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全文
大婦縫羅裙,中婦料繡文。
唯余最小婦,窈窕舞昭君。
丈人慎勿去,聽我駐浮雲。
註解
羅裙:絲羅制的裙子。多泛指婦女衣裙。
料:料理。繡文:刺繡花紋。彩色繡花的絲織品或衣服。
唯餘:唯獨剩餘。
窈窕:妖冶貌。嫻靜貌;美好貌。
昭君:昭君舞。王昭君,漢南郡秭歸(今屬湖北省)人,名嬙,字昭君。晉避司馬昭諱,改稱為明君,後人又稱明妃。元帝宮人。匈奴呼韓邪單于入朝,求美人為閼氏,以結和親,她自請嫁匈奴。
丈人:古時對老人的尊稱。指丈夫。家長;主人。後引申為岳父。漢樂府中為丈夫。
慎:謹慎。與“勿”、“毋”、“莫”等連用表示禁戒,相當於“務必”、“千萬”等。
駐:駐留。停駐。
浮云:飄動的雲。駿馬名。
作品賞析
漢樂府中對婦女的讚美,不外乎如下三個方面:美麗的相貌、堅貞的品德、以及勤勞能幹、善於紡織(這是婦女的主要工作)。這種傾向在《陌上桑》、《上山采靡蕪》等詩中可以看到清清楚楚。需要說明的是,不能看到寫女子紡織,就認為她是勞動人民。實際上官宦人家婦女從事紡織也是很普遍的。而且在社會的一般觀念上,是否善於紡織,是評判一個女子是否為好妻子的重要標準。《上 山采靡蕪 》這首詩,一般人談起來發揮很多,其主旨只是(或主要是)說明:娶妻子不能只看長得漂亮與否,更要緊的是要看她幹活怎樣。
但樂府詩中也有個別趣味不同的作品。《長安有狹斜行》中,末節寫到三子之婦,大 婦、中婦都很能幹,三婦卻不專心幹活,喜歡彈琴作樂。作者對此顯然不是否定的。但這樣的詩的漢代很少;就是這一首,其主題原是詠唱富貴生活,上面所說的問題既不是很突出,且看來也不是有意識在這一問題上表示新的看法。 《三婦艷》則不然。它專門割取原詩的末節而單獨成立,就是注意到理想女性的問題。
“大婦縫羅裙,中婦料繡文 ”,那是忙碌於生活需要。小婦則閒閒散散,只顧在一旁且歌且舞。所唱的曲子是關於王昭君的,那是暗示她長得漂亮。同樣,“窈窕”也是兼指舞姿與體貌而言。末句又說,她的歌聲美妙,能使浮云為之不流(駐 )。就詩中所寫而言,這小婦性格很活潑,不是那么規規矩矩、死板死眼。總而言之, 《三婦艷》的流行,表現南朝上層社會的一種意識:一個女子的可愛,主要在於她的美麗、活潑、撩人情思,能不能紡織,並不重要。換句話說,漢代所要求婦女的,主要是德行的美,南朝則更注重體貌和情趣的美。
《三婦艷》畢竟是“三婦”而不是《小婦艷》,對大婦和中婦,也並未持否定態度。相反,可以說,正因為“小婦”還小,才容得她如此閒散。由此可以做一個有趣的聯想:各民族的童話里,國王通常有三個公主,而最可愛的,總是小公主,公主也可以變為普通人家的女兒,大抵也是三個,同樣是那小的最可愛。在不同的故事裡,年長的那兩位會有不同的個性,小的一個卻大抵相似:她年輕貌美,不怎么懂事,卻格外聰明活潑。不難看出,《三婦艷》亦是這種故事的變形。
這么多類同的故事,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麼意味?我想,這裡不自覺地反映了人類一種相當普遍的心理。人在社會中生長,漸漸變得成熟老練。其發展方向不同,卻溫厚,或狡詐,但總是失去了許多東西:天真活潑,無憂無慮,自由放任。未成熟的生命雖幼稚,卻很輕鬆;成熟的生命雖更有智慧,卻十分沉重,令人疲憊。因此人們常在文學作品中,回顧未成熟的生命,這是一種返回生命原始狀態的念想。
然而,成熟畢竟是每一個生命必定要走的路。因此,《三婦艷》中,只容許小婦活得那么輕快。倘若大婦也蹦蹦跳跳,不好好織她的羅裙,讀者就會不滿,至少是不習慣。
作者簡介
劉孝綽(481-539) 字孝綽,本名冉,小字阿士,彭城(今江蘇徐州)人。能文善草隸,號"神童"。年十四,代父起草詔誥。初為著作佐郎,後官秘書丞。它遷廷尉卿,被到洽所劾,免職。後復為秘書監。明人輯有《劉秘書集》。卒年五十九。