,偶來斯祠,愛其地之高朗,又恐往跡久而湮沒也。於是疏榛莽,辟瓦礫,相西北隅而增築之,治亭於上,仍其舊名。毋廢前人,毋侈後觀。復敞亭之四隅,以眺望焉。見夫岩城翼翼,煙火萬家;江流如練,奔騰澹沲。山之連者、峰者、岫者,絡繹綿亘,卑則相俯,高則相攀,亭然而起,崪然而止。傾崖怪壑,若奔、若蹲、若隱、若現。凡龍山、百子、天柱、九華諸勝皆可坐而數之。將古所謂仰觀俯察處高見大者,其在於斯歟!夫表揚前賢,修舉廢墜,守土者責也。況余公之忠烈,百代不泯者乎!亭成,而合僚屬以落之。
其時襄厥事者:署江南安徽等處提刑按察使司分巡鳳廬道副使加一級孫君蘭、協鎮江南安慶等處地方左都督管副總兵事仍帶記功六次軍功二次郭君文魁、知安慶府事加一級劉君枟、知鳳陽府事耿君繼志、同知安慶府事田君時芳、通判安慶府事王君國寶、懷寧縣知縣崔維衡。例得並書。
•《重修余忠宣公祠記》
《重修余忠宣公祠記》
作者:清·裴宗錫【按:本文輯自《裴氏世譜·卷七》。】
自古摩厲風俗之要圖,則必舉其地名賢之遺蹟,與夫官斯土者之高風勁節,表崇之,以示其趨向。何者?耳目所飫聞,山川所習歷,觀感所易生也。余少讀《明史》,見高帝聞危素履聲,命往安慶守余某墓,輒低徊久之,想見余公之為人。乾隆庚寅秋,奉命撫皖,會城西門外二里許,有山屹然,有亭翼然,俯臨皖口,望之蔚然而深秀者,則余公之墓也。墓前為公祠,因肅瓣香而拜焉。按,公名闕,字廷心,元時合肥人。登元統癸酉進士,累官至淮西宣慰副使,分治安慶。當是時,偽漢陳友諒反江西,官軍望風而靡,安慶左右皆盜柵也,兵少糧寡,公先鑿三濠深塹以護城,召集義勇農夫教之陣法,前後與盜二百餘戰,皆大勝。轉淮南行省參知政事,仍兼都元帥,立大節堂,祀前死事。守臣韓建召將士至堂下,大聲謂曰:“男兒當為張巡、許遠,不可為不義生也。”盜猖獗攻城,城陷。脅公降,公罵賊聲益厲,遂沉池水死。其夫人蔣氏聞之,暨子女俱投井死。一時將校義勇之從死者千餘人。眾拯公一家屍,具禮葬於茲山之麓。公墓居中,子女墓東西相次。事聞於朝,賜謚忠宣。其以巡、遠自許,洵不愧哉!然《傳》載:公少時與游亨(按:此處當為作者誤記。《元史》云:“余闕少時,與吳澄弟子張恆游”,“張恆”一作“張亨”。這裡的“游亨”顯系“張恆”之誤。)吳澄弟子講學,得程朱之緒,歷官中外,賑民恤患,直言敢諫,尤名震朝野。蓋必居為純儒,出為良臣,而後赫赫明明,遇大節而不可奪也。公祠自前撫軍張公楷修治後,年久且剝落,上雨旁風,頗將頹圮。余因與長白增方伯出俸錢新之,守令佽助土木之費。墓後山巔為大觀亭,即以餘貲稍展出七八楹,以為聞風懷古者憑眺之所。經始於辛卯七月初旬,凡兩閱月而竣事。夫皖城山水至妍秀也,郊原物產至殷阜也,士民風氣至淳樸也。游聖明化宇之中,升高而望遠,川泳而雲飛,寧復知有生全之難遂,與夫家室妻孥之難保哉!及謁公之祠,訪公之跡,觀其處寇盜蜂擁之時,以一身保障斯民,萬不獲全,而始以身殉之。以思今日之熙熙,然際太平而冺知識者,伊誰之力歟?長江萬里,類多勝區,岳陽樓有杜、孟之詩,黃鶴樓有崔灝一詩,滕王閣有三王詞與序,此皆詩客騷人流連景光之筆也,猶足使慕古者懷思弗替焉,而況乎忠臣義士之祠,骸骨之所藏,春秋祀事之所將,其浩氣耿光,有不昭回乎日月,而吞吐於江波者乎!登大觀亭者,其可以油然而興矣。
•《重修烈夫人墓記》
《重修烈夫人墓記》
作者:民國·寧坤【按:本文輯自民國安慶《市政月刊》(1928年第4-5期)。作者寧坤,時任安慶市長。】
元安慶守帥忠宣公餘闕,當陳友諒傾師進逼,饟絕矢盡,不屈自剄,墮淸水塘死。友諒義之,具塟淸水塘上,今大觀亭余忠宣公墓是。夫人蔣氏聞公仗節,則率妾耶卜氏、耶律氏、子德臣、女安安、甥福童,闔門赴井以殉,遺骨瘞井西數十武,後人因號井曰“風節井”、瘞處曰“烈夫人墓”雲。有淸末葉,鄉先達彭侍郎玉麐撫皖,嘗續葺忠宣墓,著為會城名勝。而烈墓舊圈入臬署,非尋常游跡所至,草薶狐搰,幾不可復識矣。客歲,舊臬署火,墓益頺廢。今年夏,余規市政,除臬署故址為列肆,乃從敗垣叢棘中,得鬱郁之斷隴,低徊憑弔,悄焉疚懷,固不俟雍門之琴,始申燕王之令也。且余旣新大觀亭,完治忠宣墓垣,因益治烈墓,區其兆域,拓基崇封,甃石闌鐵,庶幾歷久不敝,使後之攬古者有考焉。夫男兒秉訓矜義,居平慷慨自詡,顧臨難苟免者多矣!況婦人女子未就甄陶,能毅然行之而不䘏,是誠難能可貴。晚近壼習,闓明泆於曩代,然檢決已。昔明祖惡危學士,謪守公墓以媿之。夫人之墓又何不可以媿世之集垢亡節者乎!則保此一抔土,其有培於風教不亦厚歟!
安慶市市長衡陽甯坤記,中華民國十七年十一月十五日
•詩詞
《沁園春》
作者:明·劉基
生天地間,人孰不死,死節為難。羨英偉奇才,世居淮甸,少年登第,拜命金鑾。面折奸貪,指揮風雨,人道先生鐵肺肝。平生事,扶危濟困,拯溺摧頑。
清名要繼文山,使廉懦聞風膽亦寒。想孤城血戰,人皆效死,闔門抗節,誰不辛酸。寶劍埋光,星芒失色,露濕旌旗也不乾。如公者,黃金難鑄,白璧誰完。
《泊安慶弔余忠宣公》
作者:元·王冕
赤幟南來擁上游,丹心北望獨悠悠。關東競起追秦鹿,即墨徒煩縱火牛。萬里一城三向敵,孤軍百戰七經秋。空餘千古英雄淚,不盡長江滾滾流。
《過皖城謁余忠宣祠》
作者:明·王恭
寂寞孤城野水濆,亂餘猶見幾家存。女牆落日埋秋草,官樹啼烏集暮雲。百戰徒聞存國步,孤忠誰復吊英魂。夜來遺廟空庭月,長笛悲笳不忍聞。
《過安慶弔余忠宣公》
作者:明·僧法智
浮圖高出暮雲低,雉堞連雲碧樹齊。茅屋人家兵火後,樓船鼙鼓夕陽西。大江千里水東去,明月一天烏夜啼。欲酹忠魂荒冢外,白楊秋色轉淒迷。
《謁安慶余忠宣公祠》
作者:明·練子寧
將軍忠節冠荊揚,千載精神日月光。血戰孤城身已殞,名垂青史汗猶香。殘碑墮淚空秋草,折戟沉沙自夕陽。我亦有懷追國士,為君感慨奠椒漿。
《謁余忠宣公祠墓》
作者:明·吳麟
祠宇標危阜,林墟抗遠霄。一家完正氣,千載肅清飈。月照塘中水,雷驚海上潮。我來忝茲牧,獨拜奠漿椒。
《吊余忠宣公》
作者:明·朱純
羽書無路達深宮,力障孤城勢轉窮。卞壼一門甘死難,張巡千載凜英風。空期戎馬收江左,又見真龍出泗中。試看盡忠池上水,當年劍血尚流紅。
《吊余忠宣公》
作者:明·李替
龍舒城下英雄墓,我肅衣冠拜廟前。白石有書旌大節,青山無口說當年。可堪丞相連書上,最苦將軍帶甲眠。萬古尊崇公一死,今朝不必為公憐。
《安慶謁忠宣余公祠》
作者:明·程信
艤舟江上城,永懷古才傑。空祠餘斷碑,摩挲檢遺烈。憶當敵運衰,土地合分裂。孤臣獨遑遑,乃以死自決。要拯三綱頹,豈徒一身潔。當時賣國者,何忍自污衊。我皇撫中原,嘉此纍臣節。廟食無窮時,彝倫固長揭。再拜起徬徨,江流尚嗚咽。疑有忠魂游,千古應不滅。
《安慶弔余忠宣公墓》
作者:明·羅洪先
淮南兵甲正紛紜,不為酬恩始立勛。城上女牆頻易主,池邊神道獨憐君。一身自許生無負,數口還從死有聞。此後觀風求國士,不知誰屬似將軍?
《至安慶謁忠宣余公祠》
作者:明·龐嵩
風雨雞鳴徹曉晨,一門忠義見斯人。攖城報主終殉國,為父從夫盡殺身。天地綱常應爾系,家庭模範豈無因?憑高几閱江河變,水自清流山自峋。
《余忠宣祠》(二首)
作者:清·陳養元
正氣能扶日月明,一門爭死氣猶生。夜深天上團圞語,不管人間痛哭聲。(原註:公刎於清水塘。夫人蔣氏、子德臣、女安安、甥福童,一門殉節。)
題額韓公大節明(原註:先是,行省總管韓建固皖以待公。公至,手書大節堂三字旌之。及公死,韓舉家自殺,將卒從死者千餘人),一時貔虎盡捐生。九泉不隔忠魂路,相對猶聞舊戰聲。
《謁余忠宣廟》
作者:清·陶士偰
社稷既危焉用臣,提戈矢志在成仁。吭咽吳楚孤城帥,腥血乾坤百戰身。被發漫雲慚管仲,捐軀幾見比張巡(自註:昔人有詩云:“九重被發愧夷吾” 。公誓將士曰:“男兒死,則為張巡、許遠”)。大龍山翠澄江練,長擁忠魂廟祀新。
《謁余忠宣公墓登大觀亭》
作者:清·袁枚
一旅曾揮落日戈,大觀亭畔冢嵯峨。忠臣也要江山助,岳墓西湖酒奠多。
《皖口謁余忠宣公墓》
作者:清·趙翼
表里山河地必爭,儒冠曾此守孤城。嶺雲尚吐登陴氣,江浪如聞戰鼓聲。世亂揭竿成巨寇,時危橫草出書生。可憐槖槖降臣履,千載應慚守廟情。
《余忠宣公墓》
作者:清·蔣士銓
孤城不可守,力盡大江前。積血都成碧,餘哀欲禁菸。身危全勢去,志遂一家傳。遺像團欒對,英靈尚爽然。
《皖口謁余忠宣公祠》(二首)
作者:清·蔣士銓
十載重瞻廟像真,同龕相敬故如賓。一塘清水澄千古,三冢香泥葬六人。食祿敢存能死念?臨危才見讀書身。江濤氣靜靈旗閃,天馬邊旁有畫輪。
雨歇空江濕霧沈,特攜妻子一登臨。乾坤空闊岩疆小,燈火高寒古殿陰。徙倚暫舒行役眼,蒼茫同見古人心。殘碑再讀何關涉?不禁潸然下拜深。
《余忠宣祠》
作者:清·黃景仁
至正國步何倉皇,將軍許國軀堂堂。生為孝寬易易耳,一死直是張睢陽。妖星十丈橫軫翼,兩淮東西已歸賊。龍舒重鎮實彈丸,賊畏將軍至傾國。裹瘡前後數十戰,漸見全城氣皆墨。蜂屯蟻聚當平明,巷戰殺賊揮短兵。賊酋大呼宜得生,生當官汝付汝城。將軍戟手指賊語,死為厲鬼當殺汝。青萍三尺水一泓,去此一步無死所。將軍已死殉合門,紛紛部曲呼其群。曰余將軍死死君,我輩何忍辜將軍!從而死者千餘人。此千人者驅可戰,寧死相從不生叛。生得死力死得心,將軍才大空古今。用之乃副宣慰使,國是披猖可知矣。斗大城猶守六年,百戰身經中三矢。真人濠濮提劍來,掃清六合浮雲開。崇祠遣祭議隆謚,碧血靜掩蓬蒿堆。靈風何事尚含怒?應為階前老臣素。嗚呼元亡尚有人,盡如將軍元可存。嗚呼安得如將軍!
《甲寅冬登大觀亭謁余忠宣公墓》(二首)
作者:清·鄧石如
浩氣還虛碧,江流日夜聲。白楊森培塿,青史照縱橫。風雨雲雷陣,干戈草木兵。孤城公力竭,家國恨難平。
皖國分吳楚,靈旗踞大觀。蒸嘗千古祀,圖史一朝官。風節井泉赤,精忠池水寒。悲歌動漁唱,江上有波瀾。
《謁余忠宣墓》
作者:清·黃燮清
南來民眾正披猖,一柱龍山扼沔湘。星斗科名文信國,江淮保障許睢陽。全家淨土銀河水,六載圍城鐵甲霜。太息墓門殘照里,老臣危素髮蒼蒼。
《正氣樓吊余忠宣公》
作者:清·趙畇
一從信國有長歌,此氣人間總不磨。八口六年支凍餒,孤城百戰捍山河。殘兵鼓角前朝去,舊址榛蕪浩劫過。清水塘通風節井,文山家事較如何。
《舟抵安慶城下與姚慕庭濬昌同尋余忠宣墓及大觀亭址荊棘沒人幾不可復識矣》
作者:清·莫友芝
奏凱揚舲士氣豪,落帆如夢憶亭皋。青衫詩酒流光迅,白骨荊榛倚郭高。大皖北驅淮甸塞,九華東指海風饕。忠宣總覺英靈在,開幕先償將帥勞。
《謁余忠宣公墓》
作者:清·彭玉麟
英風凜冽赤心存,皖伯台前廟貌尊。七載孤城余戰血,千秋祀典慰忠魂。寒森墓道松楸老,聲咽江流草木昏。請向大觀亭畔看,一池清潔水常溫。(自註:墓鄰大觀亭,有盡忠池,嚴寒不凍。)
《安慶余忠宣公殉難處》
作者:清·吳坤修
清水塘邊泣雨風,全家於此化長虹。一泓深碧留千古,不共狂流盡向東。
《余忠宣公祠》
作者:清·劉興樾
生為韋虎死張巡,遺像虔瞻凜若生。傳志金遼勞史筆,艱危兵革寓農耕。孤城六載能無恙,百戰重圍總不驚。千里長江一抔土,靈旗猶卷怒濤聲。
《讀史》
作者:清·鄧蓉鏡
降臣敵所喜,忠臣敵所忌。忌者常見重,喜者反見棄。元末余忠宣(自註:余闕,字廷心,一號天心,合肥人。讀書青陽山,自號青陽先生。順帝時,歷官淮南右丞。陳友諒陷安慶,引刀自剄,墮水死。封豳國公,謚忠宣),為國守土地。殺賊力已窮(自註:陳友諒盜起,闕提勁卒數千,屹然為江淮保障者六年。先是,當出戰,矢石交下如雨,士以盾蔽之,闕卻曰:“汝輩亦有命,何蔽我為!”故人爭用命,賊屢敗去。其後,賊四面蟻集,外無一甲之援,自以孤軍血戰,身被十餘創。闕知不可為,遂自剄,墮清水塘中),一死忠所事。賊不以為仇,葬之禮特備(自註:闕既死,賊義之。求屍塘中,具衣冠葬之西門外。後明太祖令元降臣危素守其墓)。危素甘降明,可謂工趨避。履聲橐橐然,老當驕且肆。命守忠宣墓(自註:見上),嬉笑甚罵詈。當局從靦顏,旁觀亦酸鼻。臣而事二君,取辱實有自。清夜試思之,恐難安夢寐。何如墓中人,千載同仰企。
《清水塘吊余忠宣》
作者:清·易順鼎
元祚八十九年僅,取士設科始皇慶。國家養士日幾何,那得才如前代盛。豈知一代雖怱怱,三光五嶽靈常鍾。臣忠子孝豈言報?自取正氣還蒼穹。至正之末石人語,挑動黃河由賈魯。九重真主已渡江,十八天魔方按舞。東南守土惟忠宣,敵氛早遍江淮邊。孤城斗大膽亦斗,二百餘戰張空拳。陣雲四面環如墨,元已無人惟有賊。公猶巷戰持短兵,神去騎箕身浴血。孤臣命盡清水塘,水氣染作忠魂香。春來淺碧秋來白,日出深紅月出黃。埋骨於今五百載,茲塘肯逐滄桑改。冤禽遺恨不能平,恥共萬流東到海。荒荒故壘留小孤,離離高冢存龍舒。守祠足羞老臣素,賜祭曾感真人朱。大觀亭畔生秋草,客子經過薦蘋藻。全家忠到女安安,半壁功同王保保。同時二李並堪嗟,還有台州泰不華。科名賴此都增色,堪比文山殉趙家。
《謁余闕墓》
作者:民國·周滌欽
颯爽雄姿夙所欽,墓門展拜解霜鐔。一泓清水孤臣淚,數點黃花烈士心。歲久荒祠無麥飯,日斜翁仲臥松陰。履聲橐橐知何在?朽骨蓬榛不可尋。
親屬成員
《元統元年進士錄》在清代被發現,余闕的三代履歷由此得以被較完整地記載下來,文云:“余闕,貫廬州路錄事司,唐兀人氏。字廷心,行四,年三十一,正月十一日。曾祖銑節,祖銑節,父屑耳為,母尹氏。慈侍下。兄闑、少剌八、供保,弟福。娶耶卜氏。鄉試河南第二名,會試第二名。授淮安路同知泗州事。”由此可知,余闕曾祖叫銑節,祖父襲父名也叫銑節,均是生活在武威的唐兀人。余闕父親沙喇藏卜,蒙古語名字叫屑耳為,母親姓尹。
古往今來,最讓人困惑的還是余闕妻子的姓氏。古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例如《弘道錄·卷二二》云:“錄曰,夫人《宋傳》(這裡指宋濂的《余左丞傳》)作‘耶卜氏’,《元史》作‘耶律氏’,《死節記》作‘蔣氏’。安慶志據公孫宗烈雲‘公有妾耶卜氏、耶律氏,公夫人實蔣氏。’妻與妾義無殊也。”這段文字被不少書引用過,包括《元史類編》、《涼州府志備考》等,均在正文後以夾注的形式標出,算是存異。其實這些信息都源於明初學者張毅的考證,他最先發現了余闕妻子姓氏諸書記載不一致的情況,為此還親自諮詢了余闕的侄孫余宗烈,並專門寫了一篇《書余忠宣公死節記後》,收錄在《余忠宣青陽山房集》附錄部分,文云:“近考余忠宣公夫人死節姓氏,太史宋先生傳書‘耶卜氏’、《元史節要》載‘耶律氏’、《死節記》作‘夫人蔣氏’,書記不一,莫得其的。仆因細詢先生侄孫宗烈,雲‘叔祖父有妾耶律、耶卜氏,叔祖母夫人實蔣氏。子得臣,年十八;女安安,年十四,皆其所生,故常服膺。’則知向者所書皆妾姓也。恐泯其嫡之貞節,遂書之記末,以示久遠。維揚張毅識。”但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元統元年進士錄》當中有關其家室的記載應當是余闕本人在1333年參加科舉考試時自己填寫錄入的,假若妻子姓蔣,那為何要莫名地寫成“耶卜氏”?馬明達先生在《也談安徽的西夏後裔》一文中給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說:“據《嘉慶合肥縣誌》及《光緒續修廬州府志》等方誌載,余闕夫人為蔣氏。志書引《宋濂文集》及《元史節要》等書雲,余闕有妾耶卜氏、耶律氏、滿堂等,皆在安慶城陷後赴井死。按,元人賈伯良《余忠宣公死節記》雲,余闕死後,從其死者為夫人蔣氏、女兒安安、長子得臣,外甥福童及侄婿花李,未言有妾耶卜氏、耶律氏等。我們以為賈伯良與余闕同時,所撰《死節記》述事詳實,可信程度高,因此,頗懷疑《元史》所載的耶卜氏即賈伯良所謂的蔣氏,很可能是其改的漢姓。”《蒙兀兒史記·卷一百三十一·余闕傳》在提及“耶卜氏”時,下方有兩行小注,文云:“舊傳誤以耶卜氏為妻,依《死節記》校正。‘耶卜’即‘野蒲’異譯,唐兀種姓。”據馬明達先生《也談安徽的西夏後裔》一文考證,這位耶卜氏極有可能來自“昂吉兒”家族,是元初隨蒙古兵攻陷廬州後駐紮下來的西夏人後裔。
應該指出的是,宋濂的《元史》和《余左丞傳》在記載余闕子女名字上也存在偏差,一個以子名“得生”,一個以女名“福章”,皆誤。當以賈良《死節記》為準。
余闕的幼子余淵,明洪武二十九年舉人,授密雲縣教諭。見《嘉慶合肥縣誌·卷十七·選舉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